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别耽误了我们生意。”
游无情拍桌而起道:“我就是不走了!本姑娘有得是钱,马上给我上菜!”
没有人接话。韩三笑也不知道这泼辣又刁钻的无情姑娘会如何,游家女人一人精湛一术,更不知道这游无情精在哪门,无镜姑娘善于解毒,要是这正邪不定的游无情精于下毒,搞不好这全镇的人都莫名其妙给毒死了。
这时他看到,后头的人群好奇中,有个淡然萧索的身影,素衣白衫的上官礼独自坐在窗边酌酒,毫不理会这边的事。
果然??
游无情冷冷盯着所有人道:“要是你不给我上菜,我就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毒死!”
韩三笑的心一冷。妇人的脸色一冷,又转复平静。
“小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别乱说。”莫海西轻轻拉开折扇。
游无情冷冷地挑了个眉:“我会让你知道,话可以乱说,东西却不可以乱吃。”
“啧啧啧,好一个辣妹子。不过我们这儿的人不吃辣,不送。”莫海西扭头上楼走了。
“一个臭开饭馆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谁希望在这破地方吃饭!”游无情气极,一把掀翻了桌子。
游无患皱眉道:“闹够了,回房去。”
游无情怒道:“怎么?我丢你们脸了还是怎么样?我不用你们管!我又不是你们游家的人,我自打出生就姓欧阳,谁稀罕与你们一起!”
她话音刚落,厅中饭桌上突然有人痛嚎一声,嘴肿如肠,突涨的唇裂开,血丝外冒,接着与他同桌的几个人也开始出现类似症兆,皆捂着斗大的唇哀嚎。
游无情咯咯笑起来。不远处窗座上的上官礼推开桌子,事不关已地看着人群,他脸上全无往日潇洒跳脱,他的嘴唇也没有肿成香肠。
游无患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游无情任性地瞪着她:“我怎么了?我说说而已,谁知道这些人吃了这里什么坏东西,嘴巴肿得跟猪一样,好好笑!”
韩三笑道:“姑娘,这玩笑开大了,快收手。”
越来越多的人捂着脸痛叫起来,游无情却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脸邪恶的笑:“我说过了,话能乱说,东西却不能乱吃,是你们不相信嘛!”
而游无镜却很淡定地,细细咬着虾肉蒸饺,全场只有她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你这该死的东西,再不停我就收了你的情牌。”妇人轻声地说着狠厉的话。
游无情笑不出来了,又悲又愤地冲过来,搅光了桌上的盘碗:“你爱收什么都随便你,你们向来把我当外家人,谁稀罕你的鬼东西!谁稀罕!”
游无情动作极狠,妇人却像是拎白菜一样将她从一堆混乱中拎出来,推在一边。游无患也不知是打圆场还是助长游无情的怒气道:“还不快回房去!”
游无情怒意十足的脸上流下泪水,愤恨道:“你闭嘴!谁要听你的鬼话,你真把自己当成掌门人了?!总有一天,我毒死你们所有人!”说罢怨恨至极地瞪了眼妇人,回身出窗,一道身影如红光穿过小镇的天空,如同天空的余光彩霞。
游无患皱眉盯着那道红光,回身坐了下来。妇人低头轻轻咳着,手巾遮住了半张脸,看不出脸上的表情。韩三笑听到她气如游丝道:“看好她,别让她到处跑。”
游无患没有接话,只是怒气未消地盯着满地的狼籍。
游无镜端着刚才从游无情搅局中幸存下来的一笼虾蛟,仍旧吃得津津有问。
“无镜,别吃了。”游无患低声道。
游无镜再塞了一个,抬头对小驴笑眯眯道:“真抱歉,这桌碗盘筷的记我们账上,还有,刚才搅烂的饭菜再来一份。”
“无镜??”游无患盯着她道。
游无镜笑了笑:“没事,她肚子也饿,跑不远的。我吃完了,打包一份给她就可以。”
“随便你,烦死人了。”游无患静静地说了一句,盯着满地的狼籍,也再没心情吃饭,站起身道,“我回房了。”
游无镜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点了点头。
游无患已在楼梯上,突然低头看了看,正看到仰头看她的上官礼。上官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上官礼。
“你怎知毒在哪里?”
上官礼道:“我看到了。”
“哦?”
“刚才她气得扬杯里的水之前,我看到她的小指头伸在了杯中,而杯里的水溢泼出来时,大部分沾在了茶壶嘴上。在此后加过茶水的人,喝的都是加过料的茶。”
游无患轻笑了笑:“也是。雕虫小技而已。”说罢上楼去了。
韩三笑方才的确有看到,上官礼止了邻桌的几个人喝茶,这些早收在游无患的眼里。这时,他突然感觉安静了许多,哀嚎声弱了许多,他四处一看,看到那些本捧着脸在惨叫的人嘴唇都已慢慢正常。
解毒?
游无镜还在自顾吃着虾蛟,她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解了毒?
