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露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韩军骑将高阳朝着魏军的后方展开了冲锋,因为他知道,他与他麾下的骑兵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忽然,他看到了一名骑着战马的魏将。
『走运了!』
高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面色狰狞地朝着那名魏将冲了过去。
那名魏将看了他一眼,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长剑。
“噗——”
两匹马交错而过,高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回头看了一眼那名魏将,眼中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啧……”
“砰。”
尸体重重栽落马下。
而与此同时,那位魏将,或者说商水军大将军伍忌,则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中利剑剑刃上的鲜血,神色复杂地望着那六座熊熊燃烧的井阑车。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伍忌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他不知该如何回去向肃王殿下交代。
明明前一刻还是他们魏军占据绝对优势的局面,没想到,顷刻间局势顿变。
“将军!”一名护卫在旁低声说道:“事到如今,唯有全军强攻了。”
全军强攻?
仅凭一些云梯?
伍忌苦笑了一下。
虽说此刻魏军尚有两座完好无损的井阑车,可问题是,这两座井阑车用来压制关上韩军弩手的,并不是用来强行登墙的,单靠一些云梯强登关墙,魏军不知要损失多少兵力。
就在伍忌犹豫之际,他忽然听到身后方的远处传来了代表收兵的号角声。
那是肃王赵弘润的意志。
“……撤!”
倍感遗憾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皮牢关,伍忌神色恹恹地下令道。
第918章:一计不成()
时间回溯到两个时辰之前,当一万名商水军士卒在大将军伍忌的率领下,趁着来自猗山的烟雾以及秋雨的掩护,随军带着八座井阑车沿着皮牢关外的羊肠谷道缓缓朝着关隘而去时,赵弘润则领着鄢陵军的屈塍、晏墨等诸将,在宗卫们以及青鸦众们的护卫下,来到了王屋山的一座山头,登高眺望远处皮牢关的偷袭战。
不得不说,站在王屋山的一座山头,屈塍、晏墨等诸将心中都有些忐忑,毕竟这座王屋山也是交战的战场。至今为止,商水军已在这片山陵投入了三千名士卒,就连副将南门迟都被派到这里。
而对面的韩将靳黈军一方,也相应地派出了骁将『庆尧』,并在这片山陵部署了不下四千的兵力。
因此,别看这片山陵好似异常安静,可实际上,这里却是一个整整有七千人的战场。
既然是战场,就自然而然存在危险,因此,当肃王赵弘润提出要在王屋山亲自观战的事之后,无论是鄢陵军的诸将还是众宗卫们,都是竭力反对的。
只可惜,某位肃王的固执众所周知,只要是这位殿下做出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因此,鄢陵军诸将与众宗卫们没有办法,只好跟随在这位殿下旁边,亲自护卫左右。
以赵弘润等人如今所在的位置与高度眺望远方的皮牢关,那座关隘真的很小,远远比不上魏国的成皋关与汾陉塞,更别说与楚国的符离塞相提并论。
但不能不承认,皮牢关坐落的位置实在是巧妙,关隘西侧那条羊肠狭道七曲八弯,延绵有数里,这就基本上杜绝了魏军依靠兵力优势攻取皮牢关的可能。
“报!……附近五里山林无韩军踪迹。”
“报!……东十二里外山林发现韩军踪迹,已被千人将项离截下。”
陆陆续续地,有不少青鸦众往返于这座山头,向赵弘润等人禀告王屋山一带的韩军的踪迹。
不得不说,其实在商水军准备偷袭皮牢关的同时,王屋山上也正在发生战斗,只不过并未引起赵弘润等人的注意而已。
毕竟今日的大戏,是伍忌亲自率领的万名商水军士卒,借助烟雨对皮牢关展开的偷袭战。
只要伍忌能顺利攻克皮牢关,王屋山上的韩兵,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秋雨,依旧在持续不断地下着。
无论是赵弘润还是在场其他人,皆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站在雨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皮牢关的方向,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奇袭战。
“伍忌将军麾下的军队,应该快接近皮牢关了吧?”鄢陵军的副将公冶胜估算着伍忌军的脚程,轻笑着说道:“而到目前为止,皮牢关还未有丝毫异动,嘿,或许那什么靳黈,此刻还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
听闻此言,在场的诸鄢陵军将领们会心地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公冶胜说这话并未有些调侃韩将靳黈这名敌将的意思,毕竟靳黈可丝毫没有小看『魏公子姬润』的意思,因此,在得知赵弘润率军抵达唐县,并意图进攻他皮牢关后,靳黈这几日都是吃住在关楼上,可不像某些无能的庸将。
“这是殿下谋划地巧妙。”鄢陵军另一位副将晏墨笑着说道:“在猗山纵火制造烟雾,借西风之便,将这股烟雾吹到皮牢关……再加上这场秋雨遮掩了不小响动,纵使商水军悄悄潜至皮牢关下而韩军丝毫不知,我亦不会吃惊。”说着,他又补上了一句:“更何况还有青鸦众开道,替商水军解决在狭道的韩军哨兵,若是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顺利偷袭皮牢关,商水军实在是愧对他们的番号。”
听闻此言,附近诸鄢陵军将领们纷纷点头附和:唔唔,皆是肃王殿下与青鸦众的功劳,与商水军没有任何关系。
总而言之,在鄢陵军将领们看来,商水军此番顺利奇袭皮牢关那是应该的,反之若是做不到,那就是商水军的无能。
也难怪鄢陵军兵将们对商水军极为苛刻,毕竟肃王赵弘润的封邑就是『商水郡』,因此,当国内魏人提起商水郡的军队时,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商水军』,其次才是『鄢陵军』。
正因为如此,鄢陵军对商水军不得否认是存在怨气的,因此对后者颇为苛刻。
总之,在鄢陵军兵将们看来,既然商水军背负着『商水』之名,那么即便做的出色也是应该的,反之就是无能。
就拿今日奇袭皮牢关这件事来说,他们鄢陵军一样能办到,非要靠商水军?
