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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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教父-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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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不知撞到什么,猛地一个踉跄,余其扬惊愕转头,眼看着那群人已经拿着扫把、棍子追了上来……
完了,这下完了……
身体正准备背叛意识,乖乖束手就擒,胳臂却被人用力一扯,顿时,余其扬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4
“阿其,阿其,快醒醒,是我啊,阿其,快醒过来……”
不知道是谁在耳边吵些什么,余其扬皱起疼得快炸开的额头,左手从薄被里抽出来,用力地揉搓着眉心,头一歪,搭在额上的冷毛巾掉了下来。
“喂,怎么生了病还这么不老实?”不知是谁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句,却又任命地将毛巾再搭回去,顺便将他的手拉回被子里。
“唔……”这一动不小心牵动了余其扬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人也跟着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慢慢地睁开眼,等着眼前的事情从模糊变清晰,一张略带憨厚的笑脸映入眼帘。
余其扬“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激动地哼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由于刚才用力过猛,他更是大力地咳起来。
“阿其,阿其,你没事吧?”身前的人着了急,赶忙跑到他身后,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同时身子一探,端来一杯水,凑到阿其嘴边。
足足喝完一整杯,余其扬这才感到唇口间的干涩舒爽了很多,堵在喉间的浊气也慢慢散开,清清嗓子,兴奋地说:“顺子,顺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年青人略带羞涩地抓抓后脑勺,被阿其那样炙热的目光盯着,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余其扬悄悄将手移到大腿上,用力一掐。
“啊!”
“怎么了,怎么了?阿其,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吗?”顺子紧张地俯下身,要求检查。
却看见余其扬傻呵呵地笑起来:“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幻觉,真的是你……”
“当然不是幻觉!”顺子有些好笑地白了阿其一眼,随即坐倒在余其扬床边,认真地说,“阿其,我这两天可担心你了,就怕你没有逃出来,就怕你已经……”说着说着,声音中已有些哽咽,“幸好幸好,老天保佑……”
“所以你才会又去那条巷子?是为了看我有没有事?”
“嗯。”顺子诚恳地点点头。
那副诚挚的表情,让余其扬心中升腾起一阵暖意,他将头稍稍后仰,长长吁了口气:“幸好幸好,我们都还活着。”
“阿其,你刚才再去那条巷子,也是问了……”
“嗯,没错。你不知道,在那条巷子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两个妇人说看到什么尸体,又看到你的鞋丢在那边,我吓得脚都软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声音渐低,余其扬又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那种汹涌而来的恐惧感,即使到了此刻,仍然心有余悸。
顺子激动地一把握住余其扬的手:“不会的,不会的,看,我们不是都活得好好的,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还有梦想没有完成,我们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嗯,是,我们是要雄霸这整个上海滩的人啊,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死掉,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四目相对,有炙烈又满怀抱负的光茫在闪动,余其扬和顺子同时觉得心怀激荡,自丹田升腾起的一股豪气充盈胸中,激动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由不得更紧地握住对方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才开始叙起家长。
“阿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啊,是这样的……”余其扬一向口齿清晰,当下连比带画地给顺子讲起他是怎么从青帮人手底下逃出来的,包括怎么受的伤,怎么回得仁济堂,后来又看到一家穷苦人吃不起药,巨细无遗都说给顺子听,却莫名地独独漏掉鸿爷那段。
这一翻波折,听得顺子一愣一愣的,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感叹:“难怪刚才给你治病的大夫说,这年青人命大啊,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折腾了这许久,还能活下命来,不容易啊,不容易……”
经顺子这一提,余其扬才猛得想起一件事,他认真的环顾四周,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床一橱一桌两椅,像极了客栈旅馆,可是,那桌上却意外地摆了一束满天星,插在白瓷瓶中,其中夹着几朵鲜艳的太阳花,顿时让整个房间都活泼起来。
“这是哪里?”
“这里啊……阿其,你听过沙丽菲酒馆吗?”
“沙丽菲酒馆?”余其扬默念着,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任何沾边的信息,却仍是茫然一片。
看着余其扬一脸茫然的表情,顺子笑起来,突然凑近他,略带神秘地说:“阿其,你知道鸿爷吗?”
乍听“鸿爷”二字,余其扬心头一震,身子几乎要颤抖起来,却被他勉强控制住,面上更是不动声色:“听过,怎么了?”
“啊,你竟然听说过鸿爷!”顺子有些吃惊,随即又得意起来,“那晚,我就是被鸿爷救的!”
余其扬的拳猛地捏紧!
