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理智却告诉他,目前他还没有办法稳胜寿陵君景舍。
如此又过了数日,魏军仍在四处骚扰楚军,而黑鸦众,亦仍在继续暗杀着各路楚军的百人将、千人将甚至是高阶将领,但是在寿陵君景舍的眼中,魏军离覆灭已然不远。
毕竟随着时间推迟到十月下旬,天气已愈发寒冷,以至于每日清晨起来,已隐隐能够看到冰霜。
这意味着,冬雪即将来临。
可让寿陵君景舍感到不解的是,针对他命令楚军放火烧掉巨阳县境内一概林子的这件事,那位魏公子姬润居然无动于衷。
『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对此,景舍有点想不明白。
因为在他看来,那位魏公子姬润着实是一位深谋远虑之人,否则,如何能看破项末的水攻之计,且将计就计用来击溃固陵君熊吾的八万军队?
因此,景舍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能用这招覆灭浍河以南的所有魏军。
他只是觉得,倘若那魏公子姬润果真看穿了他的意图,多半会选择撤退,使魏军退回浍河北岸,而只要魏军这一退,他景舍便能使巨阳县的数路楚军恢复士气。
更重要的是,巨阳县的魏军退回了浍河北岸,景舍就不必顾虑新阳县的那五万余魏国骑兵会与魏公子姬润的大军汇合了。
对于这一点,景舍还是很忌讳的。
因为魏公子姬润的大军,几乎全都是步兵,而在新阳县的,则全是魏国的骑兵,一旦步军与骑军汇师,其战斗力那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另外,巨阳县一带的魏军后撤,也有利于巨阳县向房钟的项末输运粮草,不必再担心会遭到魏军的袭劫。
不得不说,景舍这招称得上是一招阳谋,他自认为那位魏公子姬润就算能看穿他的意图,也只能乖乖就范,老老实实将军队撤回浍河北岸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魏公子姬润居然不下令使魏军后撤。
『这是什么意思?』
景舍站起身来,来到窗户旁。
尽管他暂住的屋子,乃是巨阳君熊鲤府上的别院,窗外的花草树木、水榭楼阁皆布置地非常精致,但是他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满脑子都在思忖着这件事。
『那姬润……莫非是不曾看穿我的用意?还是说,他已想到了破解的办法?』
思忖了半响,景舍最终还是偏向于后一个猜测,尽管连他都没有想到使魏军脱离困境的办法。
不过他并不心急,因为在他看来,无论那位魏公子姬润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一旦天降大雪,一切皆见分晓。
相比之下,反而是另外一桩事让他更为头疼,那就是最近陆续暗杀楚军兵将的那伙刺客。
『阳夏黑鸦……』
景舍回过头来,瞥了一眼摆在桌案上的那一块很普通的木牌,木牌上就刻着这四个魏篆字样。
这块木牌,是从楚军兵将击毙的其中一名刺客的尸体上搜出来的,虽说景舍从未听说过这股刺客势力的事迹,但从楚军内的目击者口中,他已了解到,这是一伙极其凶残的刺客,非但暗杀的手法高明,哪怕是被困住无法脱身,这伙刺客亦凶残地要在死前多杀几个人垫背,毫无投降求饶的意思。
这份凶残,不亚于死士。
『公羊韫与公羊瓒,真是……唉。』
景舍再次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纵使是他,也对那两位宫廷卿大夫有些无奈:好好两军交锋,在沙场上分个高下不就完了么?这都出的什么主意?居然派刺客去暗杀那位魏公子姬润。这下好了吧?魏国的刺客来报复了,拿什么去挡?
不过事已至此,景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公羊韫与公羊瓒在楚宫廷的地位不低,再者,景舍也拉不下脸主动与那位魏公子姬润交涉。
想到这里,他回到书桌后提笔写了一封信,唤来亲兵吩咐道:“你即刻前往寿郢,将此信交予楚水君,请他派死士来援。”
“楚……楚水君?”那名亲兵呆了一下,表情有些诡异,似乎也是听说过那位楚水君。
对此,景舍倒也并不奇怪。
毕竟那位楚水君,是楚王熊胥众多弟弟中堪称最神秘的一个,手底下养着许多武艺不凡的死士,以往熊氏一族铲除某些贵族的时候,这位楚水君手下的刺客死士,可没少从中出力。
“速去。”景舍吩咐道。
“是!”那名亲兵见景舍再次下令,不敢违背,连忙应声而退。
见此,景舍这才重新将巨阳县一带的地图平铺在书桌上,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地图上每一寸巨阳县的土地。
他并没有主动出击的念头,因为他素来用兵的习惯就是谋定而后动,可眼下,他对那位魏公子姬润还不了解,与其贸然出击,还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那位魏公子姬润用什么法子破解他这招阳谋。
说得再简单一些,那就是景舍想看看,那魏公子姬润之所以不下令使魏军撤退,是否是此人有办法在他眼皮底下建成一座营寨。
两日后,寿陵君景舍准备运往房钟的数百辆装满粮草的拉车,便已全部装车完毕。
事实上,此刻从其他征调的粮草尚未运到巨阳县,这些粮草,是巨阳君熊鲤堆积在城内的粮草中的一部分。
在寿陵君景舍眼里,这可能是巨阳君熊鲤至今为止唯一有所贡献的地方:虽然毫无建树,但是好歹事先在城内囤积了大量的粮草。
可是让景舍皱眉的是,当这支押运粮草的军队启程前往房钟时,没过半日他便收到了消息:车队遭到魏军袭击,粮车大多被毁,仅有小部分救下。
经过仔细询问,景舍这才知道,那是车队是被魏国的鄢陵军袭击的,带兵的将军叫做晏墨。
『那姬润怎么晓得我要运粮给项末?』
景舍不由地有些犯嘀咕。
然而在仔细一想后,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十有八九是那位魏公子姬润得知了他巨阳县正向南方诸县征收粮草的消息。
『看来那姬润早已大致摸清了熊鲤的秉性啊……真是失策。』
暗暗懊悔之余,景舍对那位魏公子姬润亦更加高看了几分。
毕竟能从『巨阳县向南方诸县征收粮草』这件事,猜到他景舍『欲给项末送粮』,且迅速设下伏兵于沿途伏击,可见那位魏公子姬润,才思何其敏捷。
而如此机敏睿智的人物,岂会看不穿他景舍欲借冰雪覆灭魏军的计谋?
