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他们要找的小主,是不是就是你?”
“……对不起……”大宝显得极为沮丧,失望,“我马上就走……”
“你不想回家么?”
大宝深埋着头,轻轻摇了摇,又发觉燕飞看不见,低声道:“我想跟飞姐呆在一起。”
燕飞悲从中来,竟是笑了,她并未与大宝相处多少,这段时间自己像鬼不像人,伤遍了所有的人,竟还有这样一个无亲无故的孩子愿意跟自己呆在一起。
而大宝却像是能体现她心中所想,茫然道:“大宝以前也这样,因为娘的死,恨遍了所有的人,也更恨自己。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飞姐可怕。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慢慢就放下了。可能是看到了院子里好多还有需要大宝都照料的初生小鸡小鸭??可是那些也没有了,从此以后也没有了。”
“对……对不起……”燕飞眼眶湿热,不知这对不起,到底该跟谁去说。
“夏夏妹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你的弟弟也会明白的。”
此时院外两人正在悄声对话:
“乙夫,刚才那姑娘??”说话的人脸上带点雀斑,正是刚才那个性子急点的。
“她蒙着眼睛,某处相像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拿下眼巾,便是另一番模样。”长脸的叫乙夫。
“我方才明明看到小主在门口张望,他显然也看到了我们,马上就躲了回来。??这宅子处在巷子底,看似的确没有后门。”甲夫观察道。
乙夫盯了一眼对面半掩的门,不放心道:“你先候在这里,我从后面翻墙进去找。”
“都说眼瞎耳聪,你要小心动静,否则不好交代。”
“不用你提醒。”乙夫扔下一句话,顺着院墙向后院走去。
甲夫想了想,突然自怨道:“咦,到底是我比他大还是他比我大?怎么老让他骑我头上来了?”可是转身乙夫已经以奇快的动作翻进了墙院,无奈甲夫只能翻个白眼,以解心中怨恨。
话说乙夫一落院子,就感觉自己丹田里的气像突然被什么捏住了,“叮铃”一声,院门口的甲夫抬头看门上的金铃??没有风,怎么自己摇起来了?
乙夫凝了气,慢慢经过走道,厨房,水房的门皆是大开,他悄然进去巡了个遍,干净,没有人。几个房间都是虚掩着门,他推进去一一仔细瞧了,似乎都是姑娘家的住房,但也都没有人在。有一个房间紧闭着,他推了推,好像从里面栓上了。他不愿在此多浪费时间,拐到前面四处都寻了个遍,蒙眼的女人在晾晒被子,房门大开,里头没有藏人。
这宅子还有个小楼,但楼梯是从外面盘旋而上的,如果有人上了楼,站在院外的甲夫是可以看到。那么,只有那个从里面栓上的房间里可能会藏着他要找的人。
他又回到那个房间,稍加用力,仍旧没有推开。
“谁?!是谁在外面!”一直安静的门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差点吓得他大叫。
那怒气十足的声音马上引来了前院晒被子的蒙眼女人,她匆匆赶来,乙夫身轻如燕,腾身上梁,躲在了廊顶之下。
蒙眼女子的确是瞧不见,蒙着眼布,眼布上却有了方才还没有红迹斑斑,那是血?
她停在了他所在的房间前,徘徊片刻,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我说了不要再来烦我!你眼睛瞎了,是不是耳朵也聋了!”那个暴跳如雷的男人说着刺人的话。
她瑟瑟发抖,焦急道:“我??我无心的,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已经让他们在门外侯着了,他们只是想进来找个人而已,我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的……”
门里响起了巨大的动静,像是谁在将房里一切的东西推倒打烂,还伴随着一阵阵低沉如雷的怒吼。
“你别这样??别伤到了自己……对不起,我无心的……我不会再让他们进来的……”她似乎哭了,白纱浸红,又染出了血迹。
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个大开,乙夫飞快地往下看,房里的男人没有出来,只是尽数将房里的东西都扔了出来:“都给我滚!少来烦我!”
他快速地看了房里,非常简单的家什,可能是里面的人太过愤怒,将柜门桌椅之类的整得乱七八糟,床也翻了,被子堆在一边,一个穿着里衣的男人坐在房里喘气,手上带着一个生锈了的腕扣,锈迹随着他过激的动作抖得雪白的里衣锈迹点点。
蒙眼女人被吓了一大跳,摸索着从房里被扔出来的东西,嘤嘤哭了起来。
乙夫实在不愿再看这可怜场景,趁着屋里的男人没有发现,悄声翻到柱子后面,猫一般翻身上檐,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他一出来,甲夫在外头已经一脸迷惑,显然他也听到了那男人暴怒的骂声:“你惊扰到他们了?”
“没有。”
“那怎么吵得这么凶?”
乙夫脑子里漫过蒙眼女人那悲伤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十分愧疚:“谁知道,这姑娘方才说家里住着个病重的人,可能就是那个男人了。那男人脾气极差,难怪这姑娘方才不愿我们进屋找人。也许是我们说话声音吵醒了这男人,现在正在里面扔东西发火。”
“找到小主没有?”
