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孔院使十分清楚,所谓的恭贺,那只不过一句屁话,韩玄道这是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一双眼睛以及一张口,一双眼睛自然是为了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而那张口,则是随时传达从韩玄道那边传过来的命令。
自从以男婴换公主之后,孔院使也就直接被拖下水,牢牢地被韩玄道控制住。
车夫搀扶孔院使上马车的时候,孔院使压低声音道:“都是按照你吩咐的所言,而且已经开出通气散的单子!”
车夫并没有多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扶着孔院使进入车厢,这才打马离去。
孔院使靠坐在车厢之内,脸上充满了无奈,又充满了一丝疑惑。
他并不知道韩玄道为何要这样做,更不知道韩玄道为何要向皇帝开出“通气散”的方子。
实际上据他所知,这“通气散”确实是养神通气的药物,对身体并无什么伤害,韩玄道难道是真的关心皇帝的身体?
孔院使觉得其中大不简单。
而且令他奇怪的是,在为皇帝把脉之时,皇帝的脉搏到很是平稳,并无异样,可是从鼻中无缘无故流血,那肯定是另有玄机。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诡异?
孔院使想了许久,难以想通,终是叹了口气,闭眼养神。
这些事情,他还是少想为妙,区区一个太医,无非只是勾心斗角各班阴谋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
大地虽已回春,寒意也正一点一点消散,但是孔院使坐在车厢之内,身上却还是生出一股子寒意,禁不住紧了紧衣裳,卷缩在车厢内。
第九零九章 亲家话
入夜之后,一辆马车停在礼部尚书府门前,兵部尚书范云傲从马车上下来,几名护卫便立在府前,而两名家仆抱着大批礼物,跟在范云傲身后。
礼部尚书府的门房守卫自然都认识范云傲,早有人飞快去禀报,等到韩玄昌匆匆迎出时,范云傲已经到了正厅前。
“亲家,你过来怎地也不提前知会一声。”韩玄昌上去一把抓住范云傲的衣袖,哈哈笑道:“来来来,咱们赶紧喝两杯,我正愁无人陪我饮酒呢。”
范云傲瞪了他一眼,道:“你这老东西,当我是来陪你喝酒?我是来看我宝贝女儿的,你先给我到一边去,我看了女儿再说。我可告诉你,我女儿少一根头发,有一丝委屈,我范云傲就跟你没完!”
韩玄昌呵呵笑着,见范云傲身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不由笑道:“亲家真是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上府里还要拿什么礼物!”
范云傲道:“你还真是老不羞,这都是我带给我女儿补身子用的,你当时给带的礼物?”
韩玄昌笑道:“如此说来,亲家上门,一定礼物也没有给我带?”
“没有没有!”范云傲摆手道:“你刚不是说咱们是自家人,还需要带礼物吗?”
韩玄昌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己也不好往儿媳妇院里去,叫了一名丫头,领这范云傲过去,自己则是令人准备酒食,等范云傲看过女儿,再过来喝两杯。
范云傲一路来到院内,早有人报进去,尚未进门,慧娘和云茜已经扶着筱倩出门迎候,范云傲急忙上前,一脸爱怜之色,责怪道:“谁让你出来迎的,好好在屋里歇着就是。”自己牵着女儿的手,进了屋去,两名家仆跟在后面,将礼物都拿了进来。
筱倩已经怀孕八个月,小腹已经高高隆起,与她娇小的身子很不协调,再有两个月,也就可以产下孩子。
范云傲疼爱地扶着筱倩进了屋内,扶她坐下,慧娘乖巧地端来椅子,范云傲就在椅子上坐下,柔声道:“你母亲本也要过来,只是她身体略有不适,也就没让她过来……身子如何?上次受惊,如今可好些了?”
范筱倩点头微笑道:“已经不妨事了。是了,父亲,老太君可好?”
“老太君这几日身子倒是健朗的很,能吃能睡,只不过总是念叨着你。”范云傲温言道:“只是怕她担心,你受惊的事儿,倒是没有告诉她老人家。”
筱倩忙点头道:“父亲千万不要告诉老太君!”
