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继魏天子之后,谒者也陆续报出了其他人的斩获,此时赵弘润才知道,原来皇狩期间还有一个比较猎物多寡的活动,狩猎最多猎物的前几人,都能有幸得到魏天子赐下一件随身携带的物什,大概是玉佩什么的。
据说往年,燕王赵弘疆还在大梁的时候,每每皆能拔得头筹。
不过对于赵弘润来说,这御赐之物也没啥稀罕的,只不过是几块具有些许纪念意义的破玉佩而罢了——相信参与这个活动的人,也是看中这个御赐之物的意义,而不是玉佩等物本身。
顺带一提,今年的活动,似乎是被赵元俨的长子赵弘旻、吏部尚书贺枚的孙子贺崧、以及成陵王世子赵成瓒三人赢得,这让赵弘润暗暗惊讶:堂兄赵弘旻,看似文质彬彬,原来也是弓马娴熟的狩猎好手。
『唔,日后可以讨教讨教。』
赵弘润暗暗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中宫殿内的诸多宾客们,大多已酒足饭饱,正搂着各自陪酒的姬女调笑风声。
隐约间,众人听到殿外传来一阵阵喧杂声。
起初,殿内的宾客们还没注意,可待等到殿外的响动越来越明显时,众宾客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以至于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而这一安静,殿外的动静就听得愈发清晰了——除了怒号喝骂以外,还有诸如兵刃击触的声音。
“怎么回事?”
“殿外怎么了?”
“发生了何事?”
殿内众宾客顿时慌乱起来。
“陛下?这……”成陵王赵燊震惊看向魏天子,他本能地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倒不是怀疑魏天子,毕竟魏天子没有任何理由,会在皇狩这种盛事上对殿内的诸多宾客动手。
要知道,参与了这次皇狩的贵族,几乎占到魏国贵族的一半,不夸张地说,要是这座宫殿出现什么闪失,魏国几近要亡国。
因此,成陵王赵燊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有贼子来袭!
“莫不是要铲除我等?”甘谷魏氏的家主魏子迓小声对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说道。
“稍安勿躁。”天水魏氏的魏罃摇了摇头,他不相信魏天子赵元偲会做出这种事。
而面对着成陵王赵燊的询问,魏天子先安抚了有些惊慌的沈淑妃与乌贵嫔,随即,他扫视在座的众宾客,淡淡说道:“无碍,只不过是有些鼠辈欲搅和今日的盛宴而已。”
说罢,他转头看向南梁王赵元佐,淡笑着问道:“对此,南梁王有何想说的么?”
听闻此言,殿内众宾客纷纷用惊疑的目光看向南梁王赵元佐,就连赵弘润与赵弘宣二人亦不例外,然而,南梁王赵元佐只是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陛下明鉴,臣与此事毫无关系。”
而此时,坐在殿内席间的三卫军总统领李钲站了起来,抱拳说道:“陛下,容末将去探探究竟。”
说罢,他走出席列,迈步走向殿门,可没走几步,就见他忽然站住了脚步,身体摇晃起来,仿佛脚软般,一下子跌坐在地。
“酒水有毒?!”李钲吃力着扶着旁边的案几站了起来。
话音刚落,还不等众宾客慌乱起来,就听有人不轻不重地陈述道:“并非是毒,只是一种麻药而已……对人并无什么害处。”
顿时间,整座宫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旋即,他们目瞪口呆。
原来,开口的人,竟然就是怡王赵元俼。
“六叔?”赵弘润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元俼,脑袋空白一片。
“要我出手么?”芈姜轻声问道。
