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连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他妈……一群废物!
咬着牙低咒了一声,扬手,直接将手机砸了出去。
郑寒刚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他看了看摔在地上的手机,微讶的挑眉。
“没什么,你不用管。”我坐回椅子上,摆了摆左手,有些无奈的问,“又得吃药了?”
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看医生、打针、吃药。我发誓,只是讨厌而已,绝对不是害怕!
郑寒当然猜得到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因而好笑的看我一眼,上前几步,将手里的杯子递了过来。
“牛奶。”他浅浅笑着,声音轻柔。
低头望了望杯子里的白色液体,厌恶的皱眉。
再追加一样,我最讨厌的东西……还有牛奶!
偏偏,某人就是对这种古怪的饮料情有独钟,动不动就逼着我喝。
“我要的明明是黑咖啡,怎么换成这个了?”一边说,一边悄悄的把杯子往旁边推。
“你身上有伤,当然只能喝这个。”郑寒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拨了拨我额前的散发。
我只觉胸口微窒,脸一下就红了。
是错觉吗?自从那天以后,自己就好象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一想到郑寒有可能因我而遇上危险,便觉得阵阵心惊。然,光是他此刻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事实,就已足够让我感到幸福了。
事到如今,真正危险的人,究竟是他,还是我?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他困惑的眨了眨眼,轻轻拉过我绑了绷带的右手。
指尖相触的那一瞬,好似突然过了电一般。
我吓了一跳,急忙甩开他的手,脱口道:“别碰我!”
“……”他怔了怔,隔了许久,才慢吞吞的收回自己的手,神色间多了几分落寞。
我一见他蹙眉,立刻就慌了手脚,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心情有点不好,所以才……抱歉。”
越说越心虚。
他却仅是淡笑了一下,摇着头,另起了一个话题,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炖鸡汤,好不好?”
那一双黑眸,温柔似水的,看得人心都软了。
微微失着神,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一直到叶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我才终于清醒,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臭小子,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找到人,你到底在混什么啊?”
“老大你不知道,对方的后台硬得很,我就算是想查,也无从下手啊。”叶原转了转眼,笑嘻嘻的答着。
我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意思是说……已经有眉目了?”
点头。
深吸一口气,又问:“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人吗?”
“除了那只老狐狸,还能有谁?”他扬了扬唇,笑容可爱,眼底却全是杀意,“老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明天就回帮里。”手一指,吩咐道,“替我把人都叫过来,就说……有事情要宣布。”
也是时候跟那些老家伙摊牌了,能否坐稳齐风当家的位置,全在此一着。
“这么快?老大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他说着摇了摇头,连声道,“啧,啧!以后要杀你的人,恐怕会成倍增长。”
“哼!那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闻言,我仅是冷笑了下,非但没有惧意,反而微微的兴奋了起来。
越危险的挑战,就越想尝试,我身体里果然流着那个男人的血液。
只是,他最后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了代价,爱上一个不该的人,并且永远失去了对方。而我呢,又将为此赌上些什么?
只要不是郑寒,其它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因为,除了那个男人以外,我几乎……一无所有。
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一口的喝下了自己最讨厌牛奶。
叶原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头凑了过来,奇道:“老大,你竟然在喝这种东西?我明明记得,你最讨厌的就是牛奶了。”
“要你管!”抬头,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他愣了愣,突然拍了拍手,恍然大悟的说:“我知道了!是因为两公分,对不对?”
我神色一僵,不答。
臭小子!难道他不知道我最忌讳别人说这个吗?
