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是个老头,是个年纪大约20左右的年轻人,听翠儿说他是名满江南的才子,去年因为一场大病错过了科考,现在是吏部尚书府上的门生,准备明年的科考。
真是的;派个老头来搞不定;现在派个这么年轻的小子管什么用?
这小子一脸欠扁的得意样子,好象明年状元非他莫属似的,看人都从来不用正眼,说话还故意拽着别人听不懂的诗词。
我知道,他看不起我和绿儿出身差么,觉得自己被派到这里来太屈才了,每天挂着个脸,说我资质差。
KAO,我在现代好歹是个大学生,按你们这里算,也至少是国子监的高材生,你不就是下面州县送来应试的乡贡。
就算真有才学又怎样?考不考得上还不是礼部的官员一句话的事!
就算自视清高又怎样?还不是被派来应付我这个不成才的!
肚子里有点墨水就连做人都不会了,还不知道是谁有辱斯文!
我越瞧他越不顺眼,上课的时候当然更是变本加厉的气他。
这次我可不是要想什么办法哄你走,我要让你自己尊严扫地自行惭愧的滚出我这里……
“先生,听说你在江南是有名的才子,想必是满腹经纶,现在天气这么热,这些枯燥乏味诗文,更是让人提不起精神,不如先生即兴赋诗两首,也让蓝儿开开眼界,学习学习!”
那小子放下书本,看着我一副趾高气昂的德行,好像说着,“我才子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这次还不让你见识、见识,一定教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我就以这季节为题吧!”他把双手背在身后,自信满满一边在屋里踱步一边缓缓的念道,“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水宿淹晨暮,阴霞屡兴没……”
诗还是不错的,可是,怎么觉得很面熟?
该不是“借鉴”了哪位古人吧?
不过想想也是,像曹植那种七步成诗的,多少年才出一个?那状元还不是年年都能出一个,何况他还不是状元。
也罢!不过就是小小的“借鉴”一下么,你会我也会啊!还“借鉴”的比你高段多了。
“先生果然好文采,蓝儿也想学着作诗一首,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好说,难得蓝儿能有这份心思,也不枉我教导了这些天了。”他一看我称赞他的诗,更是美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那先生,蓝儿献丑了!”我起身,抱拳行了个礼道,“蓝儿就同样以夏日为题,望先生指教。”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睛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一首宋朝诗人,杨万里的《小池》,在现代很多学生都会背,尤其是高考那阵,狂背了很多名句,现在还真能派上用场。
那小子的诗,是用了前朝诗人的,想欺负我读书不多蒙混过关?
那我顺便用用几百年后的诗人的佳作,还不把你比下去!
我看他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估计是发现我这个不成材的“即兴”作的诗完全不输一个当代名家,面子上挂不住了,很久都没说话。
“先生,不知蓝儿刚才的那一首拙作如何?还请先生指点!”我还不死心的继续刺激他。
“厄……对于初学作诗的你来说,算是很不错了,看不出蓝儿在诗词上还有如此天赋!”他的额头上渗着冷汗答道。
“那蓝儿再作一首给先生看看可好?”我继续火上浇油的刺激他。
“无妨,公子请!”他终于开始对我客气起来。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 越鸟巢乾后,归飞体更轻。”
同样也是名作,唐朝诗人李商隐的《晚晴》,比起刚才仅仅是景物的描写,这一首更多了一份感悟人生的意境,这回还不把你呕死!
“先生,这一首又如何?”
“不错,不错,蓝公子,在下佩服!”
毕竟都是做学问的人,再清高,现在也不得不心悦诚服了。
第二日,那才子果然再也没来。
听说他自称才疏学浅,要回乡去继续寒窗苦读,于是就拜别了尚书府,回家去了。
我想他果然是被我刺激的不轻,竟然连科举都不考了。
不过麻烦还没有就此结束,没过三天,又来了一人。
这次是一个30多岁的中年人,今年刚考取进士。
可惜此人迂腐、顽固的很,所以在朝中也无人帮忙,以至吏部考试落选,还没有正式授予官职,现在在长安城待命。
我第一次看到那人,板着个扑克脸,比起那才子倒也没有丝毫看不起我的意思,可就是对于学文过于执着了,为人也不会变通,典型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一个,难怪做不了官。
来的第一天,那中年男人就这样对着我说:“蓝公子,听说您性情顽劣,心浮气躁,先前已经赶走了两位先生,在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担当得起教导公子的重任,不过殿下吩咐,让在下严加教导,希望公子您能收敛一点!”
那太子——还真是了解我啊!
