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管饱即可,就算奴工因为各种原因出现死亡情况也不必为抚恤头疼。
正因为这个原因,如今魏国国内那些由工部主持的大工程,实际上都是以奴工作为主要劳动力。否则,全靠雇佣民夫或征用刑徒(囚犯),如何能够满足魏国那巨大的劳动力缺口。
要知道,某位肃王殿下可即将与工部联合出台一项前所未有规模的『百年工程』——修建全国范围官道,使条条大路通大梁,全面改善魏国的道路情况。
什么『博浪沙河港十年工程』、『梁鲁渠五年工程』,与这项『百年工程』想必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因此可想而知,魏国的劳力缺口,或者干脆点说奴工缺口到底有多严重。
而在这种情况下,掳掠河西羌胡之民,就成为了魏国国内贵族们除了抢掠河西之地的庞大牲畜外,第二种利润庞大的牟利来源。
甚至于,对此某些人已在摩拳擦掌、急不可耐——想当初某位肃王出征三川时,那些人错过了这种血腥的牟利机会,而如今,又出现了河西羌胡这头肥美的羔羊,岂能错过?
正所谓利令智昏,在庞大利润的诱惑下,魏国国内的诸多王公贵族们再一次闻风而动,纷纷联合起来,倘若某位肃王殿下再一次挡在他们发财的路上,那么,他们将毫不犹豫地再次重演当年三川贸易初时的事,联合起来迫使这位肃王殿下妥协。
而庆王赵弘信,就是他们在被雍王弘誉婉言拒绝后找到的代言人,为了河西之地的庞大利润,他们将不遗余力地支持庆王赵弘信,搬倒雍王,且使肃王屈服。
可没想到,今日肃王赵弘润,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件事说破,这让在场诸王侯始料未及之余,有些茫然失措。
『肃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场诸多王侯皆有些看不透,以至于在足足十几息内,殿内依旧寂静非常,落针可闻。
而赵弘润却不管这些人,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地抿着。
见此,庆王赵弘信皱皱眉,在思忖了片刻后,笑着说道:“弘润怎得突然提起此事了?”
听闻此言,赵弘润转头看了一眼庆王弘信,似笑非笑地说道:“五王兄不知,小弟在汾阴时,听说国内有帮不安分的家伙,企图联合起来威逼小弟,迫使小弟对此妥协……”
“有、有这事?”庆王赵弘信面色古怪,讪讪说道。
而此时,赵弘润却盯着庆王弘信低声说道:“据说,五王兄亦牵扯其中?”
“……”庆王弘信张了张嘴,可还未等他开口,却见赵弘润忽而笑道:“当然,小弟相信五王兄与此事必定没有关系,毕竟你我兄弟一场,何以要弄到反目的地步呢?父皇几番说我脾气臭,我也承认,我就是无法忍受某些人问也不问,就擅做主张地从我的碗里夹肉吃……我是这样想的,我给你的,你拿着;没给你的,莫别伸手。……这样对彼此都好。要不然了,我宁可我手里的碗砸了,也要把这些家伙端着碗的手给剁了!”
听着赵弘润意有所指的话,庆王弘信面皮一阵抽搐,几番做出仿佛要豁出去的架势,但最终却仍旧忍了下来,干干笑了两声。
不得不说,此刻庆王弘信心中倍感窝火,他哪里会听不出赵弘润那指桑骂槐似的警告。
有那么一瞬间,庆王弘信地恨不得站起身来,一脚踹翻面前的案几,揪住身边这个老八的脖领子,怒声呵斥他。
但是理智却告诉他,只要他敢发作,身边这个老八多半会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将案几给掀了——对方,今日分明就是来找茬示威的!
『……』
庆王弘信回头瞅了一眼赵弘润身后那二十人。
卫骄等九名宗卫,他自然是认得的,鄢陵军的副将晏墨,赵弘信也认得,知道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将军。
而剩下的十名鄢陵军士卒,那一个个皆是体魄魁梧、虎背熊腰的悍卒,只见这十名士卒,一个个站得笔直,神色冷淡地仿佛死士一般,且脸上、手臂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或多或少都一条条好似手指般粗细的疤痕,仿佛蜈蚣一般。
从他们身上的甲胄判断,这十名鄢陵军士卒,应该个个都是五百人将,即每逢战事冲锋陷阵在战场第一线的悍卒——似这等出生入死的悍卒,厮杀起来可能比养尊处优的宗卫们还要强悍。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手扶剑柄、面无表情,纵使庆王弘信心中笃信赵弘润绝不敢在这里叫这帮人行凶,但心底仍难免有些发怵。
“五王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弘润扭过头看着庆王弘信,将后者面部的颜色变化全然看在眼里。
此时,在赵弘润看不到的角落,庆王弘信死死攥紧了拳头,但他脸上却仍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附和地说道:“是,弘润所言极是……”
听闻此言,赵弘润话锋一转,忽然盯着庆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五王兄亦认可小弟所讲的这个理,为何还要造势逼迫我呢?”
