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嘛要改?”少年番起一双与吉祥有几分相似的凤眼,不屑道。
“不改就算。以后少出现在人前就是了。对了我问了你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连你也一起被逮住了呢。”
“我怕你寂寞,来陪你啊。”
“花小妙,你有这么好心?不会真叫人连锅端了吧。早叫你小心的。那么那些家伙捉我时候下的药,是不是你配的?”
“哼,臭吉祥,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你不说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一说我就倒大霉,连刚配好的药都让那些家伙全拿走了,我都还没试过药性呢。”嘟起嘴唇,花妙嗔愤愤不平。
“杀手不好混,你还是趁早改行吧。”
“呸,无本钱的生意,拿了多少就赚了多少,我才不改行呢。”
“那你就等这倒大霉吧。”
“别咒我,否则我出去了一定不放过你。”
“怕你啊,来呀。”
“哼。”长腿一伸,便要横扫过来。岂料牵动同时绑住两人指头的细而坚韧的长丝,顿时将两个人的拇指勒得更紧。
“痛痛痛痛!!!”十指连心,当下两人的脸色同时惨白,却不得不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平衡,不再有任何激烈的动作。
能想出这种囚禁方式的人真是天才。吉祥是这么认为。更绝的是,他们居然把花妙嗔和他关在一起。
冤家啊!!
明知道他们的交情有点复杂,还这样安排,存心呕死人不是吗?单是用药手段上两人已经有心结在,更别提其他私下的东西了。两个人能少见一面都好,偏偏这些天来睁眼的时候便与他四目相对,看都看烦了。虽然花妙嗔脸上那至少砌了五层的厚粉已经不在现出他清秀的脸蛋,但终究比不上自己的亲亲爱人啊。
如意啊,爽了他的约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大发脾气呢。
好想如意啊。不晓得他会不会来救人。
虽然好歹也是江湖名人,但处在内力被封双手只有拇指被紧紧缚住有力也使不出来的状态下,想逃都逃不掉。现在也只能等待外援了。
朱七想来是不可能出现了,那小子记恨得很,自己弄伤了小雪的帐还没算呢。现在小雪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婚期在既,朱七才不会善良地考虑别人呢。重色轻友这句话,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造的。
如意啊如意,如果你还没气昏头的话,麻烦来救人吧。说实话,吉祥也讨厌这里的菜,素就素吧,拜托别连点油花都没有好吗?哪里来的厨子啊,手艺那么差劲,恐怕如意自己煮的,还比这好吃百倍呢。
“花小妙,我闻到菜味了。好象不是很好吃的样子啊。”
“我也看到了。”花妙嗔的眼都直了。“豆芽,他们居然送水煮豆芽来。天啊,我最讨厌豆芽了……”
“府里的两位客人怎么样了?”淡淡的笑声,从一个华服年轻人嘴里发出,剑眉星目的俊朗容颜与朱七有点相似,却远不及朱七有味道。甚至连邪恶的感觉,也淡了很多。
他是朱裕,宁王朱裕,朱七的堂弟、政敌,也是一心要推翻朱七地位的对手。
他的朱七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久到他已经磨练出足够的耐心玩这场漫长的游戏。朱七并不是个好对付的男人,没有完全的准备,弄不掉他。这一次抓朱七的朋友,正如朱七所料,是一个小小的挑衅,让朱七在大婚前,伤伤脑筋。当然,如果朱七不解风情的话,他也不介意送上一份血淋淋的大礼。人血啊,本来就是世间最美丽的颜色。而他,向来认为人命如棋,端看如何运用而已。
不过,吉祥果然是又美又强,害他不仅浪费了一些利爪,甚至费力气端了花妙嗔的组织才抢来他最新配好的强利迷|药,才把他弄到手。
艳若桃李,动若脱兔,不愧是久负盛名的唐吉祥,果然没让人白白期待啊。就连那个花妙嗔,洗净铅华也是个清秀佳人。若不是自己不好男色,这倒是值得收藏的玩物。
“回王爷,他们都挺安分的。”
“好好看着,别让人把他们弄走,明天再放出风声,我要看看朱七这回会怎么样。”
