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仿佛仍回荡着雍王弘誉离开前那句冷淡绝情的话,王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与本宫相认的意思……”
听闻此言,冯卢低了低头,劝说道:“皇后切莫心急,雍王殿下终究会回心转意的。”
“但愿吧。”王皇后点了点头,随即,她眼中闪过几丝冷色,淡淡说道:“那个贱婢……招认了么?”
“还未曾。”冯卢低着头说道。
“那贱婢若再不肯招供,索性就杀了吧。杀一人,就少一人。”说着,王皇后又冰冷冷地补充道:“宁杀错、莫放过。”
“是。”
冯卢低了低头。
与此同时,在宫内尚宫局的一间秘密牢房内,曾经负责诛杀曲梁侯司马颂的内侍监太监戚贵,正坐在刑牢内的椅子上,端着一杯茶缓缓地品着。
在他身前,有两名年轻的太监拎着浸湿了盐水的皮鞭,一下一下抽打着刑架上一名蓬头散发的女子,抽得那名女子皮开肉绽、满身鲜血,苦苦哀嚎。
良久,太监戚贵吹了吹杯中的茶梗,用略尖的嗓音淡然说道:“徐典薄,咱家劝你还是早早招认,供出你所知晓的萧逆余党,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原来那名被绑在刑架上的女子,竟正是当初与襄王赵弘璟接触过的尚宫局司薄司典薄,徐秋。
“戚公公,奴婢、奴婢真的……真的冤枉……”
“哼!冥顽不灵。”戚贵闻言面色一愣,放下手中茶盏,走到徐典薄面前,一把抓住后者的后手,阴测测地说道:“都说十指连心,今日咱家倒是想试试……”
说罢,他朝着旁边一摊手,当即便有一名小太监将一根长针递到了他手中。
“不要、不要……”
“嘿嘻嘻……”
只见在徐典薄惊骇莫名的眼神中,戚贵阴阴一笑,忽然将这根针,朝着徐典薄的指甲缝里刺了进去。
“啊——!”
一声凄惨的尖叫,响彻整个密牢。
第1370章:禁卫易主()
当日,雍王弘誉从凤仪殿出来之后,便径直返回了雍王府,与陈留施氏的家主施融在府上畅饮。
因为得到了雍王弘誉的承诺,施融总算是放下悬在心中的巨石,陪着雍王弘誉从下午喝到夜里,喝得酩酊大醉,被宗卫们抬到府内的厢房歇息。
只留下雍王弘誉,仍坐在花园里的石桌旁,对着月色独自饮酒。
“……相信明日,再无人在对陈留施氏嚼舌根。”
喝着喝着,赵弘誉的身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雍王弘誉回头瞧了一眼,半醉半醒地笑道:“是启功啊,来,陪本王喝上片刻。”
张启功也不推辞,顺势坐在赵弘誉对面,在与自家殿下对饮了几杯后,笑着说道:“今日殿下可真是「任性」啊……宫内已传出消息,说殿下与王皇后一番谈话,不欢而散,事后,殿下径直离开皇宫,不曾到垂拱殿处理政务……”
说到这里,他拨动了几下酒盏,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有些事,在下觉得,最好假借「任性」,将它做了,日后,或许就没有这般机会了……”
雍王弘誉晃动着手中的空杯,淡淡说道:“启功指的是……「禁卫」吧?”
“殿下英明。”
张启功微微一笑,俯身替自家殿下将酒水斟满。
看着杯中的酒水,雍王弘誉眼中闪过一丝毅然,随即一饮而尽。
次日,雍王弘誉带着几名宗卫径直来到了垂拱殿。
此时在垂拱殿内,中书令蔺玉阳、中书左臣虞子启以及中书右臣冯玉,早已在殿内处理政务,瞧见雍王弘誉沉着脸走入殿内,当即起身相迎:“雍王殿下。”
“这些日子,辛苦三位大人了。”雍王弘誉拱手回礼道。
“岂敢岂敢。”
三位中书大臣连连摆手,他们偷偷观瞧雍王弘誉的面色,隐隐感觉后者余怒未消,似乎尚未从「施贵妃之死」的噩耗中完全振作起来,遂更加小心谨慎,免得牵连到自己。
片刻之后,雍王弘誉回到垂拱殿内属于他的小案前坐下,在瞥了一眼案几上推挤如山的奏章后,他咳嗽一声,示意道:“三位大人稍歇,今日本王有件事想与三位大人共同探讨一下。”
听闻此言,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却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看向雍王弘誉。
见此,雍王弘誉面带微笑地说道:“三位大人,本王觉得,这宫内的禁卫,养尊处优已久,不堪大用,需要整顿一下,不知三位大人对此有何见解?”
