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的官员们以及为数极少的护卫们见状,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慌,倒是有几名苏家的嫡系要上去解救,早被混在人群中的贺氏高手挡住,院子里一片混乱,喝骂声一片。
贺学之一脸阴笑,站在大门之外,眼睁睁地看着院子里混乱不堪的局面,口中虽然叫着“不可胡来,不可胡来!”只是那声音比说梦话也大不了多少。
韩漠冷眼旁观,自闹闹哄哄争吵开始,他便准备置身事外,毕竟这是贺家与苏家之间的战争,他们越是斗的欢,这局面就越混乱,自己或许在这混乱中能找到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机会。
但是瞧着那贺羽出手,之后一大群官员冲进院子里围殴苏克雍,韩漠心中一紧,顿时生出一种极为不详的念头。
这些人气势旺盛,看那样子,竟似乎是要置苏克雍于死地。
这要是在京城,韩漠才不会管他们究竟会死谁,无论是谁死去,只会出现一幕幕好戏而已。
但是如今是在宜春郡,苏克雍一旦真的就这样被活活打死,对于韩漠来说,那绝对是弊大于利。
苏克雍被群殴致死,不同于谋杀或者刺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到时候追查起来,所谓罪不及众,那可是很难处理的事情。即使苏家到时候真要追究,贺家也可以丢上几个替罪羊便解决此事,贺家的主心骨是很难受到真正的打击。
贺家这次的谋划,实际上就是为了除掉苏克雍这颗钉子,以贺达的性命去换苏克雍的性命。
贺家越是要苏克雍死,也就越表明贺家对于苏克雍是从心里忌惮的。
对于韩漠而言,如果是在京里,又或者自己并没有前来宜春郡,那么苏克雍无论如何死去,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是目前的情况却是不同。
苏韩两家如今在宜春,那属于外来人,某种角度来说,都对贺家形成威胁,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说,在如今的情况下,韩漠和苏克雍实际上是一种不用沟通的同盟关系。
双方的对手,都是贺家。
一旦苏克雍死去,韩漠很可能就陷入孤军奋战的景地,真要如此,韩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将会受到贺家的高度关注,处于极为危险地境地。
贺家整死苏克雍之后,无论韩漠对贺家的态度如何,贺家都会将韩漠当做最大的威胁来提防。
所以只有苏克雍活着,才能牵制住贺家的精力,才能让韩漠的行动有一定的隐蔽性。
韩漠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为了自身的利益,这个时候的苏克雍,绝对不能死在贺家的手里,更不能这般戏剧性地死去。
苏克雍即使要死,韩漠也只能允许他被刺杀致死或者以其他的离奇方式死去,只有那样,才可能将苏克勇之死直接扯到贺家的核心人物。
韩漠心中清楚,或许很多双眼睛正在盯着苏克雍,也正在等着贺家整死苏克雍,从而收集贺家谋杀苏克雍的证据。
但是这般正大光明师出有名地被大众所杀,这将无法给贺家核心人物造成罪证。
……
宜春官员们看起来都是义愤填膺,一个个地如狼似虎,那旁边上前欲要解救苏克雍的几名官员和护卫,早被扭倒在地上,殃及池鱼地被按在地上狂扁,其他吏部官员见势不妙,缩退到一旁,不敢靠近。
贺学之得意地摸着自己干净的下巴,他处心积虑,就是为这一刻。
罪不责众,而且师出有名,苏克雍逼死清吏司贺达,官员群情激奋,上衙门讨要公道,而苏克雍言语猖狂,众人按捺不住,群而殴之,误杀苏克雍。
很清晰的解释,为了这个合理的解释,贺学之牺牲了贺达,而这个主意,自然是出自徐先生之手。
解决了苏克雍,就解决了一大隐患,也解决了最麻烦的敌手。
他不允许有意外发生,虽然清吏司衙门的账目做的很干净,但是诚如世人所言,天底下就没有严丝无缝的账目,账目这种东西,涉及的东西太大,真要全数掩盖,本就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以苏克雍不死不休的姿态,说不准真要被他找到一些什么东西。
贺学之不能冒险,他知,想搞倒贺家的势力太多,一旦真要被抓住把柄,贺家定要大伤元气,作为贺家核心的领导人,贺学之是坚决不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消除隐患的方法,自然是除根。
贺学之当然清除,苏克雍的死,未必就代表朝廷便不会再派人下来彻查账目,但是他也深信,有了苏克雍的教训,后来的官员绝对不敢造次,更不敢玩真的,否则进的了宜春却出不了这里。
毕竟官场上,像苏克雍这般顽固不化不知变通的官员还是少数。
他真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期盼着苏克雍死在众人的拳脚之下,却猛地感到自己身边人影一闪,一人从旁抢进院中。
他尚未看清是谁,就见那倒身影飞身上前,抓起一名官员的腰,竟是凌空提起,高喝一声道:“谁敢造次?”
