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这事,赵弘礼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在犹豫了半响后,这才改变姿势,朝着王皇后叩跪,硬着头皮说道:“孩儿恳请母后助我一臂之力。”
“……”王皇后闻言有些惊讶,不由地转过头来瞧了几眼赵弘礼。
要知道只有在小时候,赵弘礼才敢提一些非分之想的要求,而待赵弘礼逐渐长大成人后,他再没有提过。
“你先起来罢。”王皇后轻声说道。
本来按照赵弘宣的建议,赵弘礼这会应该摆出一副「母后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但很可惜,赵弘礼终究是没胆量在母亲面前耍无赖,老老实实地坐直身体。
见此,王皇后静静地打量着儿子,半响后叹气说道:“我儿还是想要与雍王争位?”
“……是。”赵弘礼硬着头皮说道。
王皇后平静地说道:“弘礼,从你出世之后,你就是我大魏的太子储君,诸兄弟之中,唯独你距离你父皇的位子仅有一步之遥……这些年来,你有无数的机会,可你皆未曾把握,致使雍王如今成为大势……你真觉得,纵使为娘出面助你一臂之力,你就能击败雍王坐上那个位子?”
赵弘礼闻言哑口无言,因为事实正如母亲所言。
“……到此为止吧,弘礼。”微微叹了口气,王皇后轻声说道:“放弃这个念头,有为娘在宫内一日,雍王就一日不敢动你。纵使日后雍王有意将你诸兄弟外封为王,为娘也会设法让你封在梁郡……”
这一番话,只听得赵弘礼目瞪口呆。
第1334章:兄与弟()
“母后,为何您不愿帮我?”
忍了半响,赵弘礼实在是忍不住了,有些失态地问道。
尽管对于此事多少有些预料,但当王皇后当真劝说他放弃争夺皇位时,他仍感觉无法接受——他母后,居然当真不打算帮他?!
看着儿子那一副惊骇至难以置信的面孔,王皇后叹息着说道:“弘礼,并非为娘不帮你,而是你……纵使为娘出面帮你,你难道就斗得过雍王么?”
“为何就斗不过?”赵弘礼急声说道:“雍王不过是孤家寡人,而孩儿这边,却有小九相助。”
“桓王赵宣……”王皇后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倘若你说的是桓王赵宣的兄长、肃王赵润,为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但赵宣……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只不过是从你手中接掌了「北一军」,说到底,他也是地方王侯……纵使手中有些兵将又怎样?难道你敢逼宫作乱不成?”
“我……”赵弘礼顿时语塞。
的确,虽然桓王赵弘宣手中十万编制的「北一军」,确实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在皇子争位这场斗争中,能起到的作用其实很小——夺位,主要看的还是庙堂,以及国内贵族、世家的支持。
就像王皇后所说的,就算赵弘礼这边有十万军队又怎么样?难道还敢逼宫作乱不成?真当这十万编制的北一军就无可匹敌?
毫不夸张地说,要是赵弘礼胆敢这么做,并且赵弘宣亦帮助他逼宫作乱,那么,大梁这边立马就会调来浚水军、镇反军平乱,甚至于,到时候连肃王赵润的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都有可能被调来平乱。
因此,这条路是注定走不通的,换而言之,桓王赵弘宣的十万北一军,其实能起到的作用很小很小。
不得不说,王皇后这一针见血的说法,仿佛一盆凉水浇在赵弘礼心头,浇灭了后者那颗那因为得到了桓王赵弘宣的鼎力支持而变得火热的心。
足足沉默了半响,赵弘礼幽幽说道:“其实母后是觉得,孩儿不及雍王吧?”
“……”王皇后嘴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
见此,赵弘礼心灰意冷,拱手说道:“孩儿就不打搅母后了……”
说罢,他站起身,离开了禅室。
此时禅室内,才响起王皇后那一声轻叹。
片刻后,大太监冯卢走入了禅室,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大殿下离去了。”
王皇后闻言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冯卢,你说本宫……这些年来,可曾尽到了为人母的职责?”
大太监冯卢低头说道:“是的,娘娘。”
“唉……”
幽幽又叹了口气,王皇后轻声说道:“冯卢,你下去吧。”
“是。”
冯卢躬身而退。
与此同时,赵弘礼已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凤仪殿。
一瞧见自家殿下从殿内出来,骆瑸与宗卫长骆瑸便当即迎了上去。
瞧着自家殿下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俩也猜到自家殿下此行并未成功说服王皇后,心中也不禁有些失望。
待离开皇宫,坐上来时的马车后,赵弘礼这才一脸自嘲地将方才王皇后与他的对话说了一遍,只听得骆瑸与宗卫长冯述面面相觑。
其实说实话,他俩觉得王皇后的那一番话也算中肯:既然明知道斗不过雍王,何必再执着?反正有她(王皇后)护着,雍王也不至于敢对赵弘礼怎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还未交锋就被王皇后断定不会成功,这的确有些伤人,也难怪赵弘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见自家殿下看似有些心灰意冷,骆瑸在旁劝说道:“殿下切莫灰心,咱们还有机会。……现下,只看桓王殿下那边了,若是桓王殿下那边能够查到曲梁侯司马颂乃雍王的暗棋,就算皇后娘娘不出面相助,咱们也有机会一举扳倒雍王。”
听闻此言,赵弘礼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使劲点了点头说道:“嗯!……就看小九那边了。”
而与此同时,赵弘礼与骆瑸口中的桓王赵弘宣,已从自己的桓王府离开,乘坐马车前往肃王府拜访他的兄长肃王赵弘润。
跟拜访长皇子赵弘礼的府邸时一样,在肃王府,赵弘宣自然也不需要通报。
径直来到兄长赵弘润的书房,赵弘宣就看到兄长与府上的幕僚介子鸱正一脸凝重地对坐着。
见此,赵弘宣不禁有些困惑,连忙询问站在一旁的宗卫长卫骄:“卫骄,干嘛呢?”
