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蓝眸警察笑了一下就放开了他的身体,命令他把衣服穿上。令卡妙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是撒加下命令的同时略侧了侧身体,不再看他。
这只猫终于玩够了。卡妙飞快地把那堆混乱的衣服套到身上去。卡妙甚至可笑地想到了当年读大学军训的时候经常突袭的夜间紧急集合,倘若那时候穿衣服有现在的速度,就决不会被教官罚背着背包跑五千米了。他看了看撒加,后者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踱到门外去了。
二
穿好了衣服,撒加示意卡妙出去。卡妙走到门边停住脚步,按照规矩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报告”,等待着撒加下一道口令。撒加用轻快的口吻命令他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就到7号监舍去。
卡妙回答着,低着头回到了狼藉一片的大厅收拾行李。在他收拾行李的时候,艾欧里亚被撒加叫到了进行搜身的监舍,卡妙听到撒加下了同样的口令,而艾欧里亚就爽快得多。卡妙眼角的余光睨到了艾欧里亚太阳神般健美的身体,他简直可以成为美术学院最优秀的模特。撒加专注地监督艾欧里亚完成了要求的动作之后就命令他穿上了衣服。他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看来在长期的工作中对这一切都已经司空见惯。
然后卡妙突然间想到刚才撒加看着自己身体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为这个想法感到心慌。穆走过来,碧眸淡淡地将卡妙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用无线遥控打开了7号监舍大门。监舍里面的七个犯人全部站了起来,站在门边的一个长得好像蛤蟆的犯人“啪”一个立正,大声吼道:“报告警官,七班全体人员正在学习,请您指示!”
穆略微侧了侧身露出了身后的卡妙:“他叫卡妙。从今天起分到你们班。”穆看了看角落里仅余的一张上铺,“你就睡那里。”然后他吩咐蛤蟆:“给他找个本子,先跟着你们一起学习。”
卡妙应着,走进监舍。他刚刚走入监舍,铁门就在他身后轰隆隆地关闭了。卡妙的心头猛然间一凛,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铁门外,那个淡紫色头发的年轻警察正摇晃着手中的钥匙串优哉游哉地走开,把他剩在了门内。
卡妙回过头来,才发现所有的人仍然站在那里,十四只眼睛都在盯着他看。使得卡妙老大不自在。他试图绕过众人到指给他的那张床铺去,但是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犯人一伸手就拽住了他,那个犯人冲着卡妙一阵挤眉弄眼:“嘿!嘿嘿……”
卡妙挣开他的手:“让我过去。”
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犯人也过来了,一手重重按在卡妙的肩膀上,几乎把卡妙按得要坐在地上:“新来的,不明白什么意思?”
卡妙回过头看着这个人,他真的什么都不明白。除了惊诧之外,还隐隐感到了一丝杀气。一个犯人劈手从卡妙的手中夺下行李凌空抛到那张空床上去,另外几个人纷纷围拢来,将卡妙围在中间。蛤蟆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你叫卡妙?”
“……嗯。”
“嗯?”蛤蟆歪着头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嘴角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嗯?跟爷说话,要说‘是’!”蛤蟆伸出手托住了卡妙的下颏,立刻被卡妙挣脱。
“……是……”卡妙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羽挡住了内心的屈辱、愤怒和无助。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目前的处境来看,也许逆来顺受才是最好的选择。“犯什么事儿进来的?”
蛤蟆扬着头看着卡妙,他的头顶刚刚到卡妙的胸前。“……伤害……致死……”一股腐臭水果的气息从身下扑上来,卡妙得尽量闭住呼吸。“哟!瞧不出啊!长得跟小白兔似的,还会弄死人哪!”周围的犯人一片哄笑,蛤蟆笑眯眯地伸手去摸卡妙的脸,被卡妙再一次闪开。“小子,不许动!”蛤蟆瞪起了三角眼,脸上罩上了寒霜:“再动?我他妈就让你再也动不了!”
