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交锋,明显不是对手,可若是迂回袭击,那些卑鄙的魏兵们就会迅速将巨盾战车排列成方门阵,简直就是一个长满了倒刺的乌龟壳,砸不坏暂且不说,还会伤到自己的手。
不过,这并不是魏兵最可恶、最卑鄙的地方,这帮人最可恶、最卑鄙的地方在于,他们用这种巨盾战车开道后,会迅速在后方修葺防御据点,以及一堵纵使是他们韩国骑兵也无法越过的矮墙,一步一步地压缩他们韩国骑兵的活动区域。
每每看到那些卑鄙的魏兵躲在那种巨盾战车后朝着他们哈哈大笑,韩国骑兵们心中恼怒,他们恨不得大吼:有种你们出来!躲在战车后面算什么英雄?!
当然,以上这些是韩国骑兵们的心情,至于像暴鸢、荡阴侯韩阳这等统帅,他们看到的更多,比如说,他们注意到,魏军每推进一段距离,就会在该地沿河(大河)建造临时港口。
随后,魏国输运物资的船只,也会在新的港口停驻,卸运物资。
那些魏兵用来修葺据点与矮墙的砖石,都是这么运过来的。
说起来,韩国也是拥有水军的,虽然比不上齐国的巨鹿水军,但好歹也能凑起一些战船,组成一支水军。
只可惜,魏军也有一种称之为『连弩』的机关重弩,那种长达半丈、粗如手指的弩矢,一枚弩矢就能让一艘战船沉没。
这是荡阴侯韩阳在失去了十几艘战船的情况下得出的血的教训:魏国的机关弩技术,毫不亚于鲁国。
对此,荡阴侯韩阳暗自猜测,可能是魏国从鲁国那边获得了机关术,毕竟目前,齐、鲁、魏三国仍是出于结盟状态的,甚至于据细作打探得来的消息,鲁国与魏国还在秘密修葺一条『梁鲁渠』,进一步加紧魏、卫、鲁、齐四国的联系。
如今,魏、卫、鲁、齐四国,便是韩宫廷眼中的『四国连横』,这已经是一股足以制霸中原的强大力量。
而这也正是韩国在首次『魏韩北疆战役』失利后,于该年秋季再次兴兵攻打魏国的原因。
因为曾经的中原霸主、齐王吕僖已经亡故,齐国目前正陷入诸公子争夺王位的内乱之战,对韩国的威力直线下降;而在失去了齐王吕僖的情况下,鲁国单凭自身根本不足以对韩国造成威胁;卫国更不必多说,在韩国眼中只不过是一个羸弱的小国罢了。
唯独魏国,近几年来强势崛起,两次击败楚国,然后使三川郡的阴戎臣服,再然后歼灭秦国二十万军队,这个曾经是韩国手下败将的国家,近几年来变得越来越强大。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齐王吕僖亡故,『魏卫鲁齐四国连横』,盟主位置必将毫无悬念地向魏国倾斜,因此,韩国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个时候重创魏国,否则,一旦魏国坐成势力,魏卫鲁齐四国连横必将严重威胁到他们韩国。
可没想到,第二次魏韩北疆战役,没过多久就让他们韩国落于劣势,整个上党郡沦陷暂且不说,魏军居然还反攻到他们韩国邯郸郡,将战线一路推到淇关。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暴鸢还是荡阴侯韩阳,亦或是其余兵将,皆感到压力倍增。
他们无法想象,倘若被魏军攻破了淇水关,那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到时候,魏兵便可以长驱直入,攻打他们韩国的王都邯郸。
“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淇水关,击败魏军!”
