宋令箭眉一皱,正襟危色:“哪里?”
“你家。”
宋令箭瞳孔急剧收缩,韩三笑继续道:“已经走了。”
“不用说,你跟丢了。”
“我好心帮你检查了下家中物件,确保什么都没丢才去追,再说了,人家又存心要逃,又跑在我前面好远,我不跟丢就有鬼了。”
宋令箭听言,显得没有那么暴怒,却仍旧很生气:“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韩三笑笑了:“这个不用。”
宋令箭转道回家去了。当然,一个人若听说自己家中遭了小偷,更要命的是这小偷还穿着自己的皮囊来回自如,就算家里穷得只剩四面墙,也要好生回去看看的。
韩三笑跟在后面,回味着当时那个假宋令箭给他的异样感,她乔装得很好,无论声音相貌,甚至是说话的神态,但有样东西她始终学不得,就是眼神。
宋令箭虽然冷而疏离,但她的眼神从来没有刻骨镂血的冷意与怨恨。而这个假装之人,却有。她恨韩三笑,恨不得取其命,因为他破坏了她的好事。
“你是瞎子吗?”宋令箭走在前面,开始唾骂韩三笑,“活生生的一个人,居然顶着我的面具从你眼皮子底下走掉。”
“所以我才想掌自己一巴掌,刚早上我还说,谁都不会挑你来冒充,那时我以为你不好冒充,但现在我发现其实你是冒充假扮的最佳人选。”
“承你吉言。”宋令箭回头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
韩三笑不想自己的能力受到置疑,却也不想多解释什么,这时他最想做的,就是??落井下石。
“谁让你平时屁话没有,朋友不多,性格孤僻乖张,就算别人觉得那假货奇怪,也不敢探究什么。艺高人心细,艺高人胆大啊!”
宋令箭不想理会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皱眉道:“这个人很有可能曾经也乔装过燕飞,那时燕飞眼病蒙纱,病忧忘已,亦是别人攻弱的最佳人选。”
韩三笑转了转眼珠子,似乎一点都没把这件事当成某种危机,就像是捉到了某个跟他开玩笑的调皮朋友般:“这人来来回回就在咱们附近转悠,莫非他以为你们这两穷女人身上有宝啊?相比之下,燕飞可比你有钱多了,我这么穷,也不知道下次她会不会假扮我?我们要不要对句暗号什么的来证实?”
宋令箭咬牙切齿,终于说了一句韩三笑都没说过的粗话:“去他爹的狗杂碎。”说罢飞快甩下韩三笑跑回家去了。
韩三笑扁嘴对着巷外天,真心抱拳道:“不知哪位高人,不但艺高人胆大,竟还有挑人得罪的本事,佩胡佩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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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南正关上了门,身后突然有人打招呼:“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曹先生这是正要出门么?”
他回头笑道:“大人怎么来了这里???”说罢他马上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大人是不是去过西坡了?”
上官衍微讶,曹南又开了门道:“西坡的黑泥发出尸毒之气,大人进去了多久?”
“不久,我一进去便发现了三对脚印,还有郑府的断伞,小屋里也有人进去过的痕迹。站那一会儿便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便想来找曹先生讨论一下。”
曹南将药罐里的剩药倒了出来,递给上官衍道:“我早上与韩三笑与宋令箭一起进去看了看,只是凑进闻了闻那黑泥,便中了毒气,幸得有宋令箭为我施针去了毒,随后还给了这方子,我喝过后就感觉神清气爽。刚才正要出去找他们,大人你就来了。”
“我也觉得那气味闻着很怪,便不敢再多去闻。西坡大雨塌泥,看来里头果真有玄虚。”上官衍毫无戒心,一口喝光了曹南递来的药。
曹南怔怔看着上官衍,似乎欲言又止。
“早上曹先生三人,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什么发现,那屋子干净无灰,似乎常年有人打扫。”
“你们三人谁有用过那里的茅厕么?”
