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带领着近万川北骑兵,迅速脱离战场。随即,在驾驭战马奔跑了一个迂回后,截住了秦军撤离时的前头军队。
此时整个战场,仿佛已经成为川北骑兵的狩猎场,尽管秦军仍多达十几万,却根本无法阻挡五万川北骑兵,被他们肆意地屠杀与撕裂队伍。
不过尽管如此,战场上最耀眼的,仍然是魏军那边刀盾兵与弩兵们的组合,双方抛下了移动速度缓慢的龟甲战车,由刀盾兵构筑防线,保护着身后的弩兵们迅速向着秦军逼近,剿杀一股又一股被分割包围的秦军。
其实魏军也很累,尤其是刀盾兵,作为魏军在战场上的中坚力量,他们背负着上百斤的负重,拖着那以精神凌驾于肉体的身躯,一步步地压缩秦军所剩无几的空间。
要不是赢得胜利的喜悦使得他们情绪亢奋,相信此刻早已有一部分人支持不住。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魏军之中,逐渐响起类似的口号。
然而,那些被逼到绝境的秦国士卒,却罕有投降者,尤其是黥面卒,被逼上绝路的他们,展现出愈发凶狠的一面,一个个都对魏军做出最后的反扑,企图拉一名魏卒同归于尽。
“降者不杀、降者不……狗娘养的!”
还没等喊完两句口号,千人将冉滕便看到一名己方的士卒被一名黥面卒扑倒在地,后者一脸狰狞地咬住了前者的鼻子,凶残地简直像一头野兽。
见此,冉滕心中大怒,正要提着刀过去援救,就听噗噗噗几声,那名黥面卒已被魏军刀盾兵身后的弩兵们射成了刺猬。
“你……没事吧?”
冉滕走上前一脚踹开了那名黥面卒死不瞑目的尸体,将那名被其扑倒在地的己方刀盾兵拉了起来,却骇然发现,后者的鼻子已被咬掉,非但整张脸满是血污,而且失去鼻子的位置光秃秃的极其丑陋,惨不忍睹。
然而,尽管被咬掉了鼻子,可那名商水军士卒却没有大喊大叫,亦或者怒砍那名黥面卒的尸体泄愤,相反地,他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惊恐,隐隐有种心有余悸的意味。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其实那名黥面卒,本来是要咬他的喉咙的,毕竟他全身上下都穿戴着铠甲,唯独面部以及咽喉位置防御能力最为薄弱,要不是他方才下意识地一缩头,用额头狠狠撞击对方,恐怕咽喉早已被对方咬烂。
可即便是用带着头盔的额头狠狠撞击了对方的脑门,对方还是忍着眩晕,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这群家伙……这群家伙……”他嘴唇哆哆嗦嗦地说道:“他们还没有死!”
“……”冉滕愣了愣,有些不能理解。
但是片刻之后,当越来越多的秦兵纷纷用企图与魏兵同归于尽的做法来拒绝魏军的迫降时,冉滕终于明白,那名被咬掉鼻子的士卒,其所说的『他们还没有死』,究竟是什么意思——纵使战败、溃败,可秦兵们心中那股血性,仍旧存在!
与秦国士卒这等虎狼之士在战场上搏杀,哪怕是些许的松懈,些许的仁慈,都会害得己方赔上性命。
『这些人,是值得敬重的……敌人!』
重新戴上头盔,千人将冉滕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战刀,高声呼喊:“商水军——突击!”
“喔喔——!”
数以万计的魏兵再次鼓舞起士气,与被陷入绝境的秦兵所殊死搏斗。
渐渐地,魏军已不再呼喊类似『降者不杀』的口号,因为没有几个秦兵会选择投降。
“放箭!放箭!”
魏军的箭雨,再次笼罩战场,笼罩在那些被四面包围的秦兵头上,而那些凶悍的秦国士卒,也在发现己方已无退路的情况下,纷纷做出的最后的反扑。
尽管这些秦兵最终可能都没有触碰到魏兵们,但是他们的凶悍,他们的坚韧,却让在场的商水军与鄢陵军士卒们记住了对方:秦人!
