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当时赵弘礼非但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反而满脸笑容,让赵弘润感觉浑身不自在。
倒不是说赵弘礼笑得很虚假,反过来说,赵弘礼的笑容很坦率,但恰恰是这样让赵弘润感到不自在,因为他忽然感觉,他有些不认得这个长皇兄了。
当初的东宫太子赵弘礼,那可是一个趾高气扬的人,虽说心性不算坏,但胸襟着实谈不上宽广,有点小心眼,可这次见到的赵弘礼,仿佛胸襟一下子就增大了许多,让赵弘润暗暗感到咋舌——难道那一年的自省,果真能让一个人发生这样显著的改变?
待仔细思忖之后,赵弘润最终还是将赵弘礼的转变,归功于其幕僚骆瑸。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弘礼自我禁足在其府邸里时,每日与骆瑸念书写字、修身养性,自然会有所改变,毕竟骆瑸那可是就连赵弘润敬重三分的谦谦君子。
按照冠礼,需要三位长辈或者贵宾来给赵弘润戴冠,总共戴上三回,每回戴上之后,还要由那位长辈或者贵宾嘉勉几句,大抵授予他『治人』、『治国』、『祭祖』的权利。
治人指是管理下人,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赵弘润等同于成为了『肃王(肃氏)』这一支类似家主的角色,而沈彧、卫骄等宗卫们,也不再单单只是保护他的宗卫,而是他的家臣。
虽然彼此关系并没有变化,但意义出现了不同。
而『治国』,指的即是效力于国家的意思。
这一点,对于赵弘润来说意义不大了,毕竟他当初年仅十四岁时就已率军出征为国效率,而如今更是名满天下。
但是按照祖制来说,贵族子弟只有年至弱冠之龄后,才能有资格效忠国家,大概是类似『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赵弘润、赵弘宣这对兄弟外,赵氏对于其他的宗族子弟还是比较严格的。
打个比方说,无论是长皇子赵弘礼、雍王弘誉、襄王弘璟、燕王弘疆、庆王弘信,这些位赵弘润的兄长真正为国效力时,皆是在二十年之后,而赵弘润的堂兄,比如俨王爷的长子赵弘旻,他在宗府任职也是在冠礼之后。
再比如赵弘润的七王兄、熙王赵弘殷,他在年满十五搬离皇宫辟府之后,就闲在府上。
祖制如此。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比如赵弘润,由于他在十四岁时就率军出征打败了楚国暘城君熊拓的十六万大军,魏天子与宗府在这一点上就对他放宽了许多。
至于赵弘润的弟弟桓王赵弘宣,则情况又有些特殊,他是因为被当时尚且是东宫太子的赵弘礼推荐,否则,赵弘宣还能过五年王室贵胄的悠哉生活,直到满二十岁后,才有机会参与国事,根本无可能在年纪还不满弱冠的情况下,就执掌像北一军这样十万人编制的军队。
说白了,这是长皇子赵弘礼让给赵弘宣的机会。
当时,给他戴冠的三人,分别是三叔公赵来峪、成陵王赵燊,以及赵弘润的一位岳父——乌娜的生父,川雒联盟的族长之一,青羊部落的大族长阿穆图。
赵弘润最希望给他戴冠的长辈,六王叔赵元俼,不知什么原因,笑着摆摆手,婉言推辞了此事,以至于被成陵王赵燊抢了去。
对此,赵弘润深感遗憾,毕竟在他心目中,六王叔赵元俼的形象等同于父亲,尽管近些年来,他逐渐了解了亲生父亲魏天子赵元偲,父子关系逐渐变得亲密,但这份亲密,仍旧无法超越他与六王叔赵元俼的感情。
就像小孩子憧憬自己的父亲一样,当初不受魏天子宠爱时,赵弘润所憧憬的,便是六王叔赵元俼,六叔的洒脱豪爽、六叔的玩世不恭、六叔的宾朋遍及天下,都深深地吸引着赵弘润。
几乎没有人讨厌六王叔赵元俼,甚至于,就连韩人都对这位六叔尊敬非常,谁能想象?
