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鲁魏三国联军的主战场这边,自两月下旬赵弘润率领魏国商水军抵达了楚国王都寿郢西北方向二十里处的城郊后,联军与驻扎在楚王都城下的楚军,便展开了长达十余日的城郊混战。
混战的规模,少到数十人的斥候队,多到近万人的分军,不一而足。
但总的来说,联军方面仍保持着相对的克制,因为他们正在加紧打造攻城器械。
而在此期间,由于鄢陵军与商水军相继从铚县退离,魏国大将军徐殷只好率汾陉军退守铚县。
好在赵弘润率军离开之前,已派青鸦众传令至『川北骑兵』与『游马骑兵』,命博西勒与游马二人截断巨阳县向房钟运粮的粮道,使房钟那位楚国上将军项末麾下的数十万军队,始终处于饥饿状态,否则,倘若让项末得到了足够的粮食,铚县势必会在数日内被他所攻克。
而『蔡溪县』那边,鄢陵军与八万楚军的激战越演越烈,甚至于在此期间,蔡溪县还遭到了来自『濠上』县的进攻,只不过鄢陵军副将晏墨稳稳当当地守住了城池,让两路楚军无功而返。
不过要说最风光的,还得是鄢陵军的主将屈塍,这位在赵弘润眼里野心极大的楚国芈姓屈氏旁支所生的庶出子弟,非但一度成功伏击了『寿陵君景舍』,并且在此之后,几次击退了企图联合其余两股当地楚军夺回蔡溪县的景舍,与景舍这位楚国三天柱之一的名将,居然是打了一个平分秋色。
相信这件事,恐怕是这场仗迄今为止最让楚人震惊,也最博取楚人眼球的大事。
毕竟屈塍再怎么说也是屈氏一族子弟,谁也不能肯定,他的崛起是否会让楚国屈氏一族产生别样的心思。
要知道,迄今为止楚国芈姓的几支氏族,熊氏、景氏、项氏、季连氏,皆相继贡献力量,要么是主动出兵阻挡攻入国内的各路敌军,要么派兵支援王都寿郢,唯独屈氏,仅有西陵君屈平带兵出征,其余屈氏子弟,至今为止仍无动静。
不过也难怪,毕竟芈姓数氏族中,屈氏一族是熊氏一族打压地最狠的一支,他们对熊氏一族的憎恨,恐怕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因此,除了『西陵君屈平』这位以忠厚贤良闻名的屈氏族人愿意为国出力外,其余屈氏族人,恐怕没几个愿意淌这趟浑水。
说到底,如今的楚国,乃是熊氏一族独大的局面:楚国,即是熊氏,熊氏,即是楚国。
待等到三月中旬,齐鲁魏三国联军的攻城兵器,总得来说已打造地差不多,而楚国王都寿郢城外那些楚兵的实力,随着近一阵子的混战,也逐渐摸透,以至于在三月十九日这一日,齐王吕僖终于传令至赵弘润与田耽处,告诉二人,于明日总攻!
『终于来了,最后一役……』
三月二十日,当赵弘润率领数万商水军徐徐前往楚国王都寿郢,在城郊排兵布阵时,他的心情着实有些激动。
毕竟这场国仗历时数月,看的就是这最后一役的胜负。
若联军攻破楚王都寿郢,则楚国元气大伤,只要齐王吕僖仍能坚持,楚国搞不好有亡国的危险;倘若联军败北,则先前的所有辛苦努力皆化为白费,而他赵弘润,也只能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逃回相城,此战除了卷走了些楚国的平民以外,在楚国这边再难捞到什么好处。
当日,天气晴朗,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也已有了些温度,照拂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此刻放眼望向远方,再不是白茫茫的雪原一片,因为冰雪早已消融,只剩下一些冰雪的残渣。
不过也因为这一点,城郊的土地普遍显得泥泞湿滑,这不,赵弘润胯下的战马,马蹄已多次打滑,好在他的骑术已大有长进,否则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摔落下马,这还真是一脸颜面扫地的糗事。
而相比较赵弘润,芈姜的骑术就吃力多了,看着她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驾驭着胯下的战马,赵弘润忍不住想笑。
“真辛苦啊……要不,你到我这来?”
几次之后,赵弘润指了指自己面前,似调戏般说道。
芈姜瞥了一眼赵弘润,俏脸微微有些发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赵弘润的调戏。
不过她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嘲讽。
“大战之前,尚有心情调戏我,看来你是胜券在握呀。”
“胜券在握……么?”
