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润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看出了韩军的疲倦,看出了韩军的后继无力,既然如此,他为何要退兵,给韩军修整喘息的机会?
“先登者,赏十户!”
赵弘润高声喊出了奖赏,刺激地麾下的商会军士卒们兴奋地嗷嗷直叫。
所谓的先登者,指的首名攻上敌占城墙的人;而『赏十户』,指的是封赏十户之地。也就是说,首位攻上淇关的商水军士卒,能得到大概十户之地——相当于一个小村落——的封地,摇身一变成为小贵族。
平心而论,赵弘润是没有权利册封贵族的,但是,他可以在他的封邑『商水郡』,划出一块土地分给有军功的将士们,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得不说,在听到『赏十户』这样的赏赐后,别说商水军的一般士卒们兴奋地嗷嗷直叫,就连千人将等将官,亦为之怦然心动——别看十户之地的封邑小得可怜,但这好歹也是封邑,若能获得这个封赏,哪怕是寻常士卒,亦能摇身一变成为小贵族,泽被子孙后代。
如今肃王军中,有谁拥有封邑么?
一个也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首例,很有可能是会载入魏史的事迹。
在这种情况下,众商水军们嗷嗷叫着冲向琪关关墙,让守关的韩军难以置信——彼此都厮杀了四五个时辰了,对面这支魏军的士气与战斗力居然不减反增?!
“破关了——!”
随着一声高呼,如潮水般涌向琪关的肃王军士卒奋力杀向琪关内侧的关门,最终打开了淇关的关门,将城外其余的肃王军士卒放了进去。
“先登者,是冉滕千人队的士卒,央武!”
在攻破淇关的门户后,千人将冉滕高声喊道。
虽然有些遗憾那十户之地的封邑并非被他获得,但他麾下的悍卒央武得到了这份殊荣,他这名千人将亦有余荣。
听到这声高呼,那一带的商水军士卒们无疑感到十分沮丧,尤其是那些只比央武慢了半筹的士卒们,他们将心中的郁闷与失望发泄在对面的淇关韩军身上,让本来就因为关门被肃王军攻破而士气大跌的淇关韩军顿时崩溃。
『完了……』
在目睹这一幕后,荡阴侯韩阳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
不可否认,即便是在淇关关门被肃王军攻破的情况下,荡阴侯韩阳仍努力想挽回劣势。但遗憾的是,随着关隘的门户被攻破,淇关韩军士气大跌,再也无力从魏军手中夺回关隘大门。
待等到临近亥时的时候,意识到大势已去的荡阴侯韩阳,在麾下将领的劝说下,决定放弃无谓的挣扎,从淇关的关后,向北撤离。
淇关的关后,便是淇水,河面上架有一座木桥,这是淇关韩军目前唯一的退路。
退到这座木桥旁,荡阴侯韩阳先让受伤的暴鸢退过木桥,自己则留下,亲自断后,尽可能地让更多的韩军撤离。
因为魏军即便是在攻克淇关的情况下,仍死咬着他们不放。
而此时,两支军队的士气差距已愈发明显,商水军的士卒见己方攻陷了淇关,一个个士气爆棚,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相比较之下,淇关韩军则萎靡不振,哪怕是耕种于田地的农夫都比他们看起来精神。
最终,当商水军的大将军伍忌亲自带兵杀到淇水河畔时,荡阴侯韩阳意识到此地已不可久留,顾不得那些仍未摆脱魏军纠缠的己方兵将,退到了淇水的东北岸,命士卒们用兵刃砍断了那座木桥。
不得不说,当淇水东北岸的韩军摧毁了木桥后,那些仍然在河对岸的韩军兵将们,皆流露出了绝望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被抛弃了。
『……对不住。』
望着对河岸那些尚未来得及撤退的己方兵将,荡阴侯韩阳眼眸中闪过几丝痛苦之色,忍着黯然下令全军撤退。
他很清楚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此时若让魏军追过了淇水,那么,他麾下军队的损失就绝不止目前这个数。
但是,当那些河对岸那些被抛弃的兵将们那绝望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时,荡阴侯韩阳心中难免生起一种愧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过脑袋,下令全军向北撤离,不去看那些被抛弃的兵将们的绝望目光。
『……』
商水军大将军伍忌在河畔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他也明白荡阴侯韩阳这么做是逼不得已,但后者的做法,还是难免让他勾起了当初在楚国时的回忆——他无法猜测他的父亲、兄长,是否当真是战死沙场,亦或是,被楚国的某个将领在特殊情况下抛弃。
皱了皱眉,伍忌对身附近的商水军士卒吩咐道:“传令众军,降者不杀!”
