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毕竟殿内这些官员,一半都是工部的高官,而另外一半则是冶造局的官员,而工部与冶造局,关系好得合穿一条裤子。
只有他李缙与宋墨钜子徐弱,相对显得势单力薄。
可问题是,徐弱这位宋墨钜子,如今可是冶造局的『顾问干事』——这是肃王殿下任命的。
若非李缙已决定坚定地向冶造局靠拢,向某位肃王殿下靠拢,否则,他在这里真的有些坐不下去。
倒不是因为立场的关系,问题在于这里某些位官员,实际上拿捏着他兵铸局的生死大权。
比如冶造局,冶造局要是切断给兵铸局的铸甲模具与铁胚材料的供应,他兵铸局拿什么打造军备铠甲?难道还要回到当初用铁锤铸造铠甲的年代?
再比如工部营建司的司郎徐炯,这回他兵铸局搬出大梁,在城外落户,就得靠这位徐大人派人给他们建造工坊与地炉,要是这位徐大人心情不好,卡个兵铸局一年半载的,兵铸局就别想开工了。
不过让李缙暗自松了口气的是,这些官员似乎都已明白了他此刻的立场,因此,在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与以往更加热情。
甚至于,工部营建司的司郎徐炯还与李缙开了个玩笑:“李局丞,关于贵署在城外的工坊与地炉,那可是肃王殿下的授意,李局丞可别怪徐某啊。”
“徐大人言重了。”李缙亦笑着说道。
其实他早就猜到,工部营建司卡着他兵铸局在城外工坊与地炉的事,这肯定是某位肃王殿下授意的,谁让那位庆王殿下还未主动向这位肃王殿下服软呢,所以呢,那位庆王殿下在兵铸局的军备订单,暂时就别想了。
“不知今日肃王殿下邀请我等所为何事,莫非是前一阵子庆王殿下设宴有关?”工部右侍郎邓湛笑着打趣道。
也对,当初庆王弘信出于拉拢国内大贵族、且对雍王弘誉示威为目的,广宴宾客,搞不好这次肃王赵弘润邀请工部、冶造局、兵铸局,也是想示威一下,让某些与那位肃王殿下不对付的人,看看他们肃王党的势力。
不过听了这话,工部尚书孟隗却笑骂起来,其实他是知道今日这次宴席的目的的。
就在诸官员其乐融融地谈笑之际,赵弘润身穿着一件轻便的锦服从内屋走了出来,拱拱手向殿内的诸官员打招呼:“诸位,请恕本王招待不周。”
“殿下言重了。”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
诸官员纷纷起身回礼。
在招呼诸位官员入座之后,赵弘润吩咐府上仆从酒菜,随即端着酒盏笑着说道:“没错,本王今日宴请诸位,就是要气气那个赵五。……他请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而本王敢保证,本王今日宴请的诸位,皆是我大魏的幕后功臣!”
听了这话,在场的官员不禁笑了起来,唯独工部右侍郎邓湛有些尴尬——没想到他的玩笑被这位肃王殿下听到了。
在一番玩笑过后,赵弘润终于道出了此次宴请在场诸位官员的目的:“本来,本王从河东返回大梁后,就要聚集诸位商议一件大事,不过,相信诸位也听说了,最近这段日子,本王被一件麻烦事找上门了,好在这件事麻烦事终于解决了,因此,将诸位请到王府来,与诸位商议一件事关我大魏百年大计的事。”
在赵弘润说话的时候,在场诸官员皆认认真真地听着,直到赵弘润说完之后,工部尚书孟隗这才故意问道:“肃王殿下,不知是什么事?”
只见赵弘润环视了一眼在场诸官员,正色说道:“本王决定,从明年开始,在我大魏铺设全国路网,所有的道路,都用水泥铺设。”
“全国路网?”