“嘘。”赵弘润的宗卫长卫骄做出了一个小声的手势,随即忍不住笑意地说道:“殿下正与介子先生下棋呢。”
“下棋?”赵弘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赵弘润与介子鸱面前,却奇怪地发现,这两人面前的案几上,确实摆着一副棋盘。
可问题是,棋盘上根本没有一颗棋子。
就在赵弘宣暗自纳闷之际,就瞧见他兄长赵弘润举起手指,在棋盘上的一处格子内点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介子鸱。
见此,介子鸱笑着说道:“殿下可不许耍赖,这个格子内,明明有在下的棋子。”
“诶?”赵弘润闻言故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讪讪说道:“记错了记错了。”
看着他这幅模样,介子鸱顿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而在旁看好戏的卫骄,更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能走马观碑、过目不忘的肃王殿下,居然也会记错?拜托你耍赖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介子鸱伸手在棋盘上一点,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下在这里的话,十步之内,殿下您可就要落后在下至少五目了……”
“你唬我吧?”赵弘润看了一眼介子鸱,随即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块空棋盘。
看他表情,介子鸱所言应该不虚。
就在这时,赵弘润瞥见了已站在书房内的赵弘宣,故作惊讶地问道:“弘宣,你几时来的?”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来,却没想到,被抢先一步的赵弘宣按住了双肩,硬生生又坐了回去:“先下完这盘棋再说。”
说着,赵弘宣转头看向介子鸱,笑着解释道:“小时候,哥他骗我这般下棋,欺负我记不住棋局,总是设法坑我,先生可要替我报仇。”
听闻此言,介子鸱与卫骄皆忍俊不禁。
见此,赵弘润没好气地说道:“好好好,我认输我认输。”
说罢,他仍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棋盘。
这种下棋的方式,曾经是赵弘润用来坑弟弟赵弘宣的招数之一,历来是屡试不爽,今日闲着无聊,赵弘润想起了曾经的往事,便提议与介子鸱下棋。
可没想到,介子鸱亦拥有过目不忘的才能,如此一来,赵弘润就没什么优势了。因为他除了超强的记忆力外,其实棋艺也一般,弈棋这种修身养性的娱乐活动,怎么也不适合这位「暴躁的肃王」嘛。
见兄长主动认输,赵弘宣哈哈大笑,心中颇有些痛快,毕竟从小到大,他不知被兄长欺负过多少回,简直就快变成了噩梦,如今看到兄长受挫,心情着实好。
在介子鸱收拾棋盘的时候,赵弘润将赵弘宣请到了书房内室,问道:“昨日回来的?”
赵弘宣知道大梁有青鸦众的人,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说道:“昨日回来后,去长皇兄府上走了一趟。”
“哦。”赵弘润看了一眼弟弟,随口应了一声,也没有细问。
毕竟在这件事上,兄弟二人态度各异,赵弘润看好雍王,而赵弘宣看好赵弘礼,聊多了兄弟俩肯定会起争执,还不如当没听到。
反正在赵弘润看来,雍王如今已成大势,纵使长皇子赵弘礼复出,想要击败雍王也是十分困难。
想到这里,赵弘润便主动岔开了话题:“对了,昨日我把你回大梁的事跟母妃说了,母妃让你到凝香宫坐坐。”
一听这话,赵弘宣就顿时变成了苦瓜脸,毕竟凝香宫内,如今可住着那位来自韩国的公主,也就是他的未婚妻。
“现在知道头疼了?晚了!”赵弘润瞥了一眼赵弘宣,没好气地说道。
确实,想当初,赵弘宣与那位韩国公主的婚事还未确定下来,赵弘润还能从中周旋一下,哪怕这样做会得罪韩国;而眼下,他俩的母妃沈淑妃,已经在跟那位日后的儿媳妇联络感情了,这时候再想悔婚,沈淑妃那关就过不了。
见赵弘宣满脸苦色,卫骄在旁说道:“其实也不打紧,就算不喜欢那位韩国公主,日后宣殿下还可以迎娶别的心爱女子嘛。”
赵弘润闻言翻了翻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卫骄这话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当世饱受联姻之苦的王公贵族男儿,几乎都是这么做的。
闲聊几句后,赵弘润便留弟弟在府上用饭。
趁着用饭前这段空闲,赵弘宣找到了宗卫高括,请他帮忙派人追查曲梁侯司马颂的底细。
高括当然不会拒绝桓王赵弘宣的嘱托,当即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但正如赵弘宣所预料的那样,当晚待他离开了肃王府后,宗卫高括转身就来到了赵弘润的书房,将这件事禀告了自家殿下。