曹南摇了摇头,却已知道上官衍已经发现小屋的奇怪之处。
“我还注意到屋后窗台之地特别湿润,可能是有人打扫过后将污水倒在了那里,茅厕中水盆亦有人用过的痕迹??小屋如此整洁,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很有可能这个人就住在镇上某处,这样才能时常来打扫,西坡向来无人靠近,有人避人耳目进去也不太会有人发现??”
“呃……大人,我方才与韩三笑约好了一起吃饭,时辰就快到了,我想我该出门了。”曹南不安地站了起来。
上官衍一笑:“原来曹先生约了人,那晚些再谈吧。”他起身走在了前面,先于曹南出了院门。
曹南抱歉道:“真对不住,呆会我履了与韩三笑的饭约,马上转去衙门再跟大人好好商讨此事……”
“不碍事,反正我也与世叔约好共挑良日,曹先生若要来衙门,戌时过后我会在。”
曹南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问道:“良日?”
“黄郑两家的大喜之日,世叔邀我共择良日,届时由我娘为主婚之人??待喜日挑好后,印发喜贴定少不了你们。”
曹南不知作何感想,心中想起前些日子还总是逗那不懂事的大宝,转眼他竟是员外大少爷,还要迎娶镇上最富有的员外千金,人生异迁,出人意料。
他心中突感烦闷,胡乱敷衍道:“那样甚好,甚好。”
上官衍知情识趣,翩然有礼地告了个辞,并无半点介怀地走了,曹南在后面瞧着,不知是愧疚,抑或难言的恐惧。待上官衍走远后,他开始启程去主镇上,韩三笑的家离村口最近,他先去了韩三笑家,没有人在。正要去绣庄找他们,却在半路上遇见了个人。
“宋姑娘。”他叫了一句,但离他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宋令箭却像是没有听见,飞快往某个方向拐去,那方向是他刚才去抓药的那个药庐方向,难道宋姑娘特意去那里找他了?
他刚想追过去,追了一会儿就没见了影,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刚才一跑岔了气,似乎又有点手脚无力,满脸冷汗,坐在巷边石凳上顺气。
“说了我都帮你检查过了,非不相信,非要自己跑一趟,你还真有黄金白银砌在墙里么?”韩三笑不满道。
“我爱上哪里关你什么事,还是你真以为我家有什么黄金白银,非要跟在后面瞧个究竟?”
“呃……呃……你这个不识好人心的死女人,下次你家就算被炸了个大洞,我都决不多看一眼!”韩三笑气得快吐血。
“先谢谢了。就算是炸了个大洞,至少不会有人将盒中的糕点吃个精光。下次抹满砒霜,毒死两只算一双。”宋令箭一脸怒气,气得不是家中有假货,而是韩三笑乘她回卧房,偷吃光了海漂从郑府带回来的糕点。
韩三笑像吞了只臭袜子,朝天翻白眼道:“我是害怕别人在中间下毒,特意为你试毒,真是不识好人心!哼!??你个黑老弟跑出来干什么?中了尸毒神志不清了你?”他迅速地转移了话是,此时两人注意都转到了曹南身上。
曹南奇怪地看着两个人,再看看一脸怒气的宋令箭,再想想方才见到的那个快速离去的背影,难道果真是自己毒气未消老眼昏花了??但那人装扮背影,的确与宋令箭非常相像。
“喂,问你话呢!”韩三笑插腰道。
“你们……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人……”曹南疑惑道。
“看见了看见了,不仅看见一个,还看见一堆。现在是你这个活见鬼的在面前。”韩三笑嚷嚷道。
“你抓了药了没有?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宋令箭盯着曹南。
“抓了,喝了才出来,刚才一跑岔了气,所以坐着休息会。”曹南喘着气道。
“你跑什么跑,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小伙子。”
“刚才我抓了药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别说,别说,我来猜??”韩三笑兴致高昂地打断道。
“你中邪了吧你,真多事。”宋令箭狠瞪了韩三笑一眼,看着曹南道,“别理他,你说你的。”
“我,我碰到了上官夫人。”
第二十三章 第三节 于心有愧(三)藏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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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三笑宋令箭对视一眼,一个瞪眼,一个皱眉。
“当时她也如我这般,一个人坐在巷凳上休息,脸色不太好。我记得大人提过,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出入总是有人陪同,也不知为何一个人落单在此。我本想送她回衙门,但她见我手中提药,又见我脸色不好,最后反而被她说服,陪送我回了家,还为了煮了药。”
“云娘可真是爱乌及乌啊。”韩三笑冷不丁地嘲笑道。
曹南无心玩笑,继续道:“我服了药后,感觉气顺了许多。上官夫人也不急着要回去,反而与我聊了好些家常,还向我打听了许多关于燕姑娘的事,尤其是最近发生在燕家的一些事情。”
“你都说了?”