庆王弘信闻言面色猛变,而就在他以为赵弘润即将与他彻底撕破脸皮时,却见后者哈哈一笑,说道:“开个玩笑而已,五王兄何必这幅表情?……那些道听途说,我听过就算。我相信,这件事与五王兄肯定没有关系,对吧?”
庆王弘信张着嘴,颇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响后这才干干说道:“当、当然。……为兄怎么会对弘润不利呢?”
“只要不是五王兄就好。”赵弘润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随即瞥了一眼殿内的诸多宾客,轻笑着说道:“我相信五王兄必定与此事无关。我猜五王兄,必定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挑唆!……五王兄且稍等,小弟猜这些人中,必定有欲离间你我兄弟之情的人。”
说着,他不等庆王弘信有何反应,便神色冷淡地注视着在场的诸多王侯,淡淡说道:“在座的诸位为何都不说话呢?……据本王所知,在座的诸位不是都想聊聊『河东四令』的问题么?何不当着本王的面,光明正大地讲出来呢?!”
然而,回应赵弘润的,依旧是一阵沉默。
见此,赵弘润轻笑着说道:“诸位,莫道本王没有给你等机会。……你们想要谈谈河东四令的事,那好,今日本王就与诸位谈。错过今日,那可就没有机会了……”
听闻此言,在座的诸宾客面面相觑。
忽然,或有一名看似三四十岁的小胡子贵族淡然地开口问道:“不知怎么个谈法?”
听闻此言,赵弘润的目光顿时投向了那人,问道:“你是何人?”
只见那人坐在其中朝着赵弘润拱了拱手,谦逊地施礼道:“小侯乃苑陵酆叔。”
“哦。”赵弘润恍然地点了点头,打量着对方淡淡说道:“原来是苑陵侯。……北屈、汾阴、皮氏、蒲坂,这四座城,君侯看上那一座了?”
『这赵润……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苑陵侯酆叔闻言心下一愣,并未立即回复,而是在心中揣测着赵弘润那句话的含义。
然而赵弘润却似乎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说道:“苑陵侯,本王还在等着呢。”
见此,苑陵侯酆叔连忙道了声歉意,说道:“肃王殿下,小侯岂敢奢求?只是小侯有个外甥,熟读兵书、又精于武艺,希望能举荐于肃王……小侯相信,此子不会使肃王殿下失望,必定能作为驻军的军尉。”
“哦。”赵弘润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君侯的外甥叫什么?”
“叫做陈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苑陵侯酆叔脸上露出几许笑容,连忙说道。
“哦。”赵弘润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敢问君侯,君侯的外甥有何军勋、功绩么?”
“这个。”苑陵侯酆叔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暂时……还无。”
听闻此言,赵弘润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摇头说道:“这可不好办啊,一无军勋、二无功绩,本王不觉得令外甥是合适的人选。更何况……”说到这里,他嘴角扬起几许讥讽,语气一转,冷冷说道:“本王并不觉得你苑陵侯,有推荐驻军军尉的资格。”
似这等赤裸裸的嘲讽,让苑陵侯酆叔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肃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肃王殿下莫不是要羞辱小侯?”
“你误会了。”赵弘润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本王不是说你没有资格,本王是说,殿内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第1065章:打压与离间(二)()
听了赵弘润的话,殿内顿时哗然。
纵使他们也没有想到,赵弘润居然敢一竿子打翻他们一船的人,难道这位肃王殿下当真不清楚,此刻坐在这座宴会殿内的诸多贵族,其背后是多么庞大的一股力量吗?
『这个赵润,一如既往的狂妄!』
此刻此刻,殿内有诸多人在心中恶狠狠地想道。
而此时,苑陵侯酆叔在听到赵弘润后,原本脸庞上的愤怒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可思议之色:“哈?小侯没有资格?在座的诸位大多也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肃王殿下,您该不会说只有您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赵弘润毫无退缩之意,直视着苑陵侯酆叔,淡淡说道:“于外,本王率军攻楚则寿郢沦陷、伐韩则邯郸既克,击秦则秦二十万大军覆灭于三川,使中原列国再不敢小觑我大魏;于内,本王掌冶造局、建博浪港、修梁鲁渠……纵观今日我大魏,除父皇外,谁人的功勋敢说在本王之上?若连本王都没资格推荐河东四令的人选,你苑陵侯又算什么?”
苑陵侯酆叔闻言皱着眉头说道:“肃王殿下居功自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闻此言,赵弘润哈哈一笑,撇撇嘴嘲讽道:“居功自傲……首先也得有功吧?我想,苑陵侯你纵使想要居功自傲,也没这个资格吧?”
“你……”苑陵侯酆叔气得面色涨红。
可纵使他被赵弘润气地火冒三丈,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毕竟,赵弘润的功勋,别说近几十年、哪怕是百余年都堪称无人出其右。
纵观整个魏国,能在功勋上稳压赵弘润一头的,恐怕也只有魏天子赵元偲,因为魏天子赵元偲曾联合楚暘城君熊拓灭了宋国,尽占了宋国的国土。
除此之外,纵使是南梁王赵元佐、禹王赵元佲,亦或是魏国近百年来其余贤士名臣,都不能说可以在功勋上力压这位肃王殿下。
当然,就算无法反驳铁一般的事实,但苑陵侯酆叔这口气却难以咽下,只见他目视着赵弘润,用带着愤慨的口吻说道:“小侯只不过是遵照肃王殿下的意思,道出我心中的人选,却不想遭到肃王殿下这等羞辱……”说罢,他站起身来,愤然离席,朝着庆王弘信拱手说道:“庆王殿下,小侯无端受此羞辱,已无颜再留在此地,请恕小侯先行告退!”