在淇水关楼内的军议会上,荡阴侯韩阳慷慨激昂地说道。
可是听了他的话,在座的诸将领们却是默然不语。
不得不说,近一阵子,他们被魏军打击地不轻。
记得前一阵子听闻上党郡被魏公子润麾下的肃王军攻陷时,在座的这些将领心下还幸灾乐祸地暗暗偷笑:什么北原十豪,三名北原十豪,居然被一个魏公子润打地狼狈逃窜,丢盔弃甲。
而如今,他们总算是领教了这支魏军的强大,领教了那位魏公子润的谋略。
对方只是设计了一种战车,设计了一种战术,就让他们韩国强大的骑兵无用武之地,在战场的地位比步兵都不如。
可能是见在座的诸位将领一个个缄口不言,荡阴侯韩阳将目光投向暴鸢,希望他出面说两句,迎合一下他的话。
见此,暴鸢沉吟了一番,开口说道:“荡阴侯大人所言极是,淇关乃邯郸之门户,此关若失,魏军便可长驱直进,因此无论如何,我等都要将魏军挡在淇关以外。……至于御敌之策,我这边有几点建议,说出来与诸位探讨一下。”
顿了顿,暴鸢正色说道:“淇关地势险要,一面临山,三面环水,纵使是魏公子润麾下的魏国精锐之师,短时间内亦无法攻克此地。我猜测,魏军很有可能会跨越淇河,去打『滑县』,然后进攻『荡阴』,绕过我『淇关』,因此我建议,分兵驻防『滑县』,在淇河东岸构筑防御,严防魏军渡河。”
他一番有条有理的话,听得在座的诸位韩军将领们连连点头:这的确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于是乎当日,荡阴侯韩阳分出一半的兵力前往滑县,趁肃王军还未在淇关门前的卫河南岸站稳脚跟,率先于滑县一带构筑防御。
然而这一切,却瞒不过肃王赵弘润的眼睛,淇关守军刚有动静,便已有黑鸦众将这个消息传到了赵弘润耳中。
“看来,韩军已经考虑到我有可能攻打滑县啊……不错不错。”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赵弘润咂了咂嘴,意味不明地说道。
事实上他心中亦有些遗憾,因为他麾下军队尚未在卫河西南岸造好军营,否则,他便可以派去攻打滑县。
此时,清楚自家殿下战略意图的宗卫长卫骄皱眉问道:“殿下,那还出兵打滑县么?”
赵弘润吸了口气,沉思了片刻,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滑县是要打的,淇关嘛,也是要打的……我军既然要攻打韩国王都,岂可留着这颗钉子?”
“可是淇关地势险要,恐强攻不易啊。”宗卫吕牧在旁插嘴道。
赵弘润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舒展眉头笑着说道:“无妨,叫士卒们打造井阑车。……既然韩人认为淇关是一座险关,那么咱们就先打淇关!”
说这话时,赵弘润心中暗笑。
既已有了水泥,岂还会在意区区一条河流?
第995章:淇关之战()
淇关门前流经的卫河,因曾经属于卫国而得名,它源起于太行山,流经共地,在淇县一带与淇水汇流,此后又接纳漳水、洹水等河流,一部分水势汇入大河,另外一部分,则从支流与并行流向东海。
不同于统一称呼的大河,卫河由许多不同称呼的河段组成,比如淇水、漳水,以及肃王军在攻打邯郸途中必定会遇到的洹水,这些支流与卫河汇合,这才组成一个水系,卫人称之为卫河,而韩人则有部分人称之为『漳卫河』。
而淇关门前的这条卫河,它属于是卫河的上游,正是尚未与淇水、洹水、漳水汇合的时候,据赵弘润的目测,这附近的卫河狭隘处仅二十丈,极阔之处才有近五十丈的距离。
比如说淇关的东南侧,也就是卫河与淇水交汇的地方,那里简直好比是一片湖泊。
而至于淇关门前的这段卫河,河面宽度则在将近三十丈左右。
不得不说,河面宽度三十丈的河流,已经称得上是天险,在赵弘润的印象中,足以与楚国王都寿郢门前的涡河相提并论。『注:文中的肃氏度量衡问世后,丈,一律约等于今两米。』
唯一要说有什么破绽,那就是卫河距离淇关有些距离,约有大概五六里的距离。在这种情况下,倘若肃王军悄然渡过,淇关韩军是不见得能够及时反映过来的。
当然,韩军绝非傻子,他们在卫河的北岸建造了岗楼,就是为了防备这类偷袭。
