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倾将红茸向自己拉近些,“此处机关重重,红茸还是跟紧秦某的好。”说着深深看方袍一眼,眉梢轻巧地一挑。
方袍未言一语,只是手中紧了一紧。
红茸立刻狠狠剐了二人一眼,嗤道:“都松手,不然到时候老娘一个也不带上,自个出得这黑洞去。叫你们俩在这洞底打破头去!”
秦可倾幽幽瞟了红茸一眼,笑道:“我与螭吻君在那争抢什么?倒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若是撒了手,看你不落到地上摔成肉泥。”
红茸立刻不响了,防备地看了看抓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方袍与秦可倾,眼神可怜巴巴,好似有谁真要将她放手扔下去一般。
那一副滑稽样子,惹得不苟言笑的方袍都轻笑出声,红茸忙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两只手都被架住,定然是要伸出指头来戳一戳他脑门的。
三人缓缓落到地上,四方珠的亮光中,红茸发现此处是一条修长的石廊,走了约三十步,两道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石廊尽头。
“唔,非左即右,二者选一。”红茸蹙了眉头,眼睛在两道洞口间游移着。
秦可倾从袖中取出一方罗盘放在当中,盘中指针旋转着,似是要指出正确的一方来。
方袍则徒手引出两条水线,双掌一推,水线分别从左右两道洞口中穿入,探路去了。
红茸站在一边,瞧着两人各显神通,秦可倾与方袍不知为何见了面便要比试,打斗也就罢了,就连小小的寻路也不放过将对方比下去的机会。
很快,罗盘中的指针停了下来,定定指着左面洞口。秦可倾洋洋得意地笑了笑,“不若三人分组,红茸便与我一同去左边,螭吻君神功盖世才智无双,自然是去那右边为妙。”说着还不忘对红茸眨一眨眼,诱惑至极。
这时,右面洞口中飞回一道水线,方袍举手一接一翻,淡然开口道:“右路为生左路为死,红茸不若与我同行右路罢。”
秦可倾不满地瞥他一眼,凑到红茸面前,“左面洞口尤为伟岸敦厚,红茸你看呢?”
红茸闭了闭眼,回忆一番自己一路来可有得罪面前二位大神之处,不回忆也罢,一回忆便满满都是得罪处,若是要两人狠狠报复回来真就不用出去了。她叹一口气,眼神悠然地望着远处一脸神伤地道了一句:“看,一个小女孩。”
秦可倾方要用眼中的怀疑将红茸击昏,一抬头却真瞧见一个穿了绿裙子的小女孩站在洞口之间,粉嫩嫩的小脸,大眼睛惊讶地盯着他们眨啊眨。
“小妹过来。”红茸笑嘻嘻蹲下身子,对小女孩招了招手。
方袍与秦可倾交换了眼神,狐疑地看着小女孩。那女孩倒也不怕生,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摇摇晃晃走到红茸面前,一只食指咬在嘴里看着红茸。
“小妹吃糕。”红茸在兜里翻了翻,掏出一块紫湘糕,摊开手掌举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抿了抿嘴唇老实不客气地抓起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问道:“姐姐不怕我是鬼怪么?”
红茸笑得一脸无辜:“不怕,你本就是只小兔妖罢了。何况。。。”她眼中笑意更浓,“何况你刚才吃下了我的蝶蛊呢,小妹。”
小女孩愣了愣,原本从容的面孔再也绷不住,立刻将嘴里的糕点吐在地上,“呸呸,你这女恶人!呜呜呜!”
“嘻嘻,”红茸笑容不变,伸手拎起小女孩的领子,歪着脑袋道:“快叫老娘大美人,不然割了你的兔子尾巴!”
方袍咳嗽一声,捂着嘴扭过头去,秦可倾则一本正经看着墙壁数砖块。这场面,真真是,太残忍了!
小女孩抽抽嗒嗒两只小手揉得眼睛更红了,“呜呜,大美、人。”
红茸欢欢喜喜在小女孩额头一拍,又点了她脑门一记道:“可爱十足!方才那糕没有蛊的,现在这下才是呢!嘻嘻嘻!”