殿内响起一阵惊呼声。
其实在场有大部分官员心中多少有些猜测:这位肃王殿下此次召集,肯定是有什么大的工程项目。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位肃王殿下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要在全国境内铺设道路网,纵使是工部的官员们,都被吓到了,而兵铸局局丞李缙,此刻更是已经惊地瞪大了眼睛。
此时,赵弘润拍了拍手,吩咐道:“抬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宗卫吕牧、高括等人扛着一大卷好似羊皮毯的东西来到了厅中,只见他们将那卷羊皮毯似的东西平铺在殿中央,此时殿内诸官员这才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副他们魏国的全国地图。
“此物,乃是冶造局绘制,诸位觉得如何?”赵弘润端着酒盏站起身来,笑着问道。
听闻此言,在场诸官员啧啧称赞,冶造局出品,必属精品嘛。
而此时,赵弘润已甩掉了靴子,踩着地图来到地图上标注着大梁的那块位置,同时口中说道:“大梁乃我大魏王都,因此,本王决定,将大梁作为全国路网的中枢。……明年,先动工铺设四条主要官道,其一,『大梁到河东西部』,其二,『大梁到三川雒城』,其三,『大梁到河东东部』,其四,『大梁到商水』……这四条道路,暂时定为官道,紧急情况下作为兵道,另外……本王还打算在这四条官道旁建一个小玩意,王甫,将图纸分发给诸位大人。”
“是。”冶造总署署长王甫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叠图纸,分发给在座的诸位官员,就连兵铸局局丞李缙亦得到了一份。
“这是……”
李缙皱眉瞅着图纸,心下不禁有些纳闷。
因为在他看来,图纸上只不过是绘制了一辆马车而已。
难道这位肃王殿下不认得马车?
李缙赶紧将心中这个可笑的猜想抛之脑后,毕竟他用眼角余光瞥见,那些工部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都面色严肃地仔细看着那份图纸。
『难道我忽略了什么?』
李缙静下心来,再次仔细观察图纸,他这才注意到,图纸上所绘制的马车,车轮下似乎铺设着什么东西。
而此时,赵弘润也开口说道:“此物乃『轨道马车』,本王准备建在这四条新建管道旁,以水泥为基,铁为轨道,待铺设完成之后,此车可日行百里……”
听着赵弘润的介绍,工部官员们暗暗咋舌——骑马日行百里这不稀奇,但凡是骑兵老卒都能办到,可马车日行百里,这就有点吓人了。
这意味着,马车驮运的速度,会比水运还要快。
更关键的是,水运取决于河道,在没有河流的地方,根本没办法采取水运,此时就要人力开挖河渠。
路运则不同,路运的快慢取决于道路是否通畅与平整。
相比较造路与挖河,那肯定是造路来得便利,更何况,如今工部与冶造局还掌握了水泥这等战略级材料。
“此物,冶造局已测试过?”工部左侍郎谢弦问道。
他仍感觉眼前这位肃王殿下的说辞太过于夸张,日行百里的马车?
要是这玩意果真有这速度,还要水运做什么?
但是他仔细看了图纸,却感觉,此物的确大有作为,这是出于一名工部官员的判断。
片刻之后,工部诸官员纷纷认可了这份图纸,甚至人认为,有了轨道马车,他们工部可以放下挖河修渠的工程项目了,毕竟倘若这轨道马车的运载能力果真如肃王殿下介绍的那样,那水路就可以直接淘汰了嘛。
不过对于这个论调,赵弘润还是持反对意见,毕竟,轨道马车是可以人为摧毁的,因此,需要在轨道旁设立驿站,派兵驻守;而水运所依靠的河渠,怎么人为摧毁?