韩三笑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道,宋令箭,你召来的这群都是什么人……
第二十九章 第五节 美人如玉(五)游族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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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很快也进上楼回房去了。只有游无镜换到了干净的空桌子上,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吃得最近没食欲的韩三笑也忍不住想坐下来一起吃几口。
小马在修理着刚才被游无情掀翻的桌子,一直在跟小驴争执着桌脚有没有站稳的事情。韩三笑拄着脑袋,神识却探得很远很远。
他听到楼上某处一个门开了,轻缈的脚步走进了另一个房间。然后他听到游无患的声音,这样听起来,她的声音跟宋令箭的有些相似,低沉,不带感情,她好像在继续某个话题,没头没尾道:“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有违反家规。这么多年,我总算找到了自己可以去救的人,祖规并没有限制我们选择的条件,十年一次,我决定好了。”
然后是妇人的声音:“你的决定我从不爱管。但这次,你还是太冲动了。”
“我冲动在哪儿了?”游无患似乎不满意自己的决定被置疑,突地拉高了音调。
“只是一个玉牌与药壶,你就冒冒然出手救一个莫名奇妙的女子。那女子受的掌力我见所未见,她身上传来一股我从未闻过的药味,既然他们有妙药可以救命,为什么还一定要借我们的力去救她?”
“那位韩公子已经都与我们说了??况且剑牌与药壶,还不够代表三妹么?”
“一事归一事,我总觉得她不是那种自毁救人的人。”
“哼。”游无患很冷地哼了一声,似乎觉得非常可笑,所以也显得很无礼,突兀,“你了解她多少?我们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真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她的存在,而你却还要思前想后??无情骂得对,游家寡情。娘也是。”
“无患,你是长女,虽然我还没有命定掌门人,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未来的游家就是你的。你竟然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早就想说了,我不会想娘一样,嫁个像爹这样的男人,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个冷暖不知的家。娘能耐住性子寻找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只是想寻回自己的女儿吗?或者还是有其他的隐情在呢?”
“放肆!你胆子太大了??咳??”
游无患没再接话,只是妇人一味地咳着,咳着好像要将心肝脾都吐出来。她咳了好一阵,游无镜已经换了一碗蟹饺,妇人才停止了咳嗽。
“别说了,我有什么隐情还轮不到你来问。等解决了这里的事,见到无剑,无论她愿意不愿意跟我们回去,我们都要对这件事有个交代??”
“娘,你觉得,三妹还会回来吗?”游无患静静反问。
“既然她摧动了解命牌,就表明她还承认自己是游家的人,就算不肯回来,游家祖辈的信物还是要拿回来。既然你坚持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那你便用心治好那姑娘,还有把无情找回来!”
“我会的。至于无情,她现在骄纵成这样,全是因为你太过纵容,现在这烂摊子你却让我收着。”
“想要成为游家的掌门人,你就要学会去控制任何一个人。”
“就像你控制我跟无镜一样,是么?”游无患冷冷道。
“够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现在放手让你去管这些事情,并不代表你可以跟我不分尊卑。”
“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也知道你做的一切是为了谁。”游无患冷笑。
“我为了谁?我难不成还为了自己么?”妇人也冷道。
游无患嘲讽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游无镜的话打断了他的倾听:“我吃好了。你一直皱着眉默默忍受的样子,肚子吃坏了?”
韩三笑笑道:“没有,我耳鸣。”
游无镜道:“一眼看出你无病无痛,更不像有什么耳疾。不过,耳疾有两种,一种是听力不好,一种是听力太好。”
“啊?你说什么?”韩三笑愣问了一句。
游无镜拿起打包好的虾饺笑了:“看来你的耳疾属前者??”她本是要走,却突然像想起什么般重坐了下来,叫来小马道:“小二哥,这两包虾饺你帮我送到刚才与我同桌的那两位房里去好么?”说着她塞了几个铜钱在小马手里,一脸和善道。
小马对游无镜的印象挺好,憨憨地点了头,跟小驴交代了声送餐去了。
韩三笑感觉到,游无镜是有话想跟他说的。所以他调整了个好点的姿势,打算跟这并不笨的姑娘唠磕。
游无镜喝了口水,拿出镜牌仔细地照了照唇,抬头看了一眼韩三笑:“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么?”
韩三笑道:“关于游无剑的事?”
游无镜笑着点了点头,夹了个剩在笼中的饺子给韩三笑:“恩,这些年,她过得好么?”
韩三笑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又岂能告诉他们,剑牌之主早已消香玉殒。
“挺好的,平平静静,无忧无虑。”他道。
游无镜似乎挺满意,点了点头:“恩,比以前好,也比我们好。这儿风景很好,也很安全。你是她的朋友?还是?……”
见游无镜疑中另有所指,韩三笑笑道:“朋友,邻居,或者一起搭伙吃饭的。”
游无镜点了点头:“村口的时候你认不出画像里的人,也不知道她现在长得什么样?有变化很多么?”
韩三笑道:“依稀气质还是有些相似,可能年过太久,女大十八变,认不出来也是有道理的。”
“恩。”游无镜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而一笑,“其实不像也是自然,因为那画像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三姐本人。”
韩三笑张大了嘴:“你们拿着别人的画像来找游无剑?”心里却骂道,活该你们找这么多年找不到,长得什么人脑啊。
游无镜知道韩三笑的惊讶,解释道:“那是二姐的画像。二姐与三姐,是孪生姐妹。”
“二姐?”