这声音雄浑有力,低沉冷峻,那院子里虽然人多嘈杂,但这一声却依旧压住那些声音,在院中响亮地散开。
就如同一声惊雷,更似在一曲和谐的乐章中出现了一个极强的不相符的音符。
虽然里面兀自有人在动手,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被这一声雷吼震住,不少人朝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军双手高举,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院子当中,那一双眼眸子像千年寒冰一样冷酷。
不是韩漠又能是谁?
被举起的官员哇哇直叫,却听到韩漠高喝道:“尔等听着,殴打朝廷命官,罪当斩!”
他长相清秀,但是手举官员,声若惊雷,一时间倒是将一干人都震住。
许多人顿时醒悟过来,他们如今打的,那可是堂堂吏部侍郎,是朝廷的命官,虽然大伙儿都暗中得到贺学之传出的消息,让众人来清吏司衙门闹事,可是贺学之却没有说要打死苏克雍。
贺学之本就是想让一切看起来自然,让苏克雍被殴致死看起来真实,所以并没有真正嘱咐某人要特意弄死苏克雍。
他无非是嘱咐某些人调拨大家对苏克雍的怨恨,因怨恨而出手而已,事情也正如他所料,韩漠不出面,这帮人定然在群情激奋下,活生生打死苏克雍。
但是韩漠这话一喊出来,所有人顿时意识到,苏克雍是朝廷命官,这真要闹出人命来,只怕后患无穷。
人群顿时静下来。
此时的苏克雍,卷缩在地上,抱着头,全身上下竟然是血迹斑斑,那是被打得着实不轻,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叫喊一声,此时却也是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已经被打死。
韩漠皱起眉头来,将手中的官员丢在地上,那官员“哎哟”叫了一声,在地上滚了几滚。
韩漠上前过去,众人都知道他是御林军的将军,这真要动起火来,御林军随时都能赶来,这个年轻的将军实在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纷纷散开。
韩漠走到苏克雍身边,只见他的官府已是碎成一片一片,许多地方都露出肌肤来,一边衣袖被撕扯下去,露出一条手臂,那手臂上血痕条条,青肿一片,官帽早就被扯下,头发蓬散着,看起来当真是惨不忍睹。
韩漠最担心这家伙已被打死,轻声叫道:“苏大人,你怎么样了?”
苏克雍一动不动,韩漠不由伸手去探他鼻息,却见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好在还有,那就证明这家伙并没有死,只怕是被打昏过去。
贺学之那是满腔怒火,眼看计划得逞,却被韩漠生生破坏,那心中顿时生起恨意,但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做出姿态,快步走到院子里,沉声喝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苏侍郎是朝廷命官,你们竟敢殴打,都不要命了吗?”
众人知道贺学之十有八九是做戏,但是此时却都不敢回答。
贺知县方才也加入殴打人群中,此时他只能上前来,轻声道:“大老爷,我等也是一时义愤……!”
“义愤?”贺学之提高声音,“义愤就能动手?以下犯上,那可是大罪,你们真是糊涂。苏大人即使有万般不是,那也不是你等可以冒犯的。”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惊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御林军来了!”