小女孩额头一只蝴蝶印记浮出,她惶恐地摸了摸额头,哇哇大哭了起来,“太、太欺负人了!”
红茸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作出万分勉强的样子:“唔,大美人姐姐本来最喜食兔,尤爱嫩兔,不过么,若是小兔子能帮我一个忙,便可考虑放过你。”
两行泪珠还贴在面孔上,小女孩扬起脸期盼道:“什、什么忙?”
“唔,小兔子可有在这洞中瞧见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哥哥抱着个小娃娃?”红茸一脸温柔,仿佛刚才说爱吃兔肉时舔舌头的不是她本人一般。
小女孩立刻满脸惊恐,捂着面孔向后躲着,“那、那个大魔头!”
方袍皱眉凑了过来,问道:“那哥哥轻薄与你了?”允见君莫不是色/欲熏心?竟然连这样的小女娃都不肯放过了!
小女孩猛摇头,哭丧着脸道:“那哥哥是极好的,常给我们说些水里头的故事,只是,只是与他在一处的大魔头,极其凶残!”
秦可倾邪魅的眯了眯眼,问道:“莫不是将他们与哪个凶神恶煞的妖怪关在一处了?”
小女孩头点如捣蒜,“凶神恶煞!常常将兔子精抓来变成原形,全都变成红兔子了,还一直大声喊‘凉’,唔,好可怕!”
红茸与方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棠儿!”
“女恶,哦不,美人姐姐认得他?”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红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嘻嘻嘻,我是他娘亲!”红茸笑得春风得意,仿佛之前的“凶神恶煞”、“大魔头”皆是说的旁人,与她宝贝儿子全无半点关系一般。
“我是他爹。”秦可倾不知为何也扬起了嘴角,与红茸两人站在一起笑得千般会心、万般会意。
方袍又捂着嘴大力咳嗽起来,小女孩体贴地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叔叔与这家人在一起,定然辛苦得很吧?”
“咳咳,咳咳咳。。。”
红茸将方袍一把推开,笑眯眯拉起小女孩的手道:“小妹乖,快些带美人姐姐去寻他们。”
女孩怯怯看了她一眼,忍耐着没有抽回小手,鼓足勇气问道:“姐姐可是要带他们回去?”
“正是如此。”
顿时,泪花涌上眼眶,小兔子精眼睛红红,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红茸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定然是舍不得棠儿吧,不若将她也带回去,好给棠儿做个伴?
只见她踮起脚尖在右面墙上摸索着,一块砖被按了下去,墙面上露出一个石盘来,小手在上面左转右转,“嗑嗒”一声,身后的墙壁整面后退出去,露出了一条长廊,“噗”,墙上火把亮了起来。
于是,红茸牵着小女孩的小手走在前头,方袍与秦可倾跟在后面,四人向长廊深处走去。
原先尽头处两道洞口轰然关上,一女子的身影在长廊上一闪而过。
付寅初扶了扶额头,落到三人方才站立处,扯着嘴角苦笑:“似是惊醒了了不得的人物,甚好,甚好啊。”
******
“小妹叫什么名字?”
“唔,我叫小笨。”
遥远的某个窖室中,一红衫小娃娃大力拍击着墙壁。
一只瘦弱的兔子精瑟缩着探出脑袋来,“棠爷可有什么吩咐?”
“笨!”小娃娃大声喊道。
“老大方才说前头来了贵客,欢欢喜喜跑出去迎接了。”兔子精刚一说完便被一只精致的杯子砸中了脑袋,一脸伤心地跑开了。
“笨。。。”红棠似乎不怎么开心,小脸垮了下来,手指头用倒洒在地上的茶水画出一个圆圈,又画了一个圈,两个圈用一道弧线连起来,撅着嘴:“凉。。。”
允见君温柔地将红棠抱在怀里,忽地一蹙眉,“棠儿!你恁地又用人家的袖子擦鼻涕!”
