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回 离合与争渡
裴紫七睁大眼睛看着红茸怀中的小人儿。那孩子也扭过小脑袋看他，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娘子，为夫给孩儿取了好些个名字，你来挑一个，有裴红七、裴七七、裴七茸、裴紫红、裴。。。”裴紫七认认真真掰着指头说道。
小人儿一听分明是不满意，小嘴一咧扑进红茸怀里哇哇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幽幽怨怨看裴紫七一眼。
红茸嘴角一勾，“孩子是你救下的，自然你取什么名字都是好的。”
“千万不要，”胡洛走进来，嘲笑地看裴紫七一眼，这紫玄君一颗七窍玲珑心，竟也有技拙的时候，“按照他这取法，不妙，大大的不妙。”
小人儿哭的一抽一抽，心里愤恨异常，不由生了疑问——这真是我亲娘么？
红茸忍着笑，将孩子背脊轻轻拍了一拍，抬头问道：“可是办妥了？”
胡洛摇一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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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瘦弱女子带着一只小狐狸在花海里跳舞。这个梦叫他再也不敢入睡，他怕他会失控喊出那个名字，那一声再也没有人来答应的“露香”。
定珠已过了六天，再一天便封不住露香的尸骨。
红茸在逢儿的墓旁找到失魂落魄的随风，他苍白着脸立在那里，也不知将什么瞧出了神，白发微微扬起，恰如一抹萧瑟的秋意。
逢儿被葬在洛阳城外一处桃花林中，这还是慈市口的桃花妖帮忙找的地方。
白书生和别的几个书生的魂魄被放了出来，进了轮回道，桃花妖羞红了面孔说要等他再投胎，红茸笑眯眯点一点头，说那到时你还来找我，我给你们做个好媒。桃花妖扭扭捏捏地走了，临走就说了这么个地儿。
红茸吸一口气，虽然桃花这个时节都已经谢了，空气里头仿佛还残留着那么一丝味儿，好像世间那些明明离开了的什么人，始终有人愿意相信他没有走，他还在。
“我曾经给露香下过一个蛊。”红茸看着随风，他背脊一僵，转过身来打量着她。
随风看了她半晌，嗓音干涩地说道：“所以红茸娘子也是师傅的说客，想要叫我将露香放走？”
“我不曾想要叫你放走别人，只是你本就应该放过你自己，这样才好，她才能放心。”红茸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囊，里头细碎的黑色粉末，这是秦可倾留下的解药。
随风眼里起了雾，他抬起目光看着天空中的流云，忍了半天，才幽幽叹出一句，“我心里难受，你且教一教我如何得解。”
红茸抿一抿唇，“露香曾经说过，她爱的随风是个温柔之人，在她心中你从未伤过她。”她走上前，将小囊托举到他面前，说道：“随风，渡了这一条河，你才会明白这份情意不是你侬我侬，而是得之如饴，失之若心。”
随风面上一愣，迷离了眼睛，喃喃道：“这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愿放她走，我不愿放她孤身一人上轮回路，我想要陪着她去。”
红茸暗自叹息一声，忽然踮起脚尖在随风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随风一惊，微微点了一点头，颤抖着接过了小囊。
微风中，所有人都围坐在桃花林中，满地残香，随风亲自将解药细细撒在定珠之上，没有人说话，这个仪式仿佛只剩下了沉默。红茸屏住呼吸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红了眼眶。
