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推门,然后迅速的往后跳,果然避开了劈空而来的力道。
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是自己心爱的人,但有的时候,小心一点也是有必要的。
从打开的门扉看进去,一个黑衣的,脸色苍白的面目平凡的少年,正坐在房中椅子上,用那双黑得勾魂摄魄的眸子,瞪着他,手脚倒不见什么动静。
暗中放开藏在袖里握着一把铁蒺藜的右手,让暗器们回归原来的位置,吉祥嬉笑着踏入自己的房间,一边掩上门一边道:“真是稀客哟,第一次看亲爱的来这里呢。感觉怎么样?还满意吗?”
(十)
少年不动,只瞪着他,半天后,才恶狠狠地憋出一句话:“我以为唐门属于白道门派。”
“是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唐门从没说过要改变自身的性质呐。
“我也以为你唐吉祥好歹也算是个白道中人。”
搔搔脸颊,吉祥想了想,道:“我也没听说我什么时候进了黑道。”
“可是……”顿一顿,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却又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吼道:“我没见过象你这么卑鄙无耻的小人。”
那张桌子,是深山中的老桃木做的哟,虽然他一身武功非常可怕,但是这么冒然拍下去,手掌不痛也会红。看看,粉白的掌心都泛出鲜艳的血色了,如意没感觉,吉祥却看着分外心疼,不自觉地,走上前去,拿起他的手,吹了吹,道:“不要这么用力,伤了手我会心疼的。”
“呃……”少年一楞,看着吉祥低头,手心中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不知怎的,脸竟然红了。他忙不迭地抽回手,并把它背到身后,低喝:“你干什么?”
吉祥抬头,笑道:“帮你吹吹啊。”
“我的手又不痛,吹什么?”脸更红了。就算隔着一张面具,也可以从那粉粉的红晕中看出脸上肌肤的真实色彩。
吉祥看到了,不过他更想看看他真实的肌肤。所以伸出了手。没想到如意竟然连退三大步,用警戒的眼神盯着他。
吉祥看着自己横在半空中的手掌,五指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才慢慢收回,奇怪道:“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你想干什么?”盯着他的手,如意问。
“我不是说过你戴人皮面具不好看吗?戴久了皮肤得不到呼吸会损伤肤质的。来,把那张面具给我吧。”
“不给。”再退一步,如意道,“你已经收了我两张面具了。我来又不是专程送面具给你的。”
“那你专门跑到唐门来干嘛?唐门的机关并不那么好解吧。”
“我来找你算帐。”吉祥不问倒还罢了,一问少年又想起来了。怒火再次烧上他的眼。“我问你,为什么在江湖中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没有哇。”吉祥无辜地回答,他冤枉啊。这些日子他只在唐门最多就只在四川境内闲逛,好久没跑到外面去玩了。他哪有机会兴风作浪啊?
“没有?那江湖中的传言从何而来?”
“传言?什么传言?”吉祥迷糊了。
“还装?就是那个……那个……”如意说不下去了。
“那个什么?”吉祥被他扭捏的态度挑起了好奇心,很罕见的,这般手足无措的姿态,真是太可爱了。
“‘唐吉祥是魔教教主的禁脔’。这个传言是怎么回事?”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之后才发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为情。只是愤怒的火焰被点得更旺盛了。虽然早就知道江湖中闲人太多什么样奇怪的传闻都有可能产生,聪明人要学会看透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迷雾找出事实的真相,但是一旦自己被扯进这种不知道从何而来无凭无据的传说里,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怒发冲冠。毕竟,这传闻并不算是空|穴来风,它正好,点到了他与某人一些不能见人的关系,这令他尤其愤怒。他一直引以为耻的事情,除了当事人再无人知晓的关系,竟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被传扬开了。他的愤怒中,其实带着几分羞恼,不过他才不会承认呢。
姑且不论某人会不会这么做,事实上也只有他知道事情的经过有能力这么做不是吗?虽然他故意混淆了上下位置主从关系,但这种行为依然不能被原谅。所以,他才以堂堂魔教教主之尊,行偷偷摸摸的小偷行径,摸进某人的房间,要好好给某人一个教训。
只是,这个某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本想趁他进门时候给他的突袭竟然被他躲过了,没办法,只好实打实的与他硬拼咯。
“啊,原来是它。”吉祥一愕后,笑了。“你很介意吗?”
“是你做的对不对?你还要不要脸啊?”看到吉祥的笑容更令他恼怒。这家伙果真没脸没皮啊。
“不是我做的。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说过。”伸手向天,吉祥发誓。这真的不是他做的,他可不想为别人背黑锅。“不过,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很羞于见人啊。还是你不满意它与事实不符?”
