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国家都覆灭了,函谷这边污染不污染,还有什么关系?石油的秘密泄露不泄露,又有什么关系?
十月十二日,第一批粮食运到了三川前线魏营。
这批粮食,可不是魏国朝廷出的,而是赵弘润招募的『王用商人文少伯』从国内以及卫国收购的粮食,毕竟朝廷户部承担『河内战场』与『宋郡战场』这两线的粮草输运已经是力有不迭,因此,赵弘润才会想尽办法自己解决粮草事宜。
甚至于,为了缓解米粮的压力,不惜让麾下军队的士卒用羊肉充饥。
此番,文少伯并没有亲自前来,他只是让心腹家卫,催促着民夫将粮食运到了雒城,交割给了他的义兄弟,即赵弘润的幕僚介子鸱,而介子鸱在得到这批粮食后,承担着送粮至函谷、卢氏、横涧,以及河东的汾阴等几个局部战场的魏军手中,用微薄的粮食储量,维系着整个『魏西战场』上多个局部战场的粮草供应,每次押送,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算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如履薄冰般让『魏西战场』上诸路魏军都不至于陷入缺粮的困境。
纵使是赵弘润都佩服不已。
另外,与粮草一起送到的,还有文少伯的亲笔书信。
文少伯在信中告诉赵弘润,魏国本土与卫国的粮食已出现了紧缺,因此,他正准备远赴齐鲁之地,找齐国收购粮食。
这是赵弘润的主意。
毕竟齐国虽然仍在内乱,赵弘润的兄长赵弘昭(姬昭)辅佐公子白,暂时还未彻底击败后者的几位兄长,但总得来说,由于田耽、田讳、田骜、田武等齐国名将皆遵从齐王吕僖的遗命,选择支持姬昭与公子白,使得姬昭目前已在齐国的内乱中取得了优势,只不过离平定内乱尚有一段距离。
而在这种情况下,姬昭虽然没办法出兵帮助母国,但却可以在粮食上提供一些帮助。
问题就在于『梁鲁渠』。
事实上,魏国与鲁国合力建造的『梁鲁渠』,其实已建成了九成,目前最大的阻遏,来自宋地正统叛军首领宋云的势力——这是一支既不服从魏国、又与降魏宋将南宫垚为敌的宋地本土叛军。
为了这条河渠,鲁国的士兵去年就与宋云的叛乱军发生了几次冲突,但很遗憾,鲁国的工匠名扬天下,而鲁国的军队嘛,在暂时失去齐国钱粮照拂的情况下,说实话弱得与卸甲的齐国士卒不相上下,以至于被宋云的叛军在『泗水…微山湖』一带打得灰头土脸。
可没想到的是,当南宫垚反叛的时候,宋云却站在了魏国这边——较真来说,宋云并没有确切表示站边魏国,可他却在大力进攻被南宫垚控制的宋郡诸县。
因此,文少伯决定亲自去找宋云谈谈,为此,他还特意请义兄弟介子鸱提了点他。
至于提点什么,赵弘润多少才能猜到,毕竟宋云自诩原宋国将领,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复辟宋国,此番趁南宫垚与楚军汇合攻打魏国之际,率军进攻宋郡诸县。倘若魏国败得太快,宋云麾下的叛军,如何挡得住南宫垚的睢阳军以及楚国的军队?
因此,宋云是绝对不希望魏国在这个时候就覆亡的,只要从这方面着手,说服宋云同意梁鲁渠开通,不在话下。
至少在赵弘润看来,宋云绝对不会愿意好不容易等到的复国机会,因为魏国败得太快而白白错失,以至于宋地继一度成为魏国领地之后,又被楚国占领。
而更关键的是,相比较魏国的贵族,楚国的贵族更贪婪。
十月十四日,第一批石油桶弹运到了函谷魏营,整整四十车,每车十二桶。
虽然数量并不是很多,但用来向秦军证明魏军『誓破函谷』的决定已然足够。
于是乎在当日,赵弘润率领五万商水军、两万川雒联军,携数十辆投石车,在函谷外摆开阵型。
“给本王焚尽这片山!”