第三三七章 【假假真真】
外面这一声喊,院子里的大部分官员士绅都是吃了一惊,贺学之的脸色也变了变,倒是韩漠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听着外面马蹄声声,骏马嘶鸣,由远及近,片刻间便到了清吏司衙门的门前,来者有近百骑,重盔重甲,手持马刀,一个个兵强马壮,气势惊人。
当先一人,褐色盔甲,一脸大胡须,却是薛绍,翻身下马来,领着两名骑兵大踏步进了院子,走到韩漠身前,恭敬道:“大人,末将听闻这边有骚乱,特领百骑前来看看究竟!”
韩漠点头道:“知道了,你们且出去等候!”
薛绍行了一礼,这才带着两名骑兵出门去。
韩漠扫视了院中杂乱的官员士绅,还有贺达家人,厉声道:“这是清吏司衙门,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真要本将拿下你们,留待审查吗?”
他这一喝,众人再不犹豫,争先抢后往门外跑,唯恐落在人后,贺达家人虽然兀自悲愤,但是此时此刻,却又如何敢留下,呜呜咽咽出了院子去。
韩漠见众人出去,这才上前到贺学之面前,拱手道:“世伯,差点出了大乱子了。”
贺学之皮笑肉不笑地道:“多亏世侄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漠叹道:“世伯,若非是为了你,报答你赏赐媚娘之恩,韩漠是万万不会出手的。苏克雍为人刁钻,我倒真是想他就此死去。”
贺学之一愣,皱起眉头,疑惑道:“世侄何出此言?为了报答我?”
“是啊。”韩漠也露出怪异之色:“莫非世伯看不出来?我是担心世伯受牵连,这才无奈出手。”
贺学之眯着眼,“世侄,我却有些不懂了。”
韩漠轻声道:“世伯,这苏克雍好歹是朝廷命官,若是在夕春县被杀,这事儿即使和世伯无关,只怕有居心叵测之辈也会污蔑到世伯的头上。”
“众怒难犯。”贺学之道:“我极力阻止,却是难以拦阻,这如何能怪责我?”
“世伯所言极是,本是不能怪责世伯,但是别人会不会相信?”韩漠一脸诚挚:“世伯,苏克雍是一个粗人,苏观涯派这样的人来宜春,你就不觉得其中有诈吗?”
贺学之眯着眼,凝视韩漠的眼睛,不动声色道:“世侄的意思是?”
韩漠回头看了看,只见吏部的官员们已经扶起苏克雍,苏克雍兀自是昏迷不醒,那些官员正手忙脚乱地为他处理伤口,于是拉着贺学之的胳膊走到一旁,才压低声音道:“韩漠年纪轻,见识浅,或许说的不对,世伯也莫怪罪。只是我觉得,这苏家真要往这边查案子,该当派一个精明谨慎之人,至少不会派苏克雍这样的顽固之徒……!”
贺学之摸着下巴,“哦”了一声,却没有多说,显然是等韩漠继续说下去。
韩漠继续道:“他既然派苏克雍这样的人来,那必定不是为了真的彻查案子,我想来想去,这很可能是苏观涯的圈套!”
“圈套?”
“是啊。”韩漠做出推心置腹的姿态:“世伯你想,苏克雍这样的人,那是走到哪里都会惹怒别人。他这性子摆在那里,是一个火药桶子,随时会爆炸……!”
“何谓火药桶子?”贺学之听到这陌生的词汇,不有疑惑问道。
韩漠一愣,随即明白,这个时候,所谓的“火药”并没有研制出来,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彻彻底底的冷兵器时代,自己一时竟是没考虑到这一点,随口露出来,只能微微一笑,道:“这火药桶子是我们东海下面的一个比方,就是说是一个祸害,随时能伤人的意思。”
贺学之闻言,点点头,冷笑道:“不错,他确实是一个火药桶子!”