竟然也猜到两个先生是被我气跑的。
可是,你既然也知道我不愿意读书,你还又请了一个来?
还说要我收敛?
好,我就真正收敛一次给你看!
“先生!”我站起身,行了个礼,用很是委屈的口气道,“不是蓝儿顽劣,是在是蓝儿天资愚钝,出身低贱,无法达到先前两位先生的要求,让两位先生失望了。蓝儿只怕,这次也会让先生失望……”说到后来,那真是热泪盈眶,好不可怜。
“公子,有道是勤能补拙,只要公子刻苦好学,在下也一定悉心教导,定不会像之前的两位失望而走的。”
“先生,真的不会嫌弃蓝儿愚笨,是个破败之身?”我抬起水汪汪的大眼,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那自然!所谓师者,是传道授业解惑之人,不应分贵贱长幼,有道是业精于勤而行成于思,并不会因为天资或是出身而有所影响,只要公子肯下苦功,他日也必有所成。”他自信满满的说道。
“蓝儿多谢先生的教诲。”
汗!他还真能说!
一套一套的,说的我头都昏!
“那公子我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吧!”
感情这人还是个急性子?
“先生请!”
“公子客气!”他走向案前,坐了下来。
“学习,不但是为了扩充知识,更重要的是修身养性。在我看来,公子现在与其去读些《论语》、《孟子》之类的书籍,不如先读读昔日老子所著的《道德经》。”
道德经?????
一个孔子,已经让我很头晕了,你还搬出一个老子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恒无欲,以观其妙;恒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不等我在这里胡思乱想,他已经开始念起来。
我在他这些“玄之又玄”的催眠中,继续的神游太虚……
听说昨日太子又派人送了点好吃的过来,一会要让翠儿吩咐厨下准备好了,我午饭吃。
天气又热了点,古人的穿的衣服还特麻烦,一件件的套着,难受的要死。昨日特地让翠儿按照我的要求用棉布去缝了个短袖的褂子,天要是再热点就可以穿了。
还有着古人的生活习惯实在是不好,虽然这太子别院的床榻比起三千院已经是做高了不少,可硬邦邦的一点不舒服,房中又没有椅子凳子可以坐。
前几日我吵着太子叫他把床榻用厚厚的棉褥子垫高,再找工匠给我做新的家具,还画了简略的图纸,太子虽然看了稀奇,不过好歹是年轻人,接受能力也强,立刻就同意了,我给它起名叫“椅”,太子只夸我聪明,起得名字也恰当,当然有了椅子,配套的几案也要垫高一些。
太子还说以后要把我设计的这些拿去皇宫里改革,让妃子大臣也用这样的家具!
哈哈,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史书记载了是我改革了唐代的家具呢?
虽说太子已经允许我有空可以出去玩,可这几天来,每天被这些先生烦着,还是没有时间出门,过两天一定要想个办法出去……
还有——
我还没胡思乱想完,那先生已经开口道:“蓝公子,可否将在下刚才读的经文解释一遍?”
“啊?”解释?解释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刚才读些什么东西?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绿儿在我身边小声的提醒道。
“哦!”我理解了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下答道,“道可道,非常道。意思是一条人人可以走的道路,一定是一条非常宽阔的大道。名可名,非常名。就是说一个人人可以喊得出来的名字,一定是个非常有名的人。”我说得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
“……”
可先生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真是好看。
“先生怎么了?”我关切的问。
“蓝公子,这——就是你对这两句话的理解?”他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着,看来是被我吓得不轻。
“怎么了?蓝儿解释的不对么?”我继续故作无辜的说。
他顿了顿,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道:“还是由在下给公子解释这些句子的意思吧!”
我心想,这人还真是好耐心,我这样他还忍着继续给我上课?
“道可道,非常道。意为,可以语言交流的道,非真正意义上的道。而名可名,非常名。意为——”
他严肃的开始给我讲起来,我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气跑他的问题,打断了他。
“先生,学生想请教一个问题可以吗?”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先生,对数术可有研究。”
“略知一二,公子想问何事?”
“我家后院有一水池,因年久而干涸,我曾命人用木桶往内注水,约6个时辰可注满。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池子边缘出现一道裂缝,池子里的水开始往外流出,一个有经验的家仆告诉我说,大约4个时辰池子就会流干。但是因为那是我已在池中养了几条鲤鱼,怕鱼会因失水而死去,所以我只能命人一边用木桶往池子里灌水,一边急忙派人去请会修补池子的工匠。先生,你说工匠在几个时辰内赶来修好池子,我池子里的鱼才不会因失水而死?”