旁边,雀儿闻言一愣,当即手腕一翻,露出一根金簪,随即,她捏住金簪的一投,欲用此物挟持芈姜,只可惜,芈姜的速度更快,操起一根银筷挡住了那支金簪,随即,顺势将筷头点在雀儿的肩窝。
雀儿右手失力,手中的金簪掉落在地。
而待她回过神时,芈姜手中的银筷筷头,已轻轻抵住了她的咽喉,她淡淡说道:“你没有杀意,所以我不杀你,不过……别动。”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到从旁传来了莺儿的笑声:“真意外,你们两位怎么就没事呢?不过,还请放下手中之物吧,芈夫人。”
芈姜回头看了一眼,皱眉看到莺儿正倚在赵弘润身上,手指轻轻摩擦着后者的脸庞。
“别冲动,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她轻声说道,既是说给芈姜听,也是说给赵弘润听。
“……”芈姜皱了皱眉,终究放下了手中的银筷,任凭雀儿从地上操起那支金簪将其制住。
宗卫卫骄、高括、吕牧三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相比较不受麻药影响的赵弘润与芈姜二人,其余众宾客更是不堪,只感觉全身无力,以至于被他们之前还搂在怀中的姬女们,纷纷都给制服了。
其实制不制服都不打紧,因为他们此刻全身乏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他们原以为这只是过度饮酒的后遗症,没想到酒水里居然下了药。
而唯独没有饮酒的大太监童宪等几名内侍监的人,此刻已警惕地将魏天子与沈淑妃、乌贵嫔三人护在当中,惊疑不定地看着怡王赵元俼。
『居然……』
魏天子扫了一眼殿内那些占据着主导地位的女子们,面色难看地看向怡王赵元俼,纵使他也没有想到,像什么殿外的阳武军、禁卫军,居然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手锏居然是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不过魏天子并不担心,因为他太了解赵元俼了,这个兄弟向来心慈手软,做不出来犯上作乱的事,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个兄弟会不会被人利用。
“老六,这些女子,是你的人?”魏天子平静地问道,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眼前的局势。
“皇兄也没料到吧?”赵元俼带着几分苦涩笑了笑,随即抬手介绍道:“她们,是我这些年以『一方水榭』为名所收养的义女……『夜莺』!”
第1129章:尘封的故事()
“不错不错,真是些不错的女娃儿。”
在寂静无声的中宫筵席上,魏天子抚掌笑道:“元俼,你还真是别出心裁啊,弄出这么一手来戏耍众人,这可不是几杯水酒可以抵过的啊,需要挚挚诚诚向在座诸位道个歉才是。”
听闻此言,在座诸多宾客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附和着。
他们都不是傻子,当然明白魏天子这番话的用意,要么是降低赵元俼的警惕心,要么就是在包庇后者,打算将此事揭过。
然而,怡王赵元俼却没有理会魏天子的说辞,在沉默了片刻后,抬头对魏天子说道:“陛下,不,皇兄,臣弟以为,今日当着在座诸人的面,需揭开一桩陈年往事,使当年蒙受不白之冤的无辜之人,能够洗刷冤屈……”
“哦?”魏天子脸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来,“老六,你喝醉了。”
说罢,他环视了一眼筵席上的众多莺莺燕燕,沉声说道:“诸女娃儿,你们的义父喝醉了,还不扶着他退下歇息。”
然而,中宫正殿内的夜莺们皆没有任何听从的意思,这让魏天子皱了皱眉头。
而此时,怡王赵元俼出列来到大殿中央,在寂静无声的殿内,一脸感慨地对魏天子说道:“三十余年吧,四王兄?”