因此,无论是道路网还是水路网,都是必须的,两者兼顾,才能使魏国的道路呈现多元化,提高容错率。
在随后的宴席中,在场的诸官员们顾不上吃喝,纷纷开始议论赵弘润所提出的『铺设全国路网』与『建在运载轨道』这两桩事。
在经过了激烈的讨论后,诸官员皆认为这两项工程大有作为。
唯一的问题是,耗资太过于巨大,户部不见得会批准——毕竟同时造四条兼顾轨道马车的官道,这个工程量实在是太吓人了。
要知道,当初工部负责修一条大梁到河东山阳的兵道,可是到现在还未彻底竣工呢——虽然当初并没有水泥这件利器。
更要紧的是,户部的背后,那可是襄王弘璟,而襄王弘璟,那可是与庆王弘信站边的皇子,在肃王赵弘润用兵铸局故意刁难庆王弘信的眼下,襄王弘璟会轻易松口么?
不过对此,赵弘润并不担心。
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要让户部出资——只有他自行筹资,他才有话语权,除了朝廷以外,他想让谁用就让谁用,不想让谁用就不让谁用。
『咱们走着瞧!』
脑海中浮现起苑陵侯等人的身影,赵弘润暗自冷笑了一下。
第1085章:年末『加更15/27』()
转眼到了十二月末,也就是俗称的岁末,由朝廷一方的大梁府牵头,大梁城内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同贺新年——即『洪德二十二年』的来临。
此时的魏人,尤其是大梁百姓,尚且不知『洪德二十二年』将会是魏国最艰难的一年,依旧沉浸在『洪德二十一年』的喜悦中。
因为在这一年里,他们魏人终于打败了一直以来的北方强邻——韩国,驱散了自『魏韩上党惨败』后就一直笼罩在心头的乌云。
魏人终于可以挺直脊梁,哪怕是谈到以往谈虎色变般的韩国时,亦能壮起胆子,不被韩国那传言的数十万骑军所吓到。
也正因为这样,『第二次北疆战役』,在这场击败了韩国的战役中的功臣们,皆被魏人视为英雄——肃王赵润、南梁王赵元佐、燕王赵疆、桓王赵宣、大将军韶虎、南燕大将军卫穆。
纵使是在韩将太原守廉驳手中战败的将军姜鄙,以及只是率领战船船队与韩国巨鹿守燕绉打了一场追逐水战的临洮君魏忌,亦被魏人视为英雄。
魏人普遍认为,将军姜鄙所率领的北三军之所以在韩国太原郡晋阳县遭到败北,那是因为北三军的武器装备远远不如韩军的原因,并非是将军姜鄙的问题——当年第一次北疆战役时,姜鄙将军不就是在韩将靳黈手中连连取胜么?
对此,似赵弘润等知情人士也就是一笑置之。
毕竟北疆诸军的将军们是清楚的,将军姜鄙,的确是被韩国的太原守廉驳打地有点惨,这不单单只是因为军备差距的关系,最主要的还是在于主将——就连姜鄙都承认,韩将太原守廉驳就是一个怪物。
没办法,姜鄙的用兵与战术碰到太原守廉驳,简直就是被克地死死的,无论是用兵还是主将单骑邀战,姜鄙都不是廉驳的对手。
当然,这些隐秘赵弘润等人自然是不会透露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会因此与姜鄙结怨,何必呢?