黑色粉末落到赤红色定珠的那一刹那，一道红光闪过，无数巨大的血红色蝴蝶从定珠之中钻出，拍了拍华丽的翅膀飞向天空，他们在半空低低地盘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随风也盯着定珠看着，终于，一直细巧的绿色蝴蝶钻了出来，她也飞了起来，血色蝴蝶将她慢慢包围，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蝴蝶拍翅转圈。
那绿色蝴蝶缓缓落在了随风的肩膀上，翅膀轻轻颤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有万千振翅之声，默不得，说不得。
随风的身子在变小，他又变成小小狐狸的样子，浑身雪白的茸毛，他欢快地晃了晃脑袋，跟着蝴蝶们跑了几步，轻轻一跃一扑，蝴蝶群扭了个方向，他便也转身跑几步。
“呜呜。”小狐狸唤了一声，红茸对他微笑着点点头，无声地说了一句：“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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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街柳树巷“红茸嫁铺”门前依旧门可罗雀，门内却热闹得紧。
一温柔气质猛男手里执一只土碗，碗中米黄色液体飘散着浓浓的豆香。他将碗稳稳端到一红衣女子面前，那女子一脸痛苦，虚弱地说：“大侠饶命，民女无财无色，只有心肝宝贝儿子一枚，若大侠愿意放过民女，民女愿意交出儿子的冠名权利，你看如何？”
女子身后一紫袍贵公子怀里抱一小娃娃，听闻此言怒目道：“娘子！你可不能为了一碗豆浆就上了老方的当去！咱们儿子的名字自然是要听我的，就叫裴紫红就好啦！”
女子肩膀恶寒地一颤，楚楚可怜地看着那执碗男子，“大侠，小儿出生月余，却始终没个正经名字，如果大侠愿意将豆浆从早点之中取缔，民女自甘双手奉上襁褓中青年才俊一枚。”
方袍拿碗的手终于抖上了一抖，他眉毛微微一挑，看着红茸身后的裴紫七，眼里流露出一番“你看是红茸让我取名的，可不能怪我”的意思。
裴紫七妖躯一震，眼泪汪汪道：“既然娘子如此无情无义，那为夫只有抱着孩子一同跳那洱海这一条去路了！”
说着他就往门外冲，红茸眨巴眨巴眼睛偷偷伸脚一绊，裴紫七立刻灵活地闪过，咂了咂舌：“最毒妇人心，娘子你心肠越发有女人味了！”
红茸瞪他一眼，他顿时泄了气，靠在方袍身上大方垂泪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螭吻君，要不然我与你一起带着孩子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吧！”
方袍憋着笑正待开口说话，忽地院外响起敲门声。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人来了。只听金刚的声音传了进来：“红茸娘子在家吗？宋捕头来访。”
院门打开，宋三立与金刚站在门外，他们对三人拱了拱手。宋三立开口道：“红茸娘子，宋某又来叨扰了。”
红茸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嘴角一钩：“宋捕头，别说我红茸娘子不体恤各位官家老爷，只是红茸在柳树巷开嫁铺大家伙都是知道的，您这不是前几天刚来问过对面‘玉宇’里的命案和失踪小倌的事儿么，怎地今个又来了？”
宋三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点着头说道：“红茸娘子莫急，今天咱们来此是方才恰在慈市口遇上一位公子，他指名道姓要来寻你说亲，我想着还要再来‘玉宇’推敲一番案情，便顺道带了来。”
“一位公子？”红茸愣了一愣，打开门的时候就有一种的感觉，说不上来好与不好，只是知道来的必不是普通妖类。
“正是，正是。”宋三立与金刚后退一步让出空隙，院外进来一个人，红茸三人均是呆在了当场。
来人玉冠高束，身上一件极繁复的火红色凤羽蟒袍，未言面上三分笑，他扫了三人一眼，薄唇一抿。红茸虽说见过美男不少，却一眼认定除了魔界邪神，再没有哪一个能美得如此惊心，这般动魄了。
“凤王！”
“大哥！”