赵弘润闻言轻笑一声,随即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远方,只见在远方的楚王都寿郢方向,在那片城郊,那是接天连地般的“黑潮”——数之不尽的楚兵,人头涌动,仿佛汇聚成一片汪洋。
『这等数量……商水军要是冲进去,或许连个气泡都不冒就会被吞没啊。』
赵弘润轻吸一口气,驱散着内心的紧张情绪。
不怪他会感到紧张,因为他负责攻打的寿郢西郊,部署在这边的楚兵数量,就多到一个让他感到头皮麻烦的地步。
让他愈发深刻体会到,哪怕只有人口多这一个优势,楚国也不是他当今的魏国可以凭借一己之力相抗衡的。
“殿下。”
商水军的主将伍忌骑着马来到了赵弘润身边,目视着远方的“黑潮”,舔舔嘴唇说道:“会是一场……一场恶战呐。”
『……』
赵弘润看了一眼伍忌,因为他感觉这位由他一手提拔的大将,此刻亦不由有些紧张,甚至是胆怯。
且不说伍忌方才那句话中那没有意义的断句,单单说这位年轻将军此刻来到他身边,而不是去准备排兵布阵的事宜,这就很有问题。
要知道,倘若说他赵弘润是『主指挥』,那么伍忌就是次一级的『指挥将领』,在一战地域跨度极广的战争中,主次指挥怎么可能会呆在一起?这样还有设立副指挥的必要?
然而赵弘润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别说伍忌会紧张,就算是他,难道此刻就没有彷徨不安的情绪么?
只不过,赵弘润作为魏军的统帅,他万万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想了想,他没有接伍忌的话茬,而是沉声说道:“此战,我方必胜!”
“……”伍忌闻言惊愕地看了一眼赵弘润,不知为何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点点头说道:“殿下所言极是,我方必胜!”
说罢,他朝着赵弘润抱了抱拳,离开了。
没过多久,赵弘润身后的商水军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喃喃低语。
“必胜!”
“必胜!”(未完待续。)
第741章:寿郢西郊,首轮交锋()
“呜(wǔ)——呜(wū)——”
一阵悠长的号角声,仿佛是从遥远东边的方向,徐徐传向这边。
赵弘润听得出来,这是齐军的军号,代表着进攻。
“卫骄。”赵弘润面色肃穆地向宗卫长卫骄示意道。
卫骄心领神会,在点点头后,振臂沉声呼道:“鸣号!”
话音刚落,只见本阵前那几名肃王卫,亦举起牛角号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与齐军的军号声略有差别,魏军的军号从本阵扩散,传至阵前方的几个魏军方阵。
因为是大规模的军团战役,绝非以往的小打小闹可比,因此,今日魏军的排兵布阵亦极其整齐有序。
只见五万商水军,此刻呈三个层次的纵列:前纵列为先锋,中纵列为中坚军,后纵列为压阵的后军。
其中,赵弘润作为主帅,兼此战的最高指挥,坐镇本阵;商水军主将伍忌坐镇中坚,兼任第二指挥;暂时代替翟璜担任商水军副将职位的南门迟,则掌先锋军兵力,作为第三指挥。
『注:按照战场上默认的规矩,各指挥将领下达的将令有优先级别,比如眼下魏军,最优先服从赵弘润的将令,其次是伍忌,再次是南门迟,随后才是各位营将军与千人将。最直接体现在将令出现冲突的情况下。』
在听到身后方响起的军号声后,中军所在地的伍忌未有丝毫异动,因为此刻还不是他有所行动的时候,而此时身在前军的南门迟,则已徐徐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不得不说,尽管南门迟亦曾是受楚国上将军项末看重的经验丰富的将领,但是面对着这等规模的大战,心中亦难免有些惶惶不安。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远方的敌军数量实在太多,多到让南门迟感到头皮发麻。
『对面有多少兵?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南门迟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唾沫。
虽说他其实很清楚,今日攻打楚国王都寿郢,以王族熊氏一族为首的贵族,势必会在王都城郊聚集重兵,可他依旧还是被寿郢城郊那海量的军队吓了一跳。
因为单单他们魏军一方所负责进攻的寿郢西城郊,此刻便停驻着数十万的军队,而他们魏军一方才有多少人?他先锋军又才有多少人?
由于两军相隔仅仅百余丈,以至于南门迟可以清楚看到对面那些楚国军队的底细——从衣甲的色泽与精劣程度,他可以轻易辨别出,那数十万楚军有的是与曾经的他一样的『楚国正军』,有的则是地方县师,而那些衣甲混搭、乱七八糟的军卒,或有可能是寿郢最近招募的农民兵。
甚至于,还有些楚兵干脆连衣甲都没有,只有一柄看上去就不怎么样的长戈。
『半数是农兵,还好还好……』
南门迟心中暗暗庆幸,随即,他的目光便下意识地从对面楚军的阵型中寻找破绽。
相比较对面的『楚国正军』与『地方县师』,那些农兵自然而然成为了南门迟优先进攻目标。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些农兵,无论是长着胡子的中年人还是下巴光洁的年轻人,他们的情绪远不如正军与县师那样平静从容。
哪怕是隔着老远,南门迟亦仿佛能感受到这些人心中的惶恐与畏惧。
甚至于,南门迟隐隐还能看到好些农兵们那握着武器的双手,仿佛是在微微地颤抖着。
『老战术啊……』
南门迟的嘴角不由地勾起几许淡淡的笑意。
作为一名原楚国正军的将军,他当然清楚他们楚国大部分将军所惯用的人海消耗战术:先用海量的农兵发起自杀性的冲锋,消耗敌军的体力,然后再投入相对精锐的正军与县师,给予敌军致命一击。
正因为清楚对面那些楚军的伎俩,因此南门迟难免感觉有些悲哀,因为他感觉,这个生他养他的国家,仿佛几十年、上百年都是一成不变。
哪怕是二十年前惨败于齐鲁宋三国联军之后,楚国的军队仍不思悔改。
加大军费的投入?没有!
