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乾”开了锁。
“这是我的蜗居。”“虾乾”道:“我还住我那间,你住对面那一间,那一间不臭。”
连莲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虾乾”实在设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那是谎言。但根据“吉人天相”这句话,他以为他的谎言可能弄假成真。
“说呀!还要卖关子?”
“我当然要说!”虾乾”道:“我一边为你打扫这间屋子,一边讲。”
“虾乾”道:“大约是五、六天以前的月夜,我就在这小屋的东方约十余里处看到一个侧影,很像小唐。”
“就根据这一点,你以为他仍活在世上?”
“姑奶奶!是我看到他的侧影,而不是别人哪!”
“是的,你和他交非泛泛,你看到和别人看到不同。但是,自阴阳壁上伤重落下,有活命的机会?”
“这机会的确很少,但是,我发现这活命的机会,可能是那辆破车,看到过没有?”
“当然看到。”
“如果一个高手虽受了伤,下坠时仍能提气而对准一辆有篷的车顶……”
“这机会全是你个人假设出来的。”
“如果小心求证,大胆假设就不为过。”“虾乾”道:“你仔细注意那破车的顶篷,被砸得只剩少许,而且车底也被砸破,可以看出是由上面掉下的沉重物体砸破的!”
人在绝望中,任何一种稍具可能性的假设都会被采信,况且“虾乾”的分析合情合理。
连莲道:“人呢?”
“当时是被人救走,至于现在何处就不知道了!”
“走,我们到你说的地方去找人!”
“姑奶奶!这光景去找人?”
“对,我以为这光景去找人才有希望。”
“虾乾”编了这谎言,又不能不去,内心却又不忍,仅仅根据“吉人天相”四个字是不够的,“虾乾”只好陪她去,又走了十来里路。
“连莲……连莲……”夜风中似有似无的呼喊声传来。连莲道:“‘虾乾’,你听到没有?”她立刻呼叫“耕心,耕心”十来声。
“虾乾”道:“听到什么?”
“有人呼叫我的名字,而且是小唐的声音。”
“虾乾”道:“姑奶奶,我的耳朵不重听,如果真有人呼叫你的名字,我一定也能听到!”
“虾乾”心道:“不会是小唐的幽灵在呼叫她吧?”脊梁上升起一股凉意。
前行约二、三里,这儿有条小溪,还有座毛竹编织的小桥,连莲坐在溪边石上道:“刚才逆风,所以我呼喊的声音耕心听不到,他呼喊是顺风,我能听到。“虾乾”道:“可是我没有听到,但愿这是真的。”
连莲道:“‘虾乾’,坐下来谈谈你吧!”
“虾乾”道:“我是华山派的门下……”
“你居然不是丐帮门下?”
“不是,但丐帮帮主特许我持五节竹杖。”
“五节竹杖又如何?”
“丐帮帮主以下是护法,再以下是长老,再下面是堂主,堂主各有所司,例如刑堂、香堂、粮秣堂等等。只有我这个逍遥堂堂主啥事不管!”
“逍遥堂?”
“是的,堂主持五节竹杖,在丐帮中身份已经很高了。”“虾乾”道:“由于帮主欣赏我,才有此殊荣。”
“要饭也是殊荣?”
“堂主才不会要饭,而且可以指挥化子们,威风可大哩!有空闲时,我教你一些切口行话。”
“那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着呢!只要会切口,可以随时获得支援。”“虾乾”道:“在那镇上,我只是几句切口,要两套脏衣服以及两套文生衣衫及摺扇等,马上到手。”
连莲道:“你是华山派的人,却穿丐帮的衣衫,而且是逍遥堂主,这等于叛逆呀!”
“嗨……”“虾乾”忽然深深地叹口气,道:“不谈也罢!”
“承认是叛派吧?”
“你不知道,说出这件事,是华山派的耻辱,若非姑娘是小唐的至友我是不会说的!”