“只是掠带过说了些无关利害的事,不过她似乎很关心,也很在意,我问她怎么对燕家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她只说觉得燕姑娘人好又可怜,想知道点关于她的事情,也许可以帮些忙之类的。我见她有些坐立不安,本想提出送她回去,但她突然说自己有事要办,还请求我不要将她独自外出的事情告诉衙门中的人,以免他们担心,说完就急着就走了。”
韩三笑与阿都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各自想着事情。
曹南盯着两人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却不想与我知道?刚才西坡你们让我先行离去,一部分的确是因为我中了毒气不宜久留,还有一部分,应该是你们要讨论一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吧。”
“没错。”宋令箭算是作了回答,她不爱解释,更不爱掩饰。
“你们不相信我?”曹南一站而起,冷冷看着两人。
“没有的事。”韩三笑白了宋令箭一眼,这女人说话从来不考虑别人心中感受。
“那何须对我有此遮掩?难道我曹某人亦是什么藏污纳垢的肖小之人么?自春泥之事后,我对两位算是知无不言,却没想自己成了你们的耍戏之猴!”曹南边说边大声咳起来,火暴的性子可是一点没因毒气而弱怠。
“你与上官衍有伯乐之谊,我们又怎可在真相未到之前,令你们心生间隙?”韩三笑静静道。
曹南怒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上官大人是藏污纳的小人了?”
韩三笑啧道:“你看你,我都还没说上官衍什么,你就暴跳如雷了,如此心不藏事,如何能你加涉到其中来?”
“刚才上官大人亲自去找了我,他也提起了西坡有人打扫过的古怪之事,他还怀疑打扫西坡的人就住在镇上??如果他真的有心避嫌,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皆与我探讨?”曹南怒目圆睁,似乎在誓死卫自己的信仰。
“可能他就是以退以进,反其道而道,好消除你的戒备。”韩三笑道。
“若是我这么容易被人误导,刚才就不会借口脱身,出来找你们了!”曹南气得发抖。
韩三笑瞪起眼睛,飞快转了转眼珠子。
“或许他还不知道与之有关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宋令箭中立道。
“你们??”曹南转头看着宋令箭。
“云娘进过西坡,碰过茅厕中的水盆,还为此掩饰。且别说她与当年寡妇云淡是同个姓氏,按年纪来推断,十六年后的寡妇云淡与现在的云娘年纪相仿。当年寡妇云兰有个八九岁的儿子,十六年后也近二十五左右,正与现在的上官衍差不多。她多次打探有关燕飞的事情,难道不是对当年燕冲正的照顾之情有所愧疚么?如果云娘果真就是当年的寡妇,那上官衍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云博书,八九岁的孩子可以不懂文韬武略,对周遭已身却已有一切感官,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生长多年的西坡全无印象?他不仅装作茫然无知,还反其道而行,踊跃地参与到调查中来,完全没有任何破绽,心机如此之深,岂是你我可以斗衡?”宋令箭极为快速而平淡地吐出了这番话,顺得似乎早在心中拟好了草本。
“就算上官夫人可能是当年的寡妇云淡,但是你别忘了,上官大人之上还有一位兄长,他们年纪相仿,也有可能上官礼是当年的云博书。”曹南辩解道。
宋令箭一笑:“这么说,你也赞同云娘即是当年寡妇云淡的说法。”
曹南自知被宋令箭套进了陷阱,不满道:“我只是依着你的思路,提出反驳而已,并没有赞同你的推论。”
“若是不然,你为何特意与我们提起云娘找过你的事?还是你自己也发现非常不妥,想要找人确定些什么?”宋令箭淡淡地看着巷上天。