一旁,叶原丝毫没有察觉我的怒意,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其实,老大你也只比郑寒矮了两公分而已,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而且,也不是一定得喝牛奶才能长高,内增高鞋也很有用啊!老大你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个牌子……”
“叶、原!”嘴角微微抽搐着,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
“哈哈!”他终于住了口,干笑道,“老大你生气了吗?别忘了,你现在受了伤,不能揍人。”
“是吗?”我扯了扯唇,睨他一眼,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09
父亲死后,我虽然顺利坐上了大哥的位置,却并没有掌握到实权。帮里的情势晦涩难明,年轻些的兄弟大都向着我,但走私和军火方面的生意全在那群老头子手里,对付起来并不容易,就算要说势均力敌也有些勉强。
因了这个缘故,我和叶原才会以查帐为借口,想办法削弱那些老狐狸的势力。
此举自然得罪了不少人,所以这几个月来,暗杀我的人从来不曾间断过,那天会在赌场里被人袭击,大抵也是为了这个。
其实我早被人追杀惯了,而且只有右手受了伤,实在也不觉得什么,但一想到郑寒也差点因此遇上危险,就气得直想杀人。
所以几天后就回了帮里,直接宣布要扩大查帐的范围,凡是违反齐风规矩的人,一律从重处置。
这话一出,立刻引发一阵骚动。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一堆人围着问长问短,弄得自己好象大明星似的,简直寸步难行。
那一群老头子,全是当年随我父亲出生入死的兄弟,其中最厉害的,是一个姓秦的中年男子。他比我父亲略小几岁,长相斯文温和,却是个极有心机之人,表面上笑盈盈的,背地里却捅你一刀,典型的绵里藏针。
我若真想坐稳齐风大哥的位置,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这个秦叔。
查帐一事,对他的利益自己也有影响,但他却偏偏不出面,只打发了自己的儿子来跟我讨价还价。
耐着性子陪他鬼扯了半天,终于谈不下去了,于是一转身,打了个响指,吩咐郑寒道:“换你了,替我好好跟秦先生解释一下。”
然后自顾自的坐到了沙发上,随手翻开一本杂志,一面听那两人争论,一边顺便找找有没有打折出售的商品。
郑寒学的是金融专业,对这个比较在行,不像我,成天就只知道混日子,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一扯上专业术语就会头大,话说到一半就已经不知所云了。
所以每次遇上这种事,都由郑寒出面替我解决。他脾气好,就算争论的再激烈,也不会跟人家脸红动气,只会浅浅笑着,软言软语的搬出一堆大道理来。
当然,他越是这样冷静,就越是容易激怒对方。
那姓秦的小子平日也是个情绪化的人,才聊了不到两三句,就动起怒来,大声道:“一会儿要查帐,一会儿又要重新分配场子,突然弄出这么一堆破事来,还让不让兄弟们活了?我底下那些人可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大哥,你做事情总也不能太绝了!”
我眨了眨眼,刚想答他几句,郑寒就已先一步开了口:“关于这一点,秦先生大可放心,只要照我方才所说的去做,大家的利益就都不会受损。”
“够了!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下套,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架空我爸的势力吗?哼!恕不奉陪了!”
说着,起身便走。
“秦先生……”郑寒急忙追了上去,伸手欲拦。“请稍微冷静一点。”
那姓秦的转过身来,狠狠甩开他的手,皱着眉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不过是个男妓罢了,拽什么拽!”
我一听这话,立刻就懵了,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阵抽痛着。
彼时叶原正在一旁喝水,结果手一松,杯子跌了下去,砸个粉碎。
我这才回过神,想也不想的冲了上去,直接拔出枪来,抵在了那姓秦的臭小子的额上。
“你刚才那句话……有种再说一遍!”我死死盯住他的眼睛,恶狠狠的说。肺腑间血气翻涌,拿枪的左手,抖得几乎停不下来。
那小子毕竟年纪还轻,底气有些不足了,却仍是倔强的答道:“我说错了吗?大哥你当初捡他回来的时候,他的确是……”
“闭嘴!”胸口窒了窒,差点喘不过气来,“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说话间,已扣动了扳机。
叶原忙扯住了我的胳膊,连声劝道:“老大,这时候杀人,只怕会闹出事来。”
心头狠狠抽了一下,堵得发慌,但想到这人实在杀不得,到底还是将那怒气硬生生压了下来。
“叶原!”咬了咬牙,把枪收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叶原连应了数声,急急拖着那姓秦的出了门。
这么一折腾,心里仍旧气得要命,又无处泄火,只好将屋里能见的东西都给砸了。
一转身,却见郑寒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神色茫然。
我吃了一惊,上前几步,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小心翼翼的问道:“郑寒,你还好吧?”
他身子一晃,隔了许久,才慢悠悠的回过神来,摇头浅笑了一下。
“秦先生脾气不太好。”口气平常的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全不见半分异样。
我直直盯着郑寒看了一会儿,实在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这男人究竟是太过迟钝了,完全听不懂秦某人话里的意思,还是……故意装做什么都不曾听见?
眼见他神色如常,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却是怒意难平。
因了我的关系,郑寒在齐风里总是受人排挤。那群王八蛋!当着我的面都敢说出这种话来,若我不在的时候,更不知会有多少难听的议论。
只恨刚才没有一枪毙了那个臭小子,更恨……自己根本保护不了他。
左思右想间,郑寒已从包里取了个盒子出来,递到我手里。
“这个,给你的。”他的声音比平常还要温柔,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似带了几分倦意。
有些疑惑的拆开包装盒,却见一支手机静静的躺在那里。
“干嘛给我这种东西?”