方袍与裴紫七同时脱口而出。
红茸心里一惊，来的竟然就是裴紫七那百鸟之王的哥哥，裴凤姜！
“大哥！你来做什么？”裴紫七皱着眉毛问道，怀里的小娃娃也不安地扭了一扭。门口的宋三立和金刚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院门。
裴凤姜眼中笑意更浓，视线落到红茸身上，“自然是——求、姻、缘。”
（＇露香卷＇完）
第21章 【番外】豆浆西施
红茸娘子愁眉苦脸地看了方袍一眼，小眼神里写满了悲痛，“此事当真？”
方袍点一点头，“自然当真。”
桌子摆着一封书信，言简意赅地写道：“今梅山狐狸洞财政赤字严重，谅及赠红茸娘子一乾坤袋，值鬼市东珠一千颗，还请红茸娘子慷慨解囊，扶贫帮困！兹事体大，切记切记！”落款潇潇洒洒“胡洛”两个大字，还有随风的小狐狸爪印一枚。
红茸银牙暗咬，捶胸顿足道：“狐狸仙不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么！怎么要账要到老娘头上来了！”
方袍手指在桌上点一点，“不若我从灵楼里取些来代你还了便是。”
红茸双手叉腰道：“老娘堂堂玉沙君门下大弟子，洛阳‘不知闺’第一红牌，怎个怕了他一介山野狐狸仙？还，这钱一定还！”
裴紫七抱着小娃娃插嘴道：“娘子，近日咱们嫁铺亏损严重，小娃娃的尿布钱你攒了没有？”
“这。。。”红茸面上一道红一道白，将桌子响当当一拍，“我这就赚钱去！”
方袍一把将她拉住，“红茸可想出什么生财法子？”
“打麻将！”红茸一脸得意，下巴高高扬起。
“噗！”裴紫七抱着孩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娘子，就你那点炮功夫，可是宗师级别不遑多让的。”
“不如。。。”方袍拿起一土碗，淡淡看红茸一眼，“卖豆浆吧。”
红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方袍，你说说我红茸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银两，这辈子干脆一刀了结了吧，省了如此折磨！
******
“太阳光啊，晶亮亮，客官你来喝豆浆！”除夕当天，红茸站在柳树巷巷子口吆喝了起来。
方袍和裴紫七一人一把太师椅坐在后面瞧着。裴紫七扇子“啪”地打开挡在面前，偷偷笑着说道：“螭吻君你瞧，咱们家红茸还真有模有样的呢。”
方袍笑而不语，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
“哟，这不是红茸娘子么！”张生路过豆浆摊，生生又倒退回来，两眼放光，一把抓住红茸的手大声喊了起来。
“真是红茸娘子啊！”同行的李生也开心的上前扯住红茸的袖子，四周花客蜂拥而上，将柳树巷巷子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哎哎，给我来一杯豆浆，红茸娘子且就着杯子喝上一口吧！往后我也好炫耀这是红茸娘子喝过的杯子了！”
“小气鬼，一杯就想沾上人家红茸娘子的香唇？”
“对对，至少二十杯啊！”
“我买三十杯！”
红茸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忽然左右一边一个高大玉面男子出现，一个妖媚一个怀柔，两人将红茸往后一架，挡在了面前。
花客依旧挤破了头，纷纷争抢豆浆，花楼红牌红茸娘子卖豆浆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洛阳城几乎万人空巷，人人都想要瞧一瞧这传说中的红人儿。
几个花客还满脸通红地说：“红茸娘子卖得豆浆啊，特别香，她简直就是豆浆西施啊！”
人山人海之中，囧姑娘问同行的小少年道：“你光顾着看红茸娘子，将我放在哪里啊？”
小少年答：“阿囧，你就是我的红茸豆浆啊！”
几个豪客推着一车一车的豆浆走了，一边走一边唱：“今年过节不送礼啊不送礼，送礼只送红茸豆浆啊红茸豆浆！”
一玉面男子悠然挤进队伍里，衣袍精致丝毫不乱，他露出一个足以秒杀五条街少女心的微笑道：“且给我也来一杯红茸豆浆吧。”
