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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殿外的禁卫倘若果真是老六赵元俼买通的人,这反而是一桩好事,毕竟这能确保殿内众人的安全,而倘若这些禁卫并非是老六赵元俼的人,而是萧氏余党,即萧鸾的那批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而就在魏天子注视着大殿门外的时候,那个被怡王赵元俼唤入大殿之内的禁卫军士卒,已摘下了遮盖住面容的头盔,面朝着魏天子徐徐说道:“好久不见了,老四。”
“……”魏天子赵元偲起初一愣,随即,他看向那名男子的眼神,从茫然转为震惊,随即,他不经意地瞪大了眼珠子,仿佛见到了什么骇人的事物。
“你……不可能……你不是早就……”魏天子一脸震撼地喃喃说道。
听到了魏天子的喃喃自语,那名男子笑着接话道:“早就什么?早就被萧鸾所杀么?不!……当时我见萧鸾看我时面露杀机,就知他要杀我。被萧鸾所杀的,不过是我一名护卫而已。”
说罢,他环视在殿内的众多宾客,正色说道:“我乃先王慷之嫡长子赵伷!”
『赵伷?』
『赵元伷?』
『上代东宫太子赵元伷?』
殿内众宾客顿时哗然,面色惊骇,忍不住窃窃私语,而宗府宗正赵元俨,更是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自称是赵元伷的男人,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太子……』
赵元俨暗暗念叨了几句,他感觉那名双鬓微微花白的男子,的确与他记忆中的东宫太子赵元伷有几分相似。
当然,也有一些不清楚赵元伷究竟是何人的宾客,比如陇西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再比如繇诸君赵胜,他们对于这个自称是赵元伷的男人感到有些茫然,不清楚『赵元伷』这个名字为何会引起在场众多宾客的震惊。
直到他们意识到,原来这个赵元伷,即是怡王赵元俼方才那个故事中的『东宫太子赵元伷』时,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魏王赵元偲的宿敌。
『有意思了……』
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看看赵元伷,又看看魏天子,继而,将目光投向政治上的盟友——南梁王赵元佐。
毕竟,南梁王赵元佐,或者说是曾经的靖王赵元佐,亦是怡王赵元俼方才那则故事中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而眼下,魏罃非常好奇,南梁王赵元佐在这个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又将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若赵氏失势,我魏氏能否取而代之?』
魏罃在心中暗暗盘算着。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片刻失神的赵元偲,面容已变得铁青,仿佛有一股无心的威压笼罩在殿内众人心头。
『终于露出了獠牙呢……老四。』
在大殿内,南梁王赵元佐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幕。
记得时隔十七年再次回到大梁,再次见到赵元偲后,南梁王赵元佐心中很诧异,因为他感觉,当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位魏国君王,与他记忆中的老四赵元偲判若两人。
记得二十几年前的赵元偲,那俨然就是一头凶狠的狼,终日里冲着旁人龇牙咧嘴;而二十几年后的赵元偲,则像是一头打盹的年迈之虎,唯有在被惊动时,才会显露爪牙。
前者年轻气盛、而后者老成持重,若不是依稀还留着几分当年的面孔,南梁王赵元佐当时真有些怀疑,那个平日和颜悦色的魏国君王,是否真的当年的赵元偲。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一旦有人触及赵元偲的底线时,纵使这头老迈的虎狼再疲乏、再迟钝,他也会暴露出真正的一面,即『景王赵元偲』的那一面。
就好比此刻,此刻魏天子赵元偲那仿佛欲择人而噬的凶狠表情,就酷似当年的景王赵元偲。
尤其是他在他们父皇赵慷面前,将张皇后那一批人当场处死,砍下首级时的表情。
“元俼,你越线了。”魏天子面无表情地对怡王赵元俼说道。
“……”赵元俼看着魏天子,默然不语。
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元俼,魏天子隐隐带着怒容,沉声说道:“处心积虑弄一个冒充的假货出来,你想做什么?”