『看来此子是胸有成竹啊……真是有意思。』
不知不觉间,景舍对那位据说年纪还不到弱冠之龄的魏公子姬润,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毕竟,虽说吴越之主少康是个人物,但他景舍以往多次镇压的西越叛军,可从未出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
如此又过了几日,天气越来越寒冷,天空已有片片飞雪飘落下来。
然而此时,时刻关注着浍河以南几路魏军的景舍,却至今都没有收到过与『魏军修筑营寨』相关的消息。
平心而论,这明明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景舍不知为何却有些不安。
『姬润……他究竟意欲何为?』
站在别院书房的窗口,景舍神色莫名地瞧着窗外的庭院逐渐被白雪所笼罩。
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两日。
待等到第三日,景舍自忖时机成熟,该是时候出兵搜索那些在冰天雪地里冻了整整两日的魏军时,他忽然接到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紧急军情。
“报!……魏军在巨阳县东北二十里处,于一夜之间,便修筑了一座冰雪之城!”
『什么?』
纵使是寿陵君景舍,亦难掩心中的惊骇。(未完待续。)
第727章:姬润与景舍(三)()
『PS:昨日的更新实在对不住诸位读者,作者昨晚在写最后一段的时候太困了,本想靠在椅子上眯下眼,没想到睡着了,实在抱歉。至于评论里在议论南方能不能在一晚上筑一座冰城,作者也不想用此书是架空历史来忽悠大家,本书的大背景借鉴了两千年前的战国时期,火能时代对环境的破坏微乎其微,因此当时气候比当今最起码低二十度,冬季来临也比当今早一个多月,因此是可以的。最后的更新问题,历史类小说这玩意太烧脑,作者也只是中人智慧,写战争剧情实在没有余力,日后如果写到日常剧情,会相对多更的,望谅解。』
————以下正文————
『一夜之间,竟筑成一座……冰城?!』
在收到了这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紧急军情后,寿陵君景舍有些坐不住了。
要知道他的本意,就是逼迫那位魏公子姬润将魏军撤回浍河以南,没想到,对方居然用这种奇招来破解他的妙计。
“来人,备马。”
吩咐亲卫备好马匹,寿陵君景舍立即出城,前往巨阳县东北二十里处。
他要亲眼看看,看看在那片土地,魏军是否果真建成了一座冰城。
大约两个时辰后,景舍顶着风雪来到了那片土地,他瞠目结舌地发现,在那已被冰雪所覆盖的原野上,果真有一座冰城伫立着。
『竟然……』
绷紧着脸,景舍乘马登上一处高坡,眯着眼睛,伫马远望。
只见在远方,那座冰城的规模超乎他的想象,俨然是一座重城规模的冰城,那仿佛城墙的冰墙,东西横距竟脸面有数里,似这等规模,已不亚于巨阳县城。
『一夜之间,竟能建成这等冰城?!』
景舍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在他身旁,他麾下大将『费庄』亦是瞪大了眼睛,满脸骇然之色。
看这位将军脸上那仿佛活见鬼的表情,仿佛是在无声的述说:这鬼东西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筑成!
此刻的寒风,尚且呼呼地刮着,刮得景舍面上生疼、手脚发凉。
可最凉的,恐怕还是他的心。
因为他已意识到,他的妙计已被那位魏公子姬润给破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长吐了一口气,寿陵君景舍轻笑了起来,他喃喃说道:“这就是阁下的回覆么,魏公子润?”
可能在他眼里,远方那座冰城并不单单只是一座冰城那么简单,同时也是魏军统帅姬润针对他那招阳谋的回覆:要本王后撤?绝无可能!
骤然间,景舍面色一沉,当机立断地下令道:“费庄,你即刻回巨阳,命巨阳君与暘城君各出五万兵,进攻这座……魏军冰城!”