“王爷真的要和那位……正面对上吗?”忠心耿耿的老仆,带着丝丝担忧。
“放心,朱七那家伙无情得很,不至于为两条人命和我杠上。唉,我真想看看他变脸的样子。你说朱七如果按兵不动没什么反应的话,我们是不是在他婚礼上送他一分礼物比较好?就拿他朋友的尸首吧。”
“王爷,这会彻底激怒他的。”
“呵呵,玩玩嘛,不这样人生有什么乐趣?上回本来想和朱祁一起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的,偏偏让他好狗运逃掉了。皇上这样偏袒他,真让人看不下去。”
“王爷,虽然那位……要与男子成亲似乎罕见,但并未违反我朝律法,加上皇上的倚重,想以这个打击他,本来就不易成功啊。”
“所以才要玩呐,怎么能眼睁睁地看他继续得意下去哼,朱七这颗眼中钉,我就算拔不掉,也不会让他痛快的。”
“王爷……”
(二十九)
“朱七,你准备好了没有?”
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朱七面前,用那种很不恭敬的语气说,朱七有一瞬间的迷惑。
“玉如意?”
“是我。”
“你怎么……这个样子出现?人皮面具?”
“是。给我。”手掌摊开,平放在朱七面前。
“什么东西?”
“宁王府的地图。我知道吉祥在那里,不想我把皇族中人杀掉的话,最好干脆一点。”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狰狞。”就算戴着人皮面具,也可以看得出那嗜血的神情。恐怕这也是戴面具的原因吧。怕一脸的扭曲吓坏了人。看样子,的确是气昏头控制不住自己了。
“关你什么事?给是不给。”忍耐到今天,足够了。他玉如意一辈子的耐心在这几天都已经磨光,现在的他,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给。”起身,披上准备好的黑色外套,“走吧。”
“你也去?”
“天下王府的地图,全藏在我的脑子里,谁比我更清楚?吉祥好歹也是亲戚,我陪你走一趟吧。”
“走。”废话不说,转头,走人。
“肚子好饿啊……”还被吊着的人,哀叹。
“我早说过豆芽很难吃。”嘟哝嘟哝,花妙嗔已经被那种味道熏得全身无力了。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豆芽,但是味道就足以让他受不了。虽然没吃,但那种腐臭味道,一样难闻。
“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肚子好饿啊。”保存体力,保存体力,这是大难来临时候最重要的。
“死吉祥,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害人家这样费尽心思抓你?”
“我?没有啊。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逮我的人是谁,他的你的雇主,你也不知道吗?”
“知道就不问你了。不过,我知道幕后主使人来头不小。”
“废话。”
“你说还有可能出去吗?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想?当然可以。我也不想和你死在一块啊。”
“也是,你在京城亲戚朋友一大堆,不怕没人救,哪象我,手下全完蛋了,想找个活口都难。唉,头痛啊。”
“喂,救了我也就等于救了你,你头痛什么?”
“你真这么以为?”花妙嗔古怪一笑,“你是你,我是我,你获救与我何干?”
“小妙,说到底我们仍然是亲戚啊。”
“不是。”坚决否认。青白的小脸不可抑制地出现一抹神伤。“君无情,我被休。一刀,我受够了。你们姓唐,我姓花。”
“小妙……”
“什么都别说。”扭头,不再出声。
吉祥轻叹,只好住口。
宁王府,戒备要比朱七府邸森严得多。至少,寻夜的侍卫多得象蚂蚁。
毕竟朝中,能似朱七这般足列一流高手之林的皇族弟子,并不太多,甚至很多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方才一路飞掠过来的时候,如意就注意到了朱七的轻功相当的不错,真的进入江湖,与几大高手都在仲伯之间。
不过除了朱七,其他皇族,换个角度来说与蝼蚁有何差别?
