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阿迪没有反言相讥,显然是还没有想到风国有哪一种药物真的能达到无色无味。
“你们风国有‘紫莲花’和‘软骨午虫’,制作出来的毒药,或许世人难以看出其中的门道,也算得上是无色无形无味……只不过,鬼谷门人是能够轻易看出来的,所以……你并不需要不服气……!”庄渊声音温和,那双明亮的眼中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阿迪脸上现出一丝惊讶之色。
就是韩漠和萧灵芷,也有些惊讶,庄渊轻描淡写中,轻易就猜出了阿迪的来路,更是一口就道出南风国的两种毒药,从阿迪那吃惊的脸色也可以看出来,那两位药确实是南风国的毒药。
庄渊,已经在不动声色中,显出了他的判断力。
“霓裳烟罗的毒性,在吾师体内潜伏了半年,当吾师察觉的时候,他身体的元气已经被毒性所封……!”庄渊的眼神依旧平和:“吾师虽然知道,但是那个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们……!”
“我们?”
“鬼谷派门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使徒,一种是嫡徒……!”庄渊只是短短说了这句话,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韩漠微眯着眼睛,很快就懂了。
……
庄渊继续道:“吾师中毒,整个鬼谷之中,武技最强者,便是我那师弟……吾师当时清楚,他既然敢下毒,已是存了欺师灭祖之心,一旦激怒他,他甚至能够做出屠谷之事来……所以吾师不动声色,只是准备以鬼谷中的机关控制他……而他看出吾师毒性发作后,便开始破谷了……!”
“请问先生,霓裳烟罗的毒性究竟如何?”韩漠禁不住问道。他前世是药剂师,对于药性,自然是有着特殊的爱好,突然听闻这种生僻的药物,好奇之心顿时生起。
“它的毒性,听起来似乎并不可怕,但是事实上却很恐怖。除了封住人体劲气,不能施展武技,另外的毒性,只是让人食欲不振……!”庄渊缓缓道:“随着毒性的加深,中毒者会越来越厌倦食物,即使强吃下食物,食物却无法消化……只会留在体内,你吃多少,体内就积存多少,直到撑破胃部……!”
相比起许多迅速置人于死地的毒药,霓裳烟罗有着动人的名字,毒性却是如此的歹毒。
人靠食物生存下去,而中了这种毒,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被撑死,残忍无比,实在是骇人听闻。
“那……你的师弟,破谷了?”
第三九四章 恶徒用心
庄渊平和道:“不错……就在鬼谷之中,吾师以中毒之身,与他相斗机关术,本以为定能困住他,只不过……我那师弟果然是不世奇才,无数鬼谷门人难以破解的鬼谷阵,竟然被他生生冲开,就是吾师,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有那等本事。直到我那师弟破谷之日,我们才知道,吾师早已身重霓裳烟罗,命在旦夕间……!”他声音显得有一丝沉重:“现在想来,也怪我那两年沉迷于阴阳之术,每日里钻研星象之学,却是没有发现吾师的异样……!”
石窟中一时显得极是寂静,没有人说话。
这是一件世人知之甚少的背叛师门故事,世间上经常出现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件,但是这发生在天下间最神秘的鬼谷派,自然有着其别样的震撼。
“他破谷而出,吾师的毒性也是深入膏盲,天下间已没有任何解毒之法……!”庄渊声音没有悲痛,或许他曾经太过悲痛,所以已经麻木了。
“尊师后来……?”
“从那日起,我便日夜守候在吾师的身边,仅仅半个月,吾师便仙去……吾师直到死前,也没有将我的师弟逐出师门,所以……他至今依然是鬼谷派的门人,也依然是我的师弟!”庄渊一直淡定的眼眸子里,终于显出了一丝异色。
韩漠皱眉道:“那等不仁不义之徒,尊师为何还不将他逐出师门?”
