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先去一趟原阳,那是因为成陵王等人的私军目前仍驻扎在原阳、酸枣一带。
“你们有多少人马?”赵弘润又问道。
对于赵弘润,成陵王赵燊当然不会隐瞒,如实说道:“我手下有五千余人,赵郯大人手下有三千余,再加上咱们一系的其他几位王侯,大概能凑出两万余人吧,若是沿途再招募些人手,估计在三万人左右。”
“三万人呐,是不少了……”
赵弘润点了点头。
不过彼此都心知肚明,人数不少归不少,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却不见得有多可靠,毕竟其中有绝大多数都是成陵王赵燊等人在上一场战争期间临时招募的乡勇、游侠,虽说也经过短时间的训练,但与魏国的正规军自然是不能比的。
而领兵的将领们,亦是任人唯亲,几乎都是与肃王党贵族沾亲带故的人。
不夸张地说,从商水军中随便抽调三支千人队,多半就足以将这支三万人的军队打得满地找牙。
“主帅是赵燊大人?”赵弘润好奇问道。
成陵王赵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与赵郯大人分别担任主帅与副将,让殿下见笑了。”
赵弘润微微一笑,勉励了几句。
其实在他看来,成陵王赵燊与安平侯赵郯还是懂的一些兵法的,毕竟熟读兵法对于姬赵氏子弟而言是必修课,只不过,这两位王侯由于几乎未曾亲自领兵作战,故而他们的用兵知识,基本上算是纸上谈兵。
不过问题不大,因为很大程度上,国内贵族私兵的敌人,多半将会以宋郡地方豪族私兵居多,倘若真正碰到宋云的北亳军,或者桓虎的睢阳军,相信国内贵族们也不会傻乎乎地上去跟对方硬拼。
说到底,朝廷的想法好比是:虽然我暂时无钱粮调动正规军征讨,但我也不让你宋云与桓虎闲着,先派人骚扰骚扰你们,等到北亳军与睢阳军的精力被贵族们的私兵磨得差不多了,等到秋收之后,我再派出一支精锐,一鼓作气将你们两支叛军一同击垮。
因此总得来说,这次朝廷默许国内的贵族们率领私兵前往宋郡夺利,其实也算是相互利用,只不过这次被朝廷利用,国内的贵族们非常乐意就是了。
“殿下,有件事不知殿下能否帮衬一下……”
在与安平侯赵郯相视一眼后,成陵王赵郯有些迟疑地问道。
“不会是让我派兵相助吧?”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为难地说道:“一来,本王麾下的军队仍在整顿,朝廷以及某些人,怕是也不会允许本王派兵相助你们……”
的确,按照不成文的默契,既然朝廷是默许贵族私兵前往宋郡,那么,正规军暂时就不能出动。
否则的话,只要赵弘润将麾下商水军、鄢陵军、游马军派往宋郡,那岂不是整个宋郡都归了肃王党的贵族们?——这种行为,朝廷与其他势力的贵族,那是万万不会接受的。
因此,赵弘润麾下的正规军按兵不动,南梁王赵元佐、姜鄙麾下的正规军也不动,魏国国内任何一支正规军暂时都不参与,让国内的贵族们各凭本事,这才是这场利益分配的游戏规则。
而成陵王赵燊显然也是守「规矩」的人,闻言连忙摆手说道:“岂敢奢求殿下麾下的精兵?我等只是……只是希望从冶造局购置一些兵器。”
他口中的兵器,指的是战争兵器,即连弩、机关弩匣、狙击弩等等。
“这个嘛……”赵弘润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随即摇头说道:“冶造局的「兵器」,朝廷不允许出售于「非在编」的私军,因此本王不能答应。”
听闻此言,成陵王赵燊与安平侯赵郯不禁有些失望,而就在这时,却听赵弘润轻笑着说道:“虽然朝廷规定不允许出售,但是却未曾规定不可以「租借」,若是两位愿意用购置兵器的价钱租借一架兵器……别怪本王心狠啊。”
听闻此言,成陵王赵燊与安平侯赵郯眼睛一亮,连忙答应。
他们明白,这是眼前这位肃王殿下对他们的特殊照顾,否则,你让庆王党的贵族们拿几倍的价钱来租租看?