因此,赵弘润非常希望六王叔赵元俼能给他戴冠,但不知为何,六王叔赵元俼笑着推辞了,只是在后来说了一番嘉勉、鼓励之词。
因为这件事,赵弘润事后询问六王叔赵元俼,后者微笑着给予了解释,大抵是希望通过冠礼,加深他赵弘润与三叔公赵来峪、成陵王赵燊、以及川雒联盟的关系。
这个解释,赵弘润将信将疑。
他总感觉,六王叔之所以婉言拒绝的原因,并未是出自这个。
仿佛,六王叔是在顾忌什么。
遗憾的是,六王叔赵元俼并不是能通过察言观色就能看穿其内心的人,既然他不说,赵弘润也只好将这个疑惑埋藏在心底。
反正,六王叔不会害他,这一点赵弘润是坚信的,毕竟两人的感情,比父子之情更加深厚。
至于『祭祖』,则是给予赵弘润祭祀祖先的权利,也就是说,在祖先的眼里,赵弘润这个小辈已经长大成人,能够肩负起祭祀先祖这样重要的事了。
这是有一定政治意义的,最直接的就体现在宗府,除了赵弘润这个个例外,只有得到了这个权利的人,才有资格在宗族之事上发话,否则,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而冠礼之后,赵弘润在肃王府再次宴请宾客,庆祝正式成年。
期间,像成陵王赵燊、安平侯赵郯、三叔公赵来峪,六王叔赵元俼,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以及临洮君魏忌、繇诸君赵胜,还有工部、冶造局等人,纷纷出席送上贺礼。
就连与赵弘润不对付的苑陵侯酆叔等人,也来了一个礼到人不到,不至于落下话柄。
不夸张地说,当日大梁九成九的王公贵族、朝廷官员,皆来贺喜,哪怕是一些自思不够资格入王府吃喜宴的人,亦送上了贺礼。
当然,事后赵弘润也逐一送出了回礼。
而在这次宴席中,刨除目前不在大梁的原宗卫长沈彧外,其余卫骄、吕牧、穆青等九名宗卫,亦在此向赵弘润行效忠之礼,而赵弘润则一个个亲手将其扶起,代表从此以后,诸位宗卫便是赵弘润(肃氏)这一支的家臣。
这件事对赵弘润来说意义不大,但对于卫骄、吕牧等宗卫们而言却意义非凡,毕竟这象征着彼此不再是皇子与宗卫的关系,而是家主与家臣的关系,包括卫骄、吕牧等人日后的儿孙,都将是肃王这一支的家臣,他们的儿子将效忠赵弘润的儿子,他们的孙子将效忠赵弘润的孙子,代代如此。
总得来说,赵弘润对于自己的冠礼还是颇为满意的。
但就像羊舌杏所说的,冠礼之后,让赵弘润心烦的问题也就接踵而来。
比如说,肃王妃的人选。
就目前来看,芈姜似乎是唯一符合种种条件的人选。
除非赵弘润有意迎娶一位他根本不熟悉、或者根本没见过面的贵族千金。
第1096章:久违的日常(二)()
『PS:待会出去有点事,第二更等作者回来补上,可能要十二点后了,等不及的书友请先睡,身体才是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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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芈姜为正室的人选,对此赵弘润多少是感觉有点别扭的,原因在于他与芈姜并非是全然因为感情才走到一起的。
在肃王府的几位女眷中,苏姑娘是赵弘润的第一个女人,同时也是他内心倾向于迎娶的女性;乌娜虽说主要是由于被六王叔赵元俼教唆下的花花肠子作祟,但总得来说,赵弘润也喜欢这位元气十足的草原少女;至于羊舌杏,虽说曾几何时因为对方年幼的关系,使得赵弘润拿她当妹妹看待,但后来不知怎么着,他对这位贤内助也逐渐产生了感情。
唯独芈姜,他与此女感情的加深并未全然因为内心,更有一种无法理解的邪物在其中作祟。
这也是赵弘润唯一抵触的一点,因为他分不清对芈姜的信赖与亲近究竟是因为他的内心,还是因为体内的邪物作祟。
在刨除这一点后,其实赵弘润觉得芈姜稍稍还是有些可爱的味道的,尤其是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她突然流露出惊慌或者羞涩的样子,那种反差萌尤其吸引赵弘润。
“你不介意么?为夫迎娶芈姜为正室?”
