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赵弘润不理睬面色发白的哈勒戈赫,环视在场诸多部落族长,冷冷说道:“请诸位牢记一点,相信曾经本王也再三申明过,我大魏不会宽恕背叛者,既然乌须王庭、羯部落、羚部落选择了站边秦国,那么就是我大魏的敌人,本王不会去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本王听说川雒有句谚语,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本王也是这个意思,反正本王与秦国的军队注定会有一场战争,本王不在意我大魏的军队在这场战争中多杀几个叛逆者!”
说完,他的眼神再次投向尹敦比。
见此,哈勒戈赫慌忙劝阻道:“肃王殿下,素闻中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斩使以示威耳!”赵弘润瞥了一眼哈勒戈赫,随即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喝道:“拖下去,斩首祭旗!”
“遵命!”
这次,已不需司马安提醒,那两名砀山军士卒已依言走上前,一人一边制服尹敦比,将这个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强行拖了出去。
似这般强势蛮横的举动,让在场诸羱族部落族长们面色大变,坐立不安起来。
这些人的眼中,浮现出几丝惊恐、几丝愤怒,但当他们看了一眼那位面色深沉的肃王殿下时,他们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一个字,就仿佛嗓子眼里塞着一团棉花。
而此时,哈勒戈赫抬脚就想追出去阻止,就在这时,赵弘润冷冷说道:“哈勒戈赫,你是要背弃『雒水之盟』么?”
听闻此言,哈勒戈赫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
他回过头,朝着赵弘润痛心疾首般说道:“肃王殿下,乌须……王庭真的不是敌人,不是……”
“不!乌须部落是敌人。是本王此次注定会铲除的叛逆者!”
环视了一眼在座那些面色大变的诸羱族部落族长们,赵弘润面无表情地说道:“本王能理解乌须部落在你们羱族人心中的地位,因此,也不强行要求你们协助本王征战,这样吧,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退出『雒水之盟』,本王允许你们在这次的战争中保持中立!”
『退、退出雒水之盟?』
诸羱族部落族长们仿佛胸口被一柄巨锤击中了似的,只感觉胸口一阵发闷。
他们当然清楚,此刻退出『雒水之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庞大的财富,再次回到当初战战兢兢的草原生活。
更关键的是,眼下若是他们退出了雒水之盟,待这位肃王殿下解决了乌须部落,解决了秦国的军队,到时候,他们这些中途退出的人将如何安生?
除非他们站边对面那一方,可是……摆着肃王赵润与魏将司马安这两尊杀神在,他们哪有这个胆子。
『阿穆图……』
哈勒戈赫的目光看向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事到如今,只有这位肃王的老丈人,才或有可能挽回事态。
然而,阿穆图只是歉意地看着哈勒戈赫,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废话,乌须王庭与女儿哪个亲?当然是站在女婿这边了!
片刻之后,尹敦比的哭叫求饶声截然而止,随即,那两名砀山军士卒用一块白布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回到殿内,恭敬地将人头摆在大殿中央。
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头,哈勒戈赫等羱族部落的族长们面色惨白。
“很好!拿下去,挂于城门口示众!”
在吩咐完那两名砀山军士卒后,赵弘润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诸族长们,沉声说道:“禄巴隆。”
“禄巴隆在。”大腹便便的禄巴隆当即离席,来到殿中央恭敬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本王此番来时,带来了许多我大魏的国旗以及川雒联盟的旗帜,你派你麾下的战士,造访三川上每一个部落,将我大魏的旗帜与川雒的旗帜交给那些部落的族长们。”
“遵命。”禄巴隆抱拳说道。
此时,只见赵弘润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诸族长们,看似平静地继续说道:“……数日之后,我大魏的军队便将踏足这片土地,到时候,但凡是没有悬挂这两面旗帜的部落,我大魏的军卒,便会视其为敌!……勿谓言之不预!”
“……”
殿内众人面色大变,唯独大将军司马安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第1155章:友或敌的选择(四)()
“……望诸位族长从善如流,恪守『雒水之盟』,协助本王剿平叛逆。……本王言止于此。”
说完在会议上的最后一句话,赵弘润站起身来,朝着在座诸族长拱了拱手,随即迈步离开了。
见此,除大将军司马安外,禄巴隆、孟良、古依古等人亦相继离席。
期间,禄巴隆还盛情邀请赵弘润到纶氏部落歇住。
赵弘润并没有推辞,反过来还邀请了乌边部落的族长切拉尔赫,还有他的老丈人,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
切拉尔赫当然不会拒绝这位肃王殿下的好意,在几名羱族部落族长复杂的目光下,就接受了邀请,而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则在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哈勒戈赫后,笑着说出了『稍等片刻再去叨扰纶氏部落』的话。
赵弘润当然知道这位老丈人的意思,心中倒也不以为意,毕竟阿穆图是他的老丈人,还是他六王叔赵元俼在世的至交之一。因此,只要这位老丈人坚定地站在他这个女婿这边,其余一些小事,赵弘润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整个川雒联盟,只有羱族青羊部落拥有这份特殊的待遇。
诸羱族部落族长看着赵弘润一行人迈步离开,心中颇有些心灰意冷,彼此相视无言,默默离开,因此不大会工夫,族长会议室内,就只剩下哈勒戈赫与阿穆图两人。
“你……也抛舍了传统么,阿穆图?”