虽然租借的价钱相当贵,但肃王赵弘润也得给朝廷一个交代是不是?
“那就租五十架连弩、一百架机关弩匣、二十十架投石车……”
成陵王赵燊豪气的话,让赵弘润微微一愣。
他忍不住困惑地问道:“你们要去打睢阳?”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恍然了,毕竟如今已被桓虎窃取的睢阳县,那是南宫垚的老巢,城内的库藏,自然不是其他县城可比。
见成陵王赵燊与安平侯赵郯二人没有否认,赵弘润皱着眉头提醒道:“切莫小看桓虎,桓虎乃韩国的骑将出身,当年本王布下层层包围都未曾抓到他区区几百人,反而被其袭了商水县……此人的谋略、胆魄,无不是上上之选,你等可要小心。”
成陵王赵燊与安平侯赵郯闻言意外之余,亦暗自对桓虎上了心,毕竟能得到这位肃王殿下如此评价的人,又岂会是善与之辈?
最后,赵弘润叮嘱成陵王赵燊二人,决不可让这些战争兵器落到外人手中,倘若战况紧急无法转移,则立即摧毁。
对此,成陵王赵燊二人连连点头答应,毕竟他们也明白其中利害。
“哦,对了,此次前往宋郡,希望两位尽量约束一下麾下的兵将。”
在沉思了片刻后,赵弘润又叮嘱道。
他之所以这样叮嘱,那是因为他心中清楚,成陵王赵燊、安平侯赵郯等人麾下的军队,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中或许是忠义之士,可是在对外战争中,保不准就是一支“虎狼之师”,若不设法约束,极有可能让宋郡的百姓蒙受灭顶之灾。
精锐的士卒,往往不屑于对平民动手,反而是那些乌合之众,才会做出一些欺软怕硬的事。
赵弘润很担心成陵王赵燊等人这三万军队踏足宋郡之后,会像当年的楚军那样为祸宋郡百姓,因此他觉得有必要提前提醒一下。
听闻此言,成陵王赵燊二人也不生气,询问道:“殿下,依您的意思呢?”
事实上,他们今日前来拜访肃王赵弘润,其中一桩事就是为了摸清这位殿下给予他们的「底线」,毕竟他们如今打着「肃王」的旗号招摇过市,自然也得考虑一下这位殿下的态度。
赵弘润闻言想了想,说道:“亲我大魏的宋人,就不要动了,其余的地方豪族,也莫要绝对方的活路,给对方留下一成家财,至于平民……最好莫要惊扰。”
“就依殿下的意思。”成陵王赵燊与安平侯赵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按照这个尺度,他们这次出征宋郡,也能狠捞一笔,相比之下,宋人平民那点积蓄,根本不算什么。
见成陵王赵燊与安平侯赵郯接受了自己建议,赵弘润的心情亦是大好。
出于立场,他无法针对朝廷征讨宋郡之事发表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约束己方兵将,免得宋郡死伤过多。
随后,三人又聊了几句,期间,赵弘润难免就问到了庆王弘信:“赵五那边,怕是也有所行动了吧?”