于是北疆诸军众口一词,给姜鄙以及北三军保留了颜面,同时也给自己结了一个善缘。
至于临洮君魏忌,魏人则普遍认为,临洮君魏忌在这场战役中并无表现机会,那是因为这位君侯的身体原因——临洮君魏忌曾假称卧病辞了北三军统帅之职,协助赵弘润在三川郡覆灭了二十万秦军。
因此魏人觉得,倘若这位君侯当时身体无恙,韩国的结局肯定是更加凄惨。
这不,就连朝廷与肃王赵润都认可这位君侯的才华,请这位君侯坐镇汾阴。
对于这种论调,赵弘润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日后魏国的河西战略与河套战略,他就准备托付给临洮君魏忌,以及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有这两位坐镇魏国的西北边陲,无论是秦国还是羌胡、林胡,都别想占到什么便宜。
不过话说回来,在击败了韩国之后,一直以来在韩国面前非常压抑的魏人,有些像庆王弘信,自信心难免就有些膨胀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魏国已经打败了楚国、三川、韩国、秦国,除了同盟国的小弟卫国外,魏国周边强邻都已被魏军轮了一遍,在卓著的对外战果下,许多魏人难免开始拍着胸口,洋洋得意地表示『我大魏天下第一』。
甚至于,因此滋生了一些盲目乐观的论调。
比如『今岁破邯郸、明年亡韩国』,比如『远征秦国、夺回陇西』,再比如『讨伐巴人报房陵之恨』,等等等等。
对于国民逐渐膨胀的自信心,赵弘润虽然感觉不太妥,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他可以去教训一个日渐膨胀的赵五,但是国民的膨胀心理,他就没办法了。
总不能直接泼冷水吧?
难道告诉他们,韩国很强、魏国暂时只是虚假的强盛?
最终,朝廷选择视而不见,毕竟在赵弘润等人看来,国民对此的热情应该只是暂时的,待过些日子心中的热情消退之后,自然会因为生活琐事而冷却下来,不至于闲着没事拍着胸口去猜测朝廷几时起兵讨伐巴国覆灭韩国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
不过,国民的自信心膨胀也有有利的一面,就比如说,魏国逐渐适应了对外战争,国内的贵族固然是因为看得见摸得着的战后利益而支持对外战争,而平民则更多的是为了出人头地,毕竟在沙场上杀敌立功,这是提高地位社会最危险但也是最快的途径。
基于这种情况,魏国冷却多年的军功爵制,仿佛再一次充满了活力,以至于当『河东五令』那边准备创建新军的消息传出来后,无论是贵族子弟亦或是平民,皆大为振奋,自认为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机会来了。
这种渴望对外战争的国民情绪,让赵弘润与朝廷喜忧参半。
喜的是,在这种渴望战争的国民情绪下,魏国各军队的兵源得到了保障,并且,战斗力会有一定的提高——回想单靠军功爵制的秦军,那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尤其是赵弘润心中很清楚,待等魏国解决林胡,或者韩国解决东胡,两国之间必有一战,一场决定谁才能成为中原霸主地位的大战。
到那个时候,韩国就不会像这两次一样小打小闹了,要知道这两次国战,韩国最精锐的北疆边防军,只是到最后关头才出动了不到一半而已。
而让人惊骇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有肃王军参战的魏国军队,居然没能在那场『高墙战争』中占到什么便宜。
当然,在那场高墙战争中,武安韩军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从理论上来说,韩国在这次战争中大概动用了五成的力量,而魏国这边呢,大概动用了七成左右——毕竟魏国的精锐,比如浚水军、成皋军、砀山军等,这回也没有全部出动。
魏国七成力量与韩国五成力量打了个平手,这就是魏韩两国目前的差距。
别看魏军这次攻陷了韩国的王都邯郸,这只是因为韩国内部争权夺利导致的结果罢了,倘若釐侯韩武、康公韩虎以及庄公韩庚早些达成意见,早早调来『上谷守马奢』,进驻邯郸,魏军不见得能够打下这座城池。
忧的是,倘若军功爵制全面复活,取代了如今魏国的选材策略,这虽然可以使魏国再次变成一头强大的怪兽,但也会造成不利的一面。
毕竟军功爵制是需要不断地对外扩张作为养分的,它是『以战养战』的最直接体现,也就是说,倘若放任不管,朝廷的意志将会被好战的民意绑架,再加上国内有些贵族的煽风点火,到时候,就算朝廷不希望与韩国、楚国这种强国开战,恐怕也会被民意逼得与对方开战。
基于这个原因,在岁末的时候,礼部尚书杜宥就亲自拜访了肃王赵弘润,建议将明年那场考举办得更具规模,用考举的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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