部将费庄闻言吃了一惊,心说此刻冰雪交加,根本不利于行军打仗啊。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景舍却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沉声说道:“魏军昨日忙碌一宿方才建成这座冰城,此刻想必是又疲又乏,不可令其回复力气。……今日若不摧毁这座冰城,他日再想将魏军驱逐回浍河北岸,就难上加难了!”
听了这话,费庄浑身一震,抱拳命令应道:“遵令!”
说罢,他骑着战马朝着巨阳县飞奔而去。
而此时,寿陵君景舍又从他众亲卫中叫出数人,吩咐他们道:“你们几人,即刻前往蔡溪县师、西阳县师、鄣阳军、彭蠡军这四路军队营寨,令主将率军至此,今日,定要捣毁魏军这座冰城!”
“遵令!”
数名亲兵抱拳领兵,四散而去。
此时,寿陵君景舍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座冰城,眼眸中闪过丝丝叹为观止之色。
毕竟在撇除了敌我立场之后,他对那位魏公子姬润的韬略亦是颇为佩服,居然想到利用冰雪来筑城。
『怪不得他前几日无动于衷,原来是在等这场冰雪……真是天纵之才!』
想到这里,景舍心中愈发迫切想要摧毁远方那座冰城。
因为他很清楚,若今日他不能设法摧毁那座冰城,那么过了今日,他恐怕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问题在于……
他抬头瞧了一眼仍在飘落冰雪的天空,微微皱了皱眉。
而与此同时,在远处那座冰雪之城内,赵弘润带着宗卫们与肃王卫们,正巡视着冰城的筑建程度。
他是昨夜抵达的此地,同时抵达的,还有鄢陵军、商水军这两支军队的绝大多数军队,以及南门阳的五万新降楚军。
而此时,在赵弘润巡视冰城筑建程度的同时,鄢陵军的主将晏墨与商水军的主将伍忌,正跟在这位肃王殿下身后,向他禀告各自军队的抵达兵数。
毕竟鄢陵军与商水军前段时间化整为零,有许多将领领着各自小股兵力分散在巨阳县各地,甚至于,活动范围一度扩展到新阳、蔡溪、濠上一带,因此,虽说数日前赵弘润在得知了寿陵君景舍下令焚烧巨阳县一带山林的当时,就已经开始召集零散军队,但仍然有不少魏军小股兵力流散在外,有的是来不及回来,有的,则是连青鸦众都还未找到他们的行踪,因此没能将赵弘润的命令传达给他们。
可即便如此,目前这座冰城内,仍然聚集了大约近十万的魏军,再加上这座一夜间筑建的冰城,魏军想要牢牢立足在此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魏军已经拥有了一个防御据点,解决了自登上浍河以南土地以来最大的难题。
“殿下的韬略,末将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不过这冰城,牢靠么?”
在巡视期间,因为主将屈塍未能赶回来而暂时督领大军的鄢陵军副将晏墨,望着眼前不远处那堵冰墙,颇有些迟疑地问道。
这也难怪,毕竟在当代世人的“常识”中,冰可是很脆弱的。
相信这里,也只有赵弘润最清楚,在极寒的天气下,冰的坚固程度无限接近钢铁,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座冰城,足以用到来年开春的二月。
“放心,天气愈寒,这座冰城便愈发坚固……”赵弘润负背双手望着不远处的冰墙,笃信地说道。
听闻此言,晏墨与伍忌这才放心下来。
随即,晏墨忍不住笑道:“殿下一宿之间筑成冰城,纵使是景舍大人,恐怕亦会大惊失色。”
听了这话,跟在赵弘润身后的几名宗卫们,亦纷纷有些值得:你楚军以为烧掉了这附近的林子,我魏军就没有办法建造营寨了?哈!我家殿下,就算是用冰雪亦能筑城!
不过赵弘润听到了『景舍』这个名字后,却微微皱了皱眉。
倒不是在意晏墨因为尊敬对方而喊的那句『景舍大人』,毕竟寿陵君景舍的为人与以往的事迹,纵使是赵弘润,也对此人颇为敬仰。
赵弘润在意的,是寿陵君景舍在听说这座冰城后的反应。
想了想,赵弘润沉声说道:“晏墨、伍忌,不可大意!……我军尚不能说已稳稳在此站牢脚跟,我若是景舍,就会立即发动攻势。”说到这里,他吩咐二将道:“叫士卒们抓紧时间填饱肚子歇息,保不定今日会有一场恶战。”
听了这话,晏墨与伍忌面面相觑。
伍忌忍不住说道:“殿下,楚军见我军一宿之间建成这座冰城,多半早已吓傻了,更何况今日冰雪交加,不利于行军打仗,景舍大人不会如此不智吧?”
赵弘润闻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倘若景舍果真是眼界开阔之人,他就应该明白,若今日不能摧毁我军这座冰城,那么,他便再难将我军驱逐回浍河北岸,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军在此地扎根……依本王看来,他非但会来进攻,并且还会发动迄今为止最凶猛的攻势!速去!”
“遵命!”
晏墨与伍忌抱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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