成陵王赵燊闻言轻笑着说道:“不出意料的话,庆王那边,应该是由魏氏的「魏罃」来领兵,至于麾下人马,比我等多不了多少……”
在成功租借到可观的战争兵器后,些许人数上的差距,成陵王赵燊已不放在心上。
此后几日,雍王党、庆王党、襄王党、肃王党的贵族们,纷纷离开大梁,每个派系各自纠集兵力,前往宋郡,仿佛一盘散沙。
这也难怪,毕竟想让这些派系的贵族们相互合作,难如登天。
而期间,庆王弘信得知赵弘润私底下租借了一批战争兵器给成陵王赵燊等人,又惊又怒,在朝会上指责赵弘润徇私,居然在私底下破坏规矩,实在卑鄙,定要赵弘润给予一个交代。
只可惜,赵弘润自顾自闲在家中,筹备婚事,根本懒得理睬。
反正他没有直接派兵,也不算真正破坏了规矩。
于是这桩事,最终不了了之。
洪德二十三年五月末到六月初,魏国国内的贵族们,纠集超过十万人数的私军,踏足宋郡境内,代朝廷征讨宋地叛军首领宋云与窃取睢阳县的桓虎,一场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但是对于魏国朝廷而言,这却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已,毕竟魏国真正的精锐之师,比如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镇反军、浚水军等等,皆按兵不动,静等着这些贵族私兵的战果。
六月初,楚国终于派遣使者来到大梁,希望献上战争赔款,终止「魏楚交恶」的局面。
得知此事后,赵弘润忍不住想起了暘城君熊拓。
如若他所料不差的话,可能暘城君熊拓此时已从楚东贵族手中,窃取了极大的权利。
第1302章:熊拓赴楚东()
五月初,当魏国正在欢天地喜迎合诸军凯旋时,在楚国,暘城君熊拓率领着十万军队,正在前赴楚东的途中。
平舆县往东,在经过「繁阳」后,便进入了「项氏」的封邑地盘,包括「寝」、「新郪」、「新阳」等几座城池。
当然,这个「项氏」指的是「汝南项氏」,「汝南项氏」是目前楚国绝大多数「项氏」子弟的源头,不过就像「熊氏一族」一样,曾枝开叶茂,分出了不少分家,但根据项氏宗谱,「新阳君项培」、「汝阴君项荣」应该算是项氏一门的本家。
而老将「项燕」、以及上将军「项末」、「项娈」兄弟出身的那个「九江项氏」,应该算是汝南项氏的分家。
不过话虽如此,不能否认如今汝南项氏的声势并没有「九江项氏」壮大,毕竟单单项末、项娈这对上将军兄弟,就足以将「汝阴君项荣」、「新阳君项培」等人甩出老远。
当暘城君熊拓的大军经过新阳时,新阳君项培似乎仍未返回县内,城内的县兵隔着老远观望着暘城君熊拓的大军,迟迟未敢迎上前来。
待临近「细阳」时,暘城君熊拓远远就瞧见有一拨人马飞奔而来,估摸约有两千余人。
为首一人,座跨战马,虽发须微白,但仍精神抖擞。
暘城君熊拓当即挥手示意全军原地待命,望向来人的目光中闪过真正复杂的神色,有羞愧、有欣慰,有喜悦。
片刻之后,那位老将来到暘城君熊拓面前,翻身下马,单膝叩地:“公子!”
而此时,暘城君熊拓也早已翻身下马,紧走几步将这位老将扶起,感慨地说道:“项恭大人,别来无恙。”
这位叫做「项恭」的老将,暘城君熊拓绝不会陌生,因为那正是他堂叔汝南君熊灏曾经的老部下,当年暘城君熊拓被魏王坑害,兵败于宋郡时,就是西阳君项恭的儿子项喜、项乐二人为他断后,却不想此二人却死在「砀郡游马」的手中。
从那之后,暘城君熊拓便因为愧对于细阳君项恭,不敢再与其联络。
被暘城君熊拓扶起后,细阳君项恭看着这位比较刚才更为稳重的楚公子,竟欣慰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问道:“公子可是去楚东?”
暘城君熊拓自然不会隐瞒这位老将,点点头严肃地说道:“虽然对景舍大人有些不恭,但他的败北,正是我夺权之机!”
细阳君项恭目不转睛地盯着暘城君熊拓,严肃地问道:“公子已有觉悟?”
“觉悟?”暘城君熊拓轻笑一声,随即神色莫名地说道:“当我手捧着熊灏大人的首级,亲自送到寿郢,交给那些楚东之人时,我心中就早已有了觉悟。……叔父大人过于心慈,而我熊拓,却是心狠手辣之人!”