“谢谢你瞧得起我。”
“虾乾”道:“华山掌门人吕介人,讨了个二十三岁酒家女巧云,当然,巧云长得很妖艳。有一次吕介人入山采药,通常采药都要三、五天回来,某夜我半夜入厕,看到掌门人的表弟,张克诚自他的续弦巧云房中溜了出来,衣衫不整。”
“‘虾乾’,这也不能证明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
“虾乾”道:“当然,第二天大约是子时末,我又看到张衣衫不整自巧云房中走出来,但是很不幸地被他看到。”
“这很糟是不是?”
“当然,掌门人一回来,他先告状,说是我的手脚不乾净,他失窃过四千多两银子,昨夜又偷了一次约五百两。掌门人不信,他就带着掌门人到我房中去搜,在床下找出。”
“栽脏?”
“是的,掌门人当场踢我两脚,甩我两个耳光,我被打得晕头转向,以为打过就算了,哪知张克诚建议掌门人把我逐出门墙。”
“掌门人吕介人似乎耳根子很软。”
“也并非如此,而是张克诚的身手不次于吕介人,素日依靠他之处甚多,差不多的事务张都能作主。”
“就这样,你被逐出门墙,而且未对吕说出那件事?”
“没有,因为掌门人素日待我不薄,我一说出来,必然害好几个人,况且如果我当时揭穿那件事,他们男女两都矢口否认,必然说我含恨造谣。姑奶奶,如你是我,如何处理这件事?”
连莲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虾乾”道:“可能也会和我一样。”
“那你怎么会和丐帮搭上关系的?”
“丐帮帮主司徒勤被三个蒙面人所困,我在一边以暗器干扰对方,使之不能得逞,终于离去。司徒勤感恩图报,因为那人之中有两个十分了得,我如不干扰,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问我为何一脸菜色?”
“看来你命中注定要进丐帮。”
“最初我不说,他以为我做了坏事被赶了出来,不得已,说出一切。司徒勤早看出张克诚不是个东西,但他和吕介人也无私交,这种事又不便轻易出口,于是我就作了丐帮的逍遥堂主。”
“逍遥堂堂主就那么些好处?”
“当然,丐帮的服装可穿可不穿,只要能出示信物,交换切口,走到哪里都有自己的人!”
“是不是司徒勤教了两手给你?”
“是的,据说司徒勤在七大门派中武功能派第三位以上。”
“你说的是哪七大门派?”
“少林、武当、丐帮、华山、潜龙堡和‘一瓢山庄’。”
“第三位以上的另两位是谁?”
“我也不知道。”
一直坐到午夜,“虾乾”道:“姑奶奶,我们回去吧!”
“‘虾乾’,你先回去如何?我还再坐一会。”
“虾乾”只好陪她,又坐了两个时辰才走。如果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夜深人静中大喊三、五声,唐耕心一定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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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是深山中的一个寨子,四周全用合抱原木砌成,高约两丈五、六,由于内外两层,中央修筑道路,和城墙一样。
这城堡之修建,可以说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血猴”龙三。
龙潜为了使独子再成为一个高手,把他藏在这儿,专找用左手的武林高人来教他。武林中以左手出名的有两、三位,如“左手刀”江雨楼、“左半边”金天声,以及“左十八”刘挺等。所谓“左半边”就是左边掌腿凌厉无比,“左十八”是指此人左手能使十八种暗器。
这三个人轮流在此教导龙三学艺。
为了使他专心一志练功,所以这儿没有女人,只有龙三一个缺了右臂、跛了左足还眇了一目,经常用眼罩捂起一眼的仆人。
本来“一阵风”冯雷要来侍候他,龙三说,除非你也少只右臂,或者再加上点别的残废才行。冯雷要斩去一只右手,正好被龙不忘看到喝止,他说老爷子绝不会赞成这件事的。
正好那时龙家雇用了一个残右臂跛左足的人,年纪也和龙三差不多,龙三看上他,把他带来,他说和这个人朝夕相处他不会自卑。
又是落日残照时刻,龙三跟“左半边”金天声练完了功,全身湿透,因为本是一个用右手的高手乍用左手练功,非常不方便,自是容易累,就像有手用筷子陡然用左手是一样的。
“傅志……傅志……”龙三一吆呼,残废的仆人傅志就来了,道,“公子要洗澡?”