随着赵弘润一声令下,数十辆投石车无休止地向远处的函谷秦营抛投石油桶弹,顷刻间就将近五百桶石油用尽。
与此同时,正如武信侯公孙起所猜测的那样,坐镇在雒南盆谷的魏将司马安,正准备率军横跨秦岭,反侵入秦国本土。
而在河东一带,现任韩国太原守乐成,亦与魏将、临洮君魏忌战于汾阴津,每日交兵不断,双方士卒的鲜血,染红了河面。
不得不说,随着临近寒冬,各方战场的战局迅速升温,谁都想在寒冬来临前取得优势。
第1189章:没有退路的战争【二合一】()
“呜(wǔ)——呜(wū)——”
“呜(wǔ)——呜(wū)——”
随着几声响彻天际的悠长号角,五万商水军与两万川雒联军在函谷山下排列好阵型,更有数十架投石车被推到阵列前方。
显而易见,魏军这是准备强攻『函山秦军连营』了。
在得知这个紧急军情后,在函谷秦营中,武信侯公孙起当即下令全营将士做好应战准备,随即,他带着秦少君来到营寨辕门处的一座眺望台,登高眺望山下的魏军。
平心而论,几万人的军势,武信侯公孙起不是没有遇到过,甚至于,当初秦国与西羌开战,与陇西魏氏开战时,别说几万人,就算是几十万的军势,也不是罕例。
当然,这里所说的几万、几十万,指的是包括『非正规军』在内的军队。
所谓的『非正规军』,这个范围非常大,比如秦国的『黥面』、齐国的『技击士』、楚国的『粮募农兵』、三川的『奴隶兵』等等。
这些非正规军,衣甲不齐,装备落后,实力也是良莠不齐,凶悍的有如秦国『黥面』,纵使的兵甲齐全的齐国正规军士卒也不见得会是前者的对手,但更多的则是像楚国的『粮募农兵』那样,欺软怕硬,几乎只能打打顺风仗,而一旦己方战况不妙,这帮人非但起不到力挽狂澜的作用,甚至于反而会加促溃败。
但也有国家,采取『非教而不得征』的规定,比如韩国,比如魏国。
不可否认,魏国没有像楚国那样拥有『四百万极限可征兵源』的底蕴,随随便便就能拉起一支百万大军,但魏国的军队,基本上是训练满一年才敢投入战场的军队,这就使得魏国步兵的质量,非常精通沙场作战——当然,韩国的军队亦是如此。
就比如眼下在函谷山下,尽管皆是受魏公子姬润统帅,但魏国商水军与三川川雒联军这两者,在军容上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相比较乱乱糟糟的川雒联军,那五万商水军列队整齐、缄口不言,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在山上窥视秦军感到莫名的压力。
纵使是武信侯公孙起,亦忍不住在心底称赞一声: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商水军……”
望着山下那支魏军,秦少君、王龁等参加过前年『魏秦三川战役』的将领们,此刻皆露出了极为凝重的表情,而其余未曾参加过当年那场战争的秦军兵将们,则用带着好奇、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支魏军,仿佛是想看看那支魏军是否如传闻的那样无可匹敌。
还别说,『魏公子润』与其麾下『商水军』、『鄢陵军』,这三者在秦国的知名度非常高。
绝大多数的秦人都不知道当代的魏王叫什么什么,有几个儿子,但是,至少八成的秦人,都知道『魏公子润』的名讳——姬润。
无他,只因为前年『魏秦三川战役』时,这位魏国的公子,让太多的秦人饮恨于三川,埋骨异乡。
也正是因为这样,向来进攻欲望极强的秦军,这回乖乖听从武信侯公孙起的战术安排,采取了『寓攻于守』的战术。
『注:寓攻于守,与「防守反击」有一定差异。前者简单地说,就是在防守的期间随时准备着伺机进攻,一旦抓住敌人的破绽或重大失误,就果断出击重创敌军,一句奠定优势或摧毁敌军的优势;而后者,则侧重于用严密的防守让进攻方失去锐气,随后在进攻方准备撤离的前后,骤然发力,将进攻方打败,然后乘胜追击,追杀一波。』
若非如此,从一个『以战养战』国家走出来的军队,会采取弱势的战术?这是无法想象的。
