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韩虎与韩武的确非常忌惮『上谷守马奢』,但是,他俩更忌惮庄公韩庚口中所说的『北燕守乐弈』。
毕竟『北燕守乐弈』,以及选择支持韩王然的『雁门守李睦』,并称是整个韩国最擅长率军打仗的统帅,身经百战却无一场败绩,纵使是『上谷守马奢』碰到这两位,也得给予足够的尊敬。
也正是因为这个愿意,『北燕守乐弈』与『雁门守李睦』,早已被韩虎、韩武二人列入了心中的黑名单,除非韩国遇到亡国之危,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调动这两位北原十豪的军队的——因为他们二人驾驭不住那两位豪杰。
相比之下,『上谷守马奢』性格温和而且好说话,是目前情况下最合适的选择。
只是先前的犹豫,让韩虎、韩武、韩庚三人延误了战绩,致使魏军兵临邯郸城下,『上谷守马奢』的军队却还未抵达这里。
这对于三位执掌韩国权柄的大人物而言,是何等的失态!
“叽叽咋咋——”
一阵鸟鸣声,让原本就感觉心烦意乱的康公韩虎感到更为烦躁。
他转头一瞧,顿时怒从心起。
原来,在他们三人商议军情的时候,韩王然作为他们韩国的君王,竟然躺在卧榻上逗着一只百灵鸟,仿佛韩国的兴衰与他毫无关系。
见此,康公韩虎走上前去,一把夺过鸟笼,将其狠狠摔在地上。
第1004章:兵临城下()
“啪!”
竹条编制的鸟笼,被康公韩虎狠狠摔在地上,然而韩虎还不解气,伸出右脚将鸟笼踩了个粉碎。
见此,措不及防的韩王然,脸上露出了惊骇表情,似怒又不敢怒地看着康公韩虎,手足无措。
“大王请自重!”
康公韩虎一双虎目瞪视着韩王然,义正言辞地呵斥道:“魏军之祸,迫在眉睫,祖宗基业或将毁之一炬,大王尚有闲情逸致逗鸟耶?!”
在康公韩虎的瞪视下,韩王然脸上露出畏惧之色,堂堂韩国君王,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双手无措,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显然是对康公韩虎极为畏惧。
见此,釐侯韩武皱了皱眉,走上前去皱眉说道:“大王年纪尚轻,不知轻重情有可原,可似康公大人咆哮大王,这亦并非臣子本分吧?”
康公韩虎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釐侯韩武,脸上浮现出几分嘲讽的神色。
『……』
釐侯韩武眉头一皱,他自然明白康公韩虎脸上的嘲讽之色究竟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在暗讽他,既想夺回王位,又顾及着与韩王然的兄弟感情。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想着两头兼顾的人,往往最终会失去所有。
见康公韩虎与釐侯韩武又一次对峙起来,庄公韩庚打圆场说道:“两位,两位,当务之急,是解邯郸之围。……釐侯说的是,大王年纪尚轻,康公大人不可太过于苛刻。”
“年纪尚轻?”
康公韩虎闻言冷笑一声,鄙夷地说道:“弱冠之龄已过,还说什么年纪尚轻?老夫似他这般年纪时,早已经率军出征北戎。……又听闻,魏国的公子润,初阵率军攻打楚国时,年岁才一十四,纵使眼下,也不过一十九岁,这才叫当世的英杰!”
可话是这么说,但康公韩虎的情绪还是逐渐平复了下来。
别看他口口声声指责韩王然懦弱无能,可事实上他很乐意看到这一点。相反说,倘若韩王然英明聪颖,相信他就会坐立不安了。
想了想,他转头对釐侯韩武以及庄公韩庚说道:“邯郸的军队,不足以与魏军抗衡,依老夫的建议,唯有派出使节,向魏军乞和……”
“乞和?”