听闻此言,没过多久,商水军士卒们便喊出了『降者不杀』的口号,这让那些本身就已经失去了斗志的淇关韩军,纷纷丢下兵器,选择投降。
而随着这些韩军士卒的投降,淇水之战就此告终,以魏军的胜利而告终。
大约半个时辰后,肃王赵弘润骑着战马来到了淇水西岸,看到了这边许多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的韩军士卒们。
见此,伍忌立即来到赵弘润面前,叩地抱拳,告罪道:“末将擅做主张,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
赵弘润抬了抬手,示意伍忌起身,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嗜杀的人,若两军交战,那死伤在所难免;而倘若战事已经结束,他自然不会去屠杀愿意投降的敌军俘虏。
别看去年赵弘润让二十万秦军全军覆没,到最后没剩下多少人活着逃回秦国,但那只是因为秦人一个个悍不畏死,拒不投降而已。
既然眼前这些韩军士卒愿意投降,那么赵弘润自然不会继续下令屠杀——屠杀俘虏,这在中原也是一桩会引起负面舆论的大事。
至于这些俘虏留着做什么用,赵弘润暂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留着这些俘虏,日后与韩国谈判,倒也不失是一个筹码。
反正赵弘润也没指望通过这场战役使韩国灭亡,既然如此,日后与韩国谈判言和肯定是必然的。
当然,从赵弘润的私心出发,他肯定会将谈判的日期延后至他攻陷韩国的王都邯郸之后。
因为他要给韩国一个深刻的教训,毕竟近几十年来,韩国在他魏国面前实在是太嚣张,几乎就跟当初齐王吕僖攻打楚国那样,全凭心情——心情好,攻打楚国助助兴;心情不好,攻打楚国泄泄愤。
以至于不知有多少楚人日夜诅咒齐王吕僖早亡。
待等到次日天明,商水军才着手收容俘虏,并且清理战场。
根据战后的敌我伤亡清点,此战商水军共有三千余名士卒的伤亡,这个数字让赵弘润很不满意。
毕竟此番商水军可是拥有武罡车这件战场利器的,它使淇关韩军的骑兵、步兵、弩兵都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而在这种优势局面下,商水军仍然出现了三千余人的伤亡,这也变相地彰显淇关韩军的武力水准。
毫不夸张地说,倘若此番攻打淇关的并非肃王军,并且也没有配备武罡车这等战争利器,相信魏军的伤亡数字必然会翻个几番,甚至到最后都未见得能攻克这座关隘。
而相比较商水军的伤亡数字,淇关作为守关的一方,伤亡居然是商水军的近三倍,甚至于这还不包括最后放下武器投降的约千余名韩军士卒。
不得不说,淇关一战,荡阴侯韩阳麾下的步卒,几乎是死伤了九成。相比之下,在防守战中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处的韩军骑兵,除了在韩将暴鸢亲自率领骑兵突袭商水军时战死了约两千余骑外,其余几乎是毫发无损,并且在最终,绝大多数都撤到了淇水对岸。
不过对于这些骑兵的侥幸逃离,赵弘润亦全然不放在心上。
因为近几日的战事,其实可以说是武罡车的战场测试,测试结果使赵弘润非常满意,这种战车大幅度地克制了韩国骑兵。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战事就较为简单了,只要参照最近一阵子的方式,稳扎稳打地进攻即可,用赵弘润记忆中的某个术语说,这叫平推。
又过了一日,肃王军修复了淇水河面上的木桥,大军渡过淇水,继续向北挺进。
淇关的北面即是『淇县』,倘若魏军想要继续向北进攻,那么,淇县也是一座必须得攻陷的城池。
而就在赵弘润思忖着如何攻陷淇县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一则战报,言将军姜鄙所率领的北三军在太原郡的晋阳县遭逢战败,姜鄙本人身受重伤。
对此,赵弘润惊地目瞪口呆。
韩国的太原郡,竟然还藏着能够使姜鄙身受重伤的悍将?!