本来靠在床头的背脊绷得笔直,眼睛更是牢牢地盯住顺子,一瞬不瞬。
“是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顺子将手撑在背后,望着房间的天花板,回忆起来:“那天啊,青帮的人追得太紧,我们被迫各自逃命之后,我就低着头往前冲,抓到什么扔什么,心里一直在想:挡住他们,挡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砍我!那时候,真的怕极了,害怕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砍死了。我还记得那晚的雨下得很大,我也不知道在大雨里跑了多久,突然感到一阵刺眼的光,一抬头,这才发现我竟然跑出了巷子,来到一条陌生的大街上,那时候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眼看着青帮的人追过来,转身又想逃,却脚下一滑,一跤跌倒在路中间。这时,只听见一道尖利的刹车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青帮的人喊:‘鸿爷!’声音恭敬极了。我勉强睁开眼望过去,好险!那车就停在我身边不足一寸的地方,天太黑,车灯又刺眼,只能看到摇下的车窗里一张掩在阴影中的脸。”
“‘怎么了?’他平静地问,而那帮青帮的人竟没有一个敢回话,过了一会儿,大声吼道:‘我们给鸿爷面子,今天就算了,算你小子走运!’一转眼,竟全都走光了。然后,被称作‘鸿爷’的人说:‘看样子,这个年轻人伤得挺重,把他带回去吧。’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顺子说的时候,余其扬心里一直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他自己也摸不透。
鸿爷……
慢慢地知道他更多的事情,却只是让他想追随的决心愈加坚定。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波谲云涌的上海滩中成为霸主?
“阿其,你知道吗?那一刻,鸿爷就像老天爷降下的天神,只随口一句话,便救了我这条卑贱的小命。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想,他一定长了一张观世音菩萨一样的脸。”
虽然在严肃地想着鸿爷,可是,听到“菩萨”二字,余其扬还是忍不住大笑出来:“乱说什么呢,菩萨是女的,鸿爷怎么可能长得像菩萨?”
“那那……像佛祖?”
“别瞎说了!”余其扬笑着打断顺子的话,正色道,“鸿爷不是菩萨,也不是佛祖,鸿爷就是鸿爷!”
“嗯,我懂。啊,对了,阿其,你知道吗,这家沙丽菲酒馆就是鸿爷开的哦,听说以前这里有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后来老板娘失踪了,这店就关了好久,直到鸿爷再将它开起来。据说,鸿爷每到傍晚,不管多忙,都会到这里喝杯酒,小坐一会。”
“真的吗?”
余其扬跳下床,站在顺子身前,抓住他双肩,郑重地问。
那副认真的表情惊坏了顺子,他呐呐地回答:“传言是这么说的啊……”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喇叭声,顺子叫起来:“啊,是鸿爷的车,他一定是准备走了……喂,阿其,你去哪里?”
余其扬哪听得进顺子的叫喊,他顾不得重伤未愈,更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脚,一个箭步冲到阳台,正看到楼下停着的黑色轿车和俯身坐进车里的背影。
黑色的宽檐帽,米其色的长风衣……
余其扬张嘴想喊,却又不敢,试想他是什么身份,在鸿爷惊天的势力下,无异于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他凭什么喊……
夕阳下,独见那个一闪而逝的背影,却莫名让余其扬感到鸿爷宽和的性情……
直到黑色轿车开远,直到它消失在人流中,余其扬仍然没有动,他呆呆地望着,茫然地想着。虽然没能真正见到鸿爷,那个背影却像是刻在余其扬心头,消磨不去……
5
傍晚的沙丽菲酒馆,昏黄的灯光已开起,打出低调又靡乱的气氛,正是工人下工,职员下班的时间,整个馆里显得喧闹而嘈杂,偶尔会听见客人大声斥责酒保服务不周的声音。
余其扬靠坐在窗边,却注意到明净的窗玻璃在夕阳的余辉下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时不时转过头,望向酒馆角落里某个安静的座位。
空的,仍是空的……
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失望。
他打听过,顺子所言不虚,鸿爷每到傍晚便会习惯性地来到那个安静的角落,点上一瓶酒,一个人呆一会儿。
看过的人都说,鸿爷常常会对着桌上那束满天星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六天了,整整六天,鸿爷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打破一贯的习惯,再未出现。
垂头丧气地回到仁济堂,余其扬连晚饭也不想吃,只想赶快回房,去床上躺一会儿,思索他跟鸿爷是不是注定无缘,思索他是不是应该再投青帮……
没想到,却被舅舅王掌柜抓个正着。
“阿其啊,你回来的正好,这里有包药,你帮我送去百乐门大舞厅的后台,那边要的很急,你动作麻利点!”说着,已将药包递了过来。
“小陆子呢,让他去送,我累了!”
此刻的余其扬哪有闲心管送药的事,随口推给店里的小伙计,却立刻遭到王掌柜劈头盖脸一顿好骂:“你个小兔崽子,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嫌累,打架的时候你怎么不嫌累,只是做点送药的小事,就能累坏了你?小陆子还要磨药,哪有工夫去送,快去快去,莫要再多说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不情愿地接过药,余其扬心知他若是再顶嘴,舅舅一定还有套更厉害的说辞等着,说不定把他死了的老妈都搬出来,那他真要一个头顶两个大了。
正朝门外走着,突然感到迎面一阵狂风刮过,只听“嘭”地一声响,两个人重重地撞在一起,足足倒退了两大步,这才定下来。
余其扬摸摸被撞痛的胸口,定睛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隔壁何家的顺子。
“我说你被鬼追么?跑这么急作什么?”