庄公韩庚吃惊地看着康公韩虎,表情很是惊诧。
毕竟康公韩虎一直以来都是刚猛不屈性格的人,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说出『乞和』这个词。
忽然,他灵机一动,问道:“拖延时间?”
果然,康公韩虎点点头,正色说道:“尽可能拖延至上谷守马奢率军来援,那样我邯郸方有得胜的机会。”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韩武与韩庚,压低声音说道:“派个能说会道的使者,无论魏军提出怎样苛刻的条件,都不妨答应下来,先稳住魏军,等马奢的军队到了再说。”
釐侯韩武与庄公韩庚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见此,康公韩虎在瞥了一眼韩王然后,也没有因为方才犯上无礼的举动向后者道歉,就这样拄着拐杖离开了。
倒是庄公韩庚在离开时还对韩王然说了一句:“大王,臣告退。”
此时,楼阁内就只剩下釐侯韩武与韩王然。
釐侯韩武看了一眼地上那只被康公韩虎踏碎的鸟笼,暗自轻叹一口气,蹲下身,用手抹开鸟笼的碎片,将那只已经一动不动的百灵鸟拾了起来,在仔细查看了一下后,他发现百灵鸟的脖子明显是被摔断了,无力地耷拉着。
『这个韩虎,实在是无礼!』
暗自骂了一句,釐侯韩武脸上堆起几分笑容,犹豫着说道:“要不,为兄再派人替大王寻一只百灵?”
韩王然一脸沮丧地低着头。
见此,釐侯韩武心中有些愧疚,不知该说什么。
而此时,韩王然语气哽咽地说道:“兄长,我不怪康公大人。康公大人说得没错,我大韩祸在眼前,可我却仍然醉心于玩鸟,不顾祖宗社稷基业,过错在我……只是这只百灵陪伴我已久,能否让我亲手将它安葬?”
看着韩王然满脸恳求的模样,釐侯韩武心中不忍,将手中已死去的百灵鸟递给韩王然,安慰他道:“你能这样想,固然是好。……等魏军退走之后,我专门派人挑选鸣声清脆悦耳的鸟,送一只,不,送十只给你,好让你日夜耍玩,可好?”
“嗯。”韩王然双手捧着那只死去的百灵鸟,轻轻点了点头。
见此,釐侯韩武稍一沉吟,拱手说道:“大王,那我先行告退了。”
“兄长慢走。”韩王然恭送道。
釐侯韩武点点头,转身离开。
而待等釐侯韩武迈出殿阁的门槛后,方才还是一副唯唯诺诺表情的韩王然,用右手抚摸着那只已失去了生机的百灵鸟的羽毛,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黯然与悲伤。
忽然,眼眸中闪过一丝隐晦难明之色。
“……”
韩王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与此同时,在邯郸城外,肃王军正在建造军营。
商水军在东,鄢陵军在西,游马军居中,肃王军近十万军队,就在邯郸城的眼皮底下,肆意建造军营。
按理来说,距敌城仅五六里建造军营,这是非常凶险的事。
但是,肃王军的士卒们却丝毫也不担心。
因为他们在军营的外围,修葺了一道矮墙作为防御——他们哪里是在建营,分明就是在建造一座城郭。
见到这种情况,邯郸城西南城墙上,荡阴侯韩阳以及其余几名韩军将领气得咬牙切齿,因为在他们看来,魏军的举动实在是太张狂了,简直就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荡阴侯韩阳恨不得率领邯郸城内的守军,杀向对面的魏军,即是不能杀败韩军,也要让对面的魏军不敢小觑他们韩国。
只可惜,直到如今,他都想不出办法破解魏军的战术——魏军那用武罡车与矮墙(水泥墙)的据点推进战术,简直是无懈可击,纵使邯郸一带仍有不少骑兵,亦对这支拥有龟壳般坚固防御的魏军束手无策。
“那是投石车么?”