加强对军队士卒的训练?没有!
那些以熊氏一族为首的大贵族们,仿佛是从来未曾对这件事上过心,浑浑噩噩,使得这个国家,亦浑浑噩噩。
“咚咚咚——”
后方,响起了战鼓擂动的巨响,使稍稍有些走神的南门迟一下子惊醒过来。
南门迟深深吸了口气,随即遥望着对面的楚军,心中暗叹:沙场之上,各为其主,对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高举右臂缓缓放下,手中的利剑,剑峰遥指前方,口中沉声喝道:“易郏部,陈燮部,向前!”
易郏、陈燮二将,乃商水军原两千人将,不过在前一阵子赵弘润普遍提升了商水军各阶的将领后,这两位将领已经升至了三千人将,而手中所掌的军队,亦达到了五千的数量。
此时此刻,作为前军先锋军的两翼,易郏、陈燮二将在接到南门迟的将令后,各自指挥着五个千人队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远方的楚军逼近。
而与此同时,在对面的楚军当中,有一名衣甲鲜亮的将领亦同时举起了利剑,遥指魏军方向,厉声喊道:“杀——!”
随着此令下达,只听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起于楚军当中,只见那数以十万计的楚国农民兵,在各阶层督将、督官的呵斥下,逼迫下,朝着魏军展开了冲锋。
那场面,仿佛好比是山洪暴发、一泻千里,一时间,魏兵们的眼前,仿佛是铺天盖地的黑潮。
这等宏伟壮观的景象,就算是赵弘润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感觉全身冒汗。
然而这个时候,易郏与陈燮二将所率领的那十个千人队方阵,却突然停止了向前迈进的步伐,在南门迟的指挥下,迅速朝着两边散开。
而与此同时,魏军前阵突然变阵,一支支满编的弓手千人队,从后方来到了前方。
此时,南门迟再次剑指前方,厉声喊道:“长弓手……瞄准正前方,射箭!”
一时间,魏军前阵箭如雨发,那箭势犹如暴雨倾盆,朝着那些农民兵劈头盖脸地罩了下去。
而此时,那些楚国农兵却显得有些方寸大乱,他们不知究竟该追击向两边散开的魏军,还是继续向前,进攻魏军的前阵。
而这仅仅一瞬间的迟疑,便造成了数以万计的人员伤亡。
可怜这些被临时征募的农兵,踏足战场才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他们短暂的征战生涯,并因此献出了他们的性命。
“冲!冲!”
楚军的指挥将领,嘶声力竭地大吼着,仿佛根本不为眼前那沉重的牺牲所影响。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楚国,士卒们的性命犹不值钱,更何况是一群临时征募的农民兵?
可能这名楚军指挥将领心中亦在冷笑:你南门迟将一群长弓手安置在前军,就不怕被我凿穿么?
不可否认,长弓手在占据着距离优势的情况下,的确有着恐怖的杀伤力,但是他们也有弱点。
那就是一旦敌军的步兵或骑兵冲到眼前,除了一柄长弓外就只有一柄短剑护身的长弓手们,几乎不会是那些手持长戈的步兵们的对手,更别说是能借助马力的骑兵。
魏楚两军的距离,一点一点地靠近。
尽管这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战况,但是,楚军那些农兵每向魏军靠近一步,皆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哼!不惜代价想要中路突破?哪有这么容易?』
看穿了对方企图的南门迟暗自冷哼一声,只见早已将利剑收入剑鞘的他,此刻再次举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徐徐向前挥了挥,身边的亲卫们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令操作鲁国机关弩匣的士卒上前。
片刻工夫,那些因为连续拉弓远射而使得体力不继的长弓手方阵迅速后撤,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队队推着鲁国机关弩匣的魏兵。
只见那些鲁国机关弩匣,几乎有一人高,那足足需要两人合抱的木匣里,不知装载了多少弩矢。
“放!”
南门迟的右手,重重麾下。
顿时,数百架鲁国机关弩匣同时被按下机关,只听“突突突”的怪声响起,连绵不绝的箭矢从这些机关弩匣的小孔中被****出来,以强劲的力道,钻入了那些已冲到魏军二十几丈外的楚国农兵的身体中。
可怜这些农民兵,尚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相继倒在了血泊中。
横尸遍野!
『……』
瞅着眼前这一幕,南门迟的面皮微微抽了抽。随即,他微微侧目,瞥了一眼那些魏兵所操作的机关弩匣。
他并没有参加过二十年前那场让楚人胆战心惊的齐楚战役,但即便如此也听说过鲁国机关弩匣的恐怖。
然而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惨状,却使他隐隐感觉到,今时今日的鲁国机关弩匣,何止要比二十年前可怕一筹?
『简直是屠杀……』
南门迟有些不忍地转开了视线,而心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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