蔺玉阳、虞子启以及冯玉三人对视一眼,心下暗暗嘀咕:果不其然,这位雍王殿下是要拿「禁卫」下刀了。
对此,蔺玉阳等三位中书大臣并不感觉诧异。
要知道,当日发生在凤仪殿的变故,乃是襄王赵弘璟在从中挑唆,这位襄王殿下非但揭穿了「长皇子赵弘礼与雍王弘誉刚诞下时曾被调换」一事,还用犀利的言语刺激施贵妃,使得施贵妃大受刺激,回到锦绣宫后服毒自尽,向亲生儿子赵弘礼谢罪。
可是当日,那位挑起了事端的襄王殿下,在事发之后却毫无阻碍地离开了皇宫,竟无禁卫出面将其拦下。
很显然,今日这位雍王殿下,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这个……”中书令蔺玉阳脸上露出几许为难之色,讪讪说道:“雍王殿下,这件事,您应该与李钲大人,或者与内侍监商议,臣等……”
的确,宫中的禁卫、郎卫,是受到「三卫军总统领李钲」以及「内侍监」这两者共同管辖——相比之下,李钲这位魏天子曾经的宗卫长职权更大,更有话语权。
因此,赵弘誉要整顿禁卫,按理来说应当找「李钲」商量。
然而没想到,雍王弘誉却淡淡笑道:“中书令大人说笑了,国内大事小情,政令无不出自垂拱殿……”
『话是没错,可……』
蔺玉阳等人脸上露出几许为难之色。
不可否认,雍王弘誉说得没错,魏国国内的大事小情,政令无不出自垂拱殿,但问题是「三卫军总统领李钲」他身份特殊啊,那是魏天子赵元偲曾经的宗卫长,是无冕的大将军,更是危机时刻有权调动魏国国内任何一支军队的军方第一人,虽说举国政令出自垂拱殿,但怎么说也不能绕开那位大人吧?
“先说说三位的意见吧?”雍王弘誉淡淡说道。
说罢,他见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面面相觑,又皱眉说道:“本王受父皇之命监国,难道连整顿禁卫的权利都没有么?”
蔺玉阳闻言连忙说道:“雍王殿下息怒。……不知殿下欲如何整顿?”
雍王弘誉淡然说道:“宫中禁卫,大多不堪大用,本王寻思着,撤掉一半,空下的名额,从地方择优荐入。”
『撤掉一半?!』
蔺玉阳闻言大惊失色,可瞅着雍王弘誉那余怒未消的脸庞,清楚其中究竟的他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讪讪说道:“臣……无异议。”
听闻此言,虞子启与冯玉大吃一惊,惊骇地看着蔺玉阳。
不过仔细一想,他俩也顿时明白了蔺玉阳妥协的原因:眼前这位雍王殿下,明显就是将对襄王弘璟的憎恨迁怒于禁卫,恨后者当日不作为,不曾将挑起事端的襄王弘璟擒下,这明摆着就是泄愤之举,这个时候出面阻止,那无异于与这位殿下作对。
其他事倒也罢了,可这件事牵扯到「施贵妃之死」啊——这可是杀母之仇啊!
