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王凤后大婚,你这媒婆倒好,正礼不去,还在凤王后院敲宾客竹杠?”方袍调侃她一句,伸出手去,晃了晃。
“怎地?手痒痒了?”红茸斜他一眼,含着糖粒,与棠儿一样胖了半边面孔。
方袍淡淡看她一眼,手又晃了一晃。
红茸翻了一记白眼,也在他手心里塞了一粒。
“这糖贵得很,你可有想好哪一天还我一颗?”
方袍笑得温柔,“我既是你的跟班,糖钱自然从工钱里扣便是了。”
“呸,好你个方袍,倒是学会裴紫七那一副不要面皮的调调了!我何时给过你工钱?我是那么不实惠的人么!”
方袍抬脚就往正殿走去,身后红茸抱着孩子急急地追,“上哪去?”
“你好歹是人家的媒人,总得出现一下,也好给嫁铺揽些生意不是?”
红茸转了转眼睛道:“今个这喜事呐,我琢磨着非出些乱子不可,我才不凑那热闹。”
话音刚落,远远跑来一只小八哥,一边跑还一边嚷嚷:“不好啦!新娘子被抢啦!抢新娘的也是个新娘子啊!”
红茸与方袍对视一眼,终于撇了撇嘴角道:“好吧,做媒做到底,这便去瞧瞧新娘抢新娘,是个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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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掠至正殿,只见此处高朋满座瑞气冲天,正中站着的凤王裴凤姜面前,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儿。
两个姜蔚然皆是一身喜袍,红妆凤冠,像得跟照镜子似的,不,真真是照镜子都得不来的效果。
四周百鸟叽叽喳喳开大会,分别组成了左面真相后援团与右面真相后援团,左右两派吵得不可开交,都认为自己这边的是真凤后。
见红茸和方袍来了,两个姜蔚然都扑了过来,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臂道:“红茸姐姐,你快来告诉大家,我才是真的!”
连说话声音和节奏都一个样,红茸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见鬼了,老娘又不是凡间公堂上的青天大老爷,哪里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就连裴凤姜都投来了目光,红茸顿觉后背冷汗直冒,料到会出乱子,没料到会出这么个大乱子啊!
“咳咳,”红茸清了清嗓子,将棠儿交给方袍抱着,一脸正气地对裴凤姜道:“凤王,红茸有个极好的提议,就看您愿不愿意牺牲了。”
裴凤姜心里恶寒,狐疑地看着红茸,“什么提议?”
“不如。。。两个都娶了?双喜临门啊,恭喜凤王!”红茸扬起一抹笑容,灿烂无比。
“胡说!夫君断不能娶这个来历不明之人!”好像看戏一般,两个姜蔚然同时指着对方一字一句,同声同息。
红茸痛苦地扶了扶额头,就是双生子来了也无法如此同步,她叹了口气,说道:“料想是‘假凤后’服了魔界曾风靡一时的‘双摹酒’。”
一时间,左右两派后援团吵闹得更激烈了,大家还一本正经地给左右两个姜蔚然投票,喜鹊等小鸟表示支持右边这位,而稍大一些的仙鹤等则支持左边这位。
宾客席最前面的点苍忽然站了起来,指着红茸道:“放肆!凤王大婚之日怎可无凭无据造这等荒谬的言论?魔界三百年来毫无声息,怎会出现在鸣凤山破坏凤王的大婚?”
红茸眼风妩媚,笑意吟吟道:“红茸不才,幼时师承玉沙君,对魔界食物颇有些研究。‘双摹酒’失传已有千年,服用之后对所摩之人将高度临摹其神貌语句,一颦一笑都极其相似,难辨真假。好在‘双摹酒’的破解方法我恰巧也懂一些,不妨让我试一试,便可知道真假。只是。。。”说着她对点苍眨了眨眼,顿了话头。
点苍立时红了面孔,口气依然冷硬道:“只是如何?”