不过对于赵弘润来说,淇关韩军部署在卫河北岸岗哨的哨兵,充其量也就是聊胜于无罢了。
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河对岸有五百名韩国士卒驻守,今晚赵弘润只需出动五十名黑鸦众,让这些黑鸦众趁夜色游到河对岸,便能将那五百名韩军士卒暗杀——岗哨卫士,对于精于暗杀之技的黑鸦众来说,纯粹就是一群插标卖首的家伙而已。
问题在于,肃王军该如何渡过这条卫河。
记得一开始的时候,赵弘润自信满满,因为在他看来,在拥有了水泥的情况下,筑造一座水泥桥完全就是轻而易举的是,可没想到的是,当他叫来商水军、鄢陵军的一干将领,将造桥的事宜吩咐下去后,诸位将领却露出了呆懵的神色,根本无法理解赵弘润所说的造桥步骤。
此时,赵弘润这才恍然:此刻他手底下的这些人,是兵卒,而不是冶造局的那些工匠们——冶造局的工匠们能够理解他的意图,哪怕是在尚未拥有水泥的当初,亦能在博浪沙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打下建设河港的坚实铜墩,但是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兵将们,却不见得可以领会他的意图。
让这些兵卒们打造浮桥尚且可以办到,让他们筑造水泥桥?他们甚至连如何打桥墩都不懂,谈什么造桥?
在这种情况下,赵弘润只有改变原定的计划。
当时,赵弘润心中浮现一个念头,他觉得,有必要创建一支以工程兵为主的后勤军,专门负责在战争期间的碉堡、据点防御建设——在赵弘润看来,既然已经拥有了水泥这种快速筑造建筑的胶凝材料,单单只将其用于国内的建设,这未免有些可惜了。
他完全可以更加激进些。
比如说,倘若看韩国不顺眼,就在关键的战略之地上,在敌军的眼皮底下,借助水泥建造一座要塞,然后调数百架投石车过来,日以继夜地朝着敌城狂轰滥炸。
在这种情况下,韩国骑兵有什么用?他们连要塞都攻不进来。
但遗憾的是,培养一名工程兵,可要比训练一名步兵困难地多,因为那需要工程兵掌握诸多土木建筑方面的知识。因此,赵弘润寻思着,待这次征战结束后,从冶造局的众多学徒中招收一批人,创建一支特殊的军队。
赵弘润相信,倘若这支特殊的军队建成,它的作用将会远胜魏国国内任何一支军队,成为日后魏国在对外战争期间不可或缺的角色。
待等到四月初九,赵弘润麾下肃王军已经在卫河的西南,建造了一座军营的雏形,即『卫河西屯魏营』。
而期间,卫河对岸的韩军对肃王军的动静监视得格外严密,堪称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河岸边,更有甚者,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来到河岸边巡逻。
哪怕就算是在夜里,卫国北岸的诸多岗楼亦是灯火通明,照亮了这一带的卫河河面。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是屈塍、晏墨、孙叔轲、翟璜等将领们,亦感觉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渡过卫河。
唯独赵弘润始终很淡定,每当麾下将领问起此事时便淡淡回道:“不必着急,此营竣工之时,便是我军渡过卫河之日。……如何渡河,本王自有办法。”
听了这话,商水军、鄢陵军的诸将领们纷纷安心下来。
如此又过了两三日,到了四月十二日,卫河西屯魏营的建设大致落成。
而当时,赵弘润也没有二话,当即点了几支商水军的千人队,来到卫河河岸。
此时,远远望见卫河东南的下游,有数十艘悬挂着『魏』字旗帜的大船逆流而上,来到了这一带。
只见那数十艘魏国船只在卫河上一字排开,彼此紧挨着,用铁索连接,一直从卫河的西南岸到卫河东北岸。
『水陆并进,要什么浮桥?』
看着那诸多一字排开的本国船只,赵弘润对于麾下某些将领提出的打造浮桥的建议浑不在意。
之后,魏船上的役兵们将木板铺在船舷上,转眼之间便构筑成了一座浮桥。
“武罡车,渡河!”