于是乎,鄢陵军的将领们按照惯例埋汰了一阵子商水军,通过开玩笑,将商水军贬得仿佛一文不值。
而就在诸鄢陵军将领们兴致勃勃地埋汰商水军时,忽然远处传来了“铛铛铛”的声音——那是警钟的声响。
听闻这阵动静,诸鄢陵军将领们纷纷收起了玩笑,聚精会神地望向远处的皮牢关。
毕竟他们与商水军是竞争对手,但在大立场上,他们当然也是希望商水军此番行动能顺利攻克皮牢关的,虽然他们事后绝对不会承认那是商水军的功劳。
“奇袭成功了,韩军果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作为方才埋汰商水军的主要人员之一,鄢陵军的副将晏墨用带着几分激动地语气说道。
听着这话,附近鄢陵军诸将也纷纷露出了仿佛如释重负的表情,当然,他们的脸上难免带有丝丝嫉妒。
如何能不嫉妒?
借助着肃王殿下的妙计,商水军奇袭皮牢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数座井阑车运至皮牢关下,而此时大部分韩军士卒尚在关内的兵舍内歇息。
在这种占尽先机的情况下,倘若商水军仍错失的良机,那在诸鄢陵军将领们看来,商水军的伍忌等一干将领完全可以自裁谢罪了。
果不其然,在随后的战事中,远处皮牢关下的商水军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一度压制关上的韩兵,这让诸鄢陵军将领们既欣喜又有些郁闷。
欣喜的是,皮牢关攻破在即;郁闷的是,这个功勋属于商水军,而不是他们鄢陵军。
“再过几个时辰,殿下或许就能在皮牢关给伍忌庆功了。”晏墨笑着对赵弘润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随即正色说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别忘了,对面的韩将靳黈,那可是所谓的『北原十豪』之一。”
晏墨闻言哂笑一声,他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皮牢关的韩军还有机会挽回劣势。
可就在这时,宗卫吕牧惊呼道:“怎么回事?商水军的井阑车起火了?”
『什么?!』
观战的诸人面色顿变,目不转睛地望向皮牢关方向。
而赵弘润亦低下头,通过早已事先安置好的望远镜,窥视远处皮牢关外的情况。
他依稀瞧见,皮牢关内似乎冲出来一支骑兵,设法放火焚烧了商水军的井阑车。
『这个靳黈……时机抓地相当准啊。』
赵弘润皱了皱眉。
借助望远镜,他可以看到,商水军那六座井阑车已将吊板架到了关墙上,以至于大部分的魏兵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井阑车这边,正排着队伍,准备借助井阑车内部的螺旋阶梯登上关墙。
而就在这个时候,皮牢关内冲出了一支骑兵队。
由于相隔很远,因此哪怕借助望远镜,赵弘润也没能看到那支韩军的骑兵队,在战马上挂满了装着火油的瓦罐,是故,他很纳闷那支骑兵队究竟是通过什么办法点燃了一座井阑车。
毕竟眼下秋雨还在持续,想要点燃一座被雨水淋湿的井阑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用油?……唔,看来是携带了火油。』
赵弘润观察了一阵,通过远方那座井阑车的火势增涨速度,判断出那支韩军骑兵队应该是带着火油的。
而且从关下平地上蔓延的火势在推断,这些火油的量还不少。
“两座了……不,三座了……”
宗卫周朴皱着眉头说道。
只不过前后半柱香工夫,六座井阑车全部起火。
远远瞅着这一幕,诸鄢陵军将领们面面相觑,尽管他们方才一个劲的埋汰商水军,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希望着商水军打败仗,毕竟彼此都是魏军、而且都是属于肃王党一系的,商水军败了,难道他们鄢陵军脸上就有面子么?
“伍忌……太大意了!”鄢陵军副将晏墨皱着眉头说道:“他在想什么?这都能被韩军烧毁六座井阑车?!”
“他太求稳了。”鄢陵军三千人将华嵛皱着眉头说道:“还只是第二波攻势……据我猜测,他可能才投入不到两千名步兵,仍有至少五千兵力摆在后方。若他早早叫这些人向前压进,那支骑兵队根本冲不出来!”