“这……”
庆王弘信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可心中却在暗暗偷笑。
就算是他也没想到,身边这个老八居然如此暴躁,一上来就得罪了在场绝大多数势力不小的贵族。
他不用想也能猜到,苑陵侯酆叔今日离开之后,必定会站在他庆王弘信这边,甚至于,还会拉动一大批人站到他这边。
而就在他暗自偷笑之时,却见赵弘润抬手喊道:“苑陵侯,且慢。”
听闻此言,苑陵侯酆叔立即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回过身来看着赵弘润,表情似有些惊讶、有些困惑,亦有些得意。
而此刻殿内在场的诸多王侯贵族们,心中亦有些奇怪,奇怪于这位肃王殿下为何要开口喊住愤然离席的苑陵侯酆叔。
『难不成,这赵润竟是个色厉内荏的软柿子?』
不少贵族心中颇感意外。
“肃王殿下还有何吩咐?”苑陵侯酆叔端着架子,一脸愤慨地问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赵弘润完全没有向苑陵侯酆叔赔礼道歉的意思,甚至于,他根本没有与苑陵侯酆叔说话,而是对其身边的宗卫长卫骄说道:“卫骄,即刻撒出人手,到苑陵盯死苑陵侯一门,给本王查清楚,苑陵侯一门究竟有屋舍几何、田地几何、家财几何、仆从几何,且每日府上的开销几何。其家产的度支,哪怕是一个铜币,亦要给本王查清楚,详细记录下来。”
“……”苑陵侯酆叔面色微变。
也难怪,毕竟魏国绝大部分的贵族,都有许多或正当、或非正当的财路来源,之所以此前没有暴露出来,不是因为这些不存在,而是因为没有人较真去追查,或者干脆点说,没有人敢去追查——纵使朝廷,历来亦是对国内贵族的牟利渠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如今,赵弘润摆出了要严查的架势,那么,势必能查证到苑陵侯一门上下贪赃枉法、损公肥私的种种罪证,这是必然的。
“不要吝啬人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苑陵侯酆叔,赵弘润轻笑道:“你要知道,卫骄,本王手底下有的是人,这样吧,干脆派一千商水军在苑陵侯的府邸、田地、店铺等地候着,给我一天十二个时辰,盯死出入的所有人!……务必要查证仔细咯,本王可不想日后在刑部本署出丑。”
宗卫长卫骄会意,笑着说道:“殿下,直接派商水军不合乎规矩,不如这样,以训练士卒的名义派出预备役的士卒,至于人数嘛,就派个两千人吧……卑职觉得,两千人,足以彻底盯死苑陵侯一门上下,绝不会出现疏漏。”
“很好,就这么安排。”赵弘润瞧着面色大变的苑陵侯酆叔,淡淡说道:“仔细查、慢慢查,查个一年半载也不碍事……本王,有的是人!”
“遵命。”卫骄抱拳应道。
见此,赵弘润这才若无其事地看向苑陵侯酆叔,笑着说道:“苑陵侯,你不是要告辞么?不必特意留下来与本王辞行。”
“……”苑陵侯酆叔下意识地抬起头指向赵弘润,但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慌忙又将手放了下来,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得不说,相比较楚国的贵族,魏国的贵族很少曝光出诸如倾轧平民、损公肥私的丑闻,但这并不意味着魏国的贵族人格有多么高尚,只是魏国很少有人会较真去追查这种事。
否则,似某些贵族世家侵占了国家的矿山,非法开采矿石,真当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当然不是,事实上朝廷或多或少也是清楚的。
只不过,这些贵族平日里还算乖顺,不曾与朝廷作对,因此,除非闹出无法掩饰的丑闻——比如某处贵族非法私矿坍塌,使得成百上千的平民死亡,致使民怨沸腾,否则,似这种事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旦出现一个有名望的人要追查此事,那么朝廷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必须给臣民一个交代。
倘若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纵使某位贪赃枉法的贵族其身份再尊贵,也难以保住他的家族,除非是姬赵氏子弟,否则,抄家充军流放,甚至连处死都有可能。
而苑陵侯酆叔,恰恰就是家底不怎么干净的——其实干脆点说,魏国有权有势的大贵族,很少有家底干净的。
在这种情况下,方才还一脸愤慨准备离开的苑陵侯酆叔,此刻双腿就仿佛扎根在原地似的,怎么也无法挪动双腿。
也难怪他此刻心中惶恐不安,毕竟似赵弘润这种报复手段,别说他苑陵侯酆叔家底本来就不怎么干净,就算是家底干净的贵族世家,相信也要被赵弘润整得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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