气到没力,也暂时说不出话来,如意只好就近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休息兼泄愤。他发现,他和眼前这个人的思考方式似乎有一些地方总是搭不上线。这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为领导者这么多年专门训练出来的看人心的本领,竟然在他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
“或者,你还是觉得把事实变成和传言一样比较合心意?”吉祥沉吟着,慢慢道,“虽然就我个人来说我比较喜欢在上面的感觉,不过你我都是男人,你也会有想抱人的欲望,这我很能理解。你是我的爱人,自然有资格拥抱我。既然你想,那我们也可以试一试。唔,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做吧。你看,我这里有很多有用的药,你不用担心准备不足。”
看着吉祥展示在他面前的一药箱瓶瓶罐罐,如意错愕的眼神从药箱转到吉祥笑眯眯的脸上,再从笑眯眯的脸转回药箱。半天之后,绷得紧紧的生气的神经“啪”的一下全然断裂。他失控地冲过去,揪起吉祥的衣襟,在吉祥耳边大吼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吉祥赶紧用手捂住被震得轰轰做响的耳朵,皱眉抱怨道:“不要那么大声,耳朵会痛。”
“你……”气急之下再度失声。只能拎起吉祥的衣襟狠命摇动。不过,这个男人身高与他相仿体形与他相似体重似乎也差不多,摇动的效果没想象中的好,但意思到了就行。除此之外,他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慨。实在是……实在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能把这种羞于见人的事说得那么歪理连篇又理直气壮?
看着如意的动作,吉祥的眉毛皱起来了:“你不想?你对我毫无兴趣?不要吧,太打击人了。”
如意没抬头,不知该做何反映地摇头着。
“或者说,你不知道怎么做?哎呀,这不要紧的,反正我们都是新手,多练习摸索就好了。”
如意还是摇头。
“还是,你不想抱我,只想我抱你?”
“不是。”终于可以出声了。怒吼再一次把吉祥的耳朵震得几乎短暂失聪。
“那是什么?”吉祥极委屈,“你不说明我怎么知道你想怎么样?”
“我什么也不想。不想做,不想抱你,更不想被你抱。”大声地一口气地宣布完吼,如意长长吐了一口气。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要我么?”吉祥笑了,他伸出鲜红的舌尖沿着自己姣好的唇形慢慢地舔过去,然后,做了一件令如意终身难忘的事情。
(十一)
有一种舞蹈,叫做“霓裳羽衣”,听说过吗?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而跳的。据说那女人胖是胖了点,不过着实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是从很久以前,这只舞蹈已经失传了。天下再无人知晓这只舞蹈的跳法。
有一个人,他一点也不相信上面的判断。所以他做了一件事。
他去掘墓,掘古墓。誓言一定要从墓|穴中找到那支舞曲的踪迹。于是堂堂贵公子摇身一变,在那三年间,变成了一个掘墓人。
也不知道他到底掘了多少古墓,只知道忽然有一天,他出现在吉祥面前,扔给他一本羊皮本子,走了。
吉祥莫名其妙。要知道这羊皮本上记载的正好是他一心要找的东西,而他本身,也正好是个擅舞的人,为什么要把这辛辛苦苦找出来的东西给别人?
那人只说:“不好玩。”便无下文。可是吉祥明白,那人的意思是,这支舞不合他的胃口。
然后再问:“为什么给我?”
“不知道。”那人斩钉截铁地回答,“只是占卜的结果是这样。”
“哦。”别的话可以不听,一旦扯上了当今第一算师的占卜结果的话,吉祥便只能接受。没办法,谁叫这个既喜欢舞蹈又乐意去掘古墓的家伙,正好就是当今天下公认的算师呢?那个深受皇帝信任的护国国师,那个名叫“破邪”的人,正好也是吉祥的好友之一。
吉祥学过舞蹈。多年前,他初出道的时候,因缘巧合中,救下了被人追杀的破邪。然后,破邪看中了他一身柔软柔韧的骨头,逼着他随自己学舞。那段日子真是……一言难尽呀。好好一个大男人(当时是大男孩)竟在那里扭腰摆臀,够丢脸的。吉祥很想跑,可以破邪的武功虽然差,奇门遁甲却相当厉害,想跑都跑不掉。找他抗议嘛,他只瞟了自己一眼,说:“以后会用得着的。”然后,依然逼着自己动起来。
那是一生中最惨痛的日子。不长,只七天。却叫他足足瘦了十斤。后来问破邪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学舞,破邪只笑笑说,天意。直到破邪后来成了护国国师,吉祥才了解,所谓天意,就是破邪占卜出来的结果。
吉祥也会跳“霓裳羽衣”。虽只是短短的七天,可是在破邪的魔鬼训练之下,他也算得上是半个行家。翻看过羊皮本后,大致的舞步已经学会了。吉祥觉得,这样缓慢的步子,的确是需要一个颇有分量的人才能跳出味道。但是这样的步子,在某些时候,某些场合,却能逗引出某种异样的情绪。于是,吉祥把它改动了一下,改得比较适合自己跳。不过,这支舞,他只跳着好玩的,倒从来没在人前舞起。大概除了破邪,没人知道他还有这个才艺。
以前总想抱怨破邪要他跳舞破坏了他的形象,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天意。天意让他碰上这个人,天意让他爱上这个人,天意让他用尽手段,诱惑这个人。
吉祥只是凡人,他不想逆天行事。所以,在玉如意面前,他翩然起舞,目的只有一个,他要让玉如意为他神魂颠倒。
