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沉默了片刻,随即解释道:“因为她,本宫才会结识陛下……”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雍王弘誉,说道:“这个女人,当年差点就会嫁入景王府,作为景王妃……”
说到这里,王皇后继续徐徐讲述起当年的辛秘。
萧晴,作为南燕侯萧博远的女儿,无论是纳入后宫或者嫁给诸皇子为妃,都是够资格的。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最终却嫁入了东宫,成为了前太子赵元伷的侧室。
这件事,就连王娡当初也没有料到。
当时的王娡,已并非初入宫时的初丁,凭借她的聪慧、心计,她与施惠合力,设下一个圈套,陷害了当初责打过的女官丁芷,诬陷其偷窃东宫之物。
因为‘人赃俱获’,太子妃崔氏认为自己被丁芷背叛,气怒之下,不顾丁芷苦苦哀求,仍是下令将后者杖毙。
从那之后,王娡与施惠便取代了丁芷的地位,成为了太子妃崔氏的心腹近侍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施惠嘴甜,懂得奉承,她当时更受到太子妃崔氏的器重,相比之下,王娡虽精于心计,但因为不善恭维,因此不如施惠在东宫的地位高。
当然,那时候王娡与施惠情同姐妹,都想着相互扶持、一同贵不可言,倒是谁也没有在意这些。
待等萧晴嫁入东宫之后,王娡与施惠时常会被太子妃崔氏派到萧晴身边,美其名曰照看,实则就是让王娡与施惠设法刁难萧晴。
期间,在接触萧晴的时候,王娡时而发现萧晴会躲在被褥哭泣。
好奇之下,王娡便向萧晴询问了究竟,萧晴这才透露,她原本应该嫁到景王府,不知为何却来到东宫,被太子妃崔氏视为眼中钉。
后来经过王娡的打探,她这才得知,原来是「靖王赵元佐」(即后来的南梁王)担心景王赵元偲得到南燕萧氏的支持后,威胁到前太子赵元伷的地位,故而在魏王赵慷面前说项,借口「太子妃崔氏不育,危乎储君之位」,终于说服魏王赵慷改变主意,让东宫太子赵元伷娶纳了萧晴。
对于这件事,南燕萧氏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太子妃崔氏不育,若萧晴能为赵元伷诞下一子半女,岂非可以取代前者?
因为南燕萧氏的默许,萧晴没有办法,只能嫁入东宫。
而王娡也是在那个时候,记下了一个名字:景王赵元偲!
原因很简单,因为聪慧的她,猜到了东宫太子赵元伷与靖王赵元佐罔顾兄弟之情也要横刀夺爱的原因——他们忌惮景王赵元偲。
能让东宫太子赵元伷,与靖王赵元佐都忌惮的男人,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于是,王娡暗中观察景王赵元偲,她逐渐发现,景王赵元偲比东宫太子赵元伷更具人王之姿。
也不晓得是不是施惠这数年来在她耳边念叨「贵不可言」而导致,王娡怦然心动,她觉得,这或许是她的一个机会,一个像施惠所说的那样,成为「贵不可言的女人」的机会。
当然,即便当时王娡是东宫太子妃崔氏的心腹,想要见到景王赵元偲,也不是那么容易。
因此,聪慧的王娡便对萧晴说,「我可以帮你向景王传讯」,得到了萧晴的信任,顺利得到了当初景王赵元偲送给萧晴的一枚信物。
虽然得到了这枚信物,但作为宫女,王娡想要离宫却不容易,因此,她托人在听风阁盯梢,因为听风阁乃是六皇子赵元俼的寝阁,而赵元俼,平日里与景王赵元偲关系极好,后者时常会入宫看望这位皇弟。
终于有一日,王娡得知景王赵元偲来到了听风阁,遂带着萧晴的信物前往求见,最终,顺利地见到了赵元偲。
当时王娡告诉赵元偲,她有办法让赵元偲见到萧晴。
当然,王娡也提出了要求:“我要做您的正妃!”