“……”听到那久违的称呼,魏天子微微张了张嘴,沉默不语。
在满殿宾客好奇的关注下,怡王赵元俼开始徐徐讲述他那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开头,发生在三十几年前,即昭武八年。
当时,魏天子赵元偲还只是刚刚出阁辟府,获封『景王』,而禹王赵元佲、怡王赵元俼,仍居住在皇宫内各自的皇子阁内。
那一日,景王赵元偲,在大梁城内选了一座空置多年的府邸,在经过修葺之后,挂上了『景王府』的匾额。
这座府邸,或许在三十几年之后,它会有另外一个名字——肃王府,不过在此刻,这座王府叫做景王府,是四皇子景王赵元偲的王府。
在安排妥当王府的修缮事宜后,赵元偲带着宗卫长李钲入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个关系最好的兄弟——老五赵元佲与老六赵元俼。
赵元佲的皇子阁,即是雅风阁,三十几年后的雅风阁,挂满了他此时尚未出生的侄子赵弘昭的书画,但是此时,雅风阁内的摆设,与『雅』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毕竟五皇子赵元佲酷爱耍棍弄棒。
来到赵元佲的雅风阁后,赵元偲将老六赵元俼也叫了过来,兄弟三人偷偷在偏厅饮酒,祝贺四王兄赵元偲出阁辟府,总算是逃离了皇宫这座对于皇子们而言的监牢。
在兄弟三人饮酒庆贺时,赵元佲的心情相当好,因为他与四王兄赵元偲只相差一岁,这意味着他明年也能逃离这座皇宫,相比较而言,赵元俼的心情就差得多了,因为他跟赵元佲相差整整两岁,这意味着,在这两位皇兄搬离皇宫之后,他还要在皇宫内再孤独地熬上两年。
见赵元俼面露沮丧之色,赵元偲与赵元佲纷纷表示日后会时常来看望他,这才让赵元俼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兄弟三人边饮酒、边闲聊,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将来。
期间,赵元佲问道:“四王兄,你日后有何打算么?”
听闻此言,赵元偲笑着说道:“老五,你放心,愚兄可不会忘却你我的约定……”
“哦?说来听听。”赵元佲似笑非笑地说道。
听了这话,赵元偲沉思了片刻,握着拳头正色说道:“重新训练一支不亚于魏武军的军队,我为主帅、你为先锋,向韩国讨回『上党之战』的屈辱!”
提起『上党之战』,兄弟三人的面色就有些凝重,因为这场战役中,魏人的骄傲『魏武军』,在上党全军覆没,数万魏国的英勇男儿,皆丧生在韩国可怕的铁骑之下。
“要是当初父皇听从『萧老将军』的建议就好了。”赵元佲长长叹了口气。
他口中的『萧老将军』,即是南燕侯萧彦。
记得在『上党战役』前,已年高六旬南燕侯萧彦,竭力劝阻魏王赵慷与韩国交兵,因为他说,韩国效仿草原民族组建了一支骑兵,虚实尚不明了,不易贸然应战。
然而,魏王赵慷盲目自信于魏武军,斥责南燕侯萧彦年迈怯战,后者羞愤离城,返回南燕。
随后,魏王赵慷依然下令魏武军与韩国新锐兵种骑兵交战,南燕侯萧彦却被魏王赵慷羞辱,但仍心系国家,遂派长子萧博远率领南燕军赶往上党,援护魏武军。
没想到,萧博远率领的南燕军还未抵达上党,就得到消息,说魏武军在上党郡境内那平坦宽广的战场上,被韩国骑兵打得全军覆没。
听闻此事后,萧博远一边派人回禀大梁,一边派人通知其父。
在得知此后,南燕侯萧彦气怒攻心,在家中大叫『天亡大魏』,吐血昏厥,救醒后没过几日,便郁郁而亡,以至于继魏武军全军覆没之后,魏国又损失了一位名帅。
事后,魏王赵慷意识到自己的过失,但并不肯承认错误,只是派人安抚南燕萧氏,让南燕侯萧彦的儿子萧博远继承侯位,操练兵马,守护北疆,谨防韩人继续进犯。
“慎言!”
赵元偲瞥了一眼赵元佲,提醒道。
他很清楚,他们的父皇赵慷一直对『上党战败』耿耿于怀,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此事,倘若赵元佲的话被他们的父皇听到,就算是亲儿子,恐怕也逃不过一顿惩戒。
不过话虽如此,但赵元偲心中亦觉得万分遗憾,毕竟南燕后萧彦这位老将,那可是他们魏国的北方屏障,相比较这位老将军,其子萧博远并不能说虎父犬子,但比起其父萧彦,萧博远的确是差了不少。
“四王兄,你觉得阳武军如何?”赵元佲冷不丁问道。
阳武军,是上党战役惨败、魏武军全军覆没之后由魏王赵慷亲自组建的一支军队,为此,朝廷还不惜花费巨资在中阳与原阳的交界筑造了一座军镇城池——阳武城。
而三十几年后,阳武城又有了另外一个称呼,中阳猎宫。
“阳武军?”