第1000章:局势()
『PS:一千章啦,庆祝下~』
————以下正文————
『北三军战败于太原郡晋阳县,且将军姜鄙身受重伤。』
在收到这则战报后,赵弘润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下来。
姜鄙是何人?
那可是与临洮君魏忌一同力保陇西魏国十几年不被秦国所吞并的悍将!
记得在『魏秦三川战役』期间,临洮君魏忌曾在提及姜鄙时说道,姜鄙的才能十倍于他。
当然,这是临洮君魏忌的谦逊之词,毕竟姜鄙再厉害,也不可能是临洮君魏忌的十倍才能,因为据赵弘润的了解,临洮君魏忌本身就是一位足以坐镇一方的统帅。
但通过临洮君魏忌的赞美之词,不难推测出,魏忌对于姜鄙是非常认可的。
平心而论,赵弘润对姜鄙了解地并不多,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姜鄙并非如传闻的那样是一名只懂得逞匹夫之勇的莽夫。
根据赵弘润对姜鄙的了解,姜鄙在打仗时有一个习惯,他总是会事先安排好战术,并且将其告诉副将,以便于他在临阵时,突然从本阵率军杀出。
赵弘润不清楚姜鄙作为一位统帅却亲自上阵杀敌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是姜鄙在临阵指挥时看出了敌军的破绽;也有可能纯粹就是姜鄙在战场上时体内的武人之血沸腾,俗称手痒难耐,故而亲自上阵杀敌。
但凭借这份认知,就足以证明姜鄙并非是只懂得逞匹夫之勇的莽夫,因为他会在战前仔细制定战术,而不是盲目地进攻。
甚至于,姜鄙频繁亲自上阵杀敌,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姜鄙个人的武力,换而言之,这是一位文武兼备的统帅,只是面容模样长着粗糙,不像南梁王赵元佐、南燕大将军卫穆等人那样天生长着一张儒将、智将的脸,以至于让人误以为是一名莽夫豪杰。
总得来说,赵弘润对姜鄙还是相当放心的。
毕竟在赵弘润看来,陇西魏氏,也就只有将军姜鄙与临洮君魏忌这两人可以称之为统帅,其余众将,比如说当时初见时就与赵弘润闹矛盾的庶长侯赢,就担不起统帅这个称呼,充其量就是将军级别而已。
可没想到,姜鄙居然在进攻太原郡时遭遇战败,且本人都身受重伤,这是赵弘润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可否认,此前赵弘润策划地很好:由姜鄙与南梁王赵元佐攻打太原,而他这边则与另外几支友军一起攻打邯郸,两处齐攻,让韩国难以兼顾。
可如今发生了这等变故,这让赵弘润难免有些担心河东郡西部的情况。
因为毋庸置疑,那名打败并且击伤了姜鄙的韩将,肯定会顺势收复此前被姜鄙麾下北三军攻陷的城池,甚至于一路攻打到魏国的河东郡西部。
在这种情况下,南梁王赵元佐能否稳定那边的局面呢?