卡妙沉默着,当蛤蟆再一次伸手过来的时候,卡妙仍然向后闪开了那只手。但是他的手被几个人抓住扭在了背后。他被按在了墙角,脸颊撞到了硬邦邦的床铺铁架,一股酸涩的感觉从鼻腔一直通到了眼睛,眼泪流了出来。他试图挣扎,身上立刻挨了几拳,其中有一拳打在软肋上——相当疼痛,痛得卡妙忍不住叫了出来,立刻被人堵住了嘴巴,分不清是几只手塞进了卡妙的衣服下胡乱掏摸。卡妙死命挣扎,拳脚雨点般落下,卡妙倒在地上。
“放开他。”
沉静的声音并不大,但是班内的骚乱竟然就在刹那间停顿,然后归于静寂。仿佛鹰隼掠过喧哗的森林,所有的鸟雀都停止了鸣叫。
一个男人站在门外,冷冷地扫视着屋子里发生的这一切,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卡妙的脸上。他看了又看,盯了一眼蛤蟆。蛤蟆惊慌失措,赶忙解释:“这小子是新来的,我们替您教他点儿规矩。”
卡妙抬起颤抖的睫羽,无力地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外的人。那个高大的男子如撒加般俊美,只是眼眸中少了些许温和的嘲弄,多了三分邪气与冷酷。卡妙看到那个男人一个耳光将蛤蟆打得摔出门去动弹不得,一转身深海般的眼睛盯着自己,卡妙激泠泠打了个寒颤,那眼神如一把利剑般劈开了他的心。卡妙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周围的单调颜色变成了梦幻般的彩色,并且不断地拉长变形。所有的人,所有的物体,都混成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漩涡,将自己完全吞没。
卡妙在昏迷之前听到那个人冷冷的声音:“从现在起,这个人是我的了。”而班内所有的犯人都在忙不迭地回答着:“是!是!米罗先生。他是您的了!他一直都是您的!”
卡妙张了张嘴想要抗议。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昏过去了。
卡妙仿佛在做梦,梦中他看到有一个男人高大而模糊的身影穿过满天弥漫的大雾向他走来,在空旷的野地里,在冬季黑色斑驳的树枝中向他走来。他的五官都模糊,而眼神如七月的闪电一般雪亮。他在靠近,他带来强烈的不可抗拒的压力,如一床巨大的羽绒被将卡妙包容,陷入温暖的窒息。卡妙猛然从梦中惊醒,他瞪大了眼睛,看见那个人就站在门口望着自己微笑。那就是他们所说的米罗先生吗?所有的人都静悄悄的退了出去,米罗走进来。这是英俊得邪气的男人,眼神深邃,他天生就应该是掌控者。他径直走到卡妙面前俯察他迷乱而美丽的眼睛,如上帝在俯察回答不出问题的实习天使。
卡妙低下头去,他屈服于这样炽热的眼光和压力,率先逃开。米罗满意的微笑,他说:“你是我的。宝贝。”他托起卡妙的下颏凑近嘴唇,卡妙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狂野而诱人的气息,他有些晕眩,有些迷醉,他以为自己仍然在梦中。
监舍上方的对讲突然响了起来:“卡妙,到大厅来。”
是撒加的声音。卡妙几乎是颤抖着,立刻挣脱了米罗的手,逃也似的冲出了监舍,一口气跑到大厅。在大厅的尽头,撒加很随意的站在那里,他已经取下了他的手套,露出一双修长的手,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磨砂面的铂金戒指,极其简单的造型:只是在戒指中间有一条细细的抛光环,抛光环上嵌着一粒晶莹剔透的碎钻。他像豹子一样矫健,像海豚一样流畅,他似笑非笑的问他:“你干什么呢?”
卡妙的眼睛看着撒加的靴子尖回答:“没干什么。”“说谎。”撒加冷冷的盯着他,眼神寒气逼人。“……”卡妙无话可说。他没有办法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真是让人操心,这么快就被教坏了。”撒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伸手拍了拍卡妙的脸颊,仿佛是很亲切的样子,“以后可怎么得了,嗯?”