第55章 第十三回 掩月地宫(二)
红茸已在这长廊上走了很久很久,整条廊上仅有摇曳的火光,静得出奇。
前方暗处一女子坐在地上,头伏在膝盖上蜷缩着,肩膀微微颤抖,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红茸走近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你是谁?”
“嘻嘻嘻,”女子头发肮脏地结成了块,她抬起面孔怪笑着,“你是谁?”
红茸倒退一步,眼前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形容邋遢嗓音沙哑,却犹如照镜般看见了自己。
那女子笑得邪气,她一把抓住红茸的腿,趴伏着嘶吼道:“你是谁?”
“哈哈,我知道你是谁!浔郁仙子!是也不是?”女子疯狂地看着红茸,手上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扣近红茸血肉之中。
红茸心中慌乱,拔下发簪胡乱一挥,那女子便放开手捂住眼睛在地上嗷嗷叫了起来。
发簪被失手落在地上,红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蹙眉道:“可是叫我划伤了?”
女子不答,叫声越发凄惨。
红茸凑得近一些,防备地看着那女子,只见鲜血顺着女子的指缝流了下来,似是伤得不轻。
“且让我瞧瞧。”红茸上前拉开她的手。
那像极了自己的脸上露出狂乱地笑容来,女子不知何时捡了红茸丢在地上的发簪,对准红茸的眼睛刺了下去,“浔郁仙子!我找到你了!”
鲜血飞溅而起,划破静谧的空气,像是一道醉人的虹,落在墙头,荡起片片縠纹。
******
浔郁一路奔逃到天河边,高崖上猎猎之风狠狠鼓起身上的大红衣袍,她拨开凌乱的发丝,看到身后不远处一高大男子领着天兵围剿而来。
“浔郁仙子,我不欲伤你,望你能随我回去复命。”男子身上还穿着喜袍,胸前红花早已被随意弃了,徒留了一片洋洒而下的花瓣夹杂在发中,浔郁顿觉刺眼地扭过头不愿意看他。
他就是父君为她寻的夫,与邪神在天河之上大战三天三夜,最后以一招之势将其击退的螭吻仙君。
真真是才貌出众的美男子,平常除非是鸟族的那两个貌美兄弟驾到,一般仙子仙娥哪个不把螭吻君多瞧上几眼?上古之神的后裔,如今天帝眼中再热乎不过的红人,如何不算作是良婿?
也就难怪才刚一立下功来便得了天帝的赏识,便宜女婿做得要多快有多快,瞧瞧,良辰吉日也不挑了,屁颠屁颠地就将浔郁仙子嫁了过去。
浔郁心里自然明白这桩婚事的作用,不过是为了拉拢螭吻君的势力罢了,不然为何不见王母将自己亲生女儿献出来?倒反而叫她一个小小私生女占了这大好便宜?
“螭吻君,我浔郁的母亲虽不是天帝的妃,却也毕竟血出天帝,你如此兵马相逼,可是舍不得父君对你的那番器重?真真是再忠心不过的犬类而已!”浔郁轻蔑地说着,眼睛偷偷瞄了瞄高崖之下的万丈深渊。
“我不懂得器重如何,骨血如何,只知既然你我二人皆是领了天帝的谕旨便是要顾及天庭的颜面,成这个亲的!”螭吻君镇定上前一步,浔郁仙子风评一向软弱无能,绝无可能做出宁可跳崖也要逃婚之事。大婚当日新郎便百里追妻,不知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东南西北四海那几个老头又是要怎样嘲讽。
浔郁犹豫再三,崖是无论如何不敢跳的,正义凛然的姿态却还是要做一做,于是她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地说道:“若是要成婚便也可以,你,你可不许碰我!我们和平共处。。。”话未说完,就见螭吻君面色沉了一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喏喏顿了话头,双腿微微一颤,几块碎石头落下崖去,她腿不由颤得更厉害了。
“你别乱动,此处乃是天河河畔,若是摔落下去,即便是我,也救你不能。”螭吻君蹙眉走上前来,想要一把将浔郁拉向自己。
浔郁却立时慌了手脚,左摇右晃喊着:“你别过来!别过来!”
