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在神游的我下一刻已被甩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清楚,我是谁!”阴森森没有半点人气,一下将我冰封起来。
“啊!晋王爷!”瞪大眼睛,却不意味着害怕,此刻只是弄不清状况而已。
下巴被高高挑起,直视着这高踞的人儿,脑中一片空白。
“不对!”他摇头,“我是吕成安,是成。记住!秋魂!”眨眨眼睛,搞不懂他玩的什么把戏。
“来,秋魂,再叫一次!”他抱着我坐在地上,慢慢地抚弄着我如丝般的长发。
“叫什么?”
“叫我!”
“晋王爷!”
“错!再来一次!”
“晋王千岁!”
“错,再叫!”
“殿下!”
“错,再来再来!”
他不厌其烦,我却找不到答案的要领,被玩弄于他人掌中,心头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够了,吕成安,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忍无可忍。
“呵!这回对了!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成’!”他好象很高兴,被人怒斥后还如此开心之人,普天之下也属罕有。
“成!”象被催眠一般,迷惘地吐着不甚清晰的字音。
“恩!再叫,我还要听!”象个撒娇的孩子在我耳旁低语,湿湿的气息吹在我的耳后,我一阵颤栗,“别,别这样,成!”
满意的点点头,再度将我放在床上,俯下身子,与我唇齿相交,许久之后,我清楚的听见他说,秋魂,你逃不掉的,忘了逸!以后你只有成!
我不记得是否回答,只知道此时的我已是泪如泉涌。
此后的日子变的诡异起来,他隔三差五的总来玉虚观来小住几日!却再未对我作出过逾越之举,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或是讲些朝中的逸闻趣事,而我总是一副方外之人的模样,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他却毫不在意。
就让这种状况会永远这样下去吧!我心中时常这样想。
转眼间,我出家为道已是半载,又快入秋了,我站在升仙台上远眺着江南,却不知在望些什么!手中拿着宫中转来的家书,没有丝毫的情绪,既已出家,又何以为家呢!红尘俗事于我何干!我冷笑一声,将它撕成碎片,随风飘落。
“秋魂!你让我好找!”人随声至,一件外氅轻轻的搭在我的肩上,“你身子弱,也不知爱惜自己,这里风大,也不知多加件衣服!”我并不答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风又大了些,吹起一些纸屑,打在成的脸上,他随手捞起一片,“秋魂,为何将千金难求的家书毁之一旦呢!”
我转过身来,潇洒地轻轻挥去那片纸屑任它在风中飞舞,“成,何为家书?”
“家书,家书就是~~~~”成一时语噎,喃喃了半晌,才悻悻地叹到,“秋魂,我确不懂家书所谓何物!”
嗤笑出声,丝毫不掩饰我的嘲讽之意。
看着我,突然间郑重之色显露在他脸上,“秋魂,我生在宫廷,长在皇室,从没有见过所谓的家书,有的只是朝廷的圣旨,没有内容只有结果,无外是两种‘生’或‘死’,你永远不会明白那是何等样的心情!”声音愈来愈低,几不可闻。
他背过身去,好似风中一片落叶,孤寂又充满了哀伤。
“成!”从未见过这样的成,我一时间竟以为看走了眼,“对不起!”象做错了事的孩子,我低着头不敢再妄置一语。
“为什么要道歉呢!”成转过身来,一把搂住我,“其实,你和我本就是同一种人啊!又怎会不了解我呢!”
抬起头,正对上那似水的柔情,我却不禁悲从中来,“不一样,不一样,你是王爷,我又怎会与你一样!”带着哭腔,将一腔悲愤发泄在成的身上,“我懦弱我无能,我只是个供人玩弄的提线木偶,永远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一辈子戴着面具做戏,曲终人散时,也就是我的归期,到时连个为我哭泣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棺材里,看不到星星、月亮~~~~~~~”
“够了!”大声打断我,一把抓起我的领子,“看着我,秋魂,听我说,你不是木偶,你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不管你身后有多少根线,我都会斩断它们还你自由!”