如意看着眼前的身影,眼睛都直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早知道吉祥是绝世美人,可是常常被他痞子似的言行逗得肝火旺盛恨不得把他扁成|人干才解气。却全然忘了他的外型和自己一样,都是纤瘦的人物。这样的形体,乍一看是极可爱,极没有攻击性的。若不是他总是在自己面前笑得奸诈邪恶兼行为怪异,自己恐怕也不会把他视为棘手的家伙。
可是,他一舞动起来,那飘逸的身影,却真的叫人失魂。
吉祥的舞,并不娘娘腔,但也不属于慷慨豪迈之类的。他的动作流畅、柔韧、且充满他独特的力量与美,即使没有音乐的伴奏,他的脚步敲击地板形成的节奏,也似一支魅惑人心的曲子,要把人的心,牢牢地勾住。
最可恨的不是他诱人的身影,而是他的眼和舌。
眼半眯着,眼中波光潋滟,便已叫人受不住。再加上那只鲜红的,缓慢的,丁香半吐的,在红唇白齿间逡巡的不安分的舌,就营造出了叫人头晕目眩的情Se。
如意唯一的感觉是,他怎么能跳出这样的舞蹈?这样与平时整洁的形象完全不同的艳媚的他,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不够,这样还不够。舞动中时刻注视着如意刻意拿眼神挑逗如意的吉祥还能从如意呆直的眼睛中察觉一丝清明的神智。他清楚,这种程度的挑逗远远不够,于是他伸手,掩上如意的眼,开始另一波的诱惑。
只觉得覆盖在眼皮上的手心并非全然的柔若无骨。带着薄茧的皮肤下蕴藏着力量与令他怀念的温度。然后,一具温热的躯体紧紧靠了上来。挨着他的身子,扭动着——或者说,舞动着。
轻触、退却、厮磨、隔离,不轻不重的接触只在眼睛被掩下被感知,不期然地挑起皮肤更敏锐的感觉。如意感到自己的肌肤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不自觉地蠕动着,期待下一次的接触。
只有手放在自己眼上,其他部分毫无束缚,可是,听着脚步声轻巧地移动,听着耳边他微微的喘息,感觉他身体的温度,如意却有种被他紧紧包围的感觉。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却发现,触手所及的,是滑润的人体的触觉,而眼上的手,也同时放开了。
吉祥就在自己面前最近处,他的眼只看到了吉祥的唇与唇边蛊惑的笑,顺着他的下巴看下去,从他洁白的颈往下,便看到他莹白的双肩和平坦光滑仿佛上等白瓷制成的胸膛,以及胸膛上,两点盛开着的,红艳艳的花。
一瞬间,口干舌燥。偏偏这个时候,两只柔白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一支可恶的膝盖还伸进他的两腿之间,在下身最敏感的地方忽轻忽重地摩擦着。轻 轻的,甜腻腻的声音几乎咬着自己的耳朵呢喃:“……不想要我吗?想要我吗?……”
下腹冲出一团烈焰,眨眼间烧遍全身,烧断离职。下身产生剧烈的反应,他一把擒住身前的细腰,蛮力一出,把人直接带向房间中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大床……
“呀……轻一点……”某人意思意思地轻呼,但嘴角却泛起得意的微笑。
(十二)
如意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很久没有这么舒畅的感觉了。
懒懒地伸个懒腰,睁开眼,才发现日已西斜,红红的夕阳透过窗框射进来,带来一股慵懒的气息。
这个房间,不是自己的。一愕之后,才想起前尘往事,急忙低头,果然看到自己身边,依然昏迷着的人。
好……惨!
白皙的身体布满淤青,下身处不仅有无数将凝未凝的白色斑块,更沾染着大片暗红的血迹。
血迹延伸到身下,在床单上染出令人触目惊心的大片痕迹。
饶是如意如何心狠手辣,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昏迷中的吉祥,脸色惨白,双眉紧蹙,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身体不时地微微抽搐,似乎,仍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长长的凤眼眼角,还残留着湿润的泪痕。
很……楚楚可怜的感觉——如意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的他,这样无力防备的,虚弱的,宛如被暴力摧残过的惨花败柳的他,比起睁着眼嬉皮笑脸逗弄人的他,更吸引他的目光,也更让人心,不又自主地,生疼。
心里,掠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觉,不由得伸出手指,沿着他美丽的五官,慢慢勾勒。
没有多少个男人,会理直气壮毫无顾忌地大声宣布自己的感情,也没有多少个男人,为了勾引别人,会放下身段大跳艳舞。据如意所知,黑道上肆无忌惮不受任何伦常束缚的人物们不会这么做,白道中古板固执的所谓豪杰们,更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行为方式。可是,眼前这个被江湖人视为白道新生代几大高手之一的人,却很自然地做出来了,更让人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是,他的一切作为,只对自己。对于别人——所有垂涎他美貌的男人或女人,他却从来不假辞色。
该拿他怎么办呢?无声地叹着气。冷漠的双眼流露出动摇与矛盾,浑然不觉得自己正盯着眼前那张沉睡的脸,似乎,要把他的容颜牢牢刻进自己的心版。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