“只是太子殿下打不打得起这个赌呢?我红茸从不行无偿之事,您是知道的。”说话间,红茸已走到点苍面前。
点苍一脸傲然地负了手,说道:“若是红茸娘子能化解这‘真假凤后’,点苍自满足你一个要求。”
红茸笑得弯了眼睛,身后方袍与裴凤姜皆面露不忍地扭过头去,就连一旁的允见君都微微挑了挑眉,众人心下叹息着,扼腕着。红茸手指轻轻划过点苍的嘴唇,只见点苍睫毛颤了颤,忍耐着一动未动。
“这可是你说的。红茸,遵命。”
第36章 第十四回 尽力爱你
百鸟之王裴凤姜大婚当天,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都说自己才是新娘。
红茸扭着腰肢走到两人面前,托着下巴端详了良久,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便向凤王讨了个一人多高的屏风来,说是要挡在两人之间。
这时,渊羽家主楚狂轩站了起来,指着红茸道:“紫玄王妃不必再弄这些玄虚。依老夫看来,不若让二人皆化了原形来一看便是,世上除了紫玄王爷和未来凤后,端是再没有紫玄鸟儿了。”
“夫君,不如蔚然这就化了原形,以证清白。”两位姜蔚然同时说道,四周宾客中不少人皆是连连点头,赞言到底是渊羽家的家主,这提议真真再合适不过。
红茸莞尔一笑,眼风柔媚地抛向裴凤姜道:“这‘双摹酒’若是个这么容易露馅的东西,便也不值得那些魔人们惦记着了。自然是连同原形一块临摹了去的,就连姜蔚然小姐面孔上那一抹红,虽是为了今天早早问我讨了药水隐了去,可是一旦药力过了显露出来,也同样会分毫不差地出现在另一位的脸上。”
她慢吞吞走上前去,忽地手里两道红光猛地拍向二人面门,瞬间,两位姜蔚然面孔上都落下一枚蝴蝶标记。
“旁人不明白,恐怕凤王心里头是一清二楚。两只紫玄化了原形是个什么光景,恐怕到时诸位宾客谁都在别想平平安安喝上这杯喜酒。渊羽家主果然是好提议,我已为两位封了灵穴,一时半刻化不了原形了。”红茸满意地看着两位姜蔚然同时露出愕然的神色来,又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脸。
“紫玄王妃!”楚狂轩指着红茸的手指气得颤抖不已,“你竟然在凤王凤后大喜之日封了凤后的灵穴!你居心何在!”
红茸翻了个白眼打断他道:“渊羽家主,小女子洛阳城红茸娘子是也,开了间嫁铺做些糊口生意罢了。”说着,她对着裴凤姜眨了眨眼。
裴凤姜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确然,本王已准了紫玄君与红茸娘子和离。”
四下里一时又炸开了锅,百鸟皆是有些不明所以,这从天而降的紫玄王妃竟然又同紫玄王爷闹了和离,真真是看不懂的奇女子一枚。
楚狂轩顿感脱力,活了一把年纪,却是怎么也瞧不懂现下的年轻一辈了,默了半晌才对凤王作了一个辑,坐下不再言语。
红茸笑眯眯指挥着几个侍从将屏风摆在两位姜蔚然之间,不顾那些鸟类对她的指指点点。她脸上摆着一番心情舒畅的摸样,施施然走到左面的姜蔚然近前,刷的抓住她的左臂,举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明白红茸此举的意义。
而屏风另一边的姜蔚然瞧不见红茸的动作,只是看到高高举起的手,那手臂上还挂着新婚赐福的凤镯,下意识地,她的左臂也举了起来。众人皆是一惊,瞬时哗然。
“‘双摹酒’虽是临摹圣品,却无法克服一个‘摹’字。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说话间,红茸揽住姜蔚然的肩头向后直退。
一把银光乍现的长刀劈开了屏风,景千妍一身大红喜袍,手里一把长刀,冲向了红茸与姜蔚然。