范云傲笑道:“为父明白。”随即指着拿进来的礼物道:“这都是一些珍稀补药,你一定要注意保重身子。韩漠那臭小子不在府中,凡事就让慧娘和云茜多辛苦一些。”
筱倩嘻嘻笑道:“知道了,父亲,你真是啰嗦。”顿了顿,圆溜溜的美眸闪动,轻声问道:“父亲,相公……相公他好吗?”
“他没有给你写信?”范云傲脸沉下来。
筱倩急忙道:“写了!”从枕边拿出几分家书,道:“这都是相公写来的家信。”
范云傲闻言,神色这才好看些,道:“写了家书回来,一切自然都是好的,你就不必担心。”
筱倩幽幽道:“他在信里告诉我他都好,让我不必担心,叫我自己保重身子,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很好。我听说他现在这在打仗,那是不是很危险?”
范云傲抚须笑道:“你不必忧心,韩漠这小子贼得很,会保护好自己。他若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如何保护你?为父当初就是看他有能耐保护你,所以才将你许配于他。”顿了顿,脸色又难看起来,道:“只是上次让你受了惊吓,韩玄昌这老东西罪不可赦。做儿子的没在家好好照顾,做老子的也没能保护我的女儿,为父回头就要过去好好将那老东西骂一顿。”
筱倩撅起嘴,道:“父亲,你要是和公公为难,女儿便再也不理你了。那天夜里,是女儿自己要出去看花灯,与公公无关!”
范云傲故意道:“哟,你这是为了你公公,责怪你父亲?你到底是谁生谁养的?”说完,故作生气,撇过头去。
筱倩伸出手,握着范云傲手,嘻嘻笑道:“父亲真的生气了?”
范云傲道:“自然生起。”
筱倩咯咯笑起来,道:“那我向父亲赔罪就是。只是此事确实与公公无关,父亲莫错怪他!”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范云傲摇了摇头,叹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你多留在身边几年,如今嫁了出来,便成了他家之人。”
筱倩笑道:“父亲又胡说,女儿永远是你的女儿,这个又变不了。”
范云傲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转头见到慧娘和云茜就在一旁,笑道:“慧娘,云茜,你们跟着小姐过来,就是要让你们好生照顾小姐,不可有疏忽。”
慧娘和云茜急忙道:“老爷,奴婢知道,定会好好伺候小姐!”
范云傲点点头,道:“你二人只要照顾好小姐,就不必担心自己的未来。韩家不管,我范云傲也是要管的。过上几年,云茜丫头年纪大了,若是韩漠那小子没收房,我自会给你许配人家,带上一份厚礼,足够你度完后半辈子。”
云茜闻言,脸一红,低下头,羞涩道:“云茜……云茜谢谢老爷!”
范云傲含笑道:“慧娘,不管你日后是否还要婚嫁,这后半生,我还是会让你过得很好!”
慧娘行礼道:“谢老爷,慧娘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已经心满意足了。”
范云傲微微颔首,向筱倩道:“你自己要多保重身子,遇到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范云傲的女儿可不容别人欺负。”上去轻轻摸了摸筱倩的额头,柔声道:“好好歇息,为父还有事与你公公商议,等有空闲,自会来看你!”
筱倩起身要送,却被范云傲阻止,又交待嘱咐两句,这才离开院子,早有韩家家仆在外等候,领着范云傲到了一处偏厅,早已经准备好丰盛的酒食,韩玄昌正在等候,见到范云傲进来,韩玄昌起身将他拉过去坐下,笑道:“亲家,你这大忙人,难得过来一次,我自要好好陪你喝上几杯。你可瞧见了,这是从南洋过来的葡萄酒,这是风国的虫草酒,这是我珍藏了好几年的古城烧,你想喝哪一种?”
