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因为这件事,主要针对的是庆王与雍王,这就说明,这是一场针对皇位的阴谋。
换而言之,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肯定是有某种明确的政治目的的——否则对方设计扳倒庆王与雍王做什么?
『难道是庆王的苦肉计?』
赵弘润表情有些古怪,他也觉得这个猜测着实有些勉强。
不能否认,庆王弘信的确也有可能借这件事来一招苦肉计,先黯然退场博取同情,随后在倒打一耙扳倒雍王弘誉,一举夺下皇位。
可问题是这样不是多余么?——因为这招的风险太大,搞不好就会将所有的优势全部葬送,赵弘润实在不认为庆王弘信会是这种大魄力的人,敢用这种方式来赌。
见赵弘润久久不说话,赵弘宣有些着急地追问道:“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雍王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被打断了思绪,赵弘润摇了摇头,说道:“绝无可能!”
见兄长说得这般斩钉截铁,赵弘宣心中有些不快,不服气般问道:“为何绝无可能?”
只见赵弘润看了一眼赵弘宣,正色说道:“小宣,你说你们收到了一封密信,我信。但仅仅只凭这封密信,想要扳倒雍王,这远远不够。……那封密信来历不明,你们根本说不清究竟是哪里所得,雍王完全可以反诬是你们伪造。不要不服气,雍王的人与曲梁侯司马颂私下会见时,有人证么?单凭这样一封无法证明来历的密信,怎么可能对雍王造成什么实际影响?既然无法造成实际影响,雍王为何要杀曲梁侯司马颂?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赵弘宣被说得哑口无言,半响后这才诺诺说道:“可……可那封密信记载详细,未必就不是真的啊……”
“你还是没有明白。”赵弘润摇了摇头,正色解释道:“就算那封密信内记载的东西全部属实,但这封密信来历不明,是不足以作为把柄的。……哪怕真有此事,难道就凭这封密信,就能唬地雍王与曲梁侯自乱阵脚?”顿了顿,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即便曲梁侯司马颂果真是雍王的暗棋,但杀死此人的人,也绝不会是雍王。”
赵弘宣不服气地说道:“难道就没可能是雍王来了一招虚虚实实么?明知杀害曲梁侯司马颂后他嫌疑最大,但却偏偏这样做了,混淆众人视听。”
赵弘润闻言乐了,摇头说道:“你这个想法是不错,但关键在于,你们根本未曾将雍王逼到绝路,他怎么可能会兵行险招?……万一朝廷的人个个都像你这样,那他岂不是自食恶果,白白葬送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赵弘宣哑口无言,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宗卫穆青从书房外走入进来,抱拳说道:“殿下。”
说罢,他走到赵弘润身边,附耳对后者说道:“殿下,王皇后派大太监冯卢送来了贺喜之礼。”
『唔?』
赵弘润微微一愣,心下有些意外。
因为他的婚期在三日后,按照常理,王皇后就算要送礼也应该是在三日后他成婚的当日。
当然,常理归常理,这事也没有什么绝对,说不定那位王皇后就乐意在婚期前送上贺礼呢。
想了想,他对赵弘宣说道:“小宣,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这边还有点事。”
“……”赵弘宣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他对兄长赵弘润方才斩钉截铁断定此事与雍王无关的说法,仍有些不能接受。
对此,赵弘润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弟弟赵弘宣就是这么一个耿直的人——只要是他看得入眼的人,那就会相信对方是好人;反之,若是有人做了什么事让他产生了厌恶,那么,那个人这辈子都很难扭转他对他的看法。
往好听了说,这叫嫉恶如仇,往难听了说,这就叫愣头青。
『还是欠缺磨砺啊……』
摇摇头,赵弘润迈步离开了书房。
看着弟弟,他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他。
以前的他也是这种性格,当初看曾经还是东宫太子的赵弘礼不爽,无论后者做什么他都不领情,再比如在对待国内那些贵族的问题上,他一开始也是这样。
只不过这些年下来,他陆陆续续碰到了许多事,也见到了许多事,也逐渐学会了包容。
说白了,他长大了,而他的弟弟,还未长大。
暗自叹了口气,赵弘润在宗卫穆青的指引下,来到了府邸的前院。
远远地,他便瞧见宗卫吕牧正与一名头发花白的白面老太监说话,并口称对方「冯公公」。
想来,此人就是王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冯卢。
可能是瞧见了赵弘润朝着这边走来,大太监冯卢赶忙迎上前,拱手作揖:“肃王殿下。”
“冯公公。”赵弘润微笑着拱手还了礼。
他与冯卢并不是很熟悉,或者干脆说以往很少打过交道,但尽管如此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冯卢,正是皇宫内唯二的两名大太监——另外一人则是他父皇身边的童宪。
童宪、冯卢,这两位宫内唯二的大太监,好比就是皇宫的家令,执掌着内侍监这个庞然大物。
“肃王殿下多礼了。”
冯卢逊谢了赵弘润的还礼,随即从袖口内取出一份礼单,恭敬地递给赵弘润,口中笑着说道:“得知肃王殿下即将成婚,皇后娘娘特地命老奴送上贺礼。……这是礼单,请肃王殿下过目。”
“皇后娘娘实在是太客气了。”
赵弘润笑吟吟地接过,在看罢礼单后,亦不由地双眉一挑。
『不愧是王皇后,出手果然阔气!……收了如此丰厚的厚礼,看来今明两日我得去一趟凤仪殿,当面……唔?』
想到这里,赵弘润忽然微微一愣。
他忽然想起方才弟弟赵弘宣所言,那封记载了雍王的人与曲梁侯司马颂暗下接触的密信,曾被长皇子赵弘礼带到凤仪殿,给那位王皇后过目。
在此之后,曲梁侯司马颂就死了,死于一伙敢在封丘县制造屠杀的凶手手中。
而今日,王皇后不知为何又故意在他婚期前就送上贺礼。
『……不会吧?』
看着面前的冯卢,赵弘润脸上露出几许古怪之色。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的表情,冯卢疑惑问道:“肃王殿下,这份礼单有什么不对么?”