“因为他一日是鬼谷门人,鬼谷派便会将他视为鬼谷的不肖之徒,可以名正言顺的清理门户……!”庄渊抬起头,看着韩漠:“而我,自吾师仙去后,便成为鬼谷派的宗主……清理门户的重任,便落在我的身上!”
阿迪似乎对这位鬼谷宗师没什么好感,又或者是他对鬼谷派了解的太少,并没有对这个形似死囚般的可怜人生出一丝的尊敬,冷哼一声,“你既然是鬼谷派的宗师,又担负着清理门户的责任,却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莫非你这个宗师,反而被一个不肖门徒打败?”
萧灵芷闻言,颇有些不满,瞥了阿迪一眼。
鬼谷派虽然神秘,但是实际上一直得到许多人的敬畏,而萧灵芷对于鬼谷派,自然也有着敬畏之心,阿迪三番两次出言不逊,奚落鬼谷派,这让萧姑娘心中很是反感,对于这个没有眼力的风国人发自内心的鄙夷。
庄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没有丝毫的生气,“你说的不错,我自幼身处山谷之中,精学各班技艺,博览群书,自以为对于人心权谋很是了解……只是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真正的人性,在书中,那是看不到的。当我火化吾师,准备入世找寻我那师弟之时,却碰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一字一句地道:“我那师弟,竟然去而复返,重新回到了鬼谷!”
韩漠和萧灵芷都显出吃惊之色,就连阿迪,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整个鬼谷派要清理门户,去寻找那个背典忘宗的师弟,谁又能够后想到,此人竟然去而复返,竟敢重新回到鬼谷?
……
“他去而复返,定然是你们鬼谷之中还有他想要的东西……!”萧灵芷轻轻道:“先生想必知道这一点。”
庄渊缓缓道:“他回到鬼谷,束手就缚,任由我们绑住他,更是要我等将他带到吾师坟前,他要自尽赎罪!”说到这里,庄渊无奈地一笑,笑得很苦涩:“到了坟前,他看起来是悲痛欲绝,说了无数的悔过之余,更是一头撞在吾师坟前的墓碑上,只不过……他并没有死去,只是晕过去……!”
“鬼伎俩!”韩漠冷笑道:“真想死,就不会活下来!”
庄渊叹道:“只是当时我被他的假象蒙蔽,还真以为他有心悔改,所以费了数日之功,救回了他的性命。他恢复后,又是每日自责,整日里啼哭,泪流满面,我当时竟是没有疑他。他虽有心悔改,但终究是害死了吾师,我便以宗主之令,命他终身守墓,不得踏出鬼谷一步,否则定不饶恕……他当时便立誓,绝不踏出鬼谷,否则不得好死……他的誓言,我竟然相信了……从那日起,他便进了鬼谷的先辈坟场鬼陵,自此在那里守墓……!”
“他在鬼陵一年多,循规蹈矩,竟是没有丝毫的异动……!”庄渊闭上眼睛,将头往后仰起,靠在石柱子上,一时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几个人隐隐藏处,真正的悲剧,或许才刚刚开始。
庄渊如今沦落成这个样子,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所谓大忍必有大谋,师弟那般桀骜不驯之徒,竟然甘心回谷接受惩罚,甚至甘于守墓,这样的忍性,与他的本性大相违背,除了背后藏有巨大的阴谋,实在难以找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反常的行为。
“看来你们都已经猜到了……!”庄渊叹道:“只可叹那个时候的我,还自以为深通权谋,却看不出师弟那狡诈的用心……!”
“他回谷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年之后,鬼谷包括我在内,都已经放松了对他的戒备……或者说,我们有时候都忘记,在鬼谷中,还有他那个人的存在……而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了他第一个目的,也是……最歹毒的一个目的!”
韩漠皱眉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回鬼谷,最少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取你的性命……你身为鬼谷宗主,只有杀了你,他入世之后,才能无后顾之忧,否则……他将一直担心着鬼谷众找上他,而后清理门户……!”