当日在书房内,赵弘润似这般询问羊舌杏。
只见早已从小丫头蜕变为女子的羊舌杏甜美地笑了笑,大抵是想表示她对此毫不在意的意思。
可能她早就接受了芈姜这个姐姐吧。
仔细想想也是,可能不了解芈姜的人会觉得芈姜很可怕,难以相处,但是像羊舌杏这等了解芈姜的人却知道,这位芈姜姐姐或许是整个王府里心胸最豁达的一位。
“让我考虑一下。”
赵弘润亲昵地向曾经那样轻轻揉了揉羊舌杏额前的秀发,同时凑到她耳旁,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让羊舌杏心法怒放之余,满脸羞涩地跑开了。
说得什么话,不言而喻,无非就是给羊舌杏许下一个承诺罢了,毕竟羊舌杏虽说被王府里的人尊称为小夫人,就连魏天子与沈淑妃也将她视为儿媳妇之一,但较真来说,羊舌杏在肃王府暂时还是没有名分的。
在除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书房内呆了片刻,赵弘润起身走向北苑的小居,也就是府里几位女眷居住的地方。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到了北苑几座小居前的庭院一瞧,他便看到了安安静静坐在树下石凳上喝茶的芈姜。
此刻正值三月,庭院里的几颗柳树,已逐渐抽出了嫩芽,在微风的吹拂下,众多春意盎然的柳枝扶摇摇摆,让赵弘润眼中以此作为背景的芈姜,更添几分恬静与仙气。
『她不应该在浮华的王都,而应该在人迹罕至的仙山……』
不知为何,赵弘润心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过这话倒也不差,说真的,芈姜在王府里的时候,总是捧着一杯茶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内,仿佛与世无争,似这等女子,着实不应该在充满金钱、权利、地位之争的凡世。
倘若当初没有芈芮那个蠢丫头弄出来的乌龙,倘若当初芈姜、芈芮没有绑架他的企图,他与芈姜,按理来说是格格不入,怕是终生也无机会接触的两个世界的人。
“为何……久久站在那儿?”
不远处,传来了芈姜清淡的询问声。
其实赵弘润刚刚来到庭院,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毕竟她与赵弘润有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感应。
他本以为赵弘润只是路过,没想到,赵弘润就站在距离她七八丈外的地方不动了,而待她困惑地转过头去时,她惊愕地发现,赵弘润竟然正呆呆地看着她,这让芈姜不禁有些莫名的心慌。
事实上,不止赵弘润有对芈姜那份莫名其妙的感情的困惑,事实上,芈姜同样也有,巫女的邪术,使得赵弘润时而的言行举止,皆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要不是这样,按照她巫女的心性修养,情绪根本不会那种强烈的触动——这个男人,是世上唯一能够轻易拨动她心弦,让她无法镇定从容的人。
见被芈姜发觉了,赵弘润也不意外,径直走了过去,在芈姜对过的石凳上坐下了,随即四下看着庭院的花草。
说实话,庭院内的花草并不旺盛,似乎是因为少于打理的关系,不过赵弘润知道,这是芈姜刻意维持的结果,按照她的话来说是,人不该过多地插手草木的正常生长。
这或许是巴巫的传统之一。
“芈芮那丫头没跟着你?”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赵弘润下意识地提起了芈芮,结果这话说出口后,他这才意识到,芈芮已经离开大梁了。
原来在上个月,赵弘润突然收到了楚国平舆君熊琥托人送来的书信,是转送给芈姜、芈芮二人的。