朱七和如意都没带人,两人身上一身黑衣,静静地溶入黑暗中。
朱七带路,身形矫健的两个人,很快来到吉祥和花妙嗔被囚禁的地方。
说实在的,朱裕也太大胆了,宁王府中那么多的坚固地方他不用,仅将他们关在普通的地牢里,是不是他对花妙嗔的配药能力太有信心了呢?
寻常守卫,怎么可能挡得住玉如意?仅仅一根手指点下,一条人命就轻巧而无声地结束。
地牢里光线暗淡,倒不妨碍如意与朱七看人。待如意看清楚被吊在梁上的人后,肺都快气炸了。不自觉地,手指间用力,捏碎了手边所倚靠的门框。
吉祥倒是挺意外的,没想到刚刚打了个盹,就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虽然人皮面具不怎么能保养眼睛,但形状完美的杏眼中蕴藏的激动,便叫吉祥心里暖暖的。
不自觉地看着如意,几乎以为,时光要在这一瞬间停滞。
很动人的画面嘛。若背景不是阴暗的地牢就更好了。
朱七如是评价,从怀中掏出匕首递到如意面前,“要发呆或含情脉脉请稍后,喏,先把那小子放下来吧。”
“匕首?我有。”皱眉,如意看着那黝黑不起眼的玩意,道。
“我知道。不过缚住吉祥的,是天山千年蚕丝所制的绳索,除了这金鳄匕,任何刀子都切不断。拿去吧。”
“你怎么准备着那么周全。”
“因为我太了解宁王了。”耸耸肩,不当一回事地说明。
当真如此?虽然心底还在怀疑,如意仍拿过匕首,去割断细长的绳索,
绳子应声而断,两个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的人,却一齐摊倒在的上,无法动弹。
(三十)
伸手揽住下滑的身体,如意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吉祥竟然已经说不出的话来,他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眼神迷蒙,他身边的人,也陷入这样的状态。
“毒!”朱七心未动情未乱,判断很是准确。他果断地出手,封住两人全身重|穴,然后伸手在吉祥怀里摸索。
“你干什么?”
“找药!吉祥身上总有救命的灵药,先拿来紧急救援一下,要不然……”说着,手底下果然摸到一个小铁盒,灵巧的手指快速打开,拿出|乳白色的药丸,往吉祥和花妙嗔嘴里塞去。
好不容易才吞了下去,朱七抒了一口气,转向如意,“走吧。”
二话不说,背起人就走。只是,如意的齿牢牢地紧紧地药着下唇,浑然不觉下唇处,已经烙上深深血沟。
如同来时一般的迅疾无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潜出宁王府,只留下数具再也看不到太阳的尸体。
如意当然背着吉祥,失去意识的身体沉重而冰冷,让如意的心揪得紧紧的。
没见过吉祥这个样子,一瞬间竟让他有生死相隔的预感。
不是没见过中毒的症状,不是没见过毒发身亡的人。但他们都不是自己心爱的人,都不会激发自己的恐惧。而如意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看到美丽灵动的活生生的恋人,变成一具难看的尸体。
心下,大恨。在临跨出宁王府之前,如意回头瞄一眼宏大的王府,生出一个主意。
救人的工作,算是完成了。过程虽然顺利,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朱七把人放在吉祥睡的客房里,长长地吐气:“怎么办?”
看着呼吸微弱脸色铁青的吉祥和那不知名的少年,如意道:“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大夫?”
“御医能请,但不保证能解毒。这好象不是普通的毒药。”
“那就先请再说。其他的我想办法。”说着,双手抚上吉祥紧闭的眼帘,在充分感受到吉祥皮肤的冰冷后,转身就走。
“去哪里?”