脚下忽地一滑,红茸摔倒下去,姜蔚然也跟着倒了下去,紧跟过来的景千妍冷笑一声长刀横劈。
眼看着刀尖直指红茸面门,姜蔚然猛地跃出肩膀硬生生挡住这一刀,她右手握住长刀,手中幻出紫羽剑来,对着景千妍就是一剑刺出。
只见景千妍立刻弃刀腾身一翻,险险让过紫羽剑的攻势袖中一把短匕寒光一凛架在了姜蔚然脖颈上,细细一道血痕立时出现。
红茸挣扎着站了起来,手中双刀逼近二人,裴凤姜与抱着棠儿的方袍此时也赶到了近前。
“景千妍,本王不许你伤害蔚然!”裴凤姜急红了眼睛,才刚踏出一脚姜蔚然就龇了龇牙,脖子上的伤口更深了些。
周围宾客乱作一堆,谁也未有料到,鸟族最大的喜事一时间竟成了一场闹剧。点苍与允见君对视一眼,立刻向此处掠来。
“裴凤姜,我恭恭敬敬奉了你千年,一直期待着做你的妻。呵,到底也是我蠢笨,如今才落了这样一个下场,拿着匕首用你爱的女子要挟于你。只是你心下这番滋味还不及我心中痛苦的万分之一!”景千妍揽着姜蔚然一步一步退出正殿,侍卫们未有一个敢上前阻止,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和姜蔚然。
“别傻了,你且看看围了一圈的侍卫,哪一个会叫你出得这冼梧宫去?”红茸劝慰道。
“只要你现下放了蔚然,本王就放你走,断不会追究今日之事,也决不为难鸿鹄一家分毫。”裴凤姜握住赤翎剑的手紧了一紧,沉声道。
就在这时,冼梧宫的大门轰然而开,几百名白衣武士冲了进来,将几人连同冼梧宫的侍卫一起团团围住。门外还有白衣武士源源不断地涌入,宾客们彻底乱了套,有能耐些地尚能应付着,没能耐的只能抱住柱子喊得撕心裂肺:“造反啦!鸿鹄家造反啦!”
鸿鹄家主景浩冲腾云而来,手握银白长刀,佞笑挂于嘴角道:“鸿鹄家侍奉朱雀家千万年来,出了凤后近百名,一直安分守己为鸟族大业鞠躬尽瘁,然朱雀家始终排挤鸿鹄家,宁可亲近那空有姿色的紫玄家与刻板迂腐的渊羽家,也不肯给我鸿鹄家一个笑脸。今日且就推翻了朱雀家,从此以后,便是我鸿鹄家当家做主,定要给鸟族一个更加光辉灿烂的前景!”
一番慷慨激昂之下,白衣武士与冼梧宫内众人斗到了一起。景千妍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又看了裴凤姜一眼,揽着衣染血泊的姜蔚然腾身向西掠去。
方袍一手抱住棠儿,一手推出,十几个白衣武士瞬间倒了下去,棠儿小手一点,方袍身后一个白衣武士也倒了下去。
“凤王,这有我们,你快去将凤后追回来。”点苍一掌拍出,几个白衣武士痛苦地摔倒在地吐出几口鲜血来。
只见裴凤姜手握赤翎剑,迅速驾云紧追而去。红茸拉住方袍的袖子急道:“方袍,驾云!”
方袍点一点头,抱着棠儿揽着红茸腾云而起,向西去了。
几人追至西边悬崖峭壁处,姜蔚然颓然挂在崖边昏了过去,肩膀上的伤口尚未恢复,领子被景千妍单手拽着,在猎猎狂风中微微摇荡。
“蔚然!”裴凤姜一咬牙,手中长剑扬起,又放了下来,英俊的脸透出一抹隐忍道:“不要,伤害她。”
景千妍嘴角一勾,眼角划下泪来,“求我!裴凤姜我要你求我!”说着她手一挥,姜蔚然的身子猛烈地一荡。
裴凤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双膝终是落到云上,此刻,这世间最美的男子跪在了悬崖之巅,什么样的权力与尊严都抵不过心头那女子的性命。
“求你,不要伤害她。”
“哈哈哈哈。。。”景千妍大声笑着,泪水沾湿了脖颈,为什么,心里这样痛,比看见你娶她还痛,比看见你吻她还痛!
“裴凤姜,我会叫你一辈子记得我,鸿鹄家,景千妍!”话音未落,只见景千妍猛然将匕首扎进自己的心口,嘴角还带着些微的笑意,与姜蔚然一同缓缓坠下崖去。呵,如此一来,结束了吧,一切?