这是一场几乎不会有俘虏的战争!
“杀——!”
“左翼包抄过去!……那支千人队,对,包抄过去!”
“弩兵!目标右前方!……放箭!”
没有仁慈、没有松懈,魏军士卒紧绷神经,剿杀一股又一股被包围的秦兵,并再次向前压进。
此时的战场,已从函谷魏营西南大概的五里的位置,偏移到了近十五里外的位置。
整整十里地,秦军在大规模撤离的同时,被魏军死死咬住尾巴,以至于沿途上遍地都是秦兵的尸体,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这条足足有十里的撤离之路。
那惨烈,就连赵弘润亦抿着嘴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秦兵竟然如此顽强,如此凶悍,哪怕是陷入绝境,仍然是一头凶残的虎狼。
『……如此惨败,亦不能使其畏惧?使其绝望?』
赵弘润攥着马缰,一言不发。
随即,他高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快前进!杀敌一人,赏银十两!”
『……何等果决!』
临洮君魏忌惊讶地看了一眼赵弘润,正要赞誉几句,却听赵弘润又说道:“卫骄,再派人传令崤山、熊耳山以及我函谷军营留守兵马,放弃所有驻地,趁胜追击秦军!……禄巴隆,派你的人去知会羯、羚、羷以及乌须的炎角军,以本王的名义,命令他们围剿秦师!”
“殿下?”禄巴隆吃惊地看着赵弘润,犹豫说道:“这恐怕……”
仿佛是猜到了禄巴隆的心思,赵弘润面色阴沉地说道:“告诉他们,无论如何,我大魏的军士在撤离三川郡之前,都定要亲手埋葬至少二十万具敌人的尸体!……无所谓秦国人,亦或是羯族人!……叫他们好自为之!”
『……咕。』
禄巴隆咽了咽唾沫,惊地说不出话来。
戾气如此浓重的赵弘润,禄巴隆还是首次见到。
不对,并不是首次,曾经见过一次,那是在两年前,面前这位肃王曾警告整个三川郡的羯族人不得帮助羯角部落:若尔等羯族人胆敢暗中支持羯角部落,本王纵使是倾尽我大魏的盐,亦要在每一寸所攻克的羯族人的土地上,撒上足够的盐,确保这片土地在若干年内,寸草不生!
『对,与当时一模一样,只不过,今时今日的肃王殿下,比起两年前,气势更甚,就仿佛……』
“是!我即刻派人前去!”
禄巴隆学着魏人那样抱了抱拳,严肃地应道。(未完待续。)
第878章:“一日”战役(三)()
函谷战场上,魏国军队对秦军的追击仍在持续。
但是一些暗中关注着此战的羯族哨骑,却已悄悄地撤离。
因为这场战争已没有必要再继续观战,秦军已注定溃败,而魏军,则强势到连逃跑撤离的机会都不留给秦军,乘胜追击,随军掩杀,杀得秦军士卒伏尸十余里,流血漂橹。
那份惨烈,纵使诸哨骑都是好斗好狠的羯族人出身,都感到浑身冰凉,仿佛置身于冰窟一般。
其中,就有几名羯部落的哨骑,他们登上了熊耳山,亲眼目睹人数处于劣势的魏军究竟是如何将人数数倍于前者的秦军杀地全军溃败。
“回……回去禀告大族长。”
一名大胡子百夫长咽着唾沫,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正如秦军上将军王龁所言,今日的『秦魏函谷战争』,这根本不能算是战争,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今日魏军所展现出来的恐怖的武力,让这几名羯部落的哨骑感到深深的恐惧。
他们首次清楚认识到,原来东边的魏国,是那样的强大。
“驾、驾!驾!”
