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卫骄顿时就明白了,笑呵呵地说道:“卑职明白了,殿下这是要离间巨阳县。”
赵弘润淡淡一笑。
卫骄猜测没错,赵弘润此番给熊拓写信,就是为了离间,为了打击熊拓。
毕竟在巨阳县,只有熊拓最为了解他,倘若熊拓果真为巨阳县出谋划策,这对赵弘润而言,多少会是一个麻烦。
于是,赵弘润写这封书信,小小污蔑一下熊拓,不至于让这位楚国公子背负通敌的罪名,但也不能让他得到巨阳县的信任。
事实上,这封信赵弘润前几日就打算写,只是当年固陵君熊吾突然率军来袭,兼之又查证到项末企图蓄浍河之水淹没下游,因此,赵弘润忙着算计这二人,无暇顾及此事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赵弘润得知熊拓此刻心中的想法,恐怕就不会做这件多余的事了。
因为熊拓根本没想过要帮巨阳县一把,甚至于,这位心狠手辣的楚国公子,还在盘算着如何借助赵弘润乃至魏军的手,除掉巨阳君熊鲤这个楚国的祸害。
只能说,纵使是赵弘润,也有很多事是他料想不到的,他这封信,非但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帮了熊拓一把,使熊拓不必为了巨阳县而战。
但不管怎么说,赵弘润的这份书信,最终还是送到了巨阳县暘城君熊拓手中。
记得当时熊拓收到这份信时,表情非常古怪。
因为赵弘润在信中,大力感谢熊拓做到了他的承诺,“挑唆”固陵君熊吾进攻铚县,“协助”他赵弘润一鼓作气使固陵君熊吾麾下八万军队全军覆没。
而最后,赵弘润亦在信中表示:既然熊拓做到了他的承诺,那么,他赵弘润也会做到他的承诺,对熊拓的封邑秋毫无犯。
污蔑,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污蔑!
更要命的是,这份书信还是一份草稿,即信中有多处涂抹、修改的地方。
于是,熊拓一看这份书信,他顿时就懂了:姬润这是忌讳他。
『真是多此一举……本公子本来就未想过要助巨阳君那家伙,何必多此一举?』
捏着手中那份书信,熊拓颇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不过在心底,他竟稍稍有些窃喜。
毕竟,赵弘润此举意味着,这位魏国公子姬润,对他熊拓实际上是非常忌惮的,因此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的离间计。
“嘿!”熊拓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在旁,部将子车师瞧得目瞪口呆,惊骇地说道:“公子,您还笑得出来?姬润送这份书信过来,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还是速速将其烧毁了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拿过熊拓手中的书信,将其焚毁,但是却被熊拓伸手给阻止了。
“不可。”只见熊拓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姬润派人给本公子送信,你以为瞒得过熊吾等人?倘若本公子毁了这封书信,反而显得本公子心虚,有不可告人之事。”
不得不说,熊拓猜得丝毫不错。
没过多久,固陵君熊吾便领着公羊韫、公羊瓒二人,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来到了熊拓这边,口中毫无尊意地质问道:“熊拓,听说那姬润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你,莫非你私下通敌?”
“无稽之谈。”
熊拓早就猜到熊吾会来,因此脸上毫无惊色,再者,他也懒得向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解释什么,遂转头对公羊韫、公羊瓒二人解释道:“本公子在楚西时,曾与姬润多有接触,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想必是他得知我身在巨阳,因此故意写这封信,使离间之计。”
公羊韫、公羊瓒二人对视一眼。
平心而论,他们是不相信暘城君熊拓会通敌的,毕竟熊拓怎么说也是楚王熊胥之子,楚王熊胥也并非声明熊拓不能继承王位,因此,熊拓有什么理由背弃国家,与那位魏国公子私下接触呢?
相比之下,与其说是熊拓通敌,倒不如说是那姬润使离间计的可能性更大。
而他们此番前来,也只不过是碍于固陵君熊吾,不好拒绝罢了。
于是,为了解决这个小麻烦,公羊韫拱了拱手,说道:“还请熊拓公子出示那封书信,若真是那姬润诡计,在下当为公子证明清白。”
熊拓闻言也不犹豫,将怀中的那份书信出示,没想到还未递到公羊韫、公羊瓒手中,就被固陵君熊吾夺了过去。
只见固陵君熊吾扫了几眼书信,随即嘴角便挂起了几许得意的冷笑:“熊拓,你还说你未曾通敌?信中你二人暗算本本公子暂且不论,本公子且问你,你为何涂抹修改书信的内容?”