忽然,有一名将领指着远处的魏营,惊声说道。
荡阴侯韩阳顺着那名将领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魏营一带,魏军将一架又一架的投石车整齐排列。
隐约可见,魏军的士卒正在搬运石弹。
『这是要攻城?』
荡阴侯韩阳皱了皱眉,心中甚为焦虑。
他转头问附近的将领道:“魏军可曾派人来交涉?”
众将领闻言摇了摇头,皆说没有。
见此,荡阴侯韩阳心中诧异。
因为按理来说,魏军打到他们韩国的都城邯郸,应该会派人与他们交涉的,无论是威胁也好,劝降也罢,总是会派人过来的。
可奇怪的是,对面那支魏军迟迟没有派人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位魏公子润,只是单纯要攻陷邯郸,并未打算借此威胁他们?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荡阴侯韩阳想不通。
在他看来,首先,魏军无法攻灭他韩国,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他韩国还有许多精锐的军队部署在北方的国境边疆。倘若魏军咄咄逼人,使得他们韩国将北方的军队南调,魏军未见得能讨到什么便宜。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魏公子润派人与他们交涉,促成『城下之盟』,从他们韩国手中争取战败赔偿,这才是对魏公子润以及对魏国最有利的选择。
倘若果真攻陷邯郸,这对魏国有什么好处么?
是,不可否认魏军的确能在邯郸抢掠到大批财物,可这样也会使得他们韩人与魏人称为不共戴天的死仇,而在这个时代,对一个国家最大的羞辱,莫过于攻陷其王都。
这份仇恨,甚至百年都不会消亡。
十几年前灭亡的宋国,至今还在反抗魏国的统治;而百余年前被楚国攻灭的越国,如今已成为楚国最大的内患。
魏公子润何来的底气,欲羞辱韩人?难道是因为此番魏军打败了他们韩国的军队?
荡阴侯韩阳冷哼几声,因为他很清楚,他韩国最强大的军队,至今都还未调动呢,倘若魏军当真因为这点优势就沾沾自喜,那韩阳只能说,这帮魏人太小瞧他韩国了。
“唔?”
忽然,荡阴侯韩阳微微一愣,因为他看到己方邯郸的城门开启,有一支看似使节模样的人马出了城,径直往对面的魏营而去。
『要求和?还是说拖延时间?』
荡阴侯韩阳暗自猜测道。
而与此同时,在魏营的前方,赵弘润正站在营内一座刚刚建好的哨塔上,眺望着远处那座雄伟的韩国王都——邯郸城。
“真大啊……”他喃喃说道。
听闻此言,一起挤在哨塔上的肃王军将军们都在笑。
不得不说他们很兴奋,毕竟这是攻打一国的王都嘛。
倘若他们肃王军此番能够攻陷眼前这座韩国的王都邯郸城,那么,他们不但会被载入魏史,甚至会载入各国的国史。
毕竟他们这支军队,曾经攻陷了楚国的王都寿郢,不管这其中是不是有楚王熊胥故意放魏军入内、借此达成他政治目的的可能。
倘若此次肃王军能够攻陷韩国的王都邯郸,那么,肃王军将成为一支攻陷了两国王都的军队,纵观天下,还没有哪支军队获得过这等殊荣。
因此,众将军们很兴奋地在商议攻打邯郸的战术,期间有人提议打造一千架投石车轰塌邯郸的城墙,引起附近众兵将的哄笑。
不得不说,此时的肃王军兵将,无论是心态还是士气,都处在一个非常好的状态。
而就在众人谈笑之际,有一名士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冲着哨塔上的赵弘润喊道:“肃王殿下,邯郸城派来了使者,欲求见殿下。”
“使者?”