而与此同时,山下的魏军,已将那数十架投石车推上了阵列前方,正在调试着方向,似乎是准备将函谷秦营作为轰击目标。
“这个距离……”
商水军两千人将谷陶目测着与函谷秦营的距离,心下暗暗默算着。
谷陶,是商水军中最擅长指挥投石车部队的,因为他指挥投石车部队的次数,比其他任何将领都要多,尤其是在去年进攻『皮牢关』的时候,谷陶指挥的投石车部队与千人将屈塍等人的精锐步兵队配合行动,在战术上了彻底碾压韩将靳黈。
但问题是,上次谷陶部使用的是由冶造局打造的精良投石车,而这回由于时间仓促、运输不便等问题,商水军并未携带由冶造局打造的投石车,面前的那几十架投石车,只不过是他仿造图纸打造出来的次等品,在这种情况下,纵使谷陶有着指挥投石车的诸多相关经验,说实话心里也有些忐忑。
好在赵弘润下达的是『焚尽这片山林』,而函谷又是一片连绵几十里、纵深很深的山陵,因此,只要不是偏地太厉害,还是可以接受的。
“放!”
随着谷陶一声令下,一架投石车砰地一声发出巨响,将一枚与石油桶等重的石弹,高高抛射出去,随即,轰隆一声砸在函山的半山腰,惊起一群飞鸟。
『由士卒仓促赶工的投石车,到底是没有冶造局工匠打造的投石车精准……射程几乎只有一半不说,偏得也太多了。』
谷陶很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他还是怀念由冶造局打造的那种射程可达到近两里的投石车,那才叫战争兵器。
“上桶弹!”
一边在心底发着牢骚,谷陶一边下令道。
当即,便有几名商水军士卒从马拉车上搬下一只灌满石油的木桶,放置在投石车的抛勺上,随即点燃了布条。
“放!”
随着谷陶一声令下,那枚石油桶弹在轰隆声中被抛向函山方向,随即,轰隆一声巨响,落在秦军连营的外围山林。
『嘁!』
谷陶捏了捏拳头,不知该欢呼还是沮丧,因为他无意间,将石油弹打到了秦军连营的外围,跟方才的试弹相比更具威胁。
但尴尬的是,明明石弹与石油桶弹等重,但两次抛弹的位置却明显不同,这就说明,这架投石车的稳定性相当差,与冶造局打造的投石车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回还真是只能看天意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谷陶下令其余投石车以首车作为基准调整角度,自由抛弹。
不过平心而论,古代投石车的命中,其实就是『尽人事、看天意』这么回事而已,好在魏军这次使用的是石油弹,石油引起的火势会点燃山林,使火势向外扩散,否则,若用当世普遍使用的那种不规则的石弹作为抛物,那个命中率实在感人,只能说是看上去恐怖的纸老虎。
也正因为这样,其他国家的将军在攻城时,顶多就是将投石车作为“投机”之物,赌一赌此物能否砸毁敌城,或者敌城城门。
而与此同时,武信侯公孙起正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处营寨外那一小片突然窜起的火势。
“那就是摧毁了羯角部落的『火油弹』吧?”他询问秦少君道。
“多半是了。”秦少君点了点头,见附近有几名将领面露不解之色,遂沉声解释道:“魏公子润,掌握有一种非常可怕的火油,色泽黑而粘稠,五年前,魏公子润曾用此物将羯角部落的驻地『河南』毁之一炬,直至今日,那座城廓仍寸草不生。……据细作打探,此物在三川称作『黑水』或『黑油』,而魏军则称呼为『猛火油』,此物引起的火势,无法用水剿灭,纵使是在暴雨中亦能持续燃烧,因此川人称此为『天火』、『神火』……”
不得不说,在前年惨败于『魏公子润』这位多年前相识的好友手中后,秦少君痛定思痛,多番派出细作、密探,打探有关于赵弘润的消息,包括商水军、鄢陵军的情报,因此,多少也得知石油这种大杀器的存在。
只不过赵弘润对石油的存在看管地极严,以至于目前为止,包括秦国在内的其余国家,暂时还不清楚这种可怕的火油究竟是如何产生。
“无法用水扑灭?”
