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
“大师兄是师傅的亲侄子，叫做随风，为师傅所器重，梅山大多数事情都交由他来办。”
红茸点点头道：“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大师兄有心病，师傅说要抓七个纯阳魂魄给他做药引子。这回还是大师兄亲自带了我和师妹下的山。”
“那他一定不喜欢你，不然怎么落我手里这么久了还不见他来救你？”
“大师兄。。。几乎从未正眼瞧过我。”说到这里，露香眼中留下泪来，目光中多了份哀求。
红茸沉默了，这狐狸精被迫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她不由心里涌起一丝难受。
“罢了。”红茸一挥帕子，空气里弥漫了一股子香甜，露香立时又觉得自己能正常说话了，她恨恨地看着红茸，眼神怨毒。
“你也是个痴心人。”红茸站起来，深深看她一眼，忽然皱了眉，“咦”了一声。
“你怎地中了毒？”说着她上前一步抓了露香的手一掐脉，立刻变了脸色，“竟然是离合散！”
露香一听瞪大了眼睛，难道。。。是大师兄下山前给她和师妹吃的弹药有古怪？
******
太阳西下，在洛阳城里晃荡了一天的白胡子道士和灰袍子小童站在了桃花街柳树巷前。
“哎呦，你快看呐，稀了奇了，道士带着小童逛窑…子呢！”柳树巷头里第一家就是不知闺，此刻一个俏妇用胳膊肘捅了捅四娘悄悄说道。
“可不是！”四娘将嘴捂进花帕子里，笑弯了一对眼睛。
“哎哎哎！花道士，来来来，进来瞧瞧我们‘不知闺’的姑娘合不合你胃口啊！”四娘扭着腰凑了上去，花帕子搭在白胡子老道肩上，对着他直抛媚眼。
白胡子老道红了面孔，竟然被人直接叫做“花道士”了，这样显眼的组合，怎么能“安全”走到巷子尾？
他一咬牙一跺脚，拽着小童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几家花楼婆娘们的娇笑，“想不到胡子一大把，还会害羞！”四娘尖着嗓子喊道，几个婆娘立刻又笑成了一堆。
不多会，一个白面孔白头发的文弱男子带着个小丫鬟又出现在了巷子口。
“哎呦，四娘你瞧，多水嫩的公子啊。”那眼尖的俏妇又第一个看见了俩人。
只见那书生红着脸，拖着小丫头朝巷子里走去。
四娘打趣地对俏妇说道：“这位公子一看哪，就是个当‘小倌’的好苗子。”
俏妇啐了她一口，眼珠子盯着俩人直到渐渐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心里想着，真真水嫩。
“玉宇”门前老鸨皮大娘磕着瓜子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你可想好了，确然要卖身？”
随风点点头，故意红了红脸，“不知妈妈看我这模样可好？”
皮大娘将手里的瓜子一抛，又在身上擦几下手，上前这里捏捏，那里摸摸，还不时点点头。随风这下真的脸红了，心里暗自腹诽，做了几百年的狐狸精，几时叫人这般查验过？
“甚好，这里是卖身的三十两银子。”皮大娘从袖子里掏出银子交到随风手里。
随风刚伸出手去接，就被皮大娘一把抓住右手往前一拉，原来皮大娘手里早备好了印泥，她往随风手上涂了印泥迅速地按在了卖身契上，这动作一气呵成，不是长期训练根本完不成。
随风哭笑不得地抓着三十两银子，带着小丫头逢儿走进了“红茸嫁铺”对门的玉宇，成了一名堂堂正正的挂牌小倌。
7、第七回 小红与洱海 。。。
裴紫七与方袍二人打累了便躺在了院子里，院子一角种了些不知名的花树，风吹过有淡淡的香气弥散开来。
方袍拿袖子遮了眼睛，独露出挺俊的鼻梁与性…感的唇线，娇艳的阳光洒在上面，他不耐烦地抿了抿嘴。
裴紫七将手枕在脑后，一只腿弯起来搁在另一条腿上，他舒服地眯了眼睛，吸了口气，这样烈日的午后让他想起多年前的洱海，以及海边那个滑稽的小姑娘。
