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全身而退,至少能将损失减到最低;而若是再耽搁下去,等韩兵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墙,拖住了那些已登上关墙的商水军士卒,那么那些士卒,可就没办法抽身了。”
“是、是啊。”同为三千人将的左洵溪也附和道:“虽然未得全功,但此战商水军杀死了数倍的韩军,也算是一场小胜。”
“说的是啊……见好就收,徐徐图之嘛。”
“别忘了,猗山那边还有数千韩军的弩兵呢,要是耽搁久了,这支弩兵赶回皮牢关支援,商水军的损失可就不止数百人了……”
在场的鄢陵军将领纷纷打着圆场说道。
不得不说,鄢陵军与商水军的关系的确很复杂,彼此竞争关系激烈,但又有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味。
就像晏墨方才想要阻止赵弘润令商水军撤退,也是不希望商水军在皮牢关战败,在韩军面前战败——除了他们鄢陵军,他们不允许任何军队击败商水军。
反过来,商水军对鄢陵军的态度也是如此。
良久,晏墨长长吐了口气,对赵弘润说道:“殿下,眼下奇袭失败,又该如何攻取皮牢关?”
“我也在想啊。”
远远望着远方的商水军徐徐从皮牢关撤退,赵弘润喃喃说道:“那个靳黈,还真是有些出乎本王的意料……啧啧,壮士断腕,不简单。”
晏墨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因为在他看来,要不是身边这位肃王殿下考虑到商水军的伤亡,事实上,商水军仍然是有机会攻克皮牢关的。
再者,相比较身边这位肃王殿下的『烟雨奇袭』,那韩将靳黈又做了什么?无非就是叫一帮骑兵伺机冲出关来,不惜牺牲烧毁了商水军几座井阑车而已。
什么北原十豪,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晏墨对赵弘润说道:“经过今日之事,再想从羊肠狭道偷袭皮牢关,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是啊。”赵弘润惆怅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就只能从猗山或者这座王屋山下手了……”
听闻此言,晏墨灵机一动,问道:“殿下,您说若是在此地架起投石车,能否摧毁远处的皮牢关?”
“……”赵弘润眯着眼睛目测了一下他所在的山头与远处的皮牢关的距离,摇摇头说道:“此地与皮牢关太远了。……最起码也得是那座山头。”
说话间,他抬手指向东侧,即王屋山一带从西到东的第三个山头,那里目前为止仍然是韩军的控制范围。
“那座山头,恐怕韩军不会叫我军轻易得手。”屈塍皱了皱眉,随即问道:“殿下不考虑一下猗山么?”
“猗山?”赵弘润摇了摇头,说道:“猗山山势陡峭,投石车很难搬运上去。”
“不,殿下误会了,末将指的是越过猗山,绕到皮牢关的背后。……猗山东侧山头的火势尚未熄灭,韩军无力顾及西山头,我军可以趁此机会在山上建一座军营。”
“拿什么建呢?”赵弘润似笑非笑地问道。
“呃……”屈塍顿时语塞,他这才想起,猗山西山头早已被一场大火烧光了林木,整座山头光秃秃的,哪来什么木材建立军营。
是从山下的林子砍伐树木运上山,还是从王屋山运木料过去?
“回唐县再做打算吧。”
赵弘润笑着说道。
于是乎,一行人下了王屋山,径直回到唐县。
待等赵弘润回到唐县后,又在城内的哨所等了大概两个时辰,便见商水军大将军伍忌领着一干将领前来请罪。
不得不说,此番随军出战的诸商水军将领们此刻面色都很难看。
毕竟明明是一场可以用极小代价攻克皮牢关的胜利,居然被他们打输了,虽说期间杀死了不少韩兵,可那顶个屁用?皮牢关仍然在韩军的手中。
更何况,他们之所以能用极小的代价杀死数倍的韩兵,也只是借着面前这位肃王殿下那『烟雨奇袭』的妙计,与他们商水军说实话没有什么关系,哪怕是换做鄢陵军,也一样能做到,甚至于比他们做的更出色。
而对此,赵弘润倒是看得很开,毕竟归根到底,是他并没有将皮牢关看得太重,觉得在这种小关隘上牺牲太多的士卒没有必要,否则,商水军当时若是强行攻打,其实仍然是有机会攻克皮牢关的。
“好了,都起来吧。”
赵弘润好言安抚着诸商水军将领,笑着说道:“不必太把皮牢关当回事,奇袭不成,我等还可以用别的方法攻打皮牢关嘛。……在回来的路上,本王已经有些头绪了。”
听闻此言,心中羞愧的商水军诸将不由地面面相觑,为眼前这位肃王殿下的足智多谋感到惊愕。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才多久工夫?