当得知王娡的出身后,禹王赵元佲与尚未出阁的赵元俼都觉得这个宫女有些自不量力,直到王娡亮出了她唯一也是最大的底牌:她是太子妃崔氏身边的心腹宫女。
景王赵元偲最终答应了。
回到东宫后,在施惠的掩护下,太子妃崔氏并未怀疑王娡前往听风阁的行为,反而善意地奉劝王娡莫要接触赵元俼,毕竟那时候赵元俼还未出阁,按照宫内的规矩,宫女私下接触未出阁的皇子,那是要杖毙的。
在瞒过太子妃崔氏后,王娡私底下与萧晴商量,告诉她:景王殿下相见你。
对于景王赵元偲这位爱郎,萧晴当然是朝思暮想,但苦于她如今身陷东宫,毫无办法。
于是,王娡就给萧晴出了一个主意:故意触怒东宫太子赵元伷。
萧晴心领神会,在东宫太子赵元伷找她时推三阻四,几次下来,果然惹怒了赵元伷,再加上太子妃崔氏在旁挑唆,没过几日,萧晴便被赵元伷打入了冷阁。
而王娡也因为帮太子妃崔氏打压了萧晴这个眼中钉,更加得到崔氏的信任。
当时,景王赵元偲也已经买下了城内那座有密道暗通宫内的老宅,即日后的怡王府,在王娡的掩护下,隔三差五便与萧晴私会。
就这样过了一两年,景王赵元偲在禹王赵元佲的帮助下,逐渐在军方、庙堂拥有了不俗的势力与威望,也使得东宫太子赵元伷与靖王赵元佐对这位兄弟愈加提防。
有一日,太子赵元伷与太子妃崔氏商量,决定派几个东宫的心腹到景王府,监视景王赵元偲的一举一动。
那时,太子妃崔氏便推荐了王娡与施惠,毕竟二女当时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与其留在身边‘养虎为患’日后被太子赵元伷看上,还不如派去监视景王赵元偲。
尤其是施惠,长得花容月貌,几次有意接近太子赵元伷,就连赵元伷都有些心动,只是奈何太子妃崔氏看的紧罢了。
想来太子妃崔氏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将施惠这个‘祸害’丢到景王府去。
于是乎,王娡与施惠便成为了东宫派往景王府的侍女,负责监视景王赵元偲的一举一动。
此事正和王娡与赵元偲的心意,二人当然不会拒绝,充其量就是演一场戏罢了。
在那时候,王娡便往返于东宫以及景王府,向太子赵元伷传递假消息,而赵元偲则抓紧时间积蓄力量。
期间,施惠难免也察觉到了景王赵元偲正在暗中积蓄势力的真相,大惊失色,私底下与王娡商量。
王娡当然不会让她向东宫通风报信,一方面劝服了施惠,一方面设法让赵元偲临幸了施惠,彻底断了施惠仍想攀附东宫太子的一丝念想。
这倒也不算坑害,毕竟在王娡看来,景王赵元偲怎么看都比东宫太子赵元伷更出色,成为后者的女人,总好过跟着东宫太子赵元伷吧?——因为萧晴的关系,王娡很清楚赵元偲对赵元伷恨之入骨,无论是赵元伷还是赵元伷的女人,日后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坏就坏在,当时赵元偲为了掩人耳目,非但迎娶了一位景王妃,还纳了几名侧室。
因为当时赵元偲的心全在萧晴身上,与这些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结果,这几个女人皆不曾生孕,反而是施惠,因为赵元偲想要安抚这位原东宫太子妃崔氏的心腹,时常耕耘,导致施惠怀有身孕。
得知此事后,景王府上那些女子大感嫉恨,遂偷偷派人在施惠的饮食中下药,想要后者流产。
好在施惠福大命大,虽然误服红花,但总算是挺过来了。
不过也因此,使得施惠与王娡形同陌路。