“没有。”
“怎么会没有?方才明明看见小主一晃而过的。”
“所有房间都找遍了,就是没人。”
乙夫心中十分烦躁:“先回去吧。”
甲夫没见那场景,也不觉自己的到来给那蒙眼女人带来了如此可悲的责骂,他神秘地指着对院的小门轻声道:“刚才里面争吵里,这个院子有个女人出来看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她一声不吭地把门给关上了。”
“接着呢?”
“接着你就出来了。”
乙夫无语。
但甲夫却还是一脸迷惑,喃喃道:“她关门的一刹那,我看到她厅前倚着一个布袋,好像是专门用来放长弓的。”
“女人家里就不能有弓?兴许她丈夫就是个打猎的。”
“那柄弓??那柄弓比一般的猎弓都要长,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天下的弓不都长得差不多么,这你也要管,找不着小主,老爷又要生气。还好此来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否则你我又得禁言数日,到时候看你怎么受得了。”这次轮到乙夫不耐烦了。
甲夫一听说可能要被罚禁言,无比沮丧地垂下了头。
第十七章 第三节 子墟来客(三)上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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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好。”
“上官大人。”
“……上官大人??”
沿路的人看着这骑白马的大人,皆觉得今天的大人非常奇怪,却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只是这上官大人仍旧亲切十足,笑容可掬,对着众人一一点头微笑,露着一排洁白的牙齿。
这上官大人骑着云一般的白马走到了衙门大院。他潇洒地下了马,也不系马缰,轻声凑在马耳旁边道:“如此美景,自然要畅快飞驰,申时时分记得要回家哦。”
白马长嘶,甩开长而密顺的鬃,向远处阔原奔去。
上官大人整了整白衣,推开了虚掩的门,门里门外,全然是另一个世界。
院子里一桌的人正杀得激烈,一股热血男人的厮杀味。
“上马!快,他的炮要是敢过楚河,象马一起伺候着!”
原来是棋局。一个人手舞足蹈,全然不顾“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
坐着下棋的一个人烦闷道:“我知道,我自有主意,你少插话!”
“别啊!上车啊,小心马后蹄!”那人全然陶醉在观棋小人的身份里。
被指点的人怒了,瞪着他道:“朱静!一边呆着去!你把我的战略全说出来了,我接下来走什么步?!”
朱静咬了咬嘴唇,喃喃道:“我只是提个意见嘛,不说就是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方才叫你下你不来,这下又说个不停,好不容易有个棋手跟我对杀,你又来瞎搅和!本来陈冰棋艺便不如我,我二十步之内就能将了他,现在都快走成残局了,就你在旁边使坏!”发怒的正是项舟。
朱静摇头叹息,看着残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怕了发火的项舟,无精打采地坐到了一边去。
一旁刚回来不久,只观棋的曹南笑道:“看来朱静棋心大起,不如我们来对杀几盘如何?”
朱静马上打起精神笑道:“好好好,我都差点忘了你,孔亮那家伙一手臭棋,也懒得与我下。现在正由我来试试曹先生的棋。我去拿棋!”
这时曹南看到了门口着着的白衣人,岂不就是方才在村口骑白马的人么?
“来了来了,快摆棋摆棋!”朱静正兴致勃勃地把棋放下,抬头看见了门口的白衣人,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大人?”
门口的人走了进来,看着院子里一片棋局,出人意料地收了脸上的笑容,冷声道:“正是衙门执事时,衙门大院是你们下棋玩乐的地方么?”
“大人,我们??”陈冰错愕不已。
“你们别忘了,食君之禄,终君之事。禄响皆源自于民,你们现在如此嬉戏懒散,若是让地方百姓瞧见,莫不是又将我上官衍当成了一个鱼肉百姓的贪官?”
“你??”曹南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想要向旁边几人求个证,没想到项舟等人皆非常迷惑地看着白衣人。
“你什么你?本大人正在说话,你竟然敢随意插话?别以为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就可以随意冒犯本大人,本大人乃朝堂钦点命官??”白衣人指着曹南道。
“冒犯朝堂钦点命官,可是死罪。”这时突然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声音,竟然是一身蓝衫的上官衍。
曹南看看上官衍,再看看眼前这个滔滔不绝的白衣人,顿时愣住了。
白衣人甩开扇子道:“没错,冒犯朝堂命官,的确是死罪。你你你,快些将这个冒充本大人的狗贼拖下去。”他竟目不中无,扇点着项舟几人,先发制人道。
上官衍冷笑,哼道:“果真艺高人胆大。这点小事勿须他们动手,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等一等!”白衣人见上官衍欺身要来抓,马上退后一步叫停。
“如何?是要认输么?”
白衣人狂妄笑了:“与你动手,不值得脏了我这刚洗的衫,且等我脱下放好,再与你较量。”他将扇子往腰间一插,果真仔仔细细地脱了外衫,小心叠好,放在了项舟与陈冰的棋盘之上。
上官衍一笑,伸手去抓白衣人,白衣人双腿一曲身后滑去,反蹿到上官衍身后,一手将他左手扣住!谁知上官衍也并非弱手,一个腾空反转,将被扣锁住的手臂解开来,右手一推,白衣男人向后退去,却不倒下,一把拉住上官衍的手臂,借机站稳身子。
上官衍顺手拉过他的手向前一推,白衣男人踉跄向前走了几步,上官衍一把抓住,将他一个人背在背后,用力地向前甩去??