平舆君熊琥在信中告诉芈姜、芈芮这对姐妹,在今年年后,忽然有几名巴巫女子前往了暘城,寻找暘城君熊拓。
但是出于暘城君熊拓仍在楚东——根据部署在齐、楚边界的青鸦众传回来的消息,已平定了『屈氏内乱』的楚国,正在竭力准备战争,企图进攻齐国名将田耽镇守的寿郢,夺回这座他们楚国的王都,因此,作为楚国的王室贵胄,暘城君熊拓亦留在了楚东。
总之,由于暘城君熊拓不在楚西的原因,最终,那几名来自巴蜀的巫女来到了平舆县,求见了平舆君熊琥,询问芈姜、芈芮姐妹俩的去向。
对于这几名不知底细的巫女,平舆君熊琥给予高度警惕,毕竟近几年来,他曾好几次被人行刺,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个似乎来自宋地的『陈狩』,武艺相当可怕。
不过,自从平舆君熊琥用走私于魏国公子姬润的魏弩击退了那个陈狩,并且射伤了后者之后,那名刺客就仿佛从此消失了似的。
而正因为经历过受到行刺的经历,因此,在与那几名巫女接触的时候,平舆县熊琥亦动用了魏弩这等杀器,武装他的护卫队。
没想到的是,那几名巫女竟然表示,她们与芈姜、芈芮姐妹来自同一个巫村,这让平舆君熊琥感到非常意外。
细问之后平舆君熊琥这才知道,原来在去年的时候,扎根于他们楚国的巫教『共工』一支,察觉到了芈姜、芈芮、以及那几名巫女当年居住的村子,判定她们是『祝融』一支的余孽,于是乎,共工一支的巫女们组队前往巴国,企图将祝融一支连根拔起。
最终,这些人通过某些秘术找到了芈姜、芈芮以及那几名巫女当年居住的巫村,袭击了祝融的巫女。
而此番,那几名祝融巫女找到平舆君熊琥,就是希望找到芈姜、芈芮两位同伴,据说是因为她们要对共工巫女展开报复。
对此,平舆君熊琥无法做主,虽派人将这个消息送到大梁肃王府。
而在得知此事后,平日里好吃懒做没正行的芈芮,毅然决定回到曾经的同伴身边,进行那场她们眼中的圣战——祝融之巫与共工之巫,不共戴天!
当时,芈姜原本打算与妹妹同行,但最终却被妹妹说服了,毕竟她与赵弘润这种状态,并不适合独自一人赶赴那样危险的地方。
“最近,你总是一个人发呆,是在担心芈芮那丫头么?”赵弘润当即改口问道。
芈姜看了一眼赵弘润,捧着茶杯轻声说道:“我担心的是婆婆与村子……”
她口中的婆婆,当然不是指沈淑妃,而是指巫村里教授她们巫术的那名老巫女。
“……至于阿妹,阿妹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不堪,婆婆当初说过,阿妹的天赋很好,只是她性子有点……”说到这里,她似自我安慰般说道:“反正她们暂时只是召集同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与共工之巫发生冲突。”
赵弘润点了点头,他从芈姜、芈芮口中听说过,她们村子里的巫女历年来有不少出村的,除了个人原因外,主要也是想收集一些共工之巫的情报,毕竟如今祝融之巫虽然衰弱了,但她们希望攻回楚国、击败共工之巫的念头却丝毫未见消弱。
但话虽如此,他还是能从芈姜眼眸中看出几分担忧之色。
对此赵弘润并不意外,因为在平舆君熊琥的那封书信中出现了一个人名,一个站在共工之巫背后的楚国名人——楚水君。
这个楚水君,齐楚边界的青鸦众们至今都没有打探到此人的底细,只知道此人是楚王熊胥非常信任的弟弟,至于叫什么、是否有妻儿之类的,青鸦众一无所知,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
但种种迹象证明,共工的巫女目前就是效忠于他,这也就意味着,当初赵弘润被两名共工巫女袭击,十有八九是那个楚水君下的令。
“若是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