“等等。”打断了王皇后的讲述,雍王弘誉皱眉问道:“既然是王府里那些女人所为,为何施氏会记恨于你,任你百般解释亦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几许恍然。
注意到雍王弘誉的表情,王皇后幽幽叹了口气。
“正如你所想,我当年并没有告诉她,我也怀上了你……”
第1369章:陌路()
“……自从被你父皇临幸之后,施惠便彻底断了攀附东宫的念想。那时,景王府的女人皆未生育,那些女人,不过是你父皇娶进门来掩人耳目的,相信那些女人自己多少也有点察觉,因此对施惠多怀恨意。再者,当时又有府内的下人在私底下嚼舌根,私议已怀有身孕的施惠,或有可能取代王府里那些不受宠的女人,会成为景王妃……”
王皇后幽幽地讲述着,而雍王弘璟则静静地听着。
根据王皇后的描述,当时施惠在景王府,纯粹就是太过于惹眼,因此才会遭到景王府那些女人的针对,毕竟施惠一来长得如花似玉,二来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当时的景王赵元偲对她格外宠溺——至少在施惠与外人看来是这样。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时深受景王赵元偲宠溺的施惠,注定会成为景王府那些女人的眼中钉。
而反过来说,饱受宠溺的施惠,逐渐也觉得只有她才能成为景王妃。
在这种情况下,忽然腹中胎儿险些不保,而平日里的好姐妹王娡又偷偷隐瞒了怀孕的事实,难保施惠不做她想。
“只是因为这样,皇后与施氏便形同陌路?”雍王弘誉抱持怀疑地问道。
他很了解与他相处三十年的母亲施氏,虽然后者的确有些小心眼,但那只是针对外人,对待自己人,施氏从来不是小鸡肚肠的女人——看看锦绣宫那些宫女便知道,尽管施氏在皇宫内的风评并不佳,被许多后妃所记恨,可她身故的时候,锦绣宫的宫女们有几个不是哭成泪人的?
王皇后沉默了片刻,平静地说道:“……当时府里传言,正室无子,先诞之子为嫡。”
『果然!这才是母亲怀疑王皇后的原因……』
雍王弘誉心中释然,在看了一眼王皇后后,问道:“那……皇后为何要隐瞒怀有身孕一事?”
王皇后平静地解释道:“当时,你父皇仍需稳住东宫,而施惠怀有景王骨肉一事,东宫那边却已知晓,她已得不到东宫的信任,纵使本宫当时也受到牵连,几番周折,这才未曾暴露……你应该明白,你父皇当年图谋之事,关系甚大,你说,我如何敢泄露半分?”
“那换子一事呢?”雍王弘誉又问道。
王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弘誉,你与施氏相处三十年,自然应该明白施氏对待外人的态度……当时本宫与施氏已形同陌路,她自然不会再跟本宫客气。若非本宫谨慎,恐怕你未及出生便会夭折……”
说到这里,她眼眸中露出几许追忆之色,继续说道:“……当年本宫诞下你时,担心施惠会暗中加害,故而叫人买通施惠身边两名侍女,那两名侍女,是和本宫与施惠一同从东宫出来的,软硬兼施之下,那二女在施惠生诞之后,将你与弘礼偷偷掉包……当时我想过,哪怕那时施惠已与本宫形同陌路,但只要她不再想着加害本宫的孩儿,本宫便让她的骨肉成为世子、甚至是东宫太子,日后支持他成为我大魏的君王;反之……”
“反之,她加害的,也只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于王皇后却无损……是这样么?”雍王弘誉冷笑两声,面色冷淡地接口道。
“……”王皇后一言不发,想来是默认了。
在深深吸了几口气后,雍王弘誉平复了一下心神,正色问道:“此事,父皇可知晓?”