******
那一年骄阳正午，紫玄君邀请狐狸仙和螭（同“吃”）吻君一同共游洱海，二人淡淡点头应了下来。于是，三人降了云到达洱海之滨，正待喟叹洱海何其浩瀚之时，忽然听闻远远传来一曲童歌，三人大奇。
只见一个只穿了大红肚兜的小女娃站在洱海边，双手叉腰放声歌唱着。“洱之海兮，博达广阔兮，浪闻滔滔，吾之心兮，弗止如是兮，何谓渺渺。”曲调高朗流畅，最后“渺渺”二字精妙之极，唱罢还不忘大笑三声，引得岸边三人皆惊，不知谁家的女娃这样豪放多才，令人不禁拍腿叫绝。
“我瞅那女娃可爱得紧，”紫玄君手里扇子一摇，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小姑娘说道，“两位仙友，不若咱们打个赌？”
狐狸仙皱了皱眉头，一张俊脸一沉，“赌什么？”
紫玄君知他最是看重输赢，扇子一收，说道：“不若就赌这个小姑娘最后花落谁家吧？”
螭吻君垂了眼皮子不语，知道这紫玄君没事喜欢搞些小把戏讨讨乐趣，他心里头不愿参与倒也不点破，任由他耍宝。
“赢了如何，输了如何？”狐狸仙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不若一人出个宝贝作赌资？我那里还有家兄凤王赏的翡山玉扇，谁赢了谁便拿去。”紫玄君拿扇子敲了敲掌心，提议道。
“如此甚妙，我愿意拿出梅山的雪麒麟下这个赌。”狐狸仙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地螭吻君，“螭吻君你不会扫咱们的兴吧？”
“对对对，螭吻君万不可推辞，一定要拿个宝贝来赌上一赌的。”紫玄君跟着帮腔，拉了螭吻的袖子不放，大有螭吻今天若是不答应他就不撒手了的意思。
螭吻君想了想，只得为难地说道：“既然两位仙友有如此赌兴，螭吻自然不敢扫兴的。不若拿出东海的四方珠凑了这个趣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小小珍珠模样的物件晃了一晃，紫玄君与狐狸仙的眼睛立刻亮了，笑弯了眼睛点头说：“甚好，甚好。”
三人如此这般约定一番，这赌便是成了。
******
紫玄君原是百鸟之王凤王的胞弟，原身是一只紫玄鸟，只见他头簪玉冠，身上穿了个紫色的锦袍，一条莽带束腰，手里一把折扇翩翩。此时他眼珠一转，笑道：“仙友且等我得胜归来吧。”话音刚落，他已径直向洱海岸边的小姑娘走去，狐狸仙与螭吻君相视一笑，不语。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女娃长得分外娇美，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毓秀的嘴巴，惹人怜爱。
紫玄君想了想，手里幻化出一只绒毛白兔，走了过去悄悄放在女娃脚边。那兔子一落地便往前奔，小姑娘看见兔子咧嘴一笑，追了过去。紫玄君动动手指，白兔一拐弯，直接向他跑来，他蹲□抱住兔子一抬头，恰巧女娃奔了过来，一对大眼睛将他看着，抿了嘴戒备地不肯说话。
紫玄君冲她微微一笑，抱着兔子扭头就走。
“喂喂！”果不其然，小姑娘在身后叫住了他。
“恩？”他悠悠然转过身去，一脸疑惑。
“这个，可是你的兔子？”小姑娘怀疑地看着他，又忍不住带了几分渴望。
“这是自然，我叫它小七。”紫玄君冲她眨眨眼，俯□将兔子递过去，“你且摸摸它吧。”
小姑娘面上一喜，伸出小手摸了摸兔子脑袋，情不自禁凑上去亲了一口。
紫玄君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我叫裴紫七，你呢？”
小姑娘看他一眼，又看兔子一眼，“师傅就叫我小红。”
裴紫七眼中笑意更浓，“小红，小七可好？”
“好。”小红摸着兔子耳朵，脸上洋溢着笑容。
“你可欢喜小七？”
“自然是欢喜小七的。”