猛挥马缰,众羯部落的哨骑火急火燎地前往卢氏草原。
因为在那里,羯部落的大族长巴图鲁、羚部落的大族长阿克敦、羷部落的大族长鄂尔德默,羯族人三大部落的大族长,此刻皆汇聚在乌须王庭,与乌须王的大儿子『乌达穆齐』商议着秦国与魏国的问题。
此时的乌须王,因为年纪的关系,终日卧病在床,只有眨眼的力气,连话都已说不清楚。因此,乌须部落内的事务,都交给了几个儿子中比较稳重可靠的三个:『乌达穆齐』、『阿尔哈图』、『巴布赫』。
其中,属大儿子乌达穆齐的势力最庞大,野心也最大,一直以来都热衷于恢复他们乌须部落当年的辉煌。毕竟曾几何时,他们羱族乌须部落,乃是羱、羯、羝三族的统治者,相当于魏国的王族。
但近几十年来,乌须部落的实力逐渐衰弱,而羯族人、羝族人的部落则逐渐强盛,以至于三川郡草原上的局势,逐渐出现了『仆大压主』的局面。
要知道在数百年前,当羱、羯、羝三族人还未踏进三川郡的时候,乌须部落是羱族人的王族,羯族人是乌须部落的护卫与军队,而羝族人更是乌须部落的奴隶。
可随后,乌须部落就慢慢衰败了,羯族人日益壮大,逐渐与羱族甚至是乌须部落平起平坐;而羝族人,干脆推翻了羱族与羯族的压迫,通过反抗战争摆脱了奴隶的枷锁。
而近几十年来,乌须部落的实力更是每况愈下,无论是羯族人还是羝族人,都逐渐不将乌须部落当回事,也只有当代乌须王,因为曾经与当时由于『魏韩上党惨败』而变得衰弱的魏国签署了『乌须之誓』,确定了双方互不侵犯的和平协议,使整个三川郡再一次听到了乌须王庭这个词,恐怕乌须王庭真会就此沦落。
就比如羯、羚、羷三大羯族人部落的大族长,此次要不是秦军大肆入侵三川郡,并且通过两场战争击败了羷部落,恐怕这三位羯族人的大族长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
因为乌须王庭名存实亡,早已无法真正地统治羱、羯、羝三族,除了空有一个魏国给予的『乌须王』的名号外,乌须部落就只剩下一支『炎角军』,别说不是羯族人的对手,甚至于连羝族人都打不过。
因此,当看到羯、羚、羷三大羯族部落的大族长因为秦国人的原因而汇聚一堂时,乌达穆齐心中暗暗冷笑。
事实上,他感觉很痛快,毕竟在遇到艰难问题时,这些曾经的“护卫”,终于想到了他们原来的“主人”。
唯一的不爽的是,自己居然有个想成为英雄的蠢弟弟,带着半数炎角军进攻秦国的军队,结果被对方打得灰头土脸,连自身都被俘虏,简直就是耻辱!
『……』
乌达穆齐瞥了一眼坐在帐内的弟弟巴布赫。
考虑到目前秦军的问题尚未解决,乌达穆齐决定暂时不跟弟弟巴布赫计较。
他环视了一眼帐内坐着的几人,忽然开口说道:“诸位大族长,你们觉得,秦国的军队,能否打赢魏军?”
巴图鲁、阿克敦、鄂尔德默三人默不作声。
事实上,他们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在这场『秦魏三川战役』结束之前,他们谁也吃不准究竟哪方能取得胜利。
毕竟,秦国的军队固然很强,可魏国的军队亦不弱,两年前被剿灭的羯角部落,那个强盛到逐渐被传言为『羯族第四个大部落』的羯角部落,就是最佳的例子。
因此,与其从客观方面推断秦魏两军究竟哪一方能得胜,倒还不如说,他们从主观上希望哪一方得胜。
『……』
在片刻的沉默过后,羯部落的大族长巴图鲁瞅了一眼羷部落的大族长鄂尔德默,舔舔嘴唇说道:“嘿嘿,咱们还有什么选择么?那位秦少君,可比某个肃王要和气地多……你我都清楚,那个小个子的肃王是怎样的霸道,一不合他心意,嘿嘿……『黑羊部落』就是绝佳的例子。”
他口中的黑羊部落,即是两年前依附羯角部落的羱族人部落,其族长拉比图在落入赵弘润手中后,被一名魏卒在魏军阵前当场斩杀。而待等赵弘润平定三川郡后,整个黑羊部落亦随同乌角、乌蹄等原羯角部落联盟的成员部落一同被革除部落的名号,族人都被打散,被青羊、白羊等羱族部落所吸纳。
可能是察觉到了巴图鲁那不善的目光,鄂尔德默淡淡说道:“黑羊是战败者,且当时教唆雒城的羱族人与羝族人攻击魏军,死有余辜。……你怎么不提那些羝族人部落?如今的川雒联盟,可是日益壮大……”
巴图鲁闻言嘿嘿冷笑了两下,低声说道:“鄂尔德默,你是不是也想过去啊?”