“大哥？你怎么来了？”裴紫七皱了眉头。
周围姑娘尖叫声一片高过一片，“美男子啊！我要晕啦！”
裴凤姜笑容不改，手里拿着一杯豆浆转身道：“红茸豆浆，我只爱喝它。”
姑娘们顿时脚软手颤，纷纷表示今天一定要买上十七八杯回去供着。
有几个黄牛游走在人群中，两手插兜逢人就轻声问：“豆浆要不要豆浆？”
这一天，轰动洛阳的“红茸豆浆事件”上了城报，报道就正正经经贴在了城门口。
一时间，“红茸豆浆”街知巷闻，好评如潮。
******
当天夜里，红茸、方袍、裴紫七与裴凤姜四人同席吃年夜饭，其间小娃娃“依依呀呀”友情客串各类春晚节目。
“新年里，我的愿望就是把嫁铺做大做强，要做三界第一媒婆！”红茸喜滋滋喝了一口“红茸豆浆”说道。
“那么我的愿望就是风风光光迎娶娘子，带着小紫红，一家三口，幸福美满！”裴紫七也喝一口豆浆大声说，猛地不知被谁踩了一脚，小娃娃也向他热情地扔来了小汤勺。
“哎哎，方袍你有什么愿望？”红茸凑过去笑着问道。
“他自然是率领灵楼打败魔界之类，无甚新意的。”裴紫七嬉皮笑脸地插嘴道。
方袍不说话，扬了扬手中的豆浆，一口喝了下去。
“我也有新年愿望。”裴凤姜依旧笑得风姿翩翩，他细长的手指托住下巴慢悠悠地说道：“。。。。。。”
就在他开口的一刹那，外头烟花爆竹齐声大放，声音震耳欲聋，谁也没听见他的愿望。过了很久红茸想起那个晚上，万分懊悔，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愿望和那样的结果，她那天死也要把裴凤姜仍出门去的！
凤姜卷
第22章 第一回 凤夫有姜
夜风沁人，一美貌女子坐于池边高台之上，身上只披一件莲白睡袍，玲珑曲线若隐若现。一双赤足垂放于水上，更比夜色旖旎娇人。女子一头乌发垂地，头顶挽一缕小髻，插一根寸长白翎羽。
“你来啦？”此时一个年轻男子走上高台，女子立刻回过头，声音娇婉动人，肩上的睡袍恰巧滑落下来，呼之欲出的香肩玉背，动人的容颜妩媚地一笑，目光柔柔落在那个略显拘谨的男子身上。
“不知妍姐姐叫蔚然来此，所为何事？”男子声音有些涩，夜半美人相邀固然是好，可面前的美人是百鸟中出了名的佳人之首，容貌与凤王不相上下的鸿鹄景千妍。而自己，只是一只人丁稀薄的紫玄，重要的是，他左侧额头上的那一抹丑陋的红色胎记，叫他怎么也无法在爱美的鸟族里抬起头来。
景千妍一脸的柔善，拢了拢睡袍领口，拍了拍身边的地面道：“你这傻孩子，过来坐啊。”
姜蔚然身躯一震，忙忙摆手道：“不了，姐姐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楚伯伯明个一大早要考校我功课，我还得回去挑灯夜读。”
景千妍娇嗔地瞟他一眼，嘴一撅，“蔚然长大了与我如此生分起来，做姐姐的真是伤心。如今姐姐是要嫁给凤王的人了，整日里端了个架子，连说些体己话的人儿都没有一个。你站得这么远，莫不是要我扯着嗓子同你说话？”说着说着，泫然欲泣起来。
姜蔚然满头是汗，他急忙上前几步站到景千妍身旁，“姐姐莫要伤心，蔚然过来便是。”
“如此甚好，甚好。”景千妍第二个好字未有说完，姜蔚然只觉得脚底一滑，“扑通”一声，笔直落入鸿鹄家后院的清幽池中。
巨大的水声立刻引来了鸿鹄家的护院，景千妍瑟缩着护住身前，颤抖着大喊：“姜蔚然！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将你视如亲弟，未曾想你竟然趁机想要夺我清白！”
鸿鹄家主景浩冲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一把利剑指着水里扑腾着的姜蔚然呵斥道：“小小紫玄鸟，竟然妄想与凤王夺妻！来人啊，将他关入大牢，待凤王回来严加惩治！”
“是！”一干家仆护院从池子里拖出几乎要溺水了的姜蔚然，一路送进凤族大牢。
当夜，紫玄鸟轻薄鸿鹄家大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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