而在诸商水军目瞪口呆的同时,宗卫长卫骄已将地图平铺在桌案上。
见此,赵弘润将诸将召到面前,指着地图上,沉声说道:“既然那韩将靳黈打定主意要死守皮牢关,那么,推平了这座关隘即可。”
“殿下要用『猛火油』?”伍忌闻言惊疑地问道。
赵弘润龇着牙吸了口气,点点头说道:“事到如今,就不能再考虑什么浪费不浪费、污染不污染的问题了,本王身为主帅,自然得优先考虑麾下士卒。”
“殿下仁慈!”诸商水军将领抱拳齐声说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随即指着地图上代表王屋山的位置,沉声说道:“猗山山势陡峭,难以将投石车搬运上山,但是山势相对平缓的王屋山可以。……给本王攻下这座山头,在这里架起投石车,推平皮牢关!”
“是!”诸将抱拳领命。
可随即,伍忌便犹豫地说道:“不过殿下,据我军在王屋山的士卒回报,韩军的将领庆尧,在山上数处险峻之地建造军营、壁垒,易守难攻……”
“无妨。”
赵弘润伸手打断了伍忌的话,正色说道:“正好借此次机会,再尝试一种战术……”
第920章:王屋山阵地战『加更30/33』()
『PS:看到书评有书友希望作者拿出存稿,说是这样彼此都好过年。然而,作者并没有存稿……』
————以下正文————
『十月初四,魏「商水军」袭皮牢,不克。』
在赵弘润的战报中,有关于昨日麾下商水军奇袭皮牢关的战事,可能就只有寥寥这一行字,但是在皮牢关的关楼上,当韩将靳黈将昨日的攻坚战书写成战报时,却洋洋晒晒写了一大篇。
在靳黈眼里,无论是『魏公子姬润』还是其麾下的『商水魏师』,都是属于值得大书特书的对象。
他不敢将这场战事归类于『捷战』,因为昨日那场战事中,作为攻城方的魏军,士卒伤亡远远比他们韩军要少,仅数百人而已。
事实上哪怕今日回想起来,靳黈仍心有余悸。
毕竟昨日的战况实在是惊险,要不是部将高阳率领数百骑兵冲出关去,牺牲他自己烧毁了商水军那六座井阑车,这座皮牢关此刻势必已落入魏军手中。
一想到部将高阳,靳黈便不由得心中一阵绞痛:那位勇敢的部将,终究是没有活着回来,喝一杯他靳黈亲手为其斟上的庆功酒。
长长叹了口气,靳黈取来两只酒樽,一边一个摆在桌上,取过酒壶将两只酒樽斟满。
随即,他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对座,举起面前的酒樽敬了对面一杯,随即一饮而尽。
仅此一杯,毕竟靳黈是一位非常自律的将军。
深深望了一眼桌上那杯斟地满满的酒,靳黈站起身来,走出关楼,站在墙垛旁眺望着关前的羊肠狭道。
因为昨日那场秋雨的关系,猗山那一带的山火,逐渐已被浇灭,虽然东山有一小块地方仍在燃烧,但总的来说,火势已经得到了遏制。
猗山一带的火势得到遏制,皮牢关一带的烟雾自然也消散了许多,不至于再发生像昨日那样,魏军悄然潜到关下,关墙上的士卒这才看到敌军的偷袭。
但靳黈还是不放心,因此今日凌晨的时候,就派出数百名士卒,在前方的羊肠狭道挖掘深沟,防止魏军故技重施,再偷偷将井阑车这等攻城利器运到这边来。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商水军居然果断撤军……从魏军响起撤退号角的位置判断,不像是当时关外的魏军,似乎是在王屋山一带……看来是那位魏公子了。』
“被小瞧了呢。”摸着粗糙的墙垛砖石,韩将靳黈神色复杂。
他很清楚,其实就当时的情况而言,魏军那支商水军,还是有机会攻克这座皮牢关的,只要舍得付出伤亡代价。
按理来说,似皮牢关这种战略要地,那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克的。
可那位魏公子姬润,却依然选择了撤兵,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可能在那位魏公子眼里,皮牢关不值得他们魏军付出巨大的兵力伤亡去攻克。
说白了,就是对方没有将他靳黈与皮牢关的韩兵放在眼里。
『何等狂妄……』
靳黈攥紧了拳头,脸上露出几分愠怒,可待回想起对方那惊艳的烟雨奇袭时,他又觉得,对方的狂妄,并非全然是盲目。
“那么……你打算如何攻取我皮牢关呢,魏公子润?”
舔了舔嘴唇,靳黈喃喃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名斥候匆匆而至,叩地禀道:“将军,魏军对王屋山发动进攻!”
“王屋?”
靳黈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西南侧的王屋山,心下暗暗嘀咕:那魏公子润,又想耍什么花样?