因此在这件事上若与这位雍王殿下作对,恐怕自己的仕途也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里,虞子启与冯玉亦选择了妥协:“微臣等……无异议。”
“三位大人果然深明大义。”雍王弘誉脸上露出几许微笑,随即从袖内取出一份文书,笑着说道:“这份草案,请三位大人过目,若无异议的话,今日就发了吧。”
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面面相觑,起身接过雍王弘誉手中的文书,仔细瞅了瞅,这才发现这是一份撤职的文书,禁卫军八位武郎尉,个个上榜,皆在这准备撤掉职位的名单当中。
首当其冲的,正是当日带领禁卫前往凤仪殿的统领靳炬。
『这是要一举端掉禁卫么?』
蔺玉阳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因为他想想都知道,三卫军总统领李钲在得知此事后,将会是何等心情——雍王弘誉非但绕开他,而且将他在禁卫军的八名部下全部撤职,这明摆着要坏事啊!
而冯玉也想到了这一点,讪讪说道:“雍王殿下,这么大的事,您不跟陛下商量一下么?”
听闻此言,雍王弘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冯玉,淡淡说道:“父皇龙体不安,些许小事,就不必惊动父皇了。……再者,宫中事物,难道还能瞒得过父皇么?”
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闻言深以为然。
半个时辰后,垂拱殿发布诏令,将宫中禁卫靳炬、曹浦等八位武郎尉全部撤职,其余禁卫,有一半被撤职。
此事传开后,朝中哗然,三卫军总统领李钲又惊又怒,亲自来到垂拱殿质问雍王弘誉:“雍王殿下何故将李某八名部下撤职?”
雍王弘誉很冷静地将当日禁卫放跑了襄王弘璟的事一说,冷冷说道:“似这般玩忽职守,要这禁卫何用?!”
李钲无言以对,唯有事后前往甘露殿,将此事禀告魏天子。
正如张启功所猜测的那样,雍王弘誉撤掉宫内禁卫的任性举动,被魏天子解析为迁怒,考虑到禁卫的确放走了襄王弘璟,魏天子也只能安抚李钲,配合雍王弘誉整顿禁卫。
当晚,被撤掉禁卫武郎尉职务的靳炬,拜访了肃王府。
对此,赵弘润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雍王弘誉明摆着就是拿禁卫泄愤,他能做什么?
他顶多只是安抚靳炬,给后者安排一个职务:“靳统领稍安勿躁,此番禁卫遭受无妄之灾,本王亦深感遗憾,雍王此举……对了,冶造局在大梁城外的冶城,尚且巡守的都尉,若是靳统领不嫌疑的话,不妨屈就一段时日,以观日后。”
靳炬当然不会拒绝赵弘润的邀请,虽说冶城都尉的职务远不及禁卫风光,但怎么说也是肃王一系的紧要职位。
于是乎,他欣然接受,并且提出了一个恳请:能否让他带一些禁卫兄弟入职。
而对此,赵弘润自然不会推辞,毕竟禁卫的战斗素质虽然不及驻防军,也怎么说也算是精锐之士。
当然,对此赵弘润得跟垂拱殿打声招呼,毕竟据宫内传出来的消息,雍王弘誉可是要把这些武郎尉贬到地方上担任武尉。
而在此期间,介子鸱忽然开口询问靳炬道:“靳统领,你的同僚中,在下记得有一人叫做「曹浦」,平日里与雍王颇为亲近,他也遭到贬值了么?”
靳炬点点头说道:“此番曹浦亦遭到牵连,不过他好似并非调往地方,而是下调到兵卫府……”
“兵卫府?”