“假货?”还没等赵元俼开口,便听那赵元伷轻笑着说道:“老四,你在说什么?你说我是假冒的?”
赵元偲用讥讽的眼神扫了一眼赵元伷,冷笑说道:“不可否认,惟妙惟肖,唯独有一点……朕相信朕的眼睛,朕能肯定,当初萧鸾送到大梁的首级,正是赵元伷的首级……”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赵元俼,问道:“你是想让朕承认这件事吧,元俼?”
“……”怡王赵元俼微微一愣。
而此时,魏天子赵元偲已徐徐站起身来,不顾大太监童宪的阻拦,迈步走下台阶。
只见他伸出右手,轻声说道:“剑!”
听闻此言,三卫军总统领李钲,紧咬着牙,勉强支撑着身体,拔出腰间的佩剑,递到魏天子手中。
“你知道么?朕一直有个遗憾……”从李钲的手中接过利剑,魏天子一步一步走向赵元伷,沉声说道:“遗憾于,当初你是被萧鸾所杀,而非是朕亲手杀你。既然你说你是真的赵元伷,那么正好弥补朕当年的缺憾……”
“……”赵元伷眼中闪过几丝惊慌,他并非是恐惧于魏天子手中那柄剑,而是恐惧于持剑的魏天子。
在魏天子面朝他挥剑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随即啪地瘫坐在地。
见此,赵元俼微微皱了皱眉。
而此时,魏天子手中的利剑,则已堪堪抵在了赵元伷的咽喉处,他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
“……然而,你并非是赵元伷。”
说罢,他拂袖回身,将手中的利剑插入李钲手中的剑鞘,随即,他回过身来,在环视了一眼在座的众宾客后,看向赵元俼道:“接下来呢,元俼?逼迫朕为萧氏翻案?亦或是逼朕退位让贤?”
说着,他摇了摇头,语气强势地说道:“萧逆乃乱臣贼子,此事已不必再议!至于朕退位让贤……”在他环视了一眼殿内诸人后,沉声说道:“朕迟早会退位,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正说到这,就见禁卫军统领靳炬满脸惊慌地闯入进来,大声喊道:“陛下,南燕军反了,正与阳武叛军合兵一处,进攻浚水军!”
“什么?”
魏天子闻言面色大变,面色远比方才见到那个假冒的赵元伷更差。
平心而论,赵元偲根本不相信南燕军会反,否则,他也不会暗中调集卫穆的南燕军。
而如今既然南燕军反了,这就说明,卫穆十有八九已遭遇不测。
『果然……』
心中的预感被证实了,魏天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怡王赵元俼,沉声说道:“老六,你让朕很失望……”
怡王赵元俼微微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而与此同时,在中阳行宫外的某座土坡上,曾化名沈归的萧鸾正淡然望着中阳行宫那边的火光与厮杀,眼眸中流露出几许寂寞:“抱歉,元俼,你所认识的萧鸾,早已不在了……”
半响后,他深吸一口气,伸展双臂,脸上露出几许疯狂之色。
『快快快!靖王赵元佐,你苦等了二十年的天赐良机就在眼前,快给这乱局,再填一把火!』
第1136章:乱局【二合一】()
时间回到一刻辰之前,浚水军骁骑营营将曹玠率领五百骑兵赶到南门。
平心而论,南门一带的战况并不是十分糟糕,因为尽管浚水军在内侍监某些反水势力的偷袭下导致失去了对南门的控制权,但没过多久,浚水军将士们便迅速反应过来,对企图攻击行宫的阳武军与一些混迹在其中的内侍监反水势力,发动反攻。
不得不说,浚水军不愧是『驻军六营』之一,作为常年驻军在大梁城郊甚少外派的军队,浚水军的将士们在这次有预谋的贼军偷袭中,尽管一开始出现了些许混乱,但没过多久便稳定下来,他们将震宫作为据点,扼守住东西两条大道,有效地遏制了阳武军向行宫深处涌入。
“唏律律——”
一阵马嘶声响起,骁将曹玠勒住马缰,伫马于震宫前,他环视着四周正在抵挡阳武军的本军将士们,高声喝道:“段央何在?!”