“这种葡萄酒我喝不惯,也莫饮烈酒,饮几杯虫草酒就是。”范云傲拿过一坛虫草酒,也不客气,拍开封泥,给自己斟上,看了韩玄昌一眼,见他笑呵呵的,终是也伸手为韩玄昌斟了酒,二人都是端起酒盏,互相敬了敬,便都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韩玄昌抢过酒坛子,为范云傲斟上,笑呵呵道:“亲家,前番让令嫒受惊,是我韩玄昌的不是,我这边向你赔罪,莫怪莫怪!”端起酒盏,起身来,躬了躬身子,自己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范云傲摇了摇头,道:“本来是要骂你一顿,可是你这般做,我还真是开不了口。”
“开不了口就不要骂了。”韩玄昌坐下来,笑道:“喝酒就是!”
范云傲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终于道:“亲家,我范云傲是个直率人,有话不喜欢憋在肚子里,所以有些话,还想和你说道说道!”
“亲家有话但说无妨!”
范云傲微一沉吟,终于道:“你也知道,自从我范云傲将女儿嫁给你韩家之后,实际上我范家官员处处都是与你韩家配合,再无生出不快。我范云傲在朝堂之上,有能帮助你韩家的地方,也从没有含糊过,都是挺身而出!”
韩玄昌点头道:“玄昌明白!”
“我们范家这样做,没有其他原因。”范云傲平静道:“许多人都在传言,说是你韩家势大,我范家怕了你们,不敢与你们韩家作对,但是你韩玄昌是了解我范云傲的性子,这天下,还没有我范云傲害怕的事情!”
“谁要敢说你范云傲怕事,我韩玄昌第一个掌他的嘴。”韩玄昌立刻道。
范云傲淡然一笑,道:“说白了,我范家与你们韩家合作,没有其他原因,就是看在那一对小夫妻的面子上。我的女儿,你的儿子,便是我范韩两家交好的原因。说得更直接些,你们韩家三兄弟,我范家是看在你韩玄昌的面子上,是因为你这房的缘由,才会竭力相助。”
韩玄昌神情肃然起来,并没有立刻说话。
“韩漠在西北干的好,是我范云傲乐意看到的。”范云傲正色道:“韩漠能够掌握住西北兵权,更是我范云傲希望见到的,至少这个做女婿的,总不会有一天会对他的老丈人下手!”
韩玄昌微皱眉头,道:“亲家,你……你喝多了!”
“胡说八道。”范云傲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喝多了吗?你乐不乐意听,那是你的事,可是要不要说,却是我的事。”
韩玄昌苦笑摇头,没有多说。
“可是这次圣上却要将韩玄龄派去前线,那又是要干什么?”范云傲目光犀利,声音微微压低:“他难道想让韩玄龄去分兵权?”
第九一零章 毒刺玫瑰
韩玄昌闻言,立时皱起眉头来,道:“亲家,这……这话还是不要胡乱猜测。无论是漠儿,还是我二哥,前往西北,都只是为国守关,何来什么争权之说?”
范云傲冷笑道:“韩玄昌,我欣赏你的,是你知晓是非,但是我最讨厌的,却是你的遮遮掩掩。你莫忘记,我那女婿在西北手握兵权,可是皇帝的心病,韩玄龄是你的二哥不错,但是你莫忘记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神情肃然,道:“他可是皇帝的老丈人,是新皇子的外公!”
韩玄昌凝视着范云傲,神色并不好看,欲言又止,终是道:“亲家,这些话,还是莫说,咱们喝酒便是。”
“你不让我说话?”范云傲淡然一笑,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既然不愿意听,我也懒得说了,这酒……饮起来也没意思!”
韩玄昌肃然道:“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范云傲目光犀利,平静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若是韩漠手中的兵权落到他人手中,你可知道后果?不管所谓的他人是谁,对我们都是大为不利。韩玄龄是皇帝的老丈人,是皇子的外公,是皇后的父亲,而皇族可是没有一刻不想将我们清除,如果兵权到了韩玄龄的手中,皇帝会不会从中作梗,实在难料啊!”