“阿其,阿其,我……我……”顺子也不顾自己被撞疼了哪里,兴奋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到底怎么了吗?别着急,慢慢说。”看他那样子,余其扬隐隐感到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顺子刚舒了口气,正要说,突然瞥到王掌柜向这边投来的厌恶目光,头一低,赶忙将阿其拉到门外。
“你知道吗?我听我哥说,百乐门大舞厅今晚有个名流舞会,鸿爷也会去!”
“真的吗?”余其扬惊问,原本毫无精神的眼瞬间亮起来。
“当然是真的啦,我哥是在百乐门舞厅里当侍者的,他的消息怎么会有错,”顺子说得理所当然,随即又皱起脸,“可惜他今晚不当班,没法帮我们混进去。唉,这么好的机会……”
看着顺子那副灰心丧气的模样,余其扬勾起嘴角,扯开一抹笑。
他神秘地眨眨眼睛,掂掂手中的药包:“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我们走!”
“啊?什么妙计,阿其,别跑嘛,告诉我啊!”
“来啊,追上我就告诉你啊,哈哈……”
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余其扬笑得开怀:终于,他终于要见到鸿爷了!

“喂,你们两个,不许进去!”百乐门歌舞厅的后门前,门神一样的大汉粗声粗气地吼,庞大的身子往余其扬和顺子身前一拦,完全挡住他们的去路。
顺子的手心已经冒汗了,他小时候被这样的“巨人”打过,一看见就哆嗦。
他悄悄扯了扯余其扬的袖口,在他耳边小声说:“阿其,要不算了……”
余其扬却在背后拍拍他的背,暗示他放心,然后举起手中的药包,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仁济堂派来送药的。”
“送药的?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任你们糊弄吗?别瞎说了,走开,走开!”
大掌一挥,几乎搡余其扬一个踉跄,他却仍是自信地笑着,继续解释:“这位大哥,我们真是送药的,听说很急,您就行行好……”
“不行,不行……”
门神刚想再赶,只听里面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叫起来:“送药的?送药的在哪呢?快进来,快进来!阿康,放他们进来!”
“是!”阿康应道,恭敬地将两个让进去。
顺子还有些怕,被余其扬一拉,跌进了门。余其扬自己,却是抬头挺胸,走过阿康身前时,还故意一扬眉头,像是在说:看吧……
经过一段昏暗的甬道,余其扬这才看到刚才喊话的女人,她正站在灯下,急得直跳脚,见他们进来,像是看到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一般,立刻双手合什念叨:“谢天谢地,这药总算是送来了,阿源今晚可不能有半点闪失……你们两个,火房在那边,赶快把药煎了送过来,要快!”
“哦……”余其扬随口答应,转身拉着顺子走进火房,熟练地将药炖上。
“阿其,我们真的要把药煎好端过去?”
“当然不!这药还有一会儿才能炖好呢,我们先溜进舞池里看看。”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音乐声,曲调优扬,旋律优美,“听,舞会开始了,我们快走!”
连跑带跳地来到楼梯旁,兴奋的情绪充满了余其扬和顺子的每一个细胞,让他们被炎热天气蒸红的脸颊更红,深吸一口气,正思虑要怎么躲过保安,一转身,便和一个人撞上了。
“呃,对不起对不起……”余其扬和顺子生怕被发现,立刻一迭声地道歉,悄悄抬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人似乎有急事,只匆匆丢下一句“没事”,便沿着楼梯上去了。
“这个真奇怪……”
两人嘟囔了句,却丝毫没让他干扰自己的好心情,顺利绕过保安的视线,他俩溜进舞厅里,余其扬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有多寒碜,看着炫丽灯光下,一对对步入舞池的男男女女,哪个不是礼服旗袍,只有他和顺子,一身粗布衣服……
余其扬困窘地直想打个地洞钻进去,可是,想见鸿爷庐山真面目的决心又是如此强烈,让他无论如何不会半途而废,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悄悄地往角落挪去……
突然感到脚下一隆,猛地意识到他踩了人,余其扬心中一惊,几乎是跳离地面。
他“唰”地转过身去,一阵狂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悄悄从眼底望过去,却发现那人根本没有在意,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有那双深邃得如两汪深潭、看透世情的眼睛闪着冷静的光,越过他,望向不知名的某处。
那眼神,余其扬说不清是吸引还是恐惧,想靠近又想远离……
就在他犹豫决断之时,那人突然贴近,压低声音说:“小伙子,别怕!”双手已一揽他腰间,一握他手掌。
“你……”
“嘘,别说话,跟着我……”声音温柔,却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伴着音乐,舞步轻摇,优雅的身姿已在舞池边缘荡开……
余其扬自认为平时也是极聪明灵活的,可是遇上这个人,却是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只能随着他的舞步,僵硬地摆动起身子。
舞曲过半,那人突然轻笑:“跳得不错嘛,有练过?”
“嗯。”
余其扬含糊地回答,却在心中大骂:余其扬你这个笨蛋,不是决定要把学的那些东西全藏起来的吗?怎么一遇到这个人,就全部忘个干净?
那人像是极满意这个答案,笑道:“这最好,现在听我说,接下来,我会带着你转一圈,然后,滑步,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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