赵弘润倒是不担心南梁王赵元佐是否会出兵援助姜鄙的北三军,毕竟这两人都是站队皇五子庆王赵弘信的,因此,南梁王赵元佐是绝对不会坐视姜鄙出事的,否则,姜鄙若是出了事,天水魏氏在魏国朝廷的话语权必然会大打折扣,而这样一来,南梁王赵元佐就失去了国内政治上的盟友,如何与魏天子抗衡?
因此,南梁王赵元佐出兵支援姜鄙的北三军,这是必然的。
唯一值得深虑的是,南梁王赵元佐是否能够稳定河东郡西部的局面,或者干脆点说,能否挡住那名击败了姜鄙的韩将——『太原守』廉驳。
『廉驳……太原守廉驳……』
暗自念叨着战报中那名击败了姜鄙的韩将名讳,赵弘润长长吐了口气。
他忽然觉得,无论是他还是姜鄙,此前对于这场战事的判断都有些过于乐观了。
要知道,太原郡乃是韩国西边的国境边陲,而在国界之外,居住着韩国的强敌——『胡』。
不可否认,韩国的军队,曾经是中原各国综合实力最强的军队:
齐国紧挨着鲁国,且又是中原各国当中最富饶的国家,因此,齐军的装备一向是最为拔尖的,齐军的武器装备,包括种种战争兵器,即便是如今的肃王军都不见得已赶超。但遗憾的是,齐人过惯了安逸的日子,绝大多数被和平的生活磨去了血性,因此,齐兵在战场上往往很难舍生忘死地投入战斗。
说得直白点,齐兵纯粹就是靠着远超别国的武器装备与战争兵器在打仗,尤其是当他们欺负楚国的军队时。
而魏国的军队恰恰相反,在赵弘润还未执掌冶造局时,魏军的武器装备,包括战争兵器,是远远不如齐国的,但是,魏国在训练步兵这方面极有经验,因此,魏国步兵的勇悍,在中原各国那是众所周知的事。
或许会有人因此联想到秦兵,但实际上,秦兵的强,与魏兵的强,两者是存在差异的:秦兵强悍在于他们悍不畏死,实力其实一般;而魏兵的强悍,则在于他们经过严格刻苦的训练,以至于当踏足战场时,只要克服对于战场的恐惧,那么剩下的,只需要遵从本能即可,因为他们高强度的训练,使得身体早已经记忆了那些挥舞兵刃的动作,往往只要一个念头,便能精准地挥出兵刃,将敌人杀死。
当然,这并不是说魏兵不如秦兵有血性,只是说相比较之下,魏兵之所以强大的原因,首先是他们高强度的训练使身体记忆的杀敌本能,其次才是悍不畏死的血性。
而韩军的强,则介乎于齐兵与魏兵之间:他们的武器装备不如齐兵优良,但比起以往的魏兵肯定是远远胜过;他们的勇悍也不如魏兵,但比起齐兵,肯定是要勇悍地多。
正因为如此,所以说韩军的综合武力最高。
可拥有如此强大实力军队的韩国,为何至今都未能制霸中原呢?
原因就在于,韩国有『胡人』这个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强敌。
韩国的外患,是中原各国中最严重的,魏国当初只有一个地处西边的三川『阴戎』为祸,齐国则是东莱的夷人为祸,楚国则是越人与南夷,唯独韩国,他的国土北侧,完全被胡人所包围,从东北的『北燕』、北方的『上谷』、『雁门』,再到西北方的『太原』,这几个韩国的郡地,历年来频繁遭到胡人的骚扰、进攻与抢掠,使得韩国不得不在这些国境部署强大的军队。
正是因为韩国被胡人的外患所拖累,以至于至今都没有余力制霸中原。
可能赵弘润一开始还觉得,明明传闻中强大的韩国军队,为何如此不堪一击,原因就在于这里。
这不,姜鄙与其麾下的北三军,就在太原郡碰了壁,碰得头破血流,因为太原郡,正是饱受『林胡』骚扰严重的郡地,由此不难猜测,驻守在太原郡的太原守廉驳,必定是一位极其悍勇多谋的统帅。
『这下子可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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