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屠杀……』
南门迟有些不忍地转开了视线,而心存不忍之余,他心中亦有种莫名的庆幸感。
因为他知道,倘若他没有归顺魏军,没有投奔那位肃王殿下的话,那么此刻亲身领略这等战争兵器的恐怖的人,或许就会是他。
“咔咔咔——”
“咔咔——”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鲁国机关弩匣已喷完了匣内的弩矢,彻底沦为废物。
但是这些死物的威力,却让楚魏两军士卒皆感到毛骨悚然。
只见此刻呈现在魏兵面前的,竟是一片赤血之地,遍地死尸,竟是一人活命——那些农民兵拼尽一切、豁出性命,竟也无法跨越那段仅仅只有二十丈的空地。
仿佛是天堑。(未完待续。)
第742章:寿郢西郊,首轮交锋(二)()
“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全死了……全……全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战场上,无数的农民兵停止了冲锋,瞪大着眼睛,一脸恐惧、甚至是绝望地,望着那片横尸遍野的土地。
他们被吓傻了,被魏军那数百架鲁国机关弩匣的强劲威力吓傻了。
因为冲在他们面前的同泽,不出意外全倒在了那些鬼东西所喷射出的弩矢之下。
他们亲眼看着一名名身强力壮的男人,在冲锋的半途中便从前方****而来的弩矢射成了筛子,浑身上下不知被洞穿了多少个窟窿。
而这并不算最惨的,因为眼前那片被鲜血所染红的土地上,遍地是残肢断臂——不知有多少农兵,在冲锋的路上便射断了胳膊,被射断了腿脚,甚至是,直接被射暴了脑袋。
事实上,此刻这些土地上,其实并非所有的农兵们皆已死去,因为尚有存活的人,只是这些人,身上已失去了许多部件,此刻正倒在那片尸海中,时而口吐鲜血,眼神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或有人在痛苦地嚎叫,或有人在疯狂地大笑,或有人在无助地哭泣。
而望着这一幕,纵使是魏兵,亦感到毛骨悚然。
在他们的前方,是仅仅只有二十丈左右的一块空地,再往前,便是一片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尸山尸海。
两万?
三万?
亦或是更多?
仅仅只是眨眼工夫,那些冲到眼前的楚国农民兵,就已变成了一地的尸体。
那些农民兵们,纵使是豁出一切、拼尽全力,亦无法跨越这一道仅仅只有二十丈的天堑,因为那数百架鲁国机关弩匣而硬生生创造出来的天堑。
『咕……』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魏兵,用惊恐的目光望向了那数百架死物,哪怕那些死物此刻已成了一堆废物,亦不能解除对它们的恐惧。
『真是可怕的战争兵器……』
在本阵远远眺望着这一幕,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头。
平心而论,赵弘润并不是很看重鲁国的『机关弩匣』,毕竟这玩意的射程与威力,皆要比他魏国冶造局所研发的连弩逊色一筹,唯独有一点,是连弩拍马都赶不上的。
那就是一定时间内的持续杀伤力。
因为只要不出现故障、并且匣内的弩矢依旧充足,鲁国的机关弩匣便可持续不断地射出弩矢,简直堪称自动化兵器,远比魏国连弩射一波还得上箭矢的操作方式厉害地多。
尤其是在对付步兵这方面,简直就是杀戮机器。
不过震惊归震惊,赵弘润的心态倒是摆得很正。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鲁国机关弩匣之所以能对楚国农民兵造成如此令人震惊的伤亡,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那些农民兵的装备太过于落后,甚至于,有的农民兵干脆是根本就没有防御装备。
反过来说,倘若对面的楚军人手一面坚固厚实的铁盾,鲁国机关弩匣还能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么?