曹南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见招拆招的打斗可从来在中原没见过。说时迟那时快,白衣人一个翻身站稳在地上,上官衍再向前,白衣人却往后退了几步,躬身拜礼道:“输了,我输了。”
上官衍正想说什么,曹南叫道:“大人小心!”
白衣人马上一手抓住上官衍的胳膊,身子一转,将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上官衍狠狠咳了几声,白衣人狂妄地大笑起来。
“大人??”曹南过来要扶。'Zei8。Com电子书下载:。 '
“你输了。”白衣人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上官衍。
“分明你是耍诈偷袭,也敢称自己赢?”曹南横眉竖目。
白衣人得意道:“这叫兵不厌诈,战场无父子,你的确是输了。”
上官衍摇了摇头,撑起身子半坐在地上,半眯着眼看着白衣人:“是的,我输了。”
“那你承认了吧,我没有假冒你。”
“我承认,你没有假冒我。”
白衣人笑了:“谁愿意假冒你这个傻呆子。还不快起来?”
上官衍也笑:“我只当自己是累了,坐着休息莫非不可以?”
“不带你这么耍赖的,你再不起来,这一院子的人以为我哪里重创了你,可非要与我拼命不可。”
“您……你是二公子么?”项舟突然不确定道。
白衣人盈盈一笑,抱了个拳温和道:“多年未见,项叔竟还记得阿礼。方才与阿衍开个小玩笑,没有冒犯到几位吧?”这个方才还狂妄无礼的人,突然间谦和有礼,虽然与上官衍长相非常相似,但他的谦中自带着一股风流洒脱之意,与上官衍仍是大不相同。认真一看,还是有所区别的。
“来,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中兄长,上官礼,刚才多有冒犯,望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上官礼与众人一揖,笑道:“礼仪廉孝之礼。多有得罪,有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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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一片寂静。燕飞道::“他们走了。”
杂乱的房间里,被堆突然动了动,大宝从乱堆的被子里露出了脸,对着两人道:“谢谢。”
而燕错却像是没有听见,扶着额头坐在床板上喘气。
“燕??燕错,你流血了。”虽然躲在被中没看见,但大宝听见了,燕错那发火的样子亦真亦假,但真的把他吓到了,他看到燕错戴着腕扣的那只手腕擦破了皮,也许是刚才他太用力,刮擦到了。
燕错还是静静坐着。
“燕错……”大宝轻轻动了动,向燕错靠近。这时燕飞也停止了收拾东西的动作,静静地听着。
大宝轻拍了拍燕错,小声问道:“燕错……”
燕错却突然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猛地抬起头瞪着他。
“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来谢谢你??”
燕错却像个孩子,突然闭上眼睛涌出了泪,虚弱至极道:“我……我听不见了……我真的什么……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十七章 第四节 子墟来客(四)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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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韩三笑声音还在耳边,人已经在酒肆里晃着了。
“宋姑娘没在。”小驴头也不抬,在账本上勾划着什么。
“哎,刚才我看到一大匹的人马过来,这会儿都落脚拉?安安静静的也没见人出来吃饭?”
小驴这才抬头:“什么人马?”
“刚才来了七八个男人,怎么不是你那六间房的订客么?”韩三笑莫名其妙。
“没人来入住,房间仍旧空着。不过前几天又送来了封信,说是要再多续上十五天的租,我想可能是行程上耽误了。”
韩三笑心道,那些人轻车熟路,似乎对镇上并不陌生,现在又没有入住客栈,难道本就是镇上人?
“你帮我看着会,我去后院浇个水。”小驴放下账本,转身要去客房后院。
“浇什么水?你种地瓜了么?”
小驴叹了一口气,那口气极为绵延深长,包含了无数的无奈与怨怼:“我哪里来的闲功夫去种那些东西??还不是莫海西,种花的时候兴致倒是极高,最后还不是我得浇水除草伺侯着。”
“种花?莫海西也像个大娘们似的种花?”韩三笑想笑。
小驴道:“也不知是哪位住客留下来的单树花,无土无泥,竟三天不败,莫海西瞧着特别,就植在了自己房边上。自己天天不见人影,事儿还是全落在我头上。”
“无土无泥都三天不败?这么神奇,快带我去瞧瞧。”韩三笑比任何人都来劲,早已跑到后院侯着了。小驴慢吞吞地拿 了水壶,走到了莫海西的房前,韩三笑无数次地来过莫海西的房间,在里头吃喝拉撒绝不皱眉,但今日一看,竟觉得分外别致,可能是房前一片绿草中,突然多了一枝温柔妩媚的花。但细看,这花其实不再娇艳如新,瓣角微微有卷,蕊亦有萎顿之色。
小驴“咦”了一声:“今早看的时候,还鲜艳如新的,才一下午时间就有败色了?”
“只是一朵普通的小野花嘛,还说什么三天无土无泥不败,骗谁呀?”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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