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好处我不知,反正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日那小子会被殿下贬到游马军拾马粪去。』
众宗卫们幸灾乐祸般地小声议论着。
迄今为止,已有很多人都清楚,身高对于某位肃王殿下而言乃是莫大的禁忌之词,可偏偏宗卫们,有些作死的家伙还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说这也算是主仆间的某种逗乐打趣吧,不过触犯这项禁忌的家伙,下场往往是挺凄惨的。
“殿下与几位宗卫大人的关系,真的很不错,看似主仆,实则手足一般……”
作为旁观者,温崎仿佛能清楚地感受到赵弘润与宗卫们之间的羁绊,这让他很是羡慕,毕竟他在大梁可以说是孑然一身的。
听了温崎的话,赵弘润微微一笑,毕竟温崎说的没错,宗卫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他这等皇子的手足,可以坦诚相待、不离不弃的心腹。
仿佛是看出了些什么,赵弘润轻声说道:“温先生亦可以信任本王,当然,本王也会信任温先生的……”
温崎愣了愣,没有搭话,可能是他还没有考虑好是不是要真正效力于眼前这位肃王殿下。
毕竟当代读书人讲究从一而终,忠臣不事二主的思想对他们的影响很大。
而投奔肃王,这个选择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
打个比方说,倘若温崎果真成为了赵弘润的幕僚,就意味着他的仕途之路会受到限制:吏部铁定没戏,户部、兵部多半也不会要他,刑部或许还有一点机会,数来数去,就只剩下礼部、工部、冶造局这些与肃王关系好的朝廷府衙。
而最尴尬的地方在于,赵弘润是没打算争夺皇位的,因此说得难听点,若是日后新上位的魏国君主与这位肃王产生矛盾,若这位肃王无法在大梁立足,作为幕僚的温崎也只能跟着赵弘润前往商水郡,几乎断绝了担任朝臣的路子。
这就是几乎没有什么有抱负的学子,愿意来投奔赵弘润这位目前最火炙的肃王殿下的原因——谁都不知目前权势滔天的肃王殿下十年之后会是怎么样。
不过温崎倒不是因为这个,毕竟前一阵他扰乱考场秩序,得罪了太多的朝中官员,因此就算日后朝廷不计前嫌允许他再考,并且温崎在会试中取得了出色的成绩,他恐怕也不可能担任京官,多半会被曾经结怨的官员挤兑倒地方,运气好成为一方有实权的县令,运气不好,将他调到像郑城这种大贵族林立的县城,堂堂县令,可能只是一介被架空的傀儡。
因此,温崎对于仕途已不怎么热衷,他在意的是赵弘润的人品以及抱负。
前者很重要,后者更重要——谁愿意跟随一个没有大志的主君?
是故,对于赵弘润的暗示,温崎没有接茬,他想再看看。
而见温崎没有接茬,赵弘润也不在意,毕竟天长日久嘛,何必急于一时?
马车行驶了大概有一刻辰,赵弘润等人便来到了吏部本署。
下了马车,赵弘润发现吏部本署的府外,到处都是站岗的兵卫,甚至于,他还看到了一队巡逻的禁卫。
不出意外的话,吏部本署府衙,已经被监控起来了,而有权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负责此案的主官,大理寺卿正徐荣。
就在赵弘润向温崎介绍此案的几个重要要点时,宗卫长卫骄径直走向那些兵卫的头头,与对方交涉了一番,以『肃王』以及『督查使』的名义,取得了通行的资格。
带着温崎等人迈步走出吏部本署,赵弘润发现府内虽说站满了兵卫,但是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吏部官员的日常工作。
当然,其中免不了有些人朝着那些兵卫们指指点点,脸上露出忧容。
“活该!”温崎冷笑着低声骂道,脸上隐隐有些痛快之色。
这也难怪,毕竟他三年前会试落榜,就是吏部的官员干涉所致,倘若说当初温崎对赵弘润的恨意占两分的话,那么对吏部的恨意,恐怕占尽剩下的八分都不够。
可能是听到了温崎的低骂,站在走廊上的几名吏部官员立马投来了目光,神色不善地盯着赵弘润这一行人。
赵弘润哭笑不得,要知道他在吏部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如今加上一个温崎,相信吏部的官员准得把他们列入最不欢迎对象的名单,并且在名单上遥遥领先。
倒是宗卫长卫骄提醒了温崎一句:“别无故给殿下竖敌。”
温崎愣了愣,随即脸上的恨意收敛了许多,不过那幸灾乐祸的笑容,赵弘润觉得可能更遭吏部官员记恨。
在沿途一些兵卫们的指引下,赵弘润来到了吏部的藏库。
在库房外,大理寺的卿正徐荣,正若有所思端详着面前的一排排建筑。
“徐大人。”
赵弘润上前与徐荣见了礼。
可能是一宿未睡,徐荣的气色不太好,眼眶亦有些凹陷。
“殿下来了?……咦,这位是?”徐荣注意到了站在赵弘润身边的温崎。
见此,赵弘润遂介绍道:“这位是本王新招募的门客,温崎。”
“温崎……”徐荣捋了捋胡须,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哈哈,原来是在今年会试场上扬名的温学子、温先生……久仰久仰。”
温崎尴尬地回了礼。
其实冷静下来后仔细回想,他亦逐渐觉得当时那事做得有些混蛋——他一介草民去报复朝廷?能活下来算他命好。
看出了温崎脸上的尴尬,赵弘润遂岔开了话题:“徐大人,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听闻此言,徐荣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在看了一眼温崎后,低声说道:“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赵弘润本想表示一下对温崎的信任,不过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
因为这不是信任与不信任的关系,而是此案的关系实在太大,若当着陌生人的面,眼前这位大理寺卿正是不会透露的。
想到这里,赵弘润歉意地对温崎说道:“温先生且在此稍等。”
温崎倒是很坦然,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殿下且去。”
见此,赵弘润便带着宗卫长卫骄,跟着徐荣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此时,就听徐荣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您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足足两个手掌大小的册子。
“这是?”