“自由!那代价呢!”我用力推开他,狠很地看着他,“天下哪有白吃的饭,白穿的衣,白送的人情!”
“秋魂!相信我!”他再度抱住我,坚定的说,“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我只要你快乐!不要任何代价,我只求你能展颜一笑!”
心渐渐暖了起来,我却依旧抗拒着这巨大的诱惑,我怕,我真的好怕,若再如此沉迷下去,那就真的会万劫不复了,“不,,你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努力保持一丝的清醒,却力不从心。
“相信我,相信我~~~~~~”他反复地说着,承诺着,就象牙牙学语般一遍又一遍。
终于我无力抗拒,身子软软地滑落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就在信一次吧,大不了灰飞湮灭就是了,在我神志最后一丝清明之即,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是爱我的呢!
~~~~~~~~~~~~~~~~~~~~~~~~~~~~~~~~~~~~~~~~~~~~~~~~~~~~~~~~~~~~~~~~~~~~~~~~~~~~~“秋魂!今天去天宁寺一行,可好!”
“不去,不去,那里的老和尚好生讨厌。”
“那就去云雾山踏秋,如何?”
“不要,坐车坐的我身子都散了!”
“好,好。那咱们到琼花园赏菊,听说从波斯新进了一种蓝菊,堪称极品!”
“没心情,蓝菊有什么好看的,我倒更喜欢黄菊!”
“那、那~~~~”他在那边愁容满面,我在这里瞧着成的窘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瞬间愁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的是一副了然于心的微笑,“我就知道,你又在消遣我了!”
我收起笑容正色道,“贫道不敢!”
话音未落就被他一把揽过,搔弄着我的腋下 ,“不敢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笑的前仰后合,不住的讨饶,他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我只好大叫一声,“成,莫要闹了,我要恼了!”他大笑着,将我抱在膝上,,用手指轻点我的鼻头,“你啊!就是怕痒,要不然,我可真的对你束手无策了!”含着笑,将头埋在成的怀里,享受这温馨的时刻。
不知何时我与他竟成了这种关系,朦胧、模糊的暧昧之情越演越烈,从怒目相向到轻斥直至相拥,甚而打闹取乐,成的包容宠溺与我的娇纵任性成了这场游戏不变的主题,我与成都乐此不疲,我不免沉溺于此中,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及时行乐吧,得快活时且快活,哪管他日人生长恨水长东。
嬉闹着忘记了时辰,整装步出山门时,已近晌午了,正要踏上马车,却见远处飞来一骑,荡起滚滚黄尘,不多时,已近在眼前,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府近侍。
成从不让他的人来玉虚观,每每都是轻装简从,小住数日,又急急赶回去处理政务,他的日程安排的很满,毕竟是领内大臣兼着军机亲王,掌管天下兵马,每日公务如过江之鲤,既繁且重,但他从不将公务带进观中,用他的话说,陪我赏花弄月是急中之急,重中之重,秋魂永远都是第一位,我常笑他痴癫,却并不当真。
望着成铁青的脸,我不禁感到一阵恶寒,拉拉他的衣袖,轻声低语,成,也许真有急事呢!,他朝我温柔一笑,点点头,压了压怒气。
那名近侍翻身下马,单膝跪倒,“王爷,恕罪!”
“行了!”成一挥手,“何事?快讲!”
“王爷,是密奏,是不是~~~~~~”他抬眼望着我,示意成将我屏退。
“混帐!你竟对玉真子如此无礼!”成一把揪住来人衣领,甩了出去。
我惊叫一声,拉住暴怒的成,“成,冷静些,听他说,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不等成回答,疾步走到那人面前扶起他,轻轻一笑,“去吧!”,随即站在远处旁观。
只见那人战战兢兢地再次跪倒,对成不知禀报了些什么,成先前的怒火早已被震惊取代,一脸的惊异与慌张,他愣怔了一下,急速向来人交代了什么,那人行礼后又绝尘而去。
成步履踉跄,近到我身前,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秋魂,出事了!”