“对,洗冷水。”
“是!公子。”
“顺便把这幅画像挂在比较容易看到的地方!”
“是,公子。”傅志把池水弄满,然后把这张画放开,不由心头一动,竟是一位美女。她就是龙潜的爱徒“一段香”连莲。
傅志的手有点抖,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这张画像挂在容易看到之处。龙三入池洗澡时,傅志在窗外窥伺,他发现龙三并没渎亵的行为甚至目光。洗完澡后,龙三又小心地收起来。
但第二天又拿出来看时,不由大怒,原来画像的面部被老鼠啃噬,破了十来个小孔。画像人脸上有十来个小孔,当然就不能看了,但因画是龙三自己收藏的,也不能怪傅志。
傅志每天深夜练功,他练的正是龙三白天所练的“左手刀”、“左半边”及“左十八”的绝活。
今夜傅志练到四更将尽,正要收工,忽然门口有人道:“这么用功,真难得啊……”
傅志大吃一惊,因为他一听就知道是“左半边”金天声的口音,而刚才他正是练他的武功。
傅志躬身道:“小的该死!”
“该死?”
“是的,未经大侠许可,私练大侠的武功!”
“本来是不太好的!可是你的身体残得比龙三还严重,但你练得比龙三更勤,看你的造诣,似乎以前有底子……”
“奴才没有什么底子,只不过九岁到十六岁这段时间父母双亡,在一座道观中当火宅道人,每月赚六、七两银子养我祖母。观中有个中风半残的老道,他说我的孝顺和观中二,三代道人的不孝与不敬,成为强烈的对比,因为观主是他的徒弟,对他漠不关心,由于他的不关心,第三代弟子往往会忘记为他送斋饭。老道人偷偷教我武功。”
“是哪一个道观?”
“在东北黑龙江西北元宝山麓。”
“那不是快到俄国国境了?”
傅志心头一跳,元宝山不是个著名大山,金天声居然知道该山,八成到过该处,因为无宝山麓有没有个道观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在幼时听人谈起在东北挖参的故事,似乎是中俄边境附近最高的山,由于这个山名好记,才信口胡讲这座山。
“我到过小北沟。”金天声道:“小北沟距元宝山只有三十五、六里左右……”
傅志暗暗吁了口气,表示不知。金天声道:“傅志,你有此志气,我不怪你,你是如何致残的?”
傅志深深地叹口气,道:“一个人致残,有的是天作孽,有的是自作孽。而奴才正是自作孽,十七岁那年清虚道长去世,老毛子俄国兵纵火抢劫,观中道士幸免的不多,那天深夜奴才帮一炊事道人发面,首先发现,所以幸免一死。但在二十岁那年为人助拳,被一个北漠高手打成残废……”
金天声似乎无兴趣再听下去,正要离去,傅志躬身道:“关于这事,希望金前辈不要告诉公子及另外两位前辈!”
“好!”金天声匆匆离去,傅志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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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耕心的情况还差不多,他有几次想留字离去,但狠不下心肠。自他偷听到凤妮和菊嫂交谈,猜出在小溪边遇上的李艳就是连莲后,他有几次想走。他知道,越下不了狠心肠就越是走不了。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是下不了狠心肠。
近来唐耕心有好几次发现凤妮脸上有泪痕,问她又不说。
今天早晨唐耕心没有夹一筷子咸肉,稍后他听到凤妮在抱怨菊嫂:“我稍一不注意你就出纰漏……”
“怎么哩?小姐。”
“早餐连续吃过两次咸肉,今天早餐又端上一盘咸肉。对你说过,一样小菜不要超过两次,看到没有?咸肉没有夹一筷子……”
菊嫂道:“小姐,为了唐少侠的饮食,我可是挖空了心思。我就是个满汉全能的大师傅,也有脑子空空的一天。再说,小姐你自己的身子更重要,为什么老是为别人想也不照顾自己一下?”