“吏部库房的簿子,但凡有人来翻阅官籍名册,都需要在这本簿子上留下姓名,以及来访与归去的时辰,其中也有周尚书的记录。”
“这么说,周尚书是在离开吏部之后遇害的?”赵弘润有些糊涂了。
而此时,就见徐荣冷笑一声,变戏法似的从袖内变出一个油灯,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再仔细看看……周尚书不可能直到这个时辰,才离开吏部。”
瞧了一眼那油灯,又瞧了一眼记录薄上所记载的,关于刑部尚书周焉来访时与归去时的时辰,赵弘润的面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因为他已意识到,凶手——或许是从犯——犯了一个致命的疏忽。(未完待续。)
第787章:线索(二)『加更』()
『PS:感谢“真超赛亚人”书友的十万币打赏。唔,一下子就十章……作者的心情很复杂。
总之,加更情况目前是【2/17】。』
————以下正文————
『大理寺卿正徐荣……那位老大人果然不简单。』
怀着对徐荣的敬佩,赵弘润迈步走入了吏部本署官籍藏库的其中一间库房,可是他的脑海中,仍回忆着方才那一幕。
赵弘润还记得他最后见到的刑部尚书周焉的那一日,是六月十四日。
在那日早晨,他辰时二刻出门,在辰时三刻左右,先到礼部本署求见礼部尚书杜宥,与后者墨迹交涉了好一阵子,软磨硬泡才使得礼部尚书杜宥松口,默许他赵弘润对温崎的营救。
离开礼部本署的时候,大概是巳时二刻。
随后,赵弘润便前往刑部本署,见到了那位刑部尚书周焉。
在得知礼部尚书杜宥已默许此事后,周焉很爽快地便同意了此事,不过因为后来他与赵弘润又聊到了那些离奇的无头案宗,因此,多花了些时辰。
离开刑部本署时,大概已是接近午时正刻。
赵弘润自忖自己不会记错,因为那日他离开刑部本署后,立马就到大理寺的监牢将温崎营救了出来。
在此之后,他带着温崎回到肃王府一起用的饭,那时应该是午时三刻。
而据刑部的府役所言,刑部尚书周焉在他赵弘润离开后没过多久就出门了,只是当时临近午时,府役们以为这位尚书大人是回自己府上用饭,因此没有在意。
他们只是觉得惊讶,因为周焉很少会在中午返回府上用饭,一般都是在刑部本署的食堂随便对付下。
『时辰对上了……』
赵弘润暗自嘀咕了一句。
待周焉来到吏部本署时,应该是午时之后,在这个时间段,周焉见到了对他抱有警惕的吏部尚书贺枚。
本来贺枚这位老大人原本是打算回府用饭,顺便睡个午觉,但是周焉的到来使得他改变了主意,于是就去拜访了已经离职退休的原工部尚书曹稚。
这件事已经过曹稚曹老爷子的证实,甚至于,曹老爷子还将他与贺枚当时的闲聊话题也透露了出来,比如贺枚向他抱怨『工部有肃王撑腰』,再比如曹稚老爷子埋汰贺枚『都一把老骨头了赶紧告老得了』。
然后,老哥俩“小酌”了一个下午。
是的,堂堂吏部尚书贺枚贺大人,旷工了。
在得知这件事后,赵弘润简直无语,他终于明白为何当时他向贺枚询问周尚书几时离开吏部本署时,贺枚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看来那位贺枚贺尚书根本说不出口——他与曹稚,老哥俩喝了一下午,结果刑部尚书周焉去了一趟他吏部本署就失踪了,你叫他怎么开口?
若在平日,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贺枚也快到了要辞官高老的年纪,说不定明后两年就下来了,没人会在这种时候针对他。
可问题就是此番闹出了『刑部尚书周焉遇害』这种大事,这摊在贺枚身上,岂不是严重的渎职?