介子鸱皱了皱眉,喃喃说道:“恐怕,今日雍王之举,并非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抓权……”
“……”赵弘润若有所思。
短短三两日后,雍王弘誉便从陈留、酸枣等地调来一些兵卒,充入禁卫,其中不乏有陈留施氏、酸枣崔氏等雍王党贵族的族人。
自此,禁卫虽名义上仍归内侍监、卫军府的管辖,但实则却听从雍王弘誉的调遣,纵使是王皇后,也已无法再通过内侍监私下调动禁卫。
此时,许多明眼人这才意识到,前两日雍王弘誉整顿禁卫,绝非仅仅为了泄愤那么简单。
第1371章:雍王的魄力()
十月十五日,下元节,雍王弘誉在皇宫内的历代君王灵庙内,代魏天子主持祭祖。
在结束祭祀之后,待等雍王弘誉正准备返回雍王府时,一名看似四十几岁的太监挡住了他的去路,口称:“陛下召见雍王。”
对此,雍王弘誉并不感到惊疑,遂跟着那名太监来到了甘露殿,在拱卫司的御庭卫右指挥使童信的带领下,迈步走入了殿内。
待等到了内殿,雍王弘誉便瞧见他父皇正坐在卧榻边沿,正由一位宫内的御医搭脉。
从旁,站着大太监童宪以及三卫军总统领李钲这位魏天子曾经的宗卫长。
瞥了一眼李钲,雍王弘誉心中多少也猜到了此番他父皇召见他的目的。
“弘誉来了啊。”
瞧见赵弘誉后,魏天子将手腕从那名御医的手中抽了出来,示意后者暂时告退,那御医也没有多说什么,在收拾了药箱之后,便分别向魏天子与雍王弘誉告辞离去。
此时,雍王弘誉这才走上前,叩地拜道:“儿臣弘誉,叩见父皇,祝父皇龙体安康。”
“起来吧。”魏天子笑吟吟地虚抬右手,示意赵弘誉起身。
随即,他向赵弘誉询问了一些今日祭祀期间的一些琐碎,待听到赵弘誉对答如流,将祭祖之事安排地妥妥当当之后,魏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弘誉,你做得很好。……几年前朕还能坚持祭祖,可如今啊,不成了,站多一会儿就感到吃力……”拍了拍自己的腿,魏天子的语气难免显得有些萧索。
想当年他初登位时,身强力壮、意气风发,可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经到了稍稍站一会都会感到异常吃力的地步,这对于一位曾经有雄心壮志的君王来说,可以说是莫大的打击。
“父皇言重了,儿臣以为,父皇是二十年如一日操劳国事,积劳成疾,待等再修养些日子,定能再展雄风。”雍王弘誉恭敬地回道。
魏天子闻言淡淡一笑。
说他操劳国事、积劳成疾这不假,明明今年才到四十九,还有一年才到半百之龄,但却已发须灰白,与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老儿——比如同辈的成陵王赵燊等人相比,远不止苍老十岁。
可至于好生歇养、再展雄风,那就只是一个奢望了:人上了年纪,身体一旦垮下来,几乎就没有再恢复的可能性了,不比子侄辈那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先不说这个了。”
魏天子将雍王弘誉招到面前,示意童宪搬来一把凳子让儿子就坐,随即,他目视着赵弘誉,似笑非笑地说道:“弘誉,前两日,你可是把所有人都给耍了啊。”
这个「所有人」,其实也包括魏天子本人。
前几日,就连他也以为雍王弘誉出手整顿禁卫,只是为了报复禁卫当日将襄王弘璟放跑的事,没想到,赵弘誉在撤调原来的禁卫后,迅速从陈留陈氏、酸枣崔氏等雍王党贵族的族人中抽调年轻人,调入禁卫,一招偷梁换柱,将禁卫捏在了手中,使禁卫脱离了三卫军总统领李钲以及内侍监的掌控。
当魏天子得知此事后,他也吃了一惊,毕竟他也没想到赵弘誉居然如此大胆:你老子我还活得好好的呢,你就将禁卫给夺走了,你想做什么?
要知道,虽然在「拱卫司御卫」出现之后,禁卫的地位就远不如当初,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禁卫再怎么说也是守卫皇宫的卫队,因此历代都是由魏天子或魏天子的心腹掌握,岂可假借人手?
可前两日,弘誉假借「对禁卫的报复」,表面上整顿禁卫,实则却将禁卫纳入掌控,这无疑是拨动了魏天子的神经。
因此,今日魏天子特地将雍王弘誉这个儿子叫来,问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朕听李钲所言,你将陈留施氏、酸枣崔氏等拥护你的世族子弟充入禁卫,并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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