在看了阿穆图片刻后,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用略显沙哑的嗓音,痛心疾首般问道。
阿穆图闻言叹了口气,邀请道:“哈勒戈赫,到我青羊部落的集居地喝杯酒吧。”
“……”哈勒戈赫欲言又止,但最终仍旧默默点了点头。
二人徐徐离开了城守府。
在城守府前的空地上,有三根旗杆,从东到西分别悬挂着三面旗帜,即魏国国旗、川雒盟旗、以及肃王赵弘润的『肃』字王旗。
其中,魏国国旗悬挂的高度最高、川雒盟旗略次、赵弘润的王旗再次之——相比较其余两面旗帜,赵弘润的王旗并不常驻在此,但是川雒联盟愿意为这位肃王殿下保留这根旗杆,以证明对这位肃王殿下的敬畏。
在经过这三根旗杆时,哈勒戈赫停驻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旗杆附近有一滩新鲜的血迹。
若不出意外的话,方才那几名砀山军士卒,就是在这里,将乌须王的小儿子尹敦比斩首祭旗,且割下的首级。
“蛮横……”哈勒戈赫忍不住心中的愤懑,低声说道。
阿穆图闻言看了一眼哈勒戈赫。
尽管他此番选择站边肃王赵弘润这个女婿,但他必须承认,今日的这个女婿,的确是过于强势了,乾坤独断、一意孤行,不尊重旁人的意见与看法,与当初和善的形象极为不符。
当然,阿穆图也清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他或许是整个川雒唯一一个得知赵弘润之所以发生巨大变化的人。
阿穆图将哈勒戈赫带到了他们青羊部落的聚居地,在靠近雒城北城门的一片住地,这里有充满魏风的土木建筑,也有草原传统的毡帐,富裕程度并不比纶氏部落逊色多少的青羊部落族人们,用自己的喜好改造着自己的住处。
让哈勒戈赫感到欣慰的是,阿穆图的住处,仍然还是传统的毡帐。
带着哈勒戈赫来到自己居住的族长毡帐内,阿穆图吩咐自己的女人准备一些酒菜,随即招呼着前者在帐内就坐。
“元俼归天了。”
在哈勒戈赫坐下后,阿穆图沉默了片刻,随即叹息说道。
在羱族文化中,人死不叫死,叫做归天,因为羱族人信仰高原天神,他们认为,当他们死后,高原天神会派出使者——最常见的是一种叫做『鴹』的神鸟,神鸟会将死者的灵魂引领到高原天神身边。
当然,这也只是传说,反正就算是羱族们,也没见过『鴹』这种一旦出现就会天降大雨的神鸟,更别说神鸟指引亡者前往高原天神所在的天国。
某种程度,这只是羱族人『信则有不信则无』般的一种信仰而已。
“元俼?”哈勒戈赫愣了愣,这才想起,阿穆图所说的这个人名,是与其相识多年且关系极好的一位魏国的大贵族,怡王赵元俼。
“是乌娜写信派人通知我的。”阿穆图惆怅地叹了口气。
不能否认,他对怡王赵元俼的死亦感到无比的悲伤与遗憾,毕竟怡王赵元俼非但对他们青羊部落有恩,而且还是他相处多年的老友。
列举一个在赵弘润看来不可思议的例子:阿穆图与怡王赵元俼的关系,好到前者愿意让自己的妻妾去陪伴后者。
“乌娜?”哈勒戈赫愣了愣,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容,问道:“小丫头在大梁过得怎么样?”
阿穆图笑着说道:“今年你不是也见过了嘛,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人都胖了一圈了……”
说着这话时,阿穆图眼眸中浮现几丝笑意。
因为今年过年前后他去大梁顺便看望女儿时,发现曾经瘦小的小丫头,逐渐变得丰润了,一看那模样就知道那丫头平日里在肃王府好吃好喝供着,缺乏运动,再也不是阿穆图曾经记忆中那个骑着马到处跑的野丫头了。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阿穆图能从女儿的笑容中看出赵弘润对待她的态度。
唯一让阿穆图感到遗憾的是,他女儿的肚子至今还没有什么动静,以至于他暂时还没有办法抱上外孙。
当然,对此乌娜也颇有微词,不过没办法,谁让她的夫婿这些年来南征北战,很少回到王府呢。
出于礼貌,哈勒戈赫询问了一番有关于乌娜在大梁的情况,随即,便将话题又兜回了『怡王赵元俼过世』这件事。
他觉得,阿穆图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其老友的过世,那么肯定有什么原因。
果不其然,阿穆图告诉哈勒戈赫,怡王赵元俼,非但是肃王赵弘润的六叔,更是后者视如父亲一般的长辈。
“……元俼是自尽的。”在哈勒戈赫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阿穆图感慨地说道:“具体的事,乌娜考虑她丈夫,并没有透露,只是说,元俼被人利用了,做了一件错误的事,而这件事,导致了五方势力讨伐魏国……得知此事后,元俼引咎自尽。”
说罢,他转头看向哈勒戈赫,压低声音说道:“故此,你应该就能明白,肃王殿下对待乌须王庭的态度为何如此强硬了。……你没有注意到,今日他还穿着麻衣、带着孝巾么?”