“你先照顾他们。我去去就来。”
无星无月有风,是个适合夜行人出动的日子。也是个,适合不想见光的群体集中的日子。
许久,没召集自己的手下,如意从朱七府中出来,衣衫未换就召集京城附近的人,在京城里某间大宅中集合。
无人知道教主为什么在半夜里紧急集合。教主自从从总舵回来后一直没见什么动静,也许真如某人所说的,正全力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教主的私人感情,身为属下当然不好多嘴,只是本该沉浸在感情中的教主,为何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
“想办法给宁王朱裕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痛。”
“教主,要做到什么程度?”问话的,是京城地区的负责人。
“暂时让他有切肤之痛就行,其他的等我命令。”
“是。”
“还有,调药师堂的高手过来,我有急用。”
“是。”
御医来了,但正如朱七所料,束手无策。
药师堂的高手也来了,秘密地诊断后,只能摇头。
无人能解,无药可解。
天底下最出色的药毒专家都已经躺下,还有谁能解?
——这何尝不是一个讽刺?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阴沟里翻船的滋味,竟然那么苦涩。
当真绝望了?
没有。还有一线希望可以救人。还有一个家族,有能力救人。
对,四川唐门,吉祥的老家。
江湖风雨中传承了那么长的历史,不可能没有秘诀。而唐门立门之本,便是毒药与暗器。否则,他们何以培养出唐吉祥这样的专家?
早在救人回来后,朱七便用信鸽传送消息,请唐门务必派高手前来,同时,备好了八百里快马,单单迎候唐门救援人员。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漫长焦急的等待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宁王府的一场大火。
火起得离奇,也烧得迅速。眨眼间已经吞没半个王府。叫人救都来不及。
大火足足少了半夜,京城的夜空都被映红了。宁王朱裕固然失去了半座金碧辉煌的府邸,人命损失却不是很大。听说——仅仅是听说——大火起前,居住在被大火焚毁的院落里的人,都被人强行驱离。
若传说属实,这便是一场蓄意的纵火。但是那天夜里火灾现场人声杂沓。人人心思都放在大火上,无人可以提出明确的证据 ,证明的确有人放火。于是,这便成了京城又一起无头案件。
朱七才正想出手教训人呢,闻言只好暂时放弃。没办法,痛打落水狗虽然是他的爱好,但人生中若是太轻易铲除掉某些麻烦,那也是很无趣的事情呢。再说,烧掉的半座王府里正好放着他朱裕最重要的东西,这下子,够他忙一阵子了。
不问是谁下的手,看玉如意的表情就知道了。只是那也是朱七在唐门高手到来前看到的唯一的笑容,其他时候,便只看到如意守在吉祥身边,失神。
朱七的婚礼,推迟了。吉祥生死未卜,现在成亲也太不够意思了。当他拿这件事与小雪商量的时候,小雪只问了一句:
“王爷,我爱你,你也爱我吧。”
“是。”斩钉截铁,无庸置疑。
“那么,我要吉祥参加婚礼。”
“好。”
客观来说,等待的时间并不太长,七天而已。
七天之内,吉祥和花妙嗔的情况说不上好,也不见得特别糟。也许是吉祥的解毒丹起了作用,他们的呼吸虽然微弱,但也平稳。
如意一直守在吉祥身边,除了必要的睡眠以外。不过看他略显呆滞的神情,朱七免不了猜测,他到底是在担心还是在发呆?
不过朱七太忙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小雪出面帮忙处理大大小小的问题。
再一次看到小雪,依然震撼于他雪一般的清净。
白衣如雪,秀发如云。玉般的美颜上有一抹浅浅的微笑,但他用优美动人的嗓音所下达的指令,却干脆,而有效。
在处理问题的手法上,熟悉朱七府内幕的人都觉得,小雪办事的手段,与朱七府总管管五是越来越相似了,若说小雪是管五的小徒弟,也未尝不可。
传说,小雪当年曾是天下最出色的戏子,难怪他无论从容貌、身段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