鄂尔德默反唇讥笑道:“说得就跟你从来没想过似的。”
“不错,我想过,但我也只是想想,至于你嘛……啧啧啧。”说到这里,巴图鲁上下打量了几眼鄂尔德默,不怀好意地冷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前几日偷偷到魏军那边……干什么?摇尾乞怜?”
鄂尔德默当然明白巴图鲁为何如此针对自己,无非就是他羷部落去年将部落迁到了卢氏草原,将秦军引到这边,以至于将羯部落、羚部落以及乌须王庭都拖下水了而已。
“我只是去表明我羷部落的立场。”鄂尔德默淡淡说道。
巴图鲁闻言哈哈大笑,随即撇撇嘴嘲讽道:“你以为那个小个子的肃王会听你所言?别痴心妄想了,说到底,你羷部落也是做出了『背弃』魏国的举动,你以为那个肃王会听你几句花言巧语?……我就这么说吧,倘若此战秦军赢了,你我尚可以保住部落、保住地位。因为秦人想要这片土地,因此断不可能把我等赶尽杀绝。但魏国可不同……魏国有川雒,根本用不着咱们……”
鄂尔德默闻言默然不语,毕竟巴图鲁说得也没错,他前两日偷偷去见那位肃王,其实并没有多大效果,反而被后者所警告。
“那么你的意思呢?”鄂尔德默沉声问道。
只见巴图鲁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秦军也好,魏军也罢,都不是我等如今可以抗衡的,与其愚蠢地想要两头讨好,惹人厌恶,倒不是确定投靠一方……”
“你是说……秦?”鄂尔德默皱了皱眉。
“与秦国联盟有什么不好的么?”巴图鲁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川雒与魏国交易,获利良多,我等也可以与秦国结盟,据我所知,秦人对于战马、奴隶的需求,丝毫不比魏国小……你要知道,就算咱们如今加入川雒,或许白羊、青羊会顾念几分情谊,但是那些该死的羝族人,是绝对不会让我羯族人执掌川雒权利的……既然如此,不如改投秦国,咱们也弄一个川雒,与秦国开始那啥……贸易……”
听着这话,在座的诸人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几名羯部落的哨骑匆匆走入了帐内,不等在座的诸人开口询问,便抢先急呼道:“秦军战败了!十几万秦军被魏军屠杀,屠杀了十余里……”
在座诸人闻言顿时色变,惊骇地简直难以置信。
这才多久?秦军就溃败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有一名乌须部落的人走入帐内,说道:“川雒纶氏的羝族人派了人过来,说是魏国的肃王传来命令。”
『命……令?』
在座诸人面面相觑,乌须王的大儿子乌达穆齐在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叫他进来。”
片刻后,便有两名纶氏部落的战士走入帐内,像魏人那样抱了抱拳,面无表情地说道:“肃王有令,命羷、羯、羚、乌须四个部落,即刻发兵剿杀溃败的秦军,则前几日之事,既往不咎。”
说到这里,这名战士看了一眼在座诸人,继续说道:“另外,肃王殿下还说了,无论如何,魏军在撤离三川郡之前,都定要亲手埋葬至少二十万具敌人的尸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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