几声喊话过后,便有一名将领疾奔到曹玠战马前,抱拳行礼:“军侯段央,参见曹将军。”
曹玠一挥手免去了段央的军礼,沉声问道:“眼下情况如何?”
听闻此言,段央正色说道:“那些阳武军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攻击我军,还有内侍监,方才他们……”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目前战况如何?!”曹玠打断段央的话,问道。
段央闻言全身一震,当即简洁地说道:“南门失守,两侧城墙仍在激战。”
曹玠思忖了片刻,问道:“阳武军可有攻城器械?”
“有云梯。”
“……”曹玠闻言皱了皱眉。
倘若阳武军并未随军携带云梯的话,他会采取先内后外的策略,即先侧重力量歼灭两侧宫墙一带的阳武叛军,然后再集中力量夺回行宫南门。
可既然阳武叛军准备了云梯,那么这个策略就行不通了,毕竟叛军会借助云梯源源不断地攻上宫门外墙。
『必须主动出击!』
曹玠打定了注意,沉声下令道:“段央听令,我命你死守震宫,不得让叛军攻到行宫之内。”
“遵令!”段央抱拳领命道。
见此,曹玠双腿一夹马腹,举起手中的利剑,高声喝道:“骁骑营听令,随我……杀!”
一声令下,他率领五百名浚水骑兵,径直朝着行宫南门而去。
沿途,混战中的浚水军步兵纷纷让道,而那些企图阻挡曹玠去路的阳武叛军,则被曹玠所率领的五百骑浚水骑兵无情地屠杀,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叮——”
一支箭矢的箭簇带着强劲的力道撞在曹玠身上的甲胄上,但地遗憾地,却只能在这副甲胄上留下一道划痕。
这一幕,别说阳武叛军中有一名企图狙击曹玠这位将军的将领惊愕地瞪大了眼珠子,就连曹玠都微微有些失神。
『呵。』
曹玠一脸嘲讽地冲着那名叛将咧嘴一笑,根本懒得理睬对方,挥动中手中那柄仿佛无坚不摧的利剑,一剑就将一名阳武叛军连带着身上的铠甲劈成了两截。
『好剑!』
瞥了一眼手中那柄几乎没有损伤的利剑,曹玠暗自吹了一声口哨:魏天子花巨金向冶造局下订单打造的这批军备,果然是不同凡响。
『不晓得「游马重骑」当初在上党战场,是否也是这般的感受……』
曹玠忍不住遐想起来。
说实话,他浚水军向冶造局采购的骑兵甲胄,并非是如同商水游马军那样的重型铠甲,而是介乎于轻甲与重甲之间的一种铠甲——姑且范称为中甲,这些中甲无法抵挡住强弩在五十步以内的狙击,但依旧具有相当可观的防御力。
相比之下,阳武军的装备就不值一提了,俨然还是十年前的那种武器装备,落后浚水军近乎二十年的差距。
这也正是浚水军在一开始被打懵的情况下仍能做出有效反击的根本原因——这两支军队的装备,实在相差太远。
打得最简单的比方来说:浚水军士卒手中的兵刃,可能一剑就能将阳武叛军连带着身上的甲胄一起刺穿,可阳武叛军手中的兵刃,却需要好几剑才能砍烂浚水军士卒的甲胄。
在这种装备的硬性差距下,阳武军纵使抢占了先机,也无力对浚水军造成什么有效的伤亡。
也正是因为这样,曹玠并不费多少力气,就杀穿了南门沿途的叛军,径直冲到了行宫外。
而待等曹玠率领骑兵队杀到行宫外,瞧见行宫外那密密麻麻的阳武叛军,他亦不禁有些傻眼。
『该死的,青鸦众也不靠谱……这人数,何止千余人?』
曹玠苦笑地暗骂了一句,暗暗向方才对他传递警讯的段十三等人发牢骚。
当然,他并非是怀疑青鸦众,毕竟这黑灯瞎火的,鬼知道究竟有多少阳武叛军参与了进攻行宫的袭击。
不过话虽如此,此刻曹玠心中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在心底涌起阵阵亢奋——在得到了冶造局打造的新式装备后,他浚水军正愁没有合适的试验对象呢!