听闻此言,赵弘润微皱着眉头,忽然他试探道:“冯公公,这两日,本王遗失了几只鸟儿,不知冯公公可曾见到?”
“……”
听到赵弘润的暗示,纵使冯卢竭力掩饰,但仍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而见到他这幅表情,赵弘润心中震惊地无以复加。
『杀曲梁侯司马颂满门的人,竟然是王皇后?!』
第1347章:回礼()
待赵弘润回到书房时,弟弟赵弘宣已经离开了。
感觉口干舌燥的他,吩咐雀儿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接过凉茶后,赵弘润咕嘟咕嘟将一杯茶尽数饮下,看得雀儿不禁有些担心,替自己男人抚着后背。
而在旁,宗卫长卫骄亦惊讶地发现,他家殿下似乎有些紧张。
事实上,赵弘润何止是紧张,简直就是头皮发麻——他万万也没有想到,曲梁侯司马颂满门被屠,居然与王皇后有关。
倒不是畏惧王皇后的权势,毕竟以赵弘润今时今日的地位而言,纵使是王皇后想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之所以感觉头皮发麻,那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王皇后是一位温柔端庄、不问政事的女人,以往在皇宫里,面对陈淑嫒、施贵妃等后妃的张牙舞爪,始终无动于衷,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位委曲求全的女人。
没想到这位王皇后,不动则已,动则屠尽曲梁侯司马颂满门,这等杀伐果断,纵使是让赵弘润都感觉头皮发麻。
其实话说回来,早在中阳皇狩期间,六王叔赵元俼在讲述当年种种辛秘时,便提到过王皇后——在这位六王叔口中,王皇后与禹王赵元佲,正是当年赵弘润他老爹夺取大位的两位最大功臣。
但那时赵弘润并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他并没有确切体会,因为这近二十年来,那位王皇后‘伪装’地实在是太好了,完全就是一副无害的模样。
这可是这样一位无害的王皇后,动辄下令屠尽了曲梁侯司马颂满门,这简直就是刷新了赵弘润的认知。
想来想去,赵弘润决定立刻带上回礼拜访王皇后——在赵弘润与王皇后这个层次,似戚贵、鸦五等手下人发生冲突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赵弘润与王皇后是否能达成共识。
倘若赵弘润与王皇后达成了共识,那么,戚贵与鸦五等人的冲突,自然能够到顺利解决;反之,那可能就会发生「内侍监」与「双鸦」的战争——如果王皇后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交代,就算是对上内侍监,赵弘润也要给手底下的青鸦出头。
这是作为主公(家主)的责任。
一炷香工夫后,宗卫们便已准备好了带给王皇后的回礼。
见此,赵弘润也不耽搁,带着雀儿、卫骄、高括、穆青几人,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而与此同时,大太监冯卢,已提前回到了皇宫的凤仪殿,王皇后回报此事。
“皇后娘娘,老奴已按照娘娘的吩咐,将诸般贺礼送到了肃王府。”
此时,王皇后罕见地没有在禅室研修道经,似乎是特地在寝居内等着冯卢的消息,她在闻言后平静地问道:“可曾见到赵润本人?”
“见到了。”冯卢点点头,随即,他脸上露出几许欲言又止之色。
见此,王皇后微微颦眉,问道:“怎么了?”
只见冯卢停顿了片刻,脸上露出几许感慨之色,轻笑说道:“老奴只是在感慨,那肃王……果真是天资卓越、聪颖过人,一眼就看穿了老奴的去意,反过来试探老奴,说他近两日遗失了几只爱鸟,问老奴可曾见到。”
“哦?”王皇后双眉一挑,凤目中闪过几许兴致,问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冯卢低了低头,告罪道:“老奴并未回覆,只是来不及掩饰吃惊。……当时老奴真没想到,肃王竟那般机敏,亏老奴当时还想着如何暗示一下。”
的确,冯卢当时心中还想着,如何暗示一下肃王赵润,以便让那位肃王殿下尽快回访凤仪殿,没想到,他这边还未想出合适的话,却冷不丁听到了肃王赵润隐晦的质问。
当然,至于那下意识睁大眼睛的「失态」,那只是冯卢故意顺水推舟、流露出来的,以便让肃王赵润了解一下情况,否则,冯卢这位皇宫内与童宪平起平坐、一同执掌内侍监相近二十年的大太监,怎么可能如此不堪?