随着赵弘润一声令下,商水军的冉滕、项离、张鸣三支千人队,其士卒们推着武罡车,沿着由这些船只构筑成的浮桥,缓缓渡过了卫河。
其实这个时候,淇关韩军部署在卫河东北岸的哨卫们,早已经发现了卫河河上的变故,大惊失色,连忙聚众前来阻截。
然而,这些韩兵还未靠近那些魏国船只,就被率先登上船只的弩兵几番齐射给逼地无法靠近。
随即,冉滕、项离、张鸣三支千人队的商水军士卒推着武罡车下了船板,踏上了卫河北岸,推动着武罡车强行向前挺进。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韩兵只有向后撤离,稀里糊涂地就丢掉了卫河的河防。
不得不说,总算是肃王军,也没有想到他们能如此轻易地就渡过了卫河,但是这件事在赵弘润看来却理所当然,毕竟武罡车这种大杀器在战场上的作用实在太大了,让韩国的骑兵对这种战车束手无策,更别说寻常韩国步兵。
河岸失守的事,当即传到了淇水关,传到了暴鸢与荡阴侯韩阳的耳中。
在得知了肃王军强行渡河的方式后,荡阴侯韩阳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怒声大骂:“又是那个该死的破战车!”
不得不说,对于武罡车,亦或是韩阳、暴鸢等韩人口中称呼的『巨盾战车』,包括荡阴侯韩阳在内,不知有多少韩军兵将对此恨得咬牙切齿、深恶痛绝。
如果说上党战役中最风光的是商水游马重骑,那么这边战场上,肃王军的武罡车绝对是最耀眼的存在,正是因为它的出现,导致韩国骑兵在魏国步兵面前几乎失去了所有优势,让名震中原的韩国骑兵,在这种战车面前黯然失色。
可以预见,经过此战之后,相信卫国、鲁国、齐国等国家必定会大肆效仿魏国打造武罡车,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韩国强大的骑兵将失去原本的霸主地位——这才是最让荡阴侯韩阳感到懊恼的。
更有甚至,倘若魏国的武罡车流传到韩国北方的胡人那边,荡阴侯韩阳简直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传我令,征收淇县一概食油、火油。”在沉默了片刻后,荡阴侯韩阳下令道。
听闻此言,暴鸢微微皱了皱,因为他已经听出了荡阴侯韩阳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要在淇关与魏公子润的军队一决胜负。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这的确是唯一的抉择,因为他们不可能将淇关拱手让给魏军,毕竟淇关一旦被攻破,魏军就能侵入他们韩国的本土,逼近王都邯郸。
但是平心而论,暴鸢心底没有多少底气。
不得不说,在他戎马半生的生涯中,魏公子润还是首位让他败得毫无脾气的人,除此人以外,就算是齐国的宿将田骜,都不曾让暴鸢这般没有底气。
无论是当初在上党战场上的游马重骑,亦或是这边战场的武罡车,魏公子润祭出的杀招,都让人感觉无懈可击。
沉思了片刻,暴鸢重重点了点头,正色说道:“荡阴侯大人所言极是,为今之计,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淇关。”说到这里,暴鸢转头看向荡阴侯韩阳,沉思说道:“这一仗,我会亲自上阵。”
听闻此言,荡阴侯韩阳微微一愣。
对于暴鸢,荡阴侯韩阳还是颇为了解的,知道此人非但善于统帅兵马,更是一位勇不可挡的悍将,只不过最近几年,已没有值得他亲自上阵的敌人。
而如今,这位被人称为『凶鸟』的北原十豪承诺亲自上阵,这让荡阴侯韩阳对守住淇关一事更增添了几分信心。
次日,也就是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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