王皇后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你父皇与禹王赵元佲共同训练禹水军,时常不在府上……”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说道:“正因为这样,景王府那些女人,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雍王弘誉愣了愣,忽而想起小时候,确实不常见到他父亲。
甚至很多时候,连眼前这位王皇后也见不到。
的确,正因为景王赵元偲与王娡这两位父母皆难得在府上,赵弘礼后来才会被施惠刻意针对,以至于在赵弘礼年幼时的记忆中,留下了施惠这个女人凶狠、恶毒的一面。
想到这里,雍王弘誉便感到胸腔一阵压抑。
他依稀记得,施氏当年的确愤恨于他未能成为嫡子,故而刻意刁难赵弘礼,却不知,那才是她的亲生骨肉。
想到这里,雍王弘誉便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半响后,他缓缓松开拳头,冷漠地询问王皇后道:“这件事能隐瞒至今,就算父皇亦被蒙在鼓里,想来王皇后安排地应该是天衣无缝才对,为何会被老三查到?”
“这一点,本宫也有所怀疑。”
可能是注意到雍王弘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王皇后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以为是本宫授意的?”
雍王弘誉深深看了一眼王皇后,忽然说道:“当日,赵弘璟从那只包裹里取出来的画册,我瞥了几眼,依稀看到有记载我与赵弘礼出世时的「宗子诞册」。……据我所知,这东西在父皇继位之后,便保管于皇宫之内,纵使是赵弘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触到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比如说……尚宫局。”
王皇后沉默了片刻,随即点头说道:“这件事,本宫会追查的。弘誉只要将心思放在国家社稷上就好……”
“……”雍王弘誉不置与否。
见此,王皇后正色说道:“弘誉,你是我大魏日后的王,你只需将心思放在国家社稷上,切莫因为一些琐事而分心。”
雍王弘誉深深看了一眼王皇后,随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用手拍了拍因为跪坐而显得有些褶皱的袍子,随即目视着王皇后,淡淡说道:“我会成为大魏的王,但,不是为了你。”
王皇后闻言面色微微一颤,回过神来才发现雍王弘誉已走到殿门附近,她下意识地唤道:“弘誉……”
“皇后!”雍王弘誉打断了王皇后的话,回过头来看着后者,冷淡地说道:“今日本王前来,只是想了解一下其中的内情,并非是为了什么母子相认。”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几眼王皇后,一字一顿般说道:“本王的母亲,从来都不是你,从、来、不、是。……告辞!”
说罢,他一拂衣袖,打开殿门,扬长而去。
看着亲生儿子离去的背影,王皇后的耳边仿佛仍回荡着那句冷漠绝情的话。
跪坐在席中的她,不由地攥紧了罗裙的一角,足足数息,这才缓缓放松。
而与此同时在殿外,宗卫长周悦看到自家殿下从殿内走出来,当即迎了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如何?”
雍王弘誉晒然一笑,淡淡说道:“母妃已逝,死无对证,她口中所言,不过是片面之词,何足轻信?……不过,也足够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流露出几分落寞之色。
方才他感觉地出来,王皇后在讲述当年辛秘的时候,或许隐约还有一些隐瞒。
那些,可能是为王皇后不利,也可能是对施氏不利,毕竟,雍王弘誉绝不会轻信,曾经亲如姐妹的王娡与施惠二人,在反目成仇后,期间的明争暗斗,会像王皇后方才说讲述的那般简单。
毕竟越是亲近的人,一旦背叛或者反目成仇,心中的憎恨可远比被陌生人设计更加剧烈。
但是这些事,雍王弘誉却没有心情去深究。
归根到底,对方才是他真正的亲生母亲。
就像雍王弘誉方才所说的,这样就足够了,今日见过面之后,日后母子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这就足够了。
而与此同时,在待等雍王弘誉离开之后,大太监冯卢亦迈步来到了殿内:“皇后,雍王殿下他……”
耳边仿佛仍回荡着雍王弘誉离开前那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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