他轻轻笑了一下,解释道:“你的手机不是砸坏了吗?这一支跟原先那个功能一样,电话号码我也已经存好了,用起来应该比较顺手。”
微怔。
这么一点小事,我早忘得一干二净,可他却偏偏记得清楚。
不过是一支手机罢了,用得顺不顺手,谁会去在意?就只有这个男人……样样都放在心上。
胸口闷闷的,竟愈发疼了起来。
“怎么?不喜欢吗?”他蹙了蹙眉,黑眸微黯。
张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的摇头。
怎么忍心见他失望,怎么舍得他被人欺负?
眼里,心里,已然烙下了一个人的身影,挥之不去。
原来,这一种不经意的温柔,才最是可怕。
10
初遇郑寒的时候,我才十四五岁,每天乖乖的上学读书,勉强称得上是好孩子。
那时我还未搬出来自己住,某天放学后回到齐风,远远就望见堂屋里挤了一堆人。男的女的都有,多数年纪尚轻,却打扮得……相当妖艳。
“这些人是……”困惑的皱了皱眉,忍不住问跟在身旁的保镖。
“全是从西街过来的。最近在扫黄,警察查得比较紧,他们来这里避避风头。”
西街?不就是专门做“那种”生意的地方吗?
我虽然年纪还小,对这些却也不是毫无知觉,听他这么一解释,心里立时起了几分厌恶。
不经意的往人堆里扫了一眼,然后,微微的愣住了。
“这里的人全都是‘那个’吗?有些看起来比我还小。”而且瘦瘦弱弱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保镖尴尬的轻咳了几声,附在我耳边道:“少爷可能不知道,有些人就是有这种变态的爱好,喜欢玩幼齿的,而且,有的还有虐待的癖好……比如坐在墙角的那个男孩子,据说就伤得很重,又不肯看医生,大概是受不了这种生活,打算等死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屋子的角落里坐了个一身黑衣的少年。
其它人多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惟有他,仅是一个人呆呆坐着,双眼失神的望着前方。
那人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损不堪,露在外头的皮肤上,交错着各种新旧伤痕,左肩上还有个硬币大的血窟窿,正往外渗着血水。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张脸仍是完好的,淡淡的眉眼,清秀得出奇。
他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偏有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微微垂着眼,神情间尽是绝望之色。
我只觉心中一动,竟忍不住上前几步,站到了他面前。
“喂!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可是会死人的!”
闻言,他稍稍愣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依旧迷茫。
隔了许久,才算回过神,扬唇浅笑了一下,默然无语。
黑眸里毫无生气,眉眼间全是淡漠,那一副安静淡然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死亡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一直一直,等了很久很久……
心头微微发痛。
那一刻,简直就像看到了镜中的我自己。
明明活在这世上,却不被任何人需要。
并非爱情的结晶,我只不过是某人疯狂独占欲的证明,犯罪的证据而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即使如此,却还是拼命的活了下来。
因而忍不住生气起来,长到这么大,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自以为悲惨到无人能及,想尽办法寻死的人。
试问,这世间哪里会有绝对过不去的坎?会说自己不行的,不过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罢了。
于是握了握拳,脱口问道:“这种死法,你不会觉得太难看了吗?”至少,我是绝对不屑的。
那人似吃了一惊,抬起眼来,直直盯着我看。
随后,突然低低笑出声来,轻叹着说:“的确……很愚蠢。”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相当好听。
“既然如此,那就给我好好活下去!”说着,朝他伸出右手,“我叫郑其,你呢?”
“寒……”他只说了一个字,就住了口,那眼眸里似蒙了淡淡的水雾,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然后,呆呆看着我的手,动也不动。
“只有名,没有姓吗?”听他这么说,心里愈发难过了起来,早该了解的,这世上比我更惨的人,到处都是。
当时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竟倾身向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开口问道:“郑寒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只这一句话,注定了一世纠缠。
若早知自己会害得他如此痛苦,当初,是否还会毫不犹豫伸出手?
刺耳的剎车声传进耳里,身体狠狠震了一下。
我猛得清醒过来,挣扎着睁开眼,因为睡得太熟,整个人仍是昏昏沉沉的。
坐在前排的叶原转身看了看我,连声道:“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啊,老大,这边堵得很厉害。”
“没关系。”困倦的摆了摆手,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开到郑寒家附近了。
那家伙……今天应该是休假吧?
叹气。
他没什么朋友,兴趣又古怪的可以,一定又躲在家里研究新菜色,或是看些没营养的动漫杂志了。
“叶原,前面停一下车。”
“老大?我们可是赶着去赴约耶!”他愣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暧昧的眨眨眼,故意拖长声音道,“原来如此,小寒啊~”
我无法回他,只好狠狠瞪了一眼过去,静静的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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