“我知道!”微笑着,轻拥着成,想缓和他的恐惧与不安。
“夜闯皇宫,意图行刺,其罪当诛!”一字一顿,仿佛耗尽最后一丝气力,“逸安被打入天牢,三天后问斩!”
青天霹雳,我登时僵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秋魂(八)
我一向随遇而安,很少抱怨些什么,但这次却禁不住讨厌起这样的性格,已经三个月了,玉虚观就象是被遗忘的世外桃源,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没有丝毫波澜起伏,成在这三个月里再未踏入玉虚观半步,逸仍旧生死未卜,几次遣人出观打听,却都无功而返。
罢了,没有消息岂不就是好消息,自我安慰着,心却越来越慌。
窗外开始飞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丝毫没有打住的迹象,我推开窗,望着遍地的银辉,心思却仍旧纷乱如麻,摇了摇头,转身坐定,抚上焦琴,一曲汉宫秋,让我奏的七零八落,调不成声,用力划过琴弦,意欲挑起一个高音,不料却是弦断音绝,我惊呼一声,望着断弦和琴上鲜红的血渍,一股恐惧从心头升起。
不行,我要做些什么,等我回过神时,已站在观外,身上仅着了件单衣,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我浑身一颤,却不想再折返回去,无意识地走着,却怎么也走不出这片迷雾。眼前到处都是雪白一片,白的刺眼,白的令人心悸,我慌张,我害怕,我终于迷路了,拼命的向前奔着,妄图找到一个出口,一个依靠,却是徒劳无功。成、成~~~,救救我,成~~~~~~救救我,我大喊大叫,却没有回应,跌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意识慢慢的抽离,好想再见成一面啊,我奢求着最后一丝希望,直到完全陷入黑暗。
再度回魂过来时,映入我眼帘的是成憔悴的布满血丝的双眸,“你醒了!”温柔的说着,仿佛谈论一件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秋魂,”他微笑着扶我坐起,“你昏倒在观外,若不是清风明月及早发觉,恐怕~~~”意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却未说下去。
“恐怕早已羽化成仙了吧!”想笑笑,却没有分毫力气,只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秋魂,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他突然激动起来,紧紧的抱住我,“难道你就这么忍心一走了之,那、那我怎么办~~~~”他语无伦次,我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只是想见见你~~~~~”也许只有此时,我才容许自己脆弱,“别丢下我~~~~~~”
“对不起,秋魂!”他抚着我的青丝,“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永远、永远!!!”
他的怀抱总是那么温暖,那样宽阔,我发现自己已恋上这片本不属于自己的领地,不想放开,不想离去,在此刻他是属于我的,抓住那片衣角,仿佛签定了永世的诺言。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手中已空无一物,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我苦笑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滑落脸颊。
“公子,可有不适?”诚惶诚恐地声音打断我的自怨自艾,转头瞧见身旁的清风明月,一时困惑,“你们唤我公子?”
“是!”二人垂首,“晋王爷吩咐,王府不同观中,莫要让闲杂知晓观主的身份为好!”
“王府?”我懵懂不已,“什么王府?”
“晋王府。”成一打帘,带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秋魂,我说过不再离开你,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只好将你带在身边。”脱下貂皮外氅,捧过手炉,在床边缓缓坐定,“这是我特意为你所建的梧桐院,完全仿照江南风韵,你看可还入得了眼!”
我明眸微转,开始打量起这间雅室。好生眼熟,完全是我江南燕府的居室风格,心中虽是讶异,却未颜于色。为何还要让我触景伤情,口中虽道着谢,内心却不免暗自埋怨着成。
成并未察觉到我的不快,用他那刚刚温热的手掌轻轻擦去些许沾在睫毛上的泪珠,“秋魂,别再暗自饮泣,眼泪不适合你的!”他起身要走,我却适时抓住他的衣摆,“成~~~”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如鲠在喉,吐不出来。
他回头凝望着我,微微一笑,“秋魂,逸安已性命无忧,你大可放心!”