一直以来我用尽所有的力气爱你,我终究是累了,舍了你却还是贪心地想要你,一辈子。。。记得我。。。
第37章 第十五回 酒冷心无痕
景千妍将匕首猛然扎进自己的心口,嘴角还带着笑意与姜蔚然一同缓缓坠下崖去。
红茸跑了几步一个纵身从云端跳了下去,手中一抓一挥,两只巨大的赤色蝴蝶从姜蔚然与景千妍额上幻化而出,拖拽着两人在空中吃力地飞翔。
“红茸!”方袍喊了一声,压下云头急忙赶来。裴凤姜也降了下来,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脚下就是潮生海,海风透着腥咸的气息扑鼻而来。
只见红茸兀自下坠着,很快便落到姜蔚然身边,提起她领子用力往上一抛,立刻被裴凤姜一把抱在。
她去势不减又牢牢拽住了景千妍的袖子,搂住了她。
“景千妍,你死了也得不到他一丝怜惜,这样值不值得?”看着她胸前涌出的血水浸泡着喜气洋洋的新娘嫁衣,曾经的曾经,她是真心想要嫁给什么人,那样痴心得傻气。
“我,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呢。。。”嘴角淌出一行鲜血混进脸上的泪痕里,在半空中飞向不知何人的心田。
红茸似是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扬,“这点后悔你最好,一直一直,都要记得。”说完她伸手一抓,拖拽着两人的蝴蝶被她抓在了手里,又将蝴蝶向着景千妍的心口使劲一按,两人在半空中滞了一滞,猛地向下落去。
景千妍闷哼一声睁开眼,“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去送死,你又值不值得?”
红茸依然紧紧抱着她,闭上了眼睛道:“谁都不用死。只是这重生的机会,你定然要好好珍惜。”
说话间,一股暖风包裹住两人,缓缓地感觉双脚皆是落到柔软的云层之上,红茸睁开眼,露出一个再柔媚不过的笑容,“紫七,谢谢你。”
裴紫七好笑地摸了摸鼻子,看着面前一个是重伤的景千妍,一个是肉体凡胎还敢从云端往下跳的红茸娘子,哪一个也不是省人心事的人儿,此刻三人的祥云恰巧停在潮生海海面上方不足三丈之处,若是再晚一步,真真是要去海里捞鱼了。
“小红你唤我在这潮生海上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说是接宝贝,就是接得你们这两位么?”裴紫七笑得无奈。
方袍与裴凤姜的云头很快也落到了一旁。
裴凤姜抱着依旧昏睡的姜蔚然,心里百味杂陈,失而复得的妻子就在自己的怀中,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值得欣慰一番。
方袍低着头抱着棠儿一步踏上裴紫七的云头,“啪”地一声,虽是极忍着手上的力气却还是叫红茸脸上起了一片绯红。红茸不由愣住了,从来都温柔如水的方袍,仙界最温文尔雅的螭吻君,竟然甩了她一个巴掌。
棠儿也呆愣住了,方才眼睁睁瞧着娘亲从云上跳下去,吓得都忘记哭,这一巴掌仿佛拍在他的小脸上一般,哇哇哭了出来。
裴紫七将红茸搂进怀里抱着,一言不发,心里痛着却没有资格说出一句疼惜的话来。
红茸挣开裴紫七朝方袍踏出一步,咬了咬嘴唇道:“方袍,对不起。”
方袍仍是低着头,将哭闹的棠儿送进红茸怀里,吸了口气道:“你对不起的是棠儿。”说着他转身踏上祥云,手紧紧握着拳。
那日凤王设宴,从东面带了蝶蛊进来的,正是借口身体不适借宿在冼梧宫之中的景千妍。掠水而过的白鸽、无煞池里的潮生兽、婚宴上的真假新娘,自然皆是鸿鹄家勾结魔界中人搞出的把戏,魔君为的是一把赤翎剑,而鸿鹄家要的则是鸣凤山的一个“凤王”。
这一切都不难推测,相信裴凤姜心里也早有了定算。
然而所有的料想与揣测都未曾对身边之人说过一字一句,即使以备万一所托付的人也不是他,惟一实现的,就是让他看着自己纵身一跳的背影揪心。
红茸低头看着手指上沾到的一滴泪,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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