“不错,那自然也是他想做的。但是当时他的武技虽然稍胜于我,但是要想杀我,却是万万做不到的。而且鬼谷之中,尚有数十使徒,他一旦动手,纵有通天彻底之能,也必定身死谷内……所以,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是万万不敢动手的。”庄渊声音低沉起来:“其实当年他重返鬼谷,就是铤而走险,那是看见吾师仙去,所以仗着胆子回谷,因为他太了解我的性情,知道他一旦做出悲痛的样子,假意迷惑我,十有八九便能欺骗我……而他,确实是猜透了我,回到谷中,一头撞在墓碑上而不死,那是有心为之,也是为了取信于我,那才铤而走险……!”
“甘冒大险,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看来他的图谋实在不小!”韩漠沉声道。
这样一个奸猾之人,如今竟然是贺学之身边的门客,贺学之有了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门客,那做事定然会更加的歹毒狡猾。
入夕春之后,和贺学之多次交手,你来我往斗心智,如今看来,贺学之那边许多的主意,恐怕就是他身后那个鬼谷众所策划。
“我派他守墓,其实正中他下怀,即使当时不这样安排,他也定然苦苦哀求我前去守墓的。”
萧灵芷柳眉紧蹙:“这是为何?”
“为了鬼谷手!”
“鬼谷手?”萧灵芷脸上显出吃惊之色:“你说的鬼谷手,可是鬼谷派武技的最高奥义?”
庄渊有些意外:“姑娘也知道鬼谷手?”
“略有所知。鬼谷手是鬼谷派创派祖师鬼谷子留下的武技,在鬼谷派世代相传,只不过这种武技并非人人都能习练成功,需要极大的悟性……!”萧灵芷扒开额前的一绺秀发,声音轻柔:“但是传闻中,一旦能够练成鬼谷手,那就是练成了鬼谷派最高的武技奥义,天地之下,能够超过鬼谷手的武技,屈指可数……!”
庄渊嘶哑的声音赞许道:“姑娘果然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你所言极是,鬼谷手正是我鬼谷派武技的最高奥义。而且我鬼谷派对于这门武技,有着极严格的规定,心性不正,悟性不高,都是不会传授……!”
“不传授?那岂不是有失传的危险?”阿迪忍不住道。
庄渊道:“那倒不必担心,鬼谷手的要诀,每一代都会传授下来,即使不习练,也是要代代传授下去的。”
“这就奇怪了,既然传下要诀,得到要诀的人,岂能不自己习练?”阿迪继续问道,一说到武技,这个家伙便开始活跃起来。
庄渊平静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悟性达不到,习练鬼谷手,便有性命之虞……鬼谷手需以平和之气习练,若是心中充满邪念,那么鬼谷手便会反噬……你们都是练过武功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韩漠也不等阿迪多问,直接问道:“先生,这守墓与那鬼谷手又有何关系?你那师弟进入鬼陵守墓,怎地和鬼谷手扯上了关系?”
“因为鬼谷手的要诀,就是藏在鬼陵之中……!”庄渊缓缓道:“鬼谷派已有上百年没有人习练过鬼谷手,鬼谷手的要诀一直藏在鬼陵,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甚至是我,在那个时候,也几乎忘记了我们鬼谷派还有那样一门绝技!”
“你那师弟,进入鬼陵,就是为了找寻鬼谷手?”
“掏坟掘墓……天理不容……!”庄渊那瘦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第三九五章 迫害
掏坟掘墓,天理不容!
这八个字从庄渊的口中说出来,包括阿迪在内,顿时间都是豁然变色。这三个人也都是智商极高的人物,阿迪虽然身处南风国,对于中原其他三国的文化了解的不是太多,但是这八个字的含义,他还是能够听得懂的。
鬼陵藏着鬼谷手的要诀,那里都是鬼谷历代先辈的坟墓……!