韩玄昌淡淡道:“范兄此言,却是让玄昌有些迷惑了。”他从“亲家”改为“范兄”,神情也肃然起来:“且不说镇守边关都是为国办事,只说我二哥,他与我是同胞兄弟,即使由他掌握兵权,又能如何?”
“如何?”范云傲眼睛犀利起来:“韩玄昌,一山无二虎,如果皇帝想让韩玄龄掌权,我那女婿是进是退?他若是退,手中没了兵权,会有怎样的后果,你自己去想。”说到这里,范云傲冷哼一声,也不多说,转身便要出门,走了两步,停下步子,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我范家的前途,说白了,是压在韩漠的身上。韩漠无论遇上何种困难,我范家都会倾尽全力帮他保住西北兵权,至于你这个父亲如何做,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说完,径自离去。
韩玄昌站起身,看着范云傲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许久之后,才缓缓坐下,苦笑摇头,直接拎起酒坛,对坛而饮。
……
……
春花三月,正是好时节。
庆国上京城万花宫之中,又开始芬芳一片,虽然并没有到花开绽放时节,但是那已经探出头的嫩叶儿,却是让万花宫中弥漫着浓浓的春意。
褪去冬装,换上一袭紫色长裙的庆国太后高贵典雅,那丰腴的身段儿更是尽显风流之态,成熟而美艳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正亲自为一盘花儿浇水。
从庆国皇后变成了庆国的太后,但是不变的是她的权势,权势非但没有丝毫削弱,而且大大增加。
崇仁帝死后,天正帝即位,当初还有不少与后党对立的庆国官员,如今或被贬或被杀,由庆后指挥,国舅鲁尚德亲自策划主持,如今的庆国朝堂,几乎都是后党中人,而且地方官员也是大批的更换,曾经还在徘徊的官员,此时早已经进入了后党集团。
只不过后党之中,却也有许多能臣干吏,庆后在用人之上,却也是很有一套,请过各司各部衙门,依然是很有秩序地在井然运转。
前方的战事,上京城自然也早已经是收到消息,如同燕国人一样,对于联军取得的胜利,上京城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上京城内,入春之后,依然是繁华似锦,热闹非凡,虽然文人们之前因为割地于北蛮而叫嚷斥责,但是对魏军的胜利,却让文人们又开始对本国的实力恢复了极大的信心,更觉得北蛮也不过是逞一时之能,用不了多久,等到稳定魏国一线,就要对北蛮动手了。
不同于燕国人对于韩漠的赞颂与神话,庆国人虽然也提及到韩漠,但是宣扬的重点,还是庆军的勇猛,是庆军发挥了视死如归的为国精神,所以才取得最终的胜利,实际上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钩镰枪大破铁马骑的故事,更不知道商钟离已经死去,在他们的眼中,这只不过是圣将军戎生涯之中又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
只是庆后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十分清楚那一仗最后取得的胜利关键是因为韩漠派出的钩镰枪,是因为铁马骑的覆灭才导致了魏军的全线溃退。
……
“皇上驾到!”
庆后刚刚放下浇花的水壶,便听得宫女的声音响起。
年纪轻轻的庆国皇帝天正帝正一身黄袍轻步而来,距离庆后尚有四五步远,停住脚步,很是恭敬地行礼道:“皇儿给母后请安!”
庆后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风姿绰约,“皇帝是来看花?”
“皇儿是有事要向母后禀明!”皇帝恭敬道。
庆后身形婀娜地走到一张椅子边上,轻轻坐下,坐姿优美,声音柔和含笑问道:“本宫也只是偶尔帮你出出主意,很多国事,还是要你自己来处置。本宫若是掺和的事情太多,只怕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的!”
皇帝慌忙道:“皇儿不通国事,凡事还要母后教导指点,正因是国之大事,不敢出现疏漏,所以皇儿才需要母后指点道路。”
庆后妩媚一笑,才问道:“出了何事,要皇帝亲自己来这里询问本宫?”
“母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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