细阳君项恭深深看着熊拓,忽而转身召来一名年轻将领,介绍道:“此乃我三子项兴,武艺不逊其两个兄长,可作为公子先锋!”
听闻此言,那名叫做项兴的年轻人当即单膝叩地,抱拳行礼:“项兴,见过公子!”
看着年轻的项兴,暘城君熊拓不禁有些恍惚。
待过神来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再说什么都是累赘,细阳君项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他父子二人要随熊拓赴楚东夺权!
“出发!”
在与细阳君项恭对视一眼后,暘城君熊拓意气风发地一挥手,下令大军再次启程。
待大军临近「汝阴」时,早有人将暘城君熊拓率领大军入境的事,禀告于「汝阴君项荣」。
汝阴君项荣皱着眉头对心腹说道:“前线传闻寿陵君景舍大人百万大军战败,此时暘城君熊拓携十万大军前来楚东,怕是不安好心。”
可话虽如此,汝阴君项荣也不敢出面阻拦暘城君熊拓与他的大军过境,毕竟为了这场战争,新阳君项培抽调了汝南项氏几支的兵力,原本是打算在这场战争中立下功勋,好使「项氏」取代已被驱逐的「屈氏」,成为「三天柱」的新势力,却未曾想到,寿陵君景舍的百万大军竟然会在魏国的雍丘遭到战败。
而眼下,汝南项氏的封邑内就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县兵,如何能够抵挡暘城君熊拓十万大军?
“只能任由熊拓招摇国境了么?”心腹皱着眉头问道。
听闻此言,汝阴君项荣亦是皱起了眉头。
就在他思忖对策之际,忽然有人前来禀报:“君上,「细阳君项恭」大人,于一个时辰前,召集城内县兵,出城投奔暘城君熊拓!”
“……”汝阴君项荣闻言张了张嘴,不由地苦笑起来。
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的族叔细阳君项恭,在十几年前时就是汝南君熊灏的老部下,确切地说,当时汝南项氏有一半以上的项氏子弟,都在汝南君熊灏麾下,听候差遣。
但是在汝南君熊灏自刎之后,这些项氏君侯就变成了一盘散沙,有的像「细阳君项恭」一样,视暘城君熊拓为汝南君熊灏的继承者,依旧在明里暗里效忠;而更多的项氏君侯,则被楚东熊氏贵族拉拢,成为了隔绝楚西与楚东这两块的「监视者」——监视着暘城君熊拓的举动。
比如汝阴君项荣与新阳君项培。
汝南君熊灏那一套「提高平民地位、约束贵族权利」的思想很危险,尤其是腐朽的楚东熊氏一族。
不可否认,汝南君熊灏的思想,的确会令楚国突飞猛进地强大起来,但同时也会严重动摇贵族阶层的地位,损害贵族阶级的利益,甚至于,打破楚国几百年来「氏贵民贱」的血统至上观念。
而暘城君熊拓,正是继承了汝南君熊灏这股思想的继承者。
对于这种危险的存在,本该尽早铲除,但就因为有「细阳君项恭」这些仍然效忠于汝南君熊灏的老部下,再加上当时汝南君熊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暘城君熊拓接替他的位置,使得楚东熊氏终究没有得逞。
正如暘城君熊拓自己所说的,他可不同于叔父汝南君熊灏,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当年为了保住叔父留给他的基业,他不知杀了多少人。
“事到如今,也只有禁闭城门,任其……”
刚说到这,汝阴君项荣沉思了片刻,最终惆怅地说道:“罢了,开放城门!”
心腹一听,吃惊地说道:“君上,开放城门,那岂不是……”
“我心中明白,用不着你教我!”汝阴君项荣烦躁地呵斥道。
“……是!”
于是乎,待暘城君熊拓的大军经过汝阴时,汝阴县的城门门户大开。
这是一个释放善意的讯息,意味着汝阴君项荣对「暘城君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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