萧灵芷咬着香唇,而韩漠的眼中显出了凶狠的杀意。
“你们只怕已经猜到了,我那师弟,独自守卫着鬼陵……他在那里,以守墓为名,暗中挖掘鬼谷先辈们的坟墓,找出鬼谷手的要诀……!”庄渊的情绪没有了之前的平和,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眼泪却禁不住地从他的双眸中流出,从眼角顺着干枯的脸颊往下滚落。
“禽兽之辈!”韩漠冷声道。
他能够体会庄渊的心情,这个可怜人的心,只怕因为此事已是伤痕累累。令他痛苦的,绝不是肉体上的这种折磨,而是精神上的那种摧残。
身为鬼谷派的宗主,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竟然让鬼谷先辈的坟墓被挖掘,扰乱无数鬼谷先辈们的英灵,庄渊心中之痛,绝不是用语言便可以形容的。
萧灵芷银牙紧咬,这种禽兽之举,让这个姑娘也是恨之入骨。
“一年后,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他已经学会了鬼谷手。他的武技,已经可以在鬼谷之内为所欲为。”庄渊缓缓道:“那夜风雨交加,我还在沙盘上推演军阵,他不经许可,推开我的房门,进入我的房中……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先前的仁慈,换来的是他歹毒的反击。那一夜,他凭着鬼谷派最强的武技,杀光了鬼谷之内的所有使徒,做的悄无声息,到得我的房中时,他双手满是鲜血……!”
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那个耸人听闻的风雨之夜,谁能够想到,鬼谷圣地的鬼谷之中,竟然发生了那样惨绝人寰的一幕。
时间流逝,韩漠三人都是静静地看着庄渊。
或许是沉寂于那个惨绝人寰的夜晚,庄渊久久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紧闭着,眼泪却是禁不住地溢出滚落。
“他的鬼谷手,我是抵挡不住的。”庄渊那嘶哑的声音重新响起:“我败在了他的手里……他挑断了我的脚筋手筋,却没有杀死我……只因为他要让我看到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是他将你从鬼谷之中带出来?”
“是。那天夜里,他便带着我,离开了我生活三十多年的鬼谷……自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回去过鬼谷……他就像对待牲畜一样,将我带在身边,混迹过魏国,也到过庆国,最后来到了燕国……来到了宜春郡……!”缓缓道:“那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他为何要选留在这里?”萧灵芷问道:“莫非他以为贺学之是个英明之主,又或者……贺家能够成就霸业?”
“并非如此。”庄渊道:“燕国九大家族,最可能成就霸业的,只有三家!”
“三家?”韩漠看了萧灵芷一眼,“请教先生,却不知是哪三家?”
庄渊道:“萧,韩,苏!”
韩漠和萧灵芷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韩漠忍不住问道:“却不知先生为何有此一言?”
“萧家有萧怀玉,苏家有最强的人脉,而韩家……有着其他家族无法比拟的地理优势和民心基础……!”庄渊轻描淡写地道:“只要萧苏两家对峙之势不消,那么韩家终有一日会超过这两家,也是最有希望成就霸业的家族!”
韩漠愕然。
这庄渊深处地下石窟,却是对燕国的形式了如指掌,而且他所言的萧苏对峙之势不减,韩家将崛起的论调,如今正在燕国形成。
这还真有点当年三国时代诸葛孔明身在隆中,却已定天下三分的那个意思。
“那么贺家呢?”
“燕国有三家最可能成就霸业,也有三家最不可能成就霸业!”
“哦?”
“第一不可成就霸业的,自然是西门家。地小人稀,实力薄弱,不足与任何家族抗衡。吴家则位列第二。叶吴两家联盟,实际上就是叶家在控制着吴家,吴家处处受制于叶家的控制。最后一个最不可能成就霸业的,就是贺家!”庄渊淡淡道:“如同吴家一样,贺家也是处处受制于萧家,贺家自以为能借萧家之势崛起……只是他们不知,借势终比不上有势,萧家的势力,足以控制住贺家!”
韩漠眯着眼睛。
很显然,从庄渊的口中可以知道,这个鬼谷众并不知道燕国在这一年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口中的叶吴两家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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