“唔,这样也好。”王皇后在微微思忖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有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冯卢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冯卢点点头,在挥挥手遣退了那名小太监后,躬身对王皇后说道:“娘娘,肃王已入宫了,正在前来凤仪殿的途中。”
“很好,冯卢,你去迎一下,本宫换身衣衫。”
“是。”
随即,王皇后便唤入几名宫女,伺候她换了一身衣服,而冯卢,则当即来到了凤仪殿的殿口,翘首相盼。
而此时,赵弘润正领着雀儿、卫骄、高括、穆青几人,前来凤仪殿的途中。
除赵弘润与雀儿外,卫骄、高括、穆青三人手中皆捧着回礼的礼盒。
可即便如此,沿途看到赵弘润一行人前往凤仪殿的太监、宫女与禁卫们,仍一个个露出了吃惊之色。
这也难怪,毕竟王皇后与肃王赵润,这两者在宫内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于,因为「王瑔」与「长皇子赵弘礼」曾经那些事,两者还是有些恩恩怨怨的,实在很难想象那位肃王殿下回拜访凤仪殿。
好在大太监冯卢之前带着厚礼拜访肃王府的时候,也是大张旗鼓,因此,赵弘润打着回礼的旗号拜访凤仪殿,倒也不至于引起太多的惊疑。
在来到了凤仪殿后,赵弘润一行人远远地就瞧见了大太监冯卢,而后者,亦连忙迎了上来,脸上还故意流露出几分惊讶,仿佛在纳闷这位肃王殿下为何突然造访凤仪殿。
瞥了一眼大殿四周那些流露出惊奇目光的太监、宫女、禁卫等人,赵弘润不动声色地对冯卢说道:“方才收到皇后的贺礼,贺礼之重,让本王心中惶恐,故而特地前来,当面向皇后道谢。”
“哦。”冯卢露出几许恍然大悟之色,笑着说道:“肃王殿下实在是太拘礼了。……这会儿皇后娘娘可能在安歇,请让老奴为殿下通报一声。”
“有劳。”赵弘润点点头说道。
其实这会儿,王皇后就在凤仪殿内等着接见赵弘润,但为了掩人耳目,冯卢与赵弘润必须演这场戏,毕竟大殿内外那么多的太监、宫女、禁卫、郎卫,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其他人的眼线?
没过多久,冯卢派去通报的小太监便噔噔噔地跑回来了,用略显尖锐的嗓音说道:“皇后娘娘请肃王殿下入内。”
见此,冯卢给赵弘润等人使了一个眼色,随即笑着说道:“肃王殿下,请。”
赵弘润点点头,带着雀儿与宗卫们迈步走入了凤仪殿。
在来到凤仪殿内的禅室,冯卢转过身来,示意道:“肃王殿下,皇后娘娘喜欢清静,还请几位宗卫大人留步在此。”
赵弘润闻言,给卫骄等人使了一个眼色:留在这里,防止有人窃听。
卫骄、吕牧、穆青顿时会意,其中,穆青更是夸张地说道:“冯公公,我从未来过凤仪殿,能够让我四下参观参观?”
冯卢当然明白穆青的意思,笑着说道:“这当然不打紧,穆宗卫请自便。”
说罢,他吩咐随行的太监接过了卫骄、吕牧、穆青三人手中的贺盒,借机将那几名小太监打发走了。
随即,他推开禅室的门,邀请赵弘润入内,待看到雀儿紧紧跟着后者入内时,他微微一愣,不过倒也没有阻止。——很显然,他也清楚赵雀的身份。
迈步走入禅室,赵弘润四下打量了几眼,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
因为这间禅室,让他不禁联想到了宗府的「静虑室」,都那么让人感到压抑,唯一的区别在于,这间禅室的光线稍微还算明亮些。
“娘娘,肃王殿下到了。”
在跟着走入禅室后,冯卢关上了门户,朝着早已坐在屋内的王皇后说道。
而在冯卢说完话后,赵弘润亦转头望向那位端坐在禅室内的女人,拱手抱拳,拜道:“弘润,拜见皇后。”
“肃王殿下多礼了,请。”王皇后淡笑着回应道,随即示意赵弘润在她对面不远处的蒲团上就坐。
不过赵弘润并未立即就坐,而是有意无意地敲了敲墙壁。
见此,冯卢心中会意,走过来小声说道:“殿下放心,这间禅室乃工部精心设计,四面的墙壁有隔音之效,纵使屋外有人窃听,也听不清屋内的响动。”
『嚯,隔音墙……可以的。』
赵弘润表情怪异地瞅了一眼冯卢与王皇后,点点头,带着雀儿来到王皇后面前,正襟危坐于那只蒲团上,近距离观察着眼前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
不得不说,看着王皇后那张仿佛只有二十八九岁的面容,赵弘润实在不能想象,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一个年过三十的儿子,还有一个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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