“是……报告警官,我错了。”卡妙垂着头,感到一股寒气从后脖颈一直渗透到头顶。“我罚你以后每天打扫禁闭室,你要是再说谎,我就关你禁闭。听懂了吗?”撒加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不出他是生气还是想作弄人。
卡妙木讷的回答了一声。撒加满意的说:“这就对了。你要乖乖的。嗯?”然后他高声叫出两名犯人,交待他们去拿工具,“——至于你,跟我去禁闭室,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你的工作了。”
禁闭室是非常小的一个封闭房间,两道电动门,一道通向同道,一道通向放风场。房间不足三平米,里面仅有一张高出地面十厘米的水泥台权作床铺,一个水池和一个便池。除此之外,空无他物。墙壁上和门上、水泥台上都是厚厚的软包,防止罪犯撞头自杀。天花板上一盏小灯,并不是很亮。在水池的上方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后可以要求向干警对讲。卡妙站在禁闭室里,慢慢的把整个房间都擦得干干净净,这个工作花了他整整一天的时间。除了在大厅集中就餐之外,撒加连午休都没给他机会,还时不时从对讲中喝令卡妙把便池擦得再干净一些。
接近午夜的时候,卡妙略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脊梁,按下按钮呼叫撒加,请求检查卫生标准。撒加溜达进来,马马虎虎的扫视一圈儿就叫卡妙去洗漱睡觉。卡妙拖着疼痛的身体回到监舍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睡了。在黑暗中卡妙咽了一口唾沫,舌头干燥得像一块硬木板,干涩的滋味仿佛贯穿了整个身体。他把疼痛的身体贴在冰冷的床板上,略微好受了一些。逃离米罗的亲近仿佛劫后余生,心中存有丝丝侥幸。陷入撒加的掌握却如同进入奇幻梦境,每一步都充满惶恐和期待。卡妙感到心头一顶一顶的震颤,他就那样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卡妙就被值班的事务犯粗暴的推醒:“起床!干活儿了!”卡妙简直睁不开眼睛,全身疼得仿佛散了架,动一动都困难。这一夜连梦都没做,好像刚睡下就天亮了似的。想起撒加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和轻蔑的笑容,卡妙一秒钟也不敢怠慢,慌忙爬下床,跑到水房胡乱擦洗了一下就操起工具直奔禁闭室。这一天又是劳累到午夜。连续几天,天天披星戴月的打扫禁闭室。撒加经常在广播中发话,叫卡妙重新擦一遍地或者是爬到水池子上去擦灯泡,动作稍有缓慢,就是一顿嘲讽。经常说得卡妙面红耳赤。可是即使如此,卡妙依然期待着撒加的训斥或者嘲讽,虽然羞愧难当,但是可以知道还有人在暗中注视着自己,愿意甚至是乐于对他进行这样的关注,并且和他交谈,让他不至于在寂寞隔绝的深渊中沉沦。那略带调侃的西部口音,成为通往烟火人间的唯一路途。
渐渐的,卡妙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在禁闭室这里除了撒加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可以接触。偶尔撒加不在,由他的助手穆警官通知卡妙的作息时间。穆的口令极其简练,让卡妙没有任何遐想的余地——或者说,使他更加期待与撒加的交流。
他慢慢的学会了按呼叫铃请求撒加来检查,但撒加总是漫不经心的在监控器的这一端说——把玻璃再擦一遍。然后卡妙擦一块玻璃就要按一次呼叫铃请求撒加检查。撒加总是懒洋洋的把卡妙的工作品评一番,但从来不拒绝卡妙的呼叫。而在卡妙劳动的过程中,撒加也不再督促他,任他累了就随地休息,甚至卡妙有时候在禁闭室睡一下午撒加也不叫他。仿佛成了一种默契,卡妙觉得撒加并不是真的要他打扫禁闭室——尤其是放风场是明瓦的,所以相通的禁闭室其实跟露天差不多,打扫到纤毫不染的地步实属没事找事——卡妙发觉自己心底其实隐隐希望撒加是用这种方式来营造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总是感到两颊发烧,全身酸软。