“话不能这么说。”鄢陵军副将公冶胜摇摇头说道:“皮牢关前的狭隘地形,根本无法容纳那么多的兵卒,六座井阑车,再加上云梯部队的千名先登士卒,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派更多的士卒上去做什么?举着盾牌在关下干瞪眼?”
听闻此言,华嵛反驳道:“方才井阑车已架上关墙,大批的商水军士卒聚拢在井阑车四周,以至于疏忽了对关门的防备,这才被那支韩军骑兵抓到破绽……这是指挥上的失误,伍忌当时就应该再派出一支千人队。”
“换做是你,你会在那个时候增派士卒?仅仅只是为了堵死关门?”公冶胜淡淡问道。
华嵛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毕竟,漂亮话谁都会说,真正将他摆在方才伍忌的位置,他十有八九也不会增派军队,因为没有必要。
谁晓得皮牢关内会突然冲出一支骑兵队,不惜全军覆没也要烧毁商水军的那六座井阑车呢?
这片山头,顿时变得死寂下来。
谁能想到,原以为胜券在握的这场奇袭战,商水军居然打输了。
第919章:又生一计()
“不!商水军还没有输。”
尽管平日里,鄢陵军的副将晏墨与商水军的大将军伍忌不太对付,但是在这会儿,晏墨却为后者说话道:“皮牢关的关墙上仍有『占点』,而且商水军仍有两座井阑车,他们还有机会。”
说这话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弘润。
赵弘润闻言望了一眼远处的皮牢关,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卫骄,吹号角,叫商水军撤兵。”
“殿下?!”晏墨吃惊地叫道。
听闻此言,鄢陵军大将军屈塍皱了皱眉,喝道:“晏墨,不得放肆!……即便关墙上仍有『占点』,可用云梯攀登的速度,怎么比得上韩军源源不断地涌上关墙?若商水军的井阑车安然无损,其士卒登墙的速度并不亚于韩兵,可眼下井阑车已被烧毁,单凭依靠云梯的先登部队,你真觉得可以守住那些『占点』?”
晏墨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其实他也明白,在失去了井阑车后,商水军士卒攀登关墙的速度,是根本比不上韩军对关墙的支援速度的,这意味着关墙上的韩兵越来越多。
在这种情况下,关墙上的商水军士卒后继无力,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的『占点』被敌军一个个拔除。
“若是强攻……”晏墨犹豫着说了半截,随即暗自叹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肃王殿下,是不会同意强攻的,毕竟这位殿下的用兵方式,从来都不会将麾下军队的士卒当成无谓的消耗品。
正如有句俗话所说的,好铁要用在刀刃上,对于这位肃王殿下而言,任何一名士卒,都要用在能体现价值的地方,哪怕是战死,也要有价值地战死。
因此纵观这位肃王殿下统帅的战事,从来都不会与敌军作无谓的相互消耗,要么就是依靠计略,要么就是借助武器的优势。
果不其然,在听到晏墨的话后,赵弘润摇摇头说道:“为了一座皮牢关损失一两千士卒,本王勉强还可以接受,可若是因此损失五六千甚至更多的士卒,本王不能接受……卫骄,吹号角,叫伍忌撤兵。”
“是!”
宗卫长卫骄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号角,将其吹响。
“呜——,呜——”
与激昂的代表进攻的号角声不同,代表撤退的号角,显得尤为低沉。
诸鄢陵军将领们表情异样地看着正在吹响号角的卫骄,心情尤其复杂。
其实在他们看来,正如晏墨所说的,尽管被韩军烧毁了六座井阑车,但商水军还是拥有一定的进攻能力,毕竟商水军目前只对皮牢关展开两波攻势,投入的步兵不到两千名,伤亡也仅寥寥数百人而已,仍有至少五千步兵还在阵列后方,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再仅仅只有云梯的情况下对皮牢关展开强攻,那么战后的伤亡损失,恐怕就不是预测的那点了,很有可能是数倍的伤亡。
保守估计,最起码得战死五六千的士卒。
而这样的损失,他们或许会接受,天底下大部分的将领或许会接受,但眼前这位肃王殿下是不会接受的。
这让他们不由地想起了这位肃王殿下曾经对他们所说过的话:为了赢得胜利,本王只能让麾下的士卒上战场赴死,但是最起码的,本王会让每一名在战场上牺牲的士卒都死地有价值。
这也正是出身楚人的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兵将们,对明明是魏人的某位肃王殿下忠心耿耿的原因,因为这位肃王殿下是真正地将他们视为子弟之兵,而不是像楚国的那些将领那样,纯粹将士卒视为赢得胜利的消耗物。
“商水军……撤兵了。”
宗卫穆青舔了舔嘴唇,开口打破了此地的沉默。
可能是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闷,鄢陵军三千人将左丘穆勉强笑着说道:“正确的判断。……此时撤兵,那些关墙上的商水军士卒还可以全身而退,至少能将损失减到最低;而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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