赵弘润微微一愣,心下有些意外。
『这还没打呢,邯郸的韩王室就怕了?』
第1005章:交涉()
韩国王都邯郸派往魏军的使节,乃是韩王庭的上卿『韩晁』与士大夫『赵卓』,护卫将乃是邯郸本地的将军『张开地』。
他们一行十几人,乘坐着三辆马车,悬挂着『韩』的旗帜,缓缓来到了距离邯郸城仅五六里地的魏营。
当时,士大夫赵卓从马车内窥视,看到远处那座魏营仿佛连绵十几里,面色有些难看,转头对上卿韩晁说道:“韩晁大人,观魏军距城仅五里设营,其克我邯郸之心甚坚呐。”
韩晁闻言点了点头,认可赵卓的说法,毕竟魏军只有在攻打邯郸之心极为迫切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在距城仅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方便日后攻打邯郸。
这从侧面体现出了魏军的自信——他们并不认为邯郸的韩军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魏军数仗皆胜,兵骄将傲,或有可趁之机。”韩晁捋着胡须沉思道。
听了这话,赵卓也是点头称善。
他俩都觉得,魏军在距离邯郸仅五里的地方建造军营,这明显是因为打了几场胜仗的骄傲所致,正所谓骄兵必败,因此韩晁与赵卓认为,只要能稳住这支魏军,尽可能地拖延其攻打邯郸的日期,待等『上谷守马奢』率领援军赶到,必定可以击败魏军,解除邯郸之围。
他俩正在马车内商议时,马车缓缓来到了魏营前,使节队伍的护卫张开地策马上前,向守在营门附近的魏兵交涉,道出了此番前来的缘由。
今日守在这座营门附近的,乃是如今已升任五百人将的商水军士官『白遶』。
当时白遶正在营地附近与周围的商水军士卒嬉笑逗闷,忽见远处有三辆马车在几名护卫骑的保护下缓缓驶来,微微皱了皱眉,毕竟这三辆马车皆竖立着『韩』字旗帜。
于是,白遶带着二十几名商水军士卒围了上去,用手中的兵器对准了这些不速之客。
见此,使节的护卫将『张开地』策马上前,用魏国方言对白遶解释道:“我等是奉大王之命,欲求见魏公子润,希望给予方便。”
『魏公子润?哦,就是肃王殿下……』
白遶原是『平暘军』出身的楚人,在魏国住了五年,已掌握了魏国的文字与方言,否则,这会儿还真有些尴尬。
“有何凭证?”白遶问道。
见此,张开地便从怀中取出釐侯韩武所写的交涉文书,下马交到白遶手中。
白遶警惕地扫了一眼张开地,随即摊开交涉文书瞅了几眼,见这份文书不像是作伪,遂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派人请示肃王殿下。在此之前,请将随身的兵器交予我等,马车上的使节,也请下车搜身。”
『搜身?』
待从张开地口中得知白遶的原话,韩晁与赵卓不禁有些恼怒,毕竟他们此番可是作为使节前来的,魏军搜身的行为,对他们着实是一种侮辱。
但对于韩晁与赵卓的不满,白遶全然不放在心上——倒不是他故意为难这两名邯郸使节,而是因为肃王赵弘润已不止一次遭到过行刺,以至于如今希望求见赵弘润的外人,肃王军的士卒们都恨不得将其扒个精光,免得这些不知底细的人又在身上什么地方藏着利刃。
在白遶的坚持下,韩晁与赵卓沉着脸遭到了几名商水军士卒的搜身,包括护卫将张开地与随行的其他人员。
大概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有一名士卒匆匆奔来,朝着白遶抱拳说道:“殿下有命,有请邯郸使节到中军帅帐相见。”
白遶点点头,来到韩晁、赵卓、张开地三人面前,说道:“三位,请吧。”
韩晁、赵卓、张开地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稍有些不安,毕竟他们此时已经被没收了随身的兵器,而他们准备前往的地方,那是十万魏军的营寨。
不过出乎他们三人意料的是,营寨内的魏兵,似乎并不像他们原先想象的那样凶神恶煞。
沿途,他们遇到许多魏兵,可那些魏兵要么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要么是一脸好奇地张望他们,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故意羞辱他们的事情。
甚至于,途中遇到几名千人将、两千人将的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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