连续几天都是穆在指挥卡妙,据说监狱要进行百年大庆举办一场大型文艺汇演,撒加在舞台装置和美术设计方面有专业能力,监狱有了他,从来就不用到外面去请人。近几天工程正紧,几乎都不来监区了。而分监区中除了老弱病残的罪犯之外,全部拉到了工地上干活,其中也包括米罗。不过卡妙作为入监新犯,被撒加以情绪不稳定的理由留在了队里,每天只是对着禁闭室发呆。原本这个分监区一共三名中队长每天带班,最近这段时间只剩下一个叫童虎的和另一个叫拉达曼迪斯的中队长在一二一的换班。里面的犯人偶尔也能听到两名中队长淡淡的调侃值班的频繁,带着一丝掩饰过的抱怨。
卡妙在禁闭室中坐卧不安。只要想着在遥远的监控的另一端有一双似笑非笑的淡紫色眸子在盯着他看,卡妙就会感到自己心底传来一阵悸动,一阵恐怖,一阵甜蜜。可是这些天撒加不在,卡妙觉得就仿佛弹琴的手指被抽走了筋腱,无论做什么都生涩艰难。卡妙感到似乎从第一次见面的赤裸相对之后,自己就在屈从于一种轻蔑的微笑,一种嘲弄的眼神,一种恶作剧般的关注。而这种屈从的感觉犹如顺水行舟,不退则进。而这个环境和自己目前的身份,使得这种屈从的心境不仅是处于顺水之中,简直还是处于飞流直下的瀑布之中,几乎一日千里。
他有时候会想起那个几乎可以掌控同道内一切的蓝发男子,他托着卡妙的下颏说你是我的。卡妙想那是在监舍的犯人群体中,也许一个犯人有着警察也不能得到的权利。但是这里是禁闭室,是撒加单独划分的区域,米罗的势力无法渗透。卡妙想就是米罗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撒加就把他叫走,他想是不是因为撒加听到了那句话才会这样。是这样吗?用无声的事实来证明一下,他究竟属于谁。想到这里的时候,卡妙感到脚下的大地变成了温柔的湖水,有一种甜蜜混杂的恐惧袭来,他不得不把发烫的脸庞贴在墙壁上镇静。
三
是这一天,听说撒加回来了。
卡妙听到走廊远远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感到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心脏怦怦乱跳。他尽力贴着墙站好,双手垂在裤缝线上,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立刻挺直了身体,他想按规定大声的喊报告并且向撒加问好,但是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撒加漫不经心的溜达进来,他看了看卡妙,像看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卡妙飞快的扫了他一眼就垂下头,睫羽轻颤。撒加消瘦了,但是神采飞扬,他的靴子明光铮亮。撒加装着很仔细的样子把禁闭室打量了一番,还伸出一根手指抚摸了一下涂着清漆的墙壁,似乎想看看那墙壁是否干净。
但是这根手指划过墙壁,一直划到了卡妙的脸上。冰凉的光滑的指尖如魔棒一般,顿时映照得卡妙面庞如明珠生光,美玉生晕,淡淡的起了一层红云。卡妙没有躲闪,任由那指尖渐渐抚摸到眉宇之间,停留在嘴唇上,然后撬开他的嘴唇,用指腹磨擦他的牙齿。卡妙也就轻轻咬住了那挑逗的指尖,依然能够感到那指尖向口中深入与自己的舌纠缠在一起,指尖刮擦着舌面,带来难以言述的酥麻感觉。
他失魂落魄的闭上了眼睛,感到那魔鬼般的指尖从口中抽离,沿着脖颈一路向下游去。他感到衣服被打开,有温热的气息拂在胸前,顿时如中电击。卡妙偷偷睁开眼睛从睫毛下张望,然而正对上一双海妖般蛊惑的眼睛,近在咫尺,似笑非笑,他说:“是想我了吗?”
卡妙嗫喏着:“……报告警官……是……想……”
“想我教训你,嗯?”撒加的手绕到了卡妙的背后,顺着他光滑的脊背向下抚摸,手指所到之处,肌肤迅速缩紧,卡妙不可抑制的呻吟起来。他听见撒加的声音就在耳边轻轻的说:“你真是让我操心。”然后那呼出辛辣清香气息的嘴唇衔住了他的耳垂。卡妙颤抖的手臂试探着攀住撒加高而平直的肩膀,那习惯于跳跃在琴键上的优美手指痉挛的抓住了撒加坚硬的肩章,他的头在向后仰,将脆弱纯洁的咽喉部位奉献出去。
那一天卡妙在禁闭室没有回去。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如此强烈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