裴紫七乐得眉开眼笑，一旁隐住身形的狐狸仙与螭吻君愣住了，这个紫玄君，真真滑头！
“小红，我愿意将小七送给你。”裴紫七低下头，温柔地说。
小红抬眼看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点了点头。
“不过，小七陪伴我多年，我终究不舍得，不若你与我拜个天地，如何？”裴紫七继续温柔细语地哄着。
“拜天地？”小红忽闪着大眼睛，“什么是拜天地？”
“自然是两人海誓山盟，你与我立下约定，从此以后，对小七好，欢喜小七一辈子。”裴紫七说得一脸认真，全然不似在胡说。
小红对小白兔看了又看，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与你拜天地。”
裴紫七笑着拉她对着洱海跪了下来，“你且先说吧。”
小红跪得笔直，面对着浩瀚的洱海道：“我玉沙君门下小红，从今日起，向天地盟誓，此生善待小七，欢喜小七。”她扭过头看着拼命憋笑的裴紫七，问道：“你看怎么样？”
裴紫七赶忙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也直着腰板说道：“我鸣凤山裴紫七，从今日起，向天地盟誓，此生善待小红，欢喜小红。”
“为何你为我盟誓？”小红瞪大了眼睛诧异之极。
“自然是代替小七而盟，”裴紫七认真地说，“且莫要多言，磕三个头吧。”
于是小红一脸狐疑地随着裴紫七磕了三个头。
裴紫七高兴地拉着小红站了起来，将白兔塞进她怀里，笑嘻嘻地说：“如此一来，我们便有了海誓山盟，你便是我的妻了。”
小红猛地抬头怒道：“胡言什么，哪个是你的妻了？”说着甩开他的手，躲了老远。
“自然是你。”裴紫七笑得狡猾，“刚刚盟了誓言，娘子怎生如此健忘？”
他上前一步，想要再拉小红的手，就在这时，横空一只鸾鸟降落下来，对裴紫七微微一施礼。小红脆生生喊了声“师叔”，立马手脚并用爬上了鸾鸟的背脊。
裴紫七还欲上前，却被鸾鸟挥出的气浪拦住，“紫玄君还请原谅，玉沙君门下就这一个小娃娃，若是她冒犯了仙君，在下在次赔罪了。不过在下受玉沙君所托，要带小红回去，还请放行。”说完鸾鸟也不待他回答，一展翅，带着小红飞远了。
******
“紫玄君好计谋。”身后狐狸仙与螭吻君现了形，狐狸仙虚笑着恭维道。
“仙友过奖。”裴紫七一拱手，眼睛却还看着鸾鸟的方向，“如此一来，紫玄便是赢了赌约了的。”
“哎，”狐狸仙按住他的手，狡黠道：“方才紫玄君确然是与女娃拜了天地，但在下还是要问一问，咱们赌的是什么？”
“花落谁家。”螭吻淡淡道。
裴紫七一愣，“所以？”
“所以——走着瞧。”狐狸仙与螭吻君同时说道。
8、第八回 师傅与师叔 。。。
回到澜沧江畔玉沙洞府时，小红已经在鸾鸟的背上睡着了，由于害怕她睡梦中落下来，鸾鸟化出人形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手里头紧紧攥着根紫色尾羽，口中喃喃：“小七。。。”
鸾鸟将小红交到玉沙君手里，将洱海之事说给玉沙君听。玉沙只是挂着一抹微笑听着，鸾鸟打量他一眼，猜不出他的心思，摇了摇头便告辞了。
玉沙君点点头送他出去，站在洞口前忽地按住鸾鸟的肩头道：“亦修，过几天就是暴雨，你且记得将你那树居筑牢实些。”
鸾鸟微微一愣，身子有些僵，转过头与他道：“你又不是不知，我那树居残破得很，凭我的仙法是怎么也不成的。”
玉沙君又将头点了点，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不若就在我这洞府住了，也好看顾着小红一些。”