“恩,有了大姐有了三姐,当然会有二姐。”
“哦……”韩三笑不知道该再怎么问。
“那个药壶,是二姐的宝贝。”游无镜点了一句。
“哦……”韩三笑仍旧不知道该问什么。
“虽然二姐与三姐是孪生,但他们长得却不像。二姐是画像上的样子,三姐却更为刚毅好强。有人说,这是性格刻画的脸孔,你信不信?”游无镜认真问道。
韩三笑哭笑不得,这游家一家子都是怪人,找老三用老二的画像,要命的是老二老三根本就不像!
游无镜又问:“你根本不知道游无剑的名字,她脱出游庄,隐姓埋名,却不知将自己唤作什么了?”
“宋令箭。她说她叫宋令箭。”
游无镜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有些摸不着头脑,自我安慰道:“也就存了个剑。看来她对剑字,仍旧是有感情的。”
“是箭,弓箭的箭。”韩三笑提示了一句。
游无镜显得更为迷惑。
“恩,她在这里以什么为生?行医么?”
“打猎。若不是她要出手治阿飞,我们也不知道她会懂些医术。”
游无镜失神道:“她的确憎恨游家给的一切。我不信,以她的修为,怎么可能救不了那姑娘。她不愿意用游家的本事救人,却偏要召来我们,用我们的十年来救人。”
她不会再憎恨了,心中有恨的,是宋令箭而已。韩三笑这样默想,好奇地问道:“你三姐,游无剑,她为什么要憎恨你们?”
“她没有与你说么?”游无镜奇怪道。
韩三笑摇了摇头:“其实,我在她摧动‘剑’牌时,才知道关于她从前的一点点往事。她没有来得及说更多,就……”
游无镜点了点头:“恩,我明白。既然她要隐姓埋名,定然不会再提起当年任何事。”
“她当初为什么要脱离游家?”
游无镜道:“其实她出走的时候我还小,我们姐妹间的接触也不多,很多事情,也只是听庄上其他人说的,方才我问的,就是我全部对她的记忆了。她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吧,手中无剑,心中却有把利破万物的剑。我们几人中,也是她的造诣最高,博学多才,甚至是五行八卦??很多她当时钻研的医理,现在我们都无法理透。所以她在庄上威信很高,可惜她不是长女,否则,这代的游家很可能有番大成就。”
“长嫡为主,这又是你们家的规矩?她为了夺嫡之事才出走?”
“当然不是!”游无镜不屑地吊了吊妖媚的眼角,又归于淡然,“她是为了二姐。”
“你三姐的孪生姐姐?”
游无镜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
游无镜酝酿了一会儿,终始没有答话,她皱了皱眉站起身道:“我说这味儿怎么像在哪儿闻过??西边的臭味儿怎么这儿也有?”她嗅觉极灵,马上将头转向了坐在不远处的上官礼。
上官礼趴在桌上,头向窗外望着,酒壶已摆满了桌面,一个一个,整齐又安静地站立着,就算是醉酒,他也是个文雅有礼的醉汉。
游无镜看着韩三笑道:“方才你盯了他许久,你们认识的吧?”
韩三笑点头道:“认识。”
“那你要提醒你这位朋友,他身上沾了尸毒,酒入肠胃正是虚。”
韩三笑点了点头道:“恩,谢谢无镜姑娘提醒,我会告诉他的。”
“我要去找小妹了,明天我们准备好了会去找你。再见。”游无镜起身离席,头也不回,软趴趴地上楼去了。
韩三笑叹了口气,这四个女人来了才几个时辰,就搅了这儿的平静。他走到上官礼桌边坐下,道:“喝酒伤身又花钱,礼公子怎么这么闲?”
上官礼没有回头,只是向着窗外:“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他不见了。”
“谁?”
“衍弟。”
“可能他手上有案子,到别处采证去了。”
上官礼将头埋在臂弯间,深吸了口气:“他不会的。他躲起来了,他不会原谅我们了。”
近看韩三笑才发现,上官礼的白衣沾了许多灰渍,衣摆处有很多勾痕,像个落难的贵公子:“你们??哎……一个月前他来看过阿飞,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上官礼兀地抬起头,瞪着韩三笑道:“你见过他??他有没有说他去哪?”
韩三笑摇了摇头:“没有,他状态很差。”
上官礼眼中神色黯淡无光:“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韩三笑感觉到了什么,无言安慰:“如果真的是他自己想要躲起来,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上官礼的全身散着颓败的气息,失望自嘲:“你说得对,对极了。心若不在,人在又有何用……”
“也许他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等他明白了,就会回来了。”
上官礼怔怔望着满桌酒壶,动作格外镇定地站起来,悲伤道:“你说,真相存在,真的要揭露出来才有价值吗?”
韩三笑的心里也升起难言的酸楚,他摇了摇头。
上官礼闭上眼叹了口气,转身上楼去。韩三笑在后面道:“别再去西坡了,云娘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保护你们,在她与你们之前,她优先选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