到时候御史监参他一本『尸位素餐』,贺枚一世英名丧尽、晚节不保。
也难怪贺枚都慌了,昨日急急忙忙找到赵弘润、徐荣、褚书礼等人,提供线索。
当然,这些内情与本案无关,赵弘润只要用贺枚的口中得知他见到刑部尚书周焉的时辰——接近午时二刻。
这个时间,与那本记录薄子内所记载,有关于周焉观阅藏库的时间一致:午时二刻。
而问题在于,周焉离开的时间:戌时二刻。
这是不可能的!
为何?原因就在于那盏油灯身上。
这一点,赵弘润相当佩服那位大理寺卿正徐荣。
因为据他所知,昨日黄昏前后,在徐荣与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带着兵卫封锁了吏部本署后,褚书礼急急忙忙带着一干兵卫翻寻王龄、马祁、苏历等人的官籍名册。
而徐荣,则踱步来到了库藏外的一间班房——即值守藏库的小吏所当班的地方。『注:班房,相当于今日的职所、办公室。』
在那间班房内,徐荣找到了那本薄子,仔细检查了最近一段时间来访吏部藏库的人,随后,就注意到了屋内的那些油灯。
这类油灯,并非是那些小吏的私物,而是吏部的公物,是供给那些需要翻阅吏部藏库的人的——朝廷六部,任何一个库房,都有类似的杂物供给。
从那十几盏油灯中,徐荣找到了灯内油色最新的那一盏。
这种油灯,与一般平民家居的油灯不同,是曾经冶造局所打造的铜质油灯,外形像一只茶壶大小的大茶杯。
杯内中央,有一根竖起的铜管,并不超过杯口,管内是大概小指头粗细的灯芯。
杯口,有一片薄薄的铜盖——确切地说,是两片半圆形的铜片所合拢在一起的整圆,目的是防止杯内的油灯洒溅出来引起火灾、调节灯火的光亮,以及熄灭油灯。
不可否认这种油灯很亮,因为它的灯芯很粗,但是相对的,油耗也厉害,因此,哪怕冶造局当初刻意加大的这种油灯,杯内的火油,仍然只够照明约两个时辰左右。
倘若周焉果真从午时二刻待到戌时二刻,足足四个时辰,这一盏油灯内的火油根本不够。
而没有这种油灯,那位周尚书根本别想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库房内翻找东西。
或有人会问,倘若有人中途给周尚书添了灯油呢?
然而这一点,徐荣一开始就堵上了——他昨夜就对那两名班房内的小吏问了几个问题。
其一,班房内有几名小吏。
那两名小吏回答:仅小人二人。
其二,是谁接待的周尚书。
其中一名叫做『张三晓』的小吏回答是他。
其三,前后见过周尚书几次?
那张三晓回答:两次,迎送各一次。
而另外一名小吏则回答:不曾见过周尚书。
然后……
然后就是这两名小吏,没过多久被大理寺卿正徐荣派人连夜带到大理寺刑房,严刑拷问。
这就是赵弘润佩服徐荣的地方,从看到记录薄上周焉前来与归去的时辰,就察觉到其中有猫腻,继而不动声色地套问那两名小吏的话。
唯有沉浸审案、断案多年的老人,才有这份经验。
再瞧瞧另外一位老大人,大梁府府正褚书礼,至今为止就没找到什么线索,甚至于迄今为止连王龄、马祁、苏历等人的官籍名册都没找到。
只能说,不是这一行的人,干不了这一行的事。
“肃王殿下。”
就在赵弘润暗自感慨之际,在藏库内,正在指挥那些兵卫找寻线索的大梁府府正褚书礼注意到了他,走过来拱手见礼。
“褚大人。”赵弘润亦拱手还了礼,随即问道:“有什么收获么?”
只见褚书礼睁着一双疲倦的眼睛,苦笑说道:“没有丝毫收获……老臣所说的没有,那是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连哪怕头发丝的线索都不曾找到……”
“呵。”赵弘润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还真没想到,这位大梁府府正褚书礼褚大人,居然是一个颇为风趣的人。
“褚大人别急……不可操之过急,这还是大人劝说本王的话呢。”赵弘润笑着宽慰道。
褚书礼看在一眼屋外,暗自叹了口气。
很显然,徐荣找到了重要线索而他未曾找到,这让这位褚老大人心情有些沮丧。
见此,赵弘润遂岔开话题问道:“不曾找到王龄等人的官籍名册?”
褚书礼瞧了一眼赵弘润,随即示意后者跟他走到屋外无人之处,随后,褚书礼这才低声说道:“众兵卫们,找了足足一宿,这几排屋舍的藏库都快翻遍了,也未曾找到。……如今唯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已落入凶手的手中,要么,就是被那两个……”
说到这里,他瞧了瞧左右,低声说道:“殿下,那两名小吏,徐大人提起过么?”
赵弘润点了点头,简洁明了地说道:“内贼,方才还在说呢。”
褚书礼闻言亦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这二人的底细,老臣已派人打探过,具是大梁城西城的本地人,最起码住了十几年,他二人的情况,街坊邻居,吏部府衙内的府役,皆大致也都清楚,都称这二人平日里循规蹈矩……若非徐大人一口断定,纵使是老臣亦有些狐疑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