“这样一个火药桶子,被苏克雍派到宜春来,我只怕是故意为了激怒世伯,从而让世伯忍耐不住,出手杀了他。”韩漠低声道:“苏观涯只怕就是为了舍弃苏克雍一条性命,为的就是抓住世伯杀人的证据,用来置世伯于死地啊!”
贺学之眉头一展,“哦”了一声。
这中间的门道,他岂能不知,也正因为他知道苏观涯的心思,才想到如今这个法子,以贺达之死激怒众人,更是在中间安插人手,故意挑唆大家去群殴苏克雍,置苏克雍于死地。
这样,他贺学之或许有嫌疑,但是苏克雍的死,那是曝光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一切都一目了然,是众人因为贺达之死才误杀苏克雍,与他贺学之却是没有直接的责任。
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被韩漠破坏,他是满腔怒火,但是韩漠此时说出这番话,再加上那真挚的表情,反而让贺学之有些迷糊。
这少年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真的是因为感激自己送他媚娘,所以才为报恩出手?
这少年是否真的是看不透这其中的关窍,担心连累我贺学之,所以才阻止众人杀死苏克雍?
贺学之皱起眉头,这少年人还真是让他犯了迷糊。
“这一群人若真是杀死苏克雍,世伯身为这边的领袖人物,那是绝对逃脱不了干系的。”韩漠低声道:“苏观涯舍弃苏克雍,就是想让苏克雍死在这边,大家真要杀死他,反而中了苏观涯的圈套,因为区区苏克雍而连累世伯,那实在是因小失大,所以韩漠贸然出手,就是担心世博被牵连,还望世伯不要见怪!”
贺学之凝视着韩漠,目光犀利,面无表情,韩漠却是一脸诚挚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贺学之才露出笑容,轻轻拍了拍韩漠的肩膀,微笑道:“世侄,这一次多亏了你,我是真要谢你才是啊。”
“世伯说哪里话。韩漠在这边,还要世伯多照应。只盼灾情早日过去,我也好早日……带着媚娘回京!”韩漠腼腆一笑。
贺学之哈哈一笑,压低声音:“世侄,你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苏克雍逼死我外侄,此事总不能就此算了!”
韩漠立刻正色道:“当然不能算了。贺清吏司总不能就这样白死,世伯,不如你让司徒郡守写一道折子,让大小官员联名,将此事上呈朝廷,让朝廷来处理此事。苏观涯用人不明,苏克雍在这里逼死人命,只怕他在朝堂上会受到不小的攻击。我也秘书一份,让我韩家在朝堂上以此事好好质问苏观涯一番,无论如何,也要还贺清吏司一个公道。”
贺学之眯着眼道:“这样可行?”
“一切还由世伯做主。”韩漠微笑道。
贺学之想了想,道:“可行倒是可行,只是这苏克雍如今如何安置?他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逼死清吏司,这清吏司衙门上下对他那是恨之入骨,这接下来的账目,只怕清吏司衙门不会再配合他查下去……而且,他已照人忌恨,再留在这里,保不准还有其他人要杀他……!”
“我倒是担心他见事态如此恶劣,从这边逃跑。”韩漠低声道:“他逼死贺清吏司,我想世伯为了家族声誉,也不会这般轻易让他跑了。韩漠斗胆,且让我御林军将他带回营里,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看押起来,一来免他继续在清吏司胡来,二来也可防他从这边逃走。”
“带回御林军行营?”贺学之眯着眼睛。
韩漠道:“莫非世伯信不过我?世伯放心,有我御林军看着他,他是插翅也难飞,世伯若是要人,我随时交给你!”
贺学之轻轻一笑,道:“哪里哪里。世侄要为我分忧,我怎会不知好歹,对于世侄,我是十分相信的。既然世侄这样说,那样也好,由你将他带回御林军,免得他被其他人所害,到时候牵连到我的头上。”
“是!”韩漠做出恭敬之态。
当下韩漠喊进薛绍,令他将包括苏克雍在内的一干吏部官员带回粮仓,薛绍自是领着骑兵们,将这一干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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