曹南紧闭着嘴,眼中的防墙却已慢慢塌陷。
“我不想去评价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些人的大仁大德是真的还是伪装的,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拖延了十六年,也是该让他结束了。”韩三笑倚着墙头,目光深邃道。
曹南闭了闭眼睛,黯然道:“我没有你们这么会察言观色,更没有你们不动声色。所以我也不必要成为这件事情的主凶……没错,我是发现了一些事情,也许这些事情对于你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只是多了一个明确的理由而已。但我仍然希望,在你们要揭穿真相之前,能让我知道一些原委。”
“你发现了什么?”韩三笑突然感觉心中有愧。
“在上官夫人问我燕家事情的时候,我的毒气已经开始消毒,却仍然闻到一股浓重不堪的尸毒之味。经过多番试验,我确定那股尸毒之气是从她身上传来,从头到脚都是,但她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这真的只能证实,她的的确确去过尸毒泥地,碰触过里面的什么东西。”
“没错,但最奇怪的事,她身上如此浓重的毒气,却没有半点中毒的征兆,而我只是闻了几鼻,已经身体不支。”曹南苦笑。
“那有两个可能,一是她在之前已经服过一些解毒的药,但她怎么会知道那里面有毒?二是她早就习惯了里面的尸毒之气,所以根本就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曹南笑得很难看:“她走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裙脚上沾了好些药渍,我还提醒了她,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磕来的,我说是不是帮我煎药的时候沾上的,她点头说是。但那药渍已经干得泛了些黄边,根本不是新碰上去的,药的颜色也有所差别,只是不知道是从哪里磕上的。”
“你遇见她时,她穿得是什么颜色样式的衣服?”宋令箭突然问道。
“好像,好像是淡绿色的,衣袖上还滚着墨绿的绣边,很朴素。”
“早上我见到她时,她穿的是素白的衣裳??那这药渍是她换了衣裳后才沾上的。”
“就不准是以前就有的?我就有好多衣裳,磕了不知名的东西洗不掉,穿着穿着自己就没有了。”韩三笑挑刺。
“你是谁?人家是县官老爷的亲娘,出入拥簇,想下轿走个路都是奢侈,怎么会有脏污了却不洗的衣裳?你呢?你这辈子坐过几次轿?有哪双鞋子是没洞的?”宋令箭斜睇着韩三笑。
曹南突然皱紧了眉,盯着宋令箭道:“不对,那不只是药渍而已……裙身是淡绿的,会中和颜色……那溅渍,很像……很像血??”
药渍?血?
云娘?
韩三笑宋令箭同时站直身子,异口同声道:“黑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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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庐悄然关张,正要立上最后一个扇门,小医徒盯着门口的人:“宋??宋姑娘?”
“掌事大夫呢?”宋令箭冷冷问道。
“哦,师傅有事,今个儿提早关门了。宋姑娘要看病的话明儿再来吧。”小医徒小声道。
素衫束发的宋令箭仍旧冰冷,此番尽还多了无礼,径自走进了医庐,闯到了医柜后的药房库去。
“咦,咦,宋姑娘??宋姑娘??师傅他??”小医徒慌忙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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