“殿下,方才宣殿下托我请青鸦众调查曲梁侯司马颂的底细。”
听闻此言,正打算与介子鸱再下几盘挽回败绩的赵弘润,当即皱起了眉头。
不用问,肯定是骆瑸、周昪二人,对曲梁侯司马颂这个「金乡屠民」事件的关键人物产生了怀疑。
第1335章:曲梁侯司马颂()
其实对于「曲梁侯司马颂是否乃雍王暗棋」这件事,赵弘润与介子鸱前几日就私下聊过。
但最终,赵弘润并没有下令彻查此事,可能他也有所顾虑,他担心这件事万一查出来果真是雍王弘誉在背后搞鬼,到时候,他将无所适从。
一来是雍王弘誉倒下后,似长皇子赵弘礼、襄王赵弘璟、庆王赵弘信等人将再起夺位的争执;二来,若雍王弘誉倒下后,他不知还有谁有能力成为储君。
但是,倘若让他对此事抱持沉默,这又有违他的原则——当年「北一军营啸」事件,总算影响还不是很大,可这次金乡屠民事件,却直接关系到了他魏国在中原各国与天下人心目中的印象,论影响的恶劣,后一件事至少是前者的十倍有余。
在旁,介子鸱看出了赵弘润心中的纠结,在旁插嘴道:“殿下,在下以为,这件事还是查一查为好。”
说着,他不等赵弘润反应过来,正色说道:“宣殿下此番返回大梁,显然是为长皇子复出一事站脚助威,而反过来说,长皇子一方也已意识,如今的雍王乃是大势,此时亮明旗帜尚可有一丝机会,但待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可就没有丝毫机会了……”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在庆王弘信被逼远赴宋郡的当日,他就已经开始厌倦诸兄弟们为了大位勾心斗角,因此下意识希望雍王弘誉成为储君,结束这场无休止的夺位之战。
倘若魏国内部尚不能意见一致,谈何成为中原霸主,成为中原的第一强国呢?
因此,当意识到长皇子赵弘礼打算复出时,他心中是极为不喜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自己是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但却无法阻止其他兄弟有意染指大位,难道他还能跑到长皇子赵弘礼面前说「你别争了,就让雍王去坐那个位子吧」——他能这么说么?
而就在这时,介子鸱压低声音说道:“长皇子复出,声势也好、党羽也罢,皆不如雍王弘誉,在下以为,若他想要搬到雍王,「曲梁侯司马颂」这招棋,极为关键。只有在查证「曲梁侯司马颂乃雍王暗棋」这件事后,长皇子一方才有搬倒雍王的机会,反之,就算长皇子一方请出王皇后帮衬,恐怕亦难对今时今日的雍王造成什么影响……若殿下希望尽早结束诸皇子的内争,不妨彻查此事,给雍王一个清白……若在这件事中,雍王果真是清白的,便可断了长皇子一方的心。”
赵弘润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皱眉问道:“那若是查出,雍王果真与此事有所关联呢?”
听闻此言,介子鸱笑而不语。
他心中巴不得是这样,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有机会劝说自家殿下取代雍王。
当然,这话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在下以为,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相信殿下也始终难以打消这份顾虑吧?”介子鸱很聪明地没有直接回答。
赵弘润闻言思忖了良久,旋即点点头,在长吐了一口气,转头对宗卫高括说道:“去查,我也想知道,那曲梁侯司马颂,究竟是否是雍王的暗棋。”
“是!”高括应命而退。
高括的动作很快,仅仅两个时辰,非但从宗府那边调出了「曲梁侯一系」的族谱,还收集了一些关于「曲梁侯司马氏」的情报。
在看过那份情报后,赵弘润这才得知,原来「曲梁侯司马氏」,乃是他曾祖父「魏王赵侈」时代册封的诸侯。
当时,魏国与卫国联合对韩国开战,魏国国内有一位叫做「司马防」的将领,在卫军普遍节节败退的同时,率领孤军,在如今韩国的邯郸郡南部英勇作战,抵挡住了韩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为了表彰司马防的功绩,魏王赵侈册封这位本国的悍将为「曲梁侯」,将如今韩国馆陶县一带封赏为封邑,叫司马防在曲梁训练兵马,成为魏国北方的倚重。
不得不说,当时赵弘润的祖父魏王赵侈,虽然那时候已年过半百,但仍有一颗与韩国争雄的雄心,那时魏国的北防,还是颇为强大的。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当时的韩国正陷入诸家臣内乱的内战,而待等韩国内部结束内战,将矛盾转嫁到对外矛盾之后,魏、卫两国就渐渐吃不消了。
待等曲梁侯司马防与长子英勇战死馆陶曲梁一带后,大片原本属于卫国的领土被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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