怀里的小红扭了扭，不知梦里梦到什么可怕地事，一对秀气的眉毛紧紧锁着，似乎颇为不顺心。鸾鸟看着小红默了默，玉沙君的手仍然搭在他肩上，半晌，他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玉沙君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仿佛此刻即使鸾鸟抓着他的手说“师兄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他也仍旧会这样继续淡定地微笑下去。
******
小红是个淘气孩子，整天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在山野里疯跑，常常有妖怪家长带着被小红打惨了的小妖怪上门评理。
野猪娘子和小野猪是玉沙洞府的常客。
这天一大早，母子俩就上了门。小野猪脸上五颜六色，唔，嘴角这个粉红色的小口子是上上个月跟小红抢桃子的时候被扯破的，左眼这个紫红色的肿痕是上个月跟小红打赌输了被她揍的，右眼这还青蓝色的乌青就是昨天被小红拿石头扔的。野猪娘进了门，老实不客气地在柳木椅子上坐了，又像在自己家里一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开始今日的控诉。
“我说玉沙君啊，我们家的小野猪那可是这澜沧江一带出了名的乖孩子啊乖孩子！你们家小红却是远近闻名的大魔头啊大魔头！你得给我个交代啊交代，我家孩子都不能出门见人了啊见人！”野猪娘子劳力唠叨又是那几句，小红低眉顺眼地在玉沙君旁边立着，眼皮子都不曾动过一下。
“孽徒！还不快跪下！”玉沙君语气严厉，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他上前对野猪娘子一拱手道，“野猪娘子莫生气，我今日定要好生责罚小红的。”
小红扭扭捏捏跪了下来，一脸楚楚可怜地抬头看着玉沙君，忽地往前一扑，抱住玉沙君的大腿道：“师傅我错了！徒儿再也不敢了！”说完哇哇大哭，小肩膀一抽一抽。
玉沙君心疼得紧，一把搂住小红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转脸对野猪娘子说：“野猪娘子，都是玉沙教徒无方，给你们大家添了麻烦，小红的错全都怪我，你有什么怒气都向我来吧。”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还是淡淡的，只是眼睛里透出些焦急。
野猪娘子翻了个白眼，撇着嘴说道：“玉沙君啊，你是上仙啊上仙，咱们做妖怪的当然不敢冒犯于你。只是上次、上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俩都是这一出啊这一出，据说隔壁虎大王家、山前仙鹤一家、还有后山里那些妖怪们，他们来的时候你俩也都是这一出啊这一出。你们这样让咱们做妖怪的怎么活啊怎么活？”
玉沙君羞红了老脸，给野猪母子好好陪了不是，野猪娘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拉着小野猪走了。
待那母子走出洞府，小红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上前扑住玉沙君，脏兮兮的小脸往他袍子上蹭了又蹭，“师傅，原谅小红吧。”
玉沙君叹了口气，轻声说：“小红啊，为师是不会责罚于你的。小孩子么，自然是要调皮些才可爱的。”说着他淡淡一笑，用雪白的袖子口给小红擦了擦小脸。
小红小心翼翼拿眼珠子瞧了瞧自家师傅，心里不由慨叹一句，师傅好好一个上仙，怎地是个面瘫脸孔，成日都是这份淡薄样子，难怪师叔他看见师傅总是躲得老老远。
******
很快就到了小红六岁的生辰。
玉沙君虽然怀柔，却不会操持什么家务，亦修师叔就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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