“连暴雨都无法熄灭?”
在听完秦少君的讲述后,附近一些秦军将领面色微变:既然无法熄灭这种可怕的火焰,那他们如何守住这片山陵呢?
随后约一刻辰,因为商水军恣意抛投石油桶,使得函山上火起处处,但因为魏军这些仓促打造的投石车射程很短、且精准度不高的原因,使得大部分的石油桶都轰击在秦军连营的外围。
当然,这并不是问题,毕竟函山上到处都是植被,哪怕是秦军连营也是木质结构,因此,火势迟早会波及到秦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唯一遗憾的是,由于这些投石车的射程关系,魏军无法直接将石油桶抛入秦军连营,造成秦军士卒的实际伤亡。
但即便如此,迅速扩张却无法阻止的火势,依旧引起了秦军的恐慌,在短短一刻时内,便有数百名不明究竟的士卒,企图扑灭火势而在靠近火海时,被远超正常火焰的高温直接烤成焦炭。
不过在这段时间内,武信侯公孙起也冷静地分析出了魏军这种猛火油的一个最关键的弱点:打击面小。
是的,一只石油桶弹炸裂后,迅速爆裂的火势,其实最多只能波及到方圆五丈左右。
当然,这并不表示火势就不会扩散,毕竟这种猛火油燃烧时产生的高温,会迅速烘烤附近的林木,使其干枯,以至于到最后只需些许的星火,就能将那些树木早已干枯的枝叶引燃,继而波及树干。
但总得来说,这种火势扩散方式,对于秦军的威胁其实是很小的——除非有秦兵傻乎乎地为了灭火而主动靠近,要么就是非常倒霉地被石油桶直接命中,否则,只要秦兵们迅速撤离,兵力上的损失微乎其微。
“这座营寨恐怕守不住了……”
秦将王龁皱着眉头神色肃穆的说道。
相比较前年『函谷一日战役』中魏军那铺天盖地的弩矢攻击,这次魏军的“杀器”,其实王龁倒还可以接受。
毕竟火油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稀奇罕见的物什,哪怕魏军的火油是黑色的,哪怕这种火油引起的火灾不可阻挡,但总的来说,并未脱离王龁等秦将的认知。
想来也只有川人那种无知且崇拜神鬼的民族,才会由于自己的无法理解,而下意识将这种火势归为神火或天火。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并未脱离王龁的认知,但时王龁也明白一个道理:既然那种火势无法抵挡,那么,这座被他们秦军打造地固若金汤的营寨,肯定是守不住了。
听到王龁的话,武信侯公孙起从容自若地说道:“无妨。既然此火生人难以靠近,相信魏人亦是如此,我不信魏军有本事淌着这等火势攻上山头。……传令下去,叫各营军士陆续撤退。切记,只有在火势逼近时,才允许撤退。”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山下魏军中那面『魏、肃王』的王旗附近,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火攻之计,并非高明之举啊,魏公子润……』
他在心中暗暗说道。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正在山下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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