脚下一步踏空便毫无疑问地摔下万丈深渊,螭吻君几步上前却终究只来得及扯下浔郁的大红袖口,面前女子瞪大了眼睛,渐渐在视线中消失。
“仙君,浔郁仙子坠崖而死,我等立刻回去复命。”随螭吻君而来的几个天兵行了一个礼,双手抱拳道。
“如此,我便不用娶她了,她也不必嫁给我。”将披风向后一甩,螭吻君转身而走,一块红布被随手扔在风里,向着浔郁落下的方向而去。
浔郁醒过来时觉得自己定然是睡在软榻之上,唔,怎地还如此温暖,手一摸,湿湿的手感,定睛一看立刻跳了起来。
“血!我流血了!”浔郁颤抖着手,对自己施展恢复咒语。流这么多血,怎地身上不觉着疼呢?
“咳,你醒了?”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浔郁猛然回头看向自己方才躺过的地方,一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男子躺在地上。
“咳,你倒是好睡,从高崖上落下来不死便也罢了,竟是睡得这般熟,叫都叫不醒。你且放心,你身上的,是我的血。”男子扯出一抹笑意,勾人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眨了一眨。
自己竟未摔死?即使是落在这“肉垫”之上也绝无可能生还,倒是要搭上“肉垫”一条性命才是!浔郁狐疑地打量了地上男子半天,才支支吾吾道:“那你就不知将我推上一推?”
“咳咳,”男子似是听见什么乐事,笑得又呛了咳,“我倒是想,只是你瞧我这般模样,除了脑袋还有哪一处可以动弹?”
他伤得很重,浔郁发现他元神都被震裂了,四肢皆是摔断,一动都不能动。如此苦痛竟还能此般谈笑自若?浔郁皱着眉头踹了踹他,“你是谁?仙府何处?”
他笑得更加灿烂,嘴角勾得极是动人道:“你若是将我伤治好,我自然会告诉你。”
浔郁摇了摇头:“且不说元神已碎,即使是治得好你,我又晓得你是哪个了?搞不好是前些天无聊来寻螭吻君比试的那个魔人,若是治好了少不得杀人灭口的。”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那男子笑得合不拢嘴,也学着她的样子点点头道:“嗯,我就是那个魔人,你倒是赶紧将我杀了,为民除害。”
浔郁啐他一口道:“你倒是赖利头上身不要面皮得很,瞧瞧你这落魄样子哪有那魔人的潇洒身姿?莫不是哪个不开眼的小仙,不小心跌落下来吧?”
男子挑了挑眉,笑得很是开心的样子:“仙姑可是瞧见了那个魔人?心中甚是欢喜?”
浔郁白眼翻了一翻,说:“倒是未有瞧个真切,只是远远望着猿臂蜂腰,想必姿容亦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吧!”
“哦?若是不嫌弃,仙姑大可坐在旁边向在下好好描述一番。在下也对当日一战好奇得很。”
浔郁撇撇嘴,“天河底下萍水相逢,我如何对一浑身是血的重伤者论些八卦之事呢?”
“那。。。?”男子小心看她一眼,眼神诡异地一闪,虽是重伤至此,杀这么一个傻乎乎仙姑的办法,倒还是有的。
不等男子下文,浔郁便上前一边施咒一边说道:“不若将你治好再告诉你罢。”
看着面前为说八卦而轻易为自己疗伤的“傻姑”,他不由有些苦笑不得。
虽是元神受损,手脚上的伤却是愈合得很快,不一会他便可自行打坐疗伤了,浔郁蹲在一边,手托着下巴望天思考着,如何才能出得这深渊去呢?
很快她便不用再思考这个问题,不远处来了一队天兵,领头的正是螭吻君。
“仙君真是用心良苦,浔郁仙子落崖前受了螭吻君的咒,定是摔不死的,只是不知落在何处了。”随从甲低声说道。
螭吻君淡淡扫了随从甲一眼,说道:“此事万不可让天帝知晓,否则只怕浔郁仙子性命不保。”
“是。”随从甲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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