很有可能就会沦落为一件玩具——无法射穿敌军的盾牌,你射出再多的弩矢也是白搭。
而在这方面,魏国连弩就不会存在这种问题,毕竟魏国的连弩,可以在中近距离****穿足足一个指节厚度的铁盾。
唯一的缺憾,就是装载箭矢的时间过长,很容易会被骑军抓到破绽。
『或许能将机关连弩的弹射技术,应用到连弩上面?』
赵弘润暗自思忖着。
倒不是说他的心壮实到这种地步,在这等规模的战场上居然还敢走神思考别的事,事实上,只是他并不想去关注此刻的战场。
因为那里,实在太惨。
惨到就算他是一名魏人,亦对那些被鲁国先进工艺所屠杀的楚国农民兵,心生不忍。
那片赤红的土地,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可不是嘛,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魏兵面色苍白,甚至于有些魏兵已俯身呕吐。
相信此时此刻,纵使最彪悍的士卒,亦无法自视那边的惨状。
“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
在魏军前阵的一角,原齐国东莱军大将甘茂目视着远方的惨剧,轻叹着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喃喃道:“这种鬼东西,简直是侮辱了战争……”
听闻此言,士卒乐豹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甘茂,罕见地主动搭话道:“那可是你们齐国的盟国,鲁国所研制的战争兵器。”
然而听了这话,甘茂却摇摇头,固执地低声说道:“不管是鲁国还是魏国,这种东西本不该被制造出来……”
不得不说,这位原齐国东莱军将军,尽管曾一度看不起商水军,甚至出言侮辱,但不可否认是一位正统的将领。
当然,也是一位固执已见,思想陈旧的将领。
可能在他们心中,战争就应该是双方将领各凭韬略、两军士卒各凭本事,纵使是耍些阴谋诡计,也好过搬出那种鬼东西来摧毁战争。
是的,摧毁战争。
鲁国的工艺,已影响到了传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战场文化。
而对此,乐豹却嗤之以鼻:“管它什么鬼东西,能赢得胜利,它就是好的。”
“……”甘茂看了一眼乐豹,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随着多日的相处,他已经很清楚,这名叫做乐豹的年轻人,那是典型的利益至上者,说白了就是那种为了胜利不折手段的人。
“你觉得呢?”甘茂转头询问士卒央武道。
央武抓了抓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我倒是喜欢真刀真枪的战场,不喜欢这种玩意。”
『这才对嘛!』
甘茂微微一笑,颇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事实上,抱持着似甘茂、央武这类想法的魏卒并不在少数,但不管这些人的真实心意如何,都无法否认,那数百架鲁国机关弩匣,给魏军带来了巨大的优势。
拉近双方的兵力差距尚在其次,最主要的还在于士气,比如说此刻那些农民兵,居然因为那些机关弩匣的关系在战场上发呆,即使是后方的各阶层楚军督将们一个劲地催促、呵斥,甚至是开始杀人,都无法促使这些农民兵继续向魏军的前阵进攻。
哪怕那数百架鲁国机关连弩,此刻已经是一堆毫无作用的废物。
面对着这种情况,作为魏军前阵指挥将领的南门迟,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当即派出几支精锐千人队发动进攻。
“冉滕队!张鸣队!项离队!……出阵!”
商水军的三支精锐千人队,得令后立即冲出了阵列。
唔,此刻再称之为千人队实属不妥,因为这三支千人队,在离开商水军大部队数月之后,期间吸纳了许多有志投奔魏军的楚国平民,早已发展成三千人甚至五千人的特殊队伍。
只不过,冉滕、张鸣、项离三人牢记着赵弘润那一番『兵贵精不贵多』的教导,将老兵与新兵分成两个梯队,并未混编罢了。
否则,南门迟也不会选择他们作为凿穿楚军阵型的利刃。
“轮到咱们了!……杀!”
千人将冉滕的话,永远是简洁明了,随着他一声令下,千名冉滕队的老卒们冲出前阵,在本队新兵以及附近其余魏兵那羡慕的目光下,冲向了远方的楚国农民兵。
『……』
远远瞧见这一幕,身在中军的商水军主将伍忌,不由地望了一眼南门迟所在的方向。
不可否认,无论是最先为了迷惑敌军的诱敌战术,还是随后的长弓手的有效杀敌,亦或是之后在近距离下投入那数百架鲁国机关弩匣,再到眼下,趁着那些农民兵军心浮动之际,祭出冉滕队、张鸣队、项离队这三支他商水军精锐千人队的时机,皆把握地非常到位,不愧是原楚国正军将军、相城主将。
『只不过,想就此凿穿对面楚军的阵型……恐怕还是不够吧?』
伍忌长吐了一口气。
想归想,但是伍忌并没有阻止南门迟,毕竟至今为止,南门阳的战术并没有出现太大的疏漏,他没有理由阻止。
他只是有些担心那三支他商水军的精锐千人队,毕竟对面的楚国农民兵固然是不堪一击,可在这些人身后,那可是实力根本不可相提并论的楚国正军与楚国地方县师。
后两者尚未出现军心动摇迹象,阵列也未出现混乱,在这种情况下想凿穿楚军的阵型,谈何容易?
不得不说,伍忌虽然年轻,但好歹也是经历过三川战役磨砺的将军,一眼就看穿了南门迟此刻的心态——因为抢占了先机,使楚军一方出现了巨大的伤亡,这位前阵指挥将领难免有些自信心爆棚。
说白了,就是南门迟太急于求成。
须知,欲速则不达。
摇了摇头,伍忌吩咐左右传令兵道:“传令下去,我中军准备应战,叫各营各部做好准备。”
在附近的许多传令兵面面相觑,带着诸多困惑前往传达伍忌的将令去了。
他们想不通,明明前军势头正旺,怎么轮到他们中军备战呢?
然而随后的事实证明,伍忌的确是一位具备将帅潜力的将军,提前察觉到了危机:由于南门迟的激进战术,魏军的前军固然是凿穿了楚军的农民兵,但是之后没多久,南门迟麾下前军,亦被倾巢出动的楚国正军与地方县师给凿穿了。
这也难怪,毕竟双方的兵力数量相差太大。
而前军被凿穿,伍忌所指挥的中军,自然而然就得直接面对那些气势汹汹的楚国正规军。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历来战场上最常见的战况:你军中精锐凿穿我军阵型,我军精锐凿穿你军阵型,就看哪方能集中力量抢先一步压制对方的本阵,斩将夺旗,取得胜利。
自古以来,正面交战不外乎如此。(未完待续。)
第743章:僵持的战局()
“南门迟,激进了些呐……”
在魏军本阵处,赵弘润远远眺望着前方的战况,时不时地做出评价。
听他这么一说,在他身右侧的宗卫长卫骄请示道:“需要派人提醒他么?”