而与此同时,正如那名韩军斥候所言的那样,在王屋山上,商水军已发动了攻势。
与前几日在王屋山展开的斥候战不同,今日,王屋山上几支商水军千人队可是联合行动,从山南到山北,数十支商水军百人队形成一片纵队,在王屋山上展开地毯式的搜寻。
无数手持盾牌的魏军刀盾兵,作为前队,徐徐朝着王屋山的东山逼近。
在这些刀盾兵身后,一名端着魏弩的弩手们,警惕地用目光搜寻着四周,戒备着来自韩军的袭击。
“叮——”
一声吹响,一名商水军刀盾手只感觉左手微微有些麻烦,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弩矢。
“敌袭!”他大叫一声。
话音刚落,他附近的刀盾兵们迅速向他聚拢,以十名刀盾兵为单位,组成一堵盾墙,庇护后方的弩兵。
“左前方!”一名眼尖的魏军弩兵喊道。
千人将冉滕小心翼翼地从盾牌与盾牌的缝隙中瞄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在左前方的林木背后,有大概十几个身影猫着腰躲在树后。
“是韩军的哨卫,左翼、右翼,绕过去,干掉他们。”冉滕指挥道。
片刻之后,冉滕左侧以及右侧的两支百人队缓缓从两面迂回上前,从左右两侧对那十几名哨兵展开了夹击。
与以往的白刃战不同,此次作战,商水军的刀盾兵干脆将战刀都放回了腰间的刀鞘,双手举着盾牌纯粹充当护卫,保护身背后的弩兵。
而弩兵们,则一个个躲在刀盾兵背后,在占据了有利地形后,便下蹲架起了手中的手弩,瞄准着远处的韩军哨卫。
忽然,远处有一名韩军哨卫从树背后露出半个身子,探出脑袋窥视了一眼。
顿时,十几名早已准备就绪的魏军弩兵扣下扳机,只听“噗噗噗”几声,那名韩军哨卫当即被射成一只刺猬。
甚至于,连脑袋都被射暴,红白之物溅得四周的树上都是。
“撤!”
对面那支韩军哨卫的队长按耐不住了,当即下令撤退。
想想也是,他们十几个人面对十几倍的魏军,就算是傻子都不敢力敌。
可就在他们撤退的时候,由于暴露了身形,当即又有四五名韩军哨卫被弩矢当场射死。
“继续!”
随着千人将冉滕的一声命令,数百商水军士卒继续向前推进。
大概又向前前进了约百丈左右,他们看到前方有一座岗哨,规模不大,仅几丈方圆。
本来,这种山林间的岗哨对于防守方而言是有优势的,可问题是此间的魏兵有数百名,单凭那座岗哨那寥寥二三十名哨兵,怎么会是对手?
他们甚至不敢露面,因为一旦露面,就会被早已有所准备的魏军弩兵干掉。
不得不说,韩国的兵弩固然要比秦弩、楚弩强劲地多,但比起魏弩来说,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尤其是商水军的新式兵弩,那可是冶造局的工匠们借鉴了鲁国工艺后再次设计改良的强弩,哪怕是称作中原第一强弩也不为过。
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韩弩皆逊色魏弩一筹。
“撤撤!”
可能是意识到毫无胜算,对面岗哨的韩军哨卫们选择了撤退,毕竟他们若是再不撤退,就要被魏兵们包围了。
于是乎,这座岗哨被魏兵们占领。
再往前,大概走了有小一里地,前面豁然开朗,只见在被人为砍伐的大片山林空地的远处,一座小型营寨屹立在高地上。
千人将冉滕窥视了几眼,就有几支韩军的弩矢堪堪擦过脸庞。
“这座营寨不好拿啊……”一名刀盾兵小声说道。
冉滕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毕竟他也已经注意到,对面那座小型营寨就建在高地上,底下是高约两三丈的峭壁,在没有任何攻城武器帮助的情况下,单靠步兵想要攻克这座营寨,显然是非常困难的事。
“只有靠山下那帮弟兄们了……”千人将冉滕低声说了一句。
听闻此言,附近的士卒们皆微微有些色变。
其中有一名士卒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千人将,山下的弟兄们……靠得住么?”
“大概吧……”
向来以勇武著称的千人将冉滕,此刻亦有些忐忑。
片刻之后,数十名弩兵被聚拢到一起,他们从背后的背囊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布包,将其打开后,里面都是一些被碾碎的不知名植物的根茎。
只见这些弩兵们用火舌子点燃了这些草末,随即迅速将布包包好,用绳索绑上系在弩矢上的前端。
片刻工夫,那些布包中便散发出浓浓的青烟。
“放!”
随着冉滕一声低喝,那数十名弩兵扣下扳机,将系着那些布包的弩矢瞄准那座小型营寨的方向射了出去,或掉落内那座营寨内部,或直接钉在那营寨的营栏上。
而此后,冉滕大手一挥:“撤!”
顿时间,数百名魏军转身向后跑,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登时就没影了。
见此,远处那座营寨内的韩军兵将们只感觉莫名其妙。
他们原以为那些魏兵会强行进攻他们所在的这座营寨,没想到,对方居然转身就逃,就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似的。
而与此同时,在山脚下的空旷地上,数百架投石车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忽然,一名士卒指着王屋山上一处喊道:“谷陶二千将,那处发起讯号。”
“唔?”两千人将谷陶抬头瞧了一眼,果然瞧见王屋山上一处位置有滚滚青烟冒出,当即神色一正,喝道:“试弹!”
当即,一座投石车调整了位置,朝着山上有烟的位置抛射了一枚石弹。
但是很遗憾的,这枚石弹的落点与青烟升起的位置差距颇大。
“谷陶你个王八蛋——”
王屋山上,传来了千人将冉滕的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