“杀!”
随着曹玠略带亢奋的一声令下,五百骑浚水军骑兵俨然成为了阳武叛军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些仿佛刀枪不入的骑兵们,撒开马蹄,放任胯下的战马疾奔,手中的战刀每一次挥舞,便有一名阳武叛军惨嚎着倒在血泊中。
要知道,冶造局给浚水军打造的这批战刀,可不同于以往那些,那是冶造局在斩马刀的基础上改良的另外一种兵器的雏形,而待这种刀具升级到使某位肃王殿下满意的程度,它会有另外一个由某位肃王殿下亲自命令的称呼,陌刀。
相比较旧有的斩马刀,这种陌刀——虽然仍只是雏形,重量轻便、刀刃更窄,且刀刃的前端比握柄处稍沉,使得浚水军骑兵在挥舞时,往往随手一挥,就能造成一次力道非常可观的斩击,再加上刀刃的弧度亦非常适合骑在战马上的骑兵们挥砍,以至于浚水骑兵们在挥砍的时候,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畅快淋漓。
尤其是当亲眼看到挥舞的陌刀将目标连带着身上的甲胄砍成两截时,那种畅快,简直跟上瘾一样。
据说,这批马战陌刀原本是打算配备于游马军的,只可惜,冶造局对这种兵器的改良没能赶上『魏韩北疆战役』,于是乎,浚水军非常荣幸地成为了这种兵器的首位使用者。
就连曹玠都不得不承认,这种马战陌刀,哪怕仍只是冶造局的试验品,但威力远比他以往所熟知的任何一种兵刃还要强劲,毫不夸张地说,有了这种兵器,像马枪这种东西,就只剩下当投枪使用的份了。
不知道厮杀了多久,曹玠心中那种亢奋丝毫不减,反而是他胯下的战马有些吃不消了,哼哧哼哧地从鼻子里喷着粗气,也难怪,毕竟中甲虽然不如游马军的重甲沉重,但说到底它也是由合金铁与牛皮打造的甲胄,重量自然不会轻到哪里去。
然而再看一眼行宫外战场上那些阳武叛军,曹玠便皱紧了眉头。
凭他估算,此番参与叛乱的阳武军,根本不止千余人,单单南门这边,就估摸有两三千之数,而如此庞大的人数中,有多少是真正的萧氏余孽呢?
据他所知,打理着中阳行宫与中阳猎场的阳武军,曾经最多时拥有三万人的编制,哪怕是三十几年后的如今,依旧保留有八千人的编制,难道这八千人,全部都是萧氏余孽?
这不可能。
因此在曹玠看来,真正的萧氏余孽,可能只是一小撮人,一小撮掌握着阳武军兵权的将领,绝大多数的阳武军士卒,可能只是被蒙在鼓里的无辜者。
就像他所杀的那名阳武军叛军,当他曹玠喝问对方为何要进攻中阳行宫时,对方居然反说他浚水军造反。
开什么玩笑?!
他浚水军可是驻守大梁王都的都防军!
但通过这句话,曹玠也意识到,绝大多数的阳武军多半是被那些混迹在其中的萧氏余孽给欺骗了。
『该死的,这帮乡下军,难道就不知我浚水军么?』
曹玠懊恼地瞧了一眼四周。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就着依稀的月光观瞧,曹玠惊喜的发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