哈勒戈赫惊愕张了张嘴。
他当然有看到赵弘润披麻戴孝,也明白在魏国的风俗习惯中『披麻戴孝』这意味着什么。
可他总不能傻乎乎地去问吧?
难道他还能去问:肃王殿下,您披麻戴孝,是家里谁死了么?
对方非撕了他不可。
因此,见赵弘润没有提及,包括哈勒戈赫在内,诸族长们对此视而不见,假装没有看到。
没想到,那位肃王殿下身边,还真有一位亲近的长辈过世了。
在哈勒戈赫凝重的目光下,阿穆图将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前者。
在透露的同时,他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了几年前怡王赵元俼带着其侄子,也就是今日那位肃王殿下前去拜访他们青羊部落的前前后后。
那时的肃王赵润,还是一位略显腼腆的少年,以至于当他阿穆图的小女儿乌娜在招待那对叔侄时,对其做出了一些明显的暗示举动后,那位少年当时还会脸红,感到不好意思。
然而如今,那位年轻人,已经是一位极具威严的上位者了。
回想起肃王赵弘润今日在族长会议室内的强势,阿穆图就忍不住唏嘘嗟叹:羱族乌须王庭,在错误的时间,参与了错误的战争,选择了错误的队伍,以及错误的对手。
暗暗叹了口气,阿穆图正色对哈勒戈赫说道:“方才在会议室,你问我『是否抛舍了羱族的传统』,我告诉你,我并没有。……乌须部落虽说是王庭所在,但并不能全权代表我们羱族人的传统……他们选择参与错误的战争,他们选择走向覆灭,而你,准备让白羊部落为他们陪葬么?”
说着,他见哈勒戈赫张口要说话,遂抬手打断了对方,抢先一步说道:“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一次,那位年轻人不会再手下留情,他让禄巴隆去办的事你也听到了,三日之后,这片土地上只会存在两类人,非友即敌!……你不可能再退出川雒联盟了,纵使肃王允许你退出,你的族人会愿意么?哈勒戈赫,你信不信,只要你对你的族人说出这个想法,必定会遭到你族人的强烈反对……魏人有句话,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真以为你的族人会愿意回到曾经的生活?”
“……”哈勒戈赫默然不语,不过他心里明白,阿穆图的话是正确的,在过上了优越的生活后,谁还会愿意回到曾经贫苦的日子?
“打消你心中的念头吧。”阿穆图诚恳地说道:“乌须王庭也没安好心,他们无非就是想趁这次机会,从秦国以及魏国两边捞取更多的利益,似这般蛇鼠两端的做法,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场战争后,或许乌须部落不在了,但是你白羊部落在,我青羊部落也在,我羱族人的传统不会因此断绝,但若是你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们羱族人的损失,会更大。”
听着阿穆图的开导,哈勒戈赫默然不语。
其实道理他都明白,他只是不能接受『乌须王庭』或将成为历史这件事,仍希望设法挽回。
然而事实证明,他办不到。
第1156章:鸩虎出闸()
在阿穆图劝说哈勒戈赫的时候,在雒城内,在羝族纶氏部落那片充满魏风的集居地内,禄巴隆亦设宴款待了赵弘润等人。
待酒席宴散了之后,禄巴隆替赵弘润等人安排了住处。
也不晓得是不是为了表明忠诚,禄巴隆一开始希望将自己的寝卧让出来,不过赵弘润还是拒绝了。
因为禄巴隆的寝卧实在是太奢华了,跟个暴发户似的在屋内摆满了金器、银器、玉器等珍贵物,不符合赵弘润的价值观。
不得不说,姬赵氏王族宗室子弟,几乎都不会将卧室打造地仿佛堆放财宝的宝库似的,就比拿肃王府来说,女眷们的寝居赵弘润管不着,但他经常出入的两个房间,即寝卧与书房,几乎看不到有什么惹眼的珍宝,屋内顶多就是一些木质家具、一些盆栽、一些陶瓷,倒不是刻意的低调,而是宫学的教育使然。
至少魏天子赵元偲的几个儿子,几乎没有刻意炫富、铺张浪费的。
于是乎,赵弘润最终还是选择了居住客房——客房内简单的家具摆设,让他感觉很舒服,至少不会被满屋子的金器、银器、玉器、铜器晃花眼睛。
在雀儿自顾自铺被子的工夫,赵弘润叫宗卫长卫骄将大将军司马安请了过来。
片刻之后,大将军司马安便在卫骄的带领下来到了赵弘润的住处——其实司马安的住处也在禄巴隆的这座府宅内,与赵弘润在同一个庭院,只不过是相隔一个人工挖掘的鱼池而已。
对于赵弘润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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