“那倒不必。”赵弘润摇了摇头。
此时在赵弘润的左侧,芈姜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战况。虽然她对于那数万楚国农民兵的巨大伤亡而颇为不忍,但是当听到赵弘润似乎对南门迟的指挥有所微词,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南门迟将军的指挥,有什么疏漏么?”
惊讶于此女居然会开口询问这方面的事,赵弘润忍不住转头瞧了芈姜两眼。
不得不说,为了掩人耳目,芈姜早已换下了那身赤白色的巫服,穿上了他赵弘润几乎没穿过几回的锦甲,尽显英姿飒爽,仿佛活脱脱是一位女将军,看得赵弘润暗赞不已。
“并非是什么疏漏,只是他的战术,偏向激进。”一边欣赏着芈姜的凹凸有致的身段,赵弘润一边解释道。
平心而论,赵弘润倒没有指责南门迟的意思,毕竟一个人一个想法嘛。
比如说,针对鲁国机关弩匣这件相当于一次性道具的战争兵器,赵弘润更倾向于将其用在刀口上,说白了就是拿它去对付对面的楚国正军或地方县师。
毕竟将这件可怕的战争兵器用在对付一帮临时征募的农民兵身上,赵弘润总感觉有些吃亏。
因此,倘若由他赵弘润来指挥的话,肯定会等到对面的楚国正军或地方县师出动时再祭出这件杀器。
但南门迟不同,此人更倾向于抢占先机,不惜用鲁国机关弩匣这种贵重的战争兵器去对付一群初次踏足战场的农民兵,也要在开局时就让敌军伤亡惨重,重挫楚军的士气。
因此,谈不上谁的策略更好,只是理念上的不同而已。
“……至于南门迟心急着进兵,这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他的命令会给中军带来一些麻烦,不过还好,伍忌的反应很快,一发现南门迟下令进兵,便立即叫麾下中军准备好应战……怎么说呢,他们两个人都很出色。”
赵弘润洋洋洒洒地说了一段评价,总得来说,他对伍忌与南门迟二人迄今为止的指挥还是给予高度赞赏的。
而听着赵弘润对其麾下两位大将的赞赏之词,芈姜眼中隐约浮现几许追忆与茫然之色。
她忽然想到了两年前,在那间楚国暘城邑境内被荒置的猎人小屋内。
当时,她就有所预感,感觉面前那位矮个子的魏人,或将成为他们楚国日后的敌人。
而如今,预感成真,当年曾被她所虏的那位矮个小公子,此刻正挥军攻打着他们楚国的王都寿郢。指挥若定,挥斥方遒,比起两年前,更具气势。
『兴许,此次寿郢果真难逃被攻陷的结局?』
芈姜抬头望向远方那座巍峨的巨城,冷淡的眼眸中,微微闪动着异样的神色。
赵弘润清楚地注意到了这一点,遂低声说道:“若是感到不适的话,我可以派人先把你送回营内。”
这贴心的提醒,让芈姜心中微微一暖。
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心情纠结地望着远方的巨城,喃喃说道:“父亲大人过世之后,我便恨不得这个国家就此覆亡……当时我年幼无知,不懂得明明为了大楚劳心劳力的父亲为何会无缘无故就背负了『谋国造反』的罪名。待等熊拓公子将父亲的死因告诉于我,我就明白了,错的并非是家父。……这个国家的存或亡,我皆不会在意。我之所以来,就是想亲眼看看,看着寿郢城破的那一刻,就如同当年的汝南县城……”
“……”赵弘润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虽说芈姜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怨愤,但是他依旧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到迷茫、纠结等情绪,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俩都清楚,倘若汝南君熊灏还在世,无论他受到了怎样的不公正待遇,他也绝不会坐视寿郢这座楚国的王都被攻陷。
毕竟作为原楚国三天柱之一,汝南君熊灏可不是凭着他熊氏贵胄的名号才受到楚国国民的支持与拥护的。
父亲一生为了国家操心劳力,宁可自己被诛也不愿引起内战,而女儿却在心底期盼着楚国覆灭,期盼着寿郢这座楚国王都被攻陷,可想而知芈姜此刻心情的复杂。
“今日……会攻陷寿郢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芈姜语气复杂地询问道。
仿佛是看穿了芈姜此刻的复杂心情,赵弘润笑着说道:“首日就想攻陷寿郢?怎么可能!……先看明日吧,倘若我军今日能重创对方的话,明日倒是能增加几分胜算。”
其实说这话,赵弘润也是在给自己打气,比较较真来说,寿郢作为楚国的王都,一仗打上几个月都不是什么惊奇的事。
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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