在21世纪那,这也就是道十多岁的孩子都会做的数学题,可我就不信眼前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整天钻书堆里,不会变通的书呆子能答出来。
果不其然,这男人憋了半天,汗水都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就是说不出个答案。
“在下曾自认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不料连一个寻常生活中的问题也解决不了,惭愧、惭愧。”他一脸懊悔的要死恨不得立刻回去翻书,寻求答案的样子。
“先生,天下之事,怎可为你一人尽知?”
“在下自3岁起识字,7岁可背论语,从小尊爹娘教诲,立志考取功名,报效朝廷,赡养爹娘。今日却连这样一个小问题都束手无策,又有何颜面在朝为官,更何况造福一方百姓?”
我却完全不能认同他的想法,不知道又怎么样?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照你这脾气还不该一头撞死算了?
谁说书读得多就是好官了?你这傻傻的样子还能治理一方水土?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是傻,但是人老实品性也好,让他入朝为官,总比那些趋炎附势一心想着捞钱的贪官好。
我是想赶走他,可并不是因为我讨厌他,比起之前的那两个,他算是个好人。
除了读书这事,太子待我也不错,如果我还能为他做什么,不如就开导下这个男人,再帮他讨个官职,让朝中多一个清官也好。
“敢问先生,国以何为本?”
“自然是黎民百姓。”
“那民又以何为本?”
“汉书有云: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那学生又要问,先生欲入朝为官是为何?”
“造福百姓,光耀我程家门楣,了我爹娘的心愿。”
“那就对了,百姓把食物视作为天,如若先生要造福百姓,只要让他们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和先生读多少书,做多少学问又有何关?”
他听了我这番话,沉默了好一会,才又说道,“公子所言句句在理,是在下见识浅薄了,还想请教公子,如何才能做到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这还问我?我已经给你掰了好一会了,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自从来了唐朝,说话越来越文绉绉,罗嗦的一塌糊涂。
我想了半天,好吧!治国,从政我是不会,不过吹嘘一下,讲讲大道理是难不倒我的,好歹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了不是?
“轻赋税、重农业、治河道、避灾荒。”我给了他这十二个字。
“敢问公子,这是和解?”
“避免一切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鼓励农家耕种,这些先生想必能理解吧?”
“当然,在下明白。”
“自古,南方易洪涝,北方易干旱,修治河道,一可以方便交通,鼓励通商,二也可以防患灾害。”
听完我的话,他竟深深的朝我鞠了一躬:“公子金玉良言,在下谨记。”
“先生客气了。”我忙抱拳回礼。
我第一次知道,这些在现代说了都没人听的话,在这里还能这么有用?
心里暗爽!我在唐朝也算是个人才啊!
那日之后,终于再也没有先生来院子里教我读书了。
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两天,太子竟然来了。
这一次来的突然,竟然都没有人通报。
我正躺在软榻上,一边让翠儿给我扇着扇子,一边吃着点心,他就已经站在我的身旁。
“颜儿真是好悠闲啊?”他冷笑着说道。
身边的人霎时跪了一地。
他这是和谁生气呢?难道是我?我最近都没见他,怎么平白无故的就惹到他了?我不解的抬起头看着他。
绿儿在一边拼命的拉我的衣袖,示意我也跪下来,我虽然不情愿,不过想想在古代,这也是规矩,于是从榻上下来也跪在了地上。
“颜儿给太子殿下请安。”
“请安?本王哪里安得了?”他冷哼一声,“一连给你请了三个先生,三个都给你弄跑了,你倒是能耐!”
原来是为这事和我过不去呢!不过那三个人也不算是我赶跑的吧!他们都是自觉走人的啊!
“殿下,三位先生都是主动提出要走的,怎么能怪颜儿?”
“要不是搞了什么鬼,好端端的怎么会走?你倒是和本王讲起理来了?还不认错?”我偷偷抬眼,看到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颜儿没错,怎么认?”我继续不知死活的说道。
一个老色鬼,一个假清高,一个书呆子,你就请这么样的人给我做先生,我才不要。
“殿下,蓝儿是小孩子脾气,殿下莫要和他一般见识,别气坏了身子。”绿儿突然开口。
怎么又说我的不是?我不满的看了绿儿一眼,只见他不停的朝我使眼色,叫我道歉。
“绿儿,当初本王许你陪同颜儿一起读书,就是要你督促他上进,你不但不劝阻他好好学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这样的事情,你该当何罪?”
矛头一转,竟然直指绿儿,难道是看他好欺负不成?
“绿儿该死,请殿下恕罪。”
“好,既然你也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命本王是不要你了。来人,给我拖下去苔杖三十!”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