赵元偲看了一眼赵元佲,心中有些不以为意。
阳武军,是他们父皇赵慷在前年新组建的,当时,他们的父皇信心百倍要打造一支不逊色魏武军的强大军队,因此还引起了朝廷的强烈反对——堂堂君王,居然亲自训练军队,成何体统?
然而,才三个月,赵慷便受不了操练士卒的辛苦,灰溜溜地返回了大梁。
因此但凡是聪明人,都不会在赵慷面前提起阳武军,毕竟这是那位魏国君王半途而废的最好写照。
正因为这样,前两年还万众瞩目的阳武军,如今已彻底被朝廷遗忘,仿佛这支军队根本不存在似的。
“不妥。”可能是猜到了赵元佲的心思,赵元偲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你我需要一支军队,但是阳武军并非是一个上好的选择,首先,他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提起此事,无异于恶了父皇。其次,阳武军被搁置了一年半,军心涣散,与其在这支军队上花心思,还不如重新组建一支军队。”
赵元佲闻言点了点头,遗憾地说道:“我就是可惜那些装备……哎。”
如此过了一年,待等到昭武九年,五皇子赵元佲亦获封禹王,出阁辟府。
乔迁之日,赵元偲与赵元佲来到赵元俼的听风阁,开导这位年幼的兄弟。
没想到,对于继赵元偲之后、赵元佲亦搬离皇宫一事,赵元俼一点也不感到失望,他神秘兮兮地告诉两位王兄,他已有办法溜出皇宫,日后找他们玩耍。
听闻此言,赵元偲与赵元佲面面相觑,好奇地问道:“元俼,难道你有了出入宫门的令牌?”
对此,赵元偲与赵元佲感到很诧异,毕竟在他们当中,只有受宠的皇子才能得到出入宫门的令牌,就比如东宫太子赵元伷。
其余兄弟想从他们父皇手中拿到一块出入宫门的令牌,那可是难如登天。
见赵元偲与赵元佲面露不解之色,赵元俼遂领着他们来到自己(听风)阁内的书房,让宗卫长王琫移走了一架书柜。
随即,赵元偲与赵元佲目瞪口呆地发现,书柜后的墙壁上,竟然有一个大洞。
“这……”赵元偲与赵元佲面面相觑,隐隐已明白了几分。
“元俼,你疯了?!”赵元佲震惊地说道:“你竟然挖了一条通往宫外的地道?你可知此事若被人得知,会有何结果么?!”
“嘘、嘘。”赵元俼紧张地示意五王兄小声说话,压低声音说道:“咱们都不说,有谁会知道?再说了,这条地道也不都是我挖的。”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手册,递给赵元佲。
赵元佲将信将疑地接过手册瞅了瞅,表情古怪地说道:“魏游子手札?这是什么?”
赵元俼笑嘻嘻地解释道:“我无意间发现的,原来这个魏游子,居然是咱们的某位先祖,不过这位先祖可不是安分的主,据在他这本手札内的记载,说他当年居在宫内时,曾挖了一条通往宫外的地道……我瞧他在文中对他旧日皇子阁的描述,跟我的听风阁挺像的,于是就试了试,没想到,还真被我找到了!”说着,他指了指书柜后那个密道,略有些感慨地说道:“总算是没出错,要不然,我跟王琫他们,可就白白辛苦一个多月了。”
赵元佲依旧面有惊色,而赵元偲倒是不在意,闻言笑着说道:“这条密道通往哪?”
“通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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