难道他有读心术不成,我哀怨地望着他,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好了,好了!”成掰开我的手,将锦被裹紧,“还有事需我善后,很快就回来陪你!来,先用晚膳吧!”一招手,清风明月将早已煨好的山珍海味尽数奉上,虽食之无味,但成胜意拳拳,我也只得胡乱应付着。
成一直在笑,我用余光斜扫,他身上的戾气早已被股祥和之气所代,而那股霸气也已消失殆尽,一种似有似无的落拓之意环绕在他周围,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一无所知,但只要逸平安就好,在我咽下最后一口燕窝时,竟发现自己好象再也忆不起逸的容貌来了。
有成在身边的日子总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又半月有余,此间成虽有时忙碌,但每晚必会宿于梧桐院。
夜半醒来,借着月光,贪婪地注视着这个拥我入怀的男人,心中溢出一种满足之感,这就是幸福吗?如果是,那我还可拥有它多久,暗自求解,却永无答案。
成得空的时间愈来愈多,经常可以整日陪外我吟诗作对,说不出究竟有何不妥,但心中常是疑惑:身为王公显贵不是该很忙才对吗!
疑问并没存在多久,转眼便是新春,虽我不是朝廷中人,却也知晓,成身为重臣,理应统领百官入宫面圣,恭贺新禧。
出乎意料,大年初一,成却足不出户,大清早便唤我起身,与他共同接受王府一干人等的朝贺,我俨然成了他们的另一位主子。
赏了红包,发了喜钱,扯扯成的衣袖,示意告退,这种场合实不适合我,成会意,站起身来,执住我的柔夷,信步向内堂行去。
“圣旨到!”尖细而高亢的传旨声,另令我止住脚步,“晋王吕成安接旨。”
不安地望着成,他温柔的一笑,转身紧走几步,跪在中堂,三呼万岁。
“晋王吕成安,多年来尽忠职守,功在社稷,因劳成疾,身染重症,辞官归里,朕体念旧臣,又感手足之情,甚为挂念,正值去岁迎新,特赐晋王黄金万两,绸缎千匹,以示天恩,钦此!”
望着正与传旨太监寒暄的成,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得要领。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听着。
重金谢过来人,成返身看到我痴傻的模样,轻笑出声,“秋魂,大清早便发呆不成!”
“真相,成,我想知道!”毋庸多言,我难得正色如此。
成点点头,“如你所见!就是如此。”他挥退众人,将我搂在怀中,“本不想让你担心的,不过是丢了领内大臣的差使,兵权被削了一半罢了,性命还是无逾的。”
“为什么,”不知为何,心头象压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是、是为了逸。”虽心知肚明,却还是意欲求证。
“是,也不是!”成模棱两可,“其实,自古权倾朝野者,必不得善终,当今早有意将我手中权力收回,怎奈苦无机会,这次逸安的事正好授人以柄,落人口实。圣上天资聪慧,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良机!”
越来越糊涂,成不是皇上最宠幸的臣弟吗,又怎会处处相逼,看着我一头雾水,成无奈的苦笑,“秋魂,不要道听途说,那总不可靠,我之所以能在朝中呼风唤雨,全拜先皇所赐!”他顿了顿,神情变得落寞起来,“我与二哥和五弟皆出自太后,父皇三十多个子女中,以我三人最睦,二哥身为嫡长子,理所当然是太子不二人选,但父皇在世时,最是宠爱于我,几度要改立太子,不知从何时起,二哥不再与我亲近,看我的眼神,常令我心寒,我本无意王位,自然不想介入这纷繁的宫廷之争,但世事无常,父皇虽最终没有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