“菊嫂,你回‘一瓢山庄’去吧!”
“我……我为什么要回去?除非小姐回去!”
“你是祖奶奶,我用不起你!”
“小姐,你这话可是折我的寿!好好!从此以后,我就设法把我这猪脑变得灵活点。”
“菊嫂……”凤妮压低声音,道:“你还看不出来,他似乎待不住了!要是饮食方面再不能让他满意,他随时都会……”下文没说出来,菊嫂当然知道,心道:“他爱走就走,小姐为他真是仁至义尽,还要怎么样?难道说天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男人?”
“是,小姐,我会随时记住,您也提示我一点……。”
这些话唐耕心大多听到了,他以为真的不能再逗留下去了。
二十岁的凤妮已经成熟,近来又大量缝制衣衫,人小心思却十分细密,缝制的衣衫,都能把她的玲珑胴体清晰地勾勒出来。昨夜她在微醺之下,翩翩起舞,摆臀摇胸,如临凡芍药,巧笑媚顾,像殒星之余晖,歌声乍起,疑是群莺出谷,裙带乱飘,不辨肉色花香……。
唐耕心以为小凤妮不比连莲差,甚至在外型上,比连莲更美。但是,连莲就是连莲,别人无法取代。
他下定决心,就在这几天,他要离去,既然他的心全在连莲身上,何必再去撩拨另一个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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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炊烟四起时,“虾乾”和连莲也在手忙脚乱地做饭。乾饭冒了烟、红烧鱼烧焦、红烧狮子头散开,变成一锅酱。
端上桌面时,天已全黑,“虾乾”点上灯时忽然欢呼了一声,两人都看到一个人面朝外坐在门口石阶上。
“老哥哥,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点请进来吃一顿黑色大餐!”
伸手一拉,这人闻风未动,此人头发百结,穿了一袭五颜六色补绽的百家衫,斜背一布袋,膝上放了一根七节紫竹杖。
连莲不必问她也能猜出,这必是丐帮帮主司徒勤,只是不知道这一手是为了啥?
“老哥,小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告诉小弟才行,不理人算哪一门子?”
“小子。”司徒勤道:“没吃三天饱饭,就弄个女人在这儿逍遥自在啦!”
“老哥,你老是老糊涂,你扯到哪里去了?这位是……”
“怎么?老哥说错哩?老哥给你个逍遥堂主头衔,可不是要你弄个粉头在这儿纳福,你可真是落水狗上岸——抖起来哩!”
“老要饭的!你出门是不是设有把眼珠子带出来!”连莲可不是好惹的。
“是哪个丫头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老要饭的,你再口出不逊,我还要在你脸上吐一口痰哩!”
“这是哪一家的丫头?这么横?”
“老哥哥,她是‘一段香’连莲!”
“怎么?‘一段香’就这么横,要是‘两段香’、‘三段香’,那岂不是……”
“老哥哥,不是这么回事,你把事弄拧哩!龙潜想把她弄回去嫁给他儿子龙三,可是她只是对‘雪里红’唐耕心有胃口……”立刻说了近几月的一切。
司徒勤楞了一阵,道:“小子,这么说是老哥哥我错了?”
“八九不离十儿!”
“小子,凭我这把年纪和身分,难道还要向一个她磕头赔罪不成?”
“老哥,磕头陪罪那当然不必要,说几句好听话,也贬不了你的身分。“虾乾”道:“干脆,小弟代你陪礼算了……”竟单膝跪了下去。
连莲道:“要饭的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你把你的老弟拉起来可以吧?”
老叫化子一拍手,一股暗劲把“虾乾”提了起来。老叫化子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上了黑色大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