『什么?!』
公羊韫、公羊瓒二人闻言面色微变,凑近熊吾瞧了几眼书信,只见书信非但写了姬润与熊拓“合谋陷害”熊吾的事,还看到信中有多次涂抹修改的痕迹。
这使得这两位楚宫廷卿大夫看向熊拓的眼神,也略微产生了几许变化。
而对此,熊拓的表情依旧镇定自若,只见他轻哼一声,淡淡说道:“此信,送来时即是如此。”
“哈!”熊吾闻言怒笑道:“姬润那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难道会错手将草文送给你手中。”
“他当然不会是错手,而是别有用心。”瞥了一眼熊吾,熊拓朝着公羊韫与公羊瓒拱了拱手,正色说道:“两位大人乃是我大楚名仕,想必能看穿姬润的诡计。”
公羊韫对公羊瓒对视一眼,结果熊吾手中的书信仔细观瞧,眼中的怀疑之色逐渐褪去。
毕竟较真地说,固陵君熊吾麾下八万大军,是折在上将军项末的水攻之计下,属于是误伤,倘若连这种事那位魏公子都能提前预测,那就果真是太邪乎了。
不过话虽如此,推荐熊拓总领巨阳县一带战事的事,也算是彻底泡汤了。
公羊韫、公羊瓒不知熊拓心中的想法,暗自为这位公子感到惋惜。
而同时,此举亦坚定了他们决定派刺客暗杀那位魏公子的决心。
他俩并不晓得,其实这会儿,赵弘润手底下的阳夏黑鸦,也早已在赶来支援的路上,他俩的行为,非但不能使楚军扭转亏势,反而会使这场仗的激烈与混乱程度,再次升级。(未完待续。)
第719章:十月初()
博西勒与游马的到来,身在铚县的赵弘润尚不知情,因为两者之间相隔着项末与项培这两位楚国的上将军。
相比较日子越来越难过的西路战场这边的楚军,赵弘润最近几日的日子可是惬意地很,这不,当孙叔轲、佘离、干贲三将来到铚县向赵弘润复命时,后者正抱着一本楚国的书卷津津有味地观看着。
出于好奇,孙叔轲张望了几眼,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本描绘神鬼怪谈的楚书。
“肃王殿下亦喜看这类怪谈?”佘离率先忍不住问道。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那是因为赵弘润手中的那本怪谈,其实多是用来教育孩童学好的书籍,可以理解为是少儿书籍。
书中大意无非就是劝人学好,比如要做好人,忠君爱国、孝顺父母,不孝之人会被妖怪吃掉什么,或者被雷劈死什么的。
虽然在赵弘润看来都是一些没啥根据的论调,但不可否认,这是劝人向善的书籍。
当然了,赵弘润之所以会翻这类书,那是因为他最近几日实在太闲了,于是就拿这些神鬼怪谈打发时间,纯粹当做消磨时间的小说书。
“闲来无事便翻翻,反正这类劝人学好的书籍,多看看也不会有什么错的。”赵弘润笑呵呵地回答道。
说到这里,赵弘润掂了掂手中的那本书,笑着说道:“说起来,本王瞧着书中有不少故事寓意很好,准备稍加改编,翻译成魏字,传到我大魏去……几位不会介意吧?”
孙叔轲、佘离、干贲三人愣了愣,随即连连表示没有异议,他们反而有些高兴。
因为在这个年代,尚没有知识产权这种东西,并且人心也很朴实,那些写下著作的人,巴不得自己的学论或书籍广为流传,好使青史留名。
就拿眼下来说,若赵弘润果真将这本描绘神鬼怪谈的楚书带到魏国,这无疑会是楚人的骄傲。
虽然不知这本书的作者至今是否还在世,但相信他也会感谢赵弘润替他扩大名声。
见此,赵弘润满意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那本书随手交给宗卫长卫骄,对他说道:“小心保管好,日后交给礼部,此书可用来规教国人。”
“是。”卫骄表情严肃地双手接过这本书。
也难怪他如此严肃,毕竟在这个年代,并不是谁谁谁都有资格出书的,因此,书籍在中原各国,还是一种比较神圣的名词。
想当初,东宫太子弘礼就曾为了扩大威望而选择『立言』,只可惜被赵弘润给搅黄了。
卫骄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放到一只木箱内。在这只木箱内,摆放着赵弘润至今为止所读过的、且认为有教育意义的书籍。
而在旁,闲来没事来到赵弘润这边的宗卫穆青,耸耸肩说道:“殿下,国内百姓没几个识字的,就算您发给他们这类书,他们也看不懂啊?……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顿了顿,他语气颇有些复杂地补充道:“比起这玩意,相信他们更热衷于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赵弘润闻言沉默了一番。
的确,穆青说得不错,令他无从反驳,但是赵弘润相信,这些书籍,魏国的百姓迟早会用得上的。
不过一想到教化国民可能要花费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时间,纵使是赵弘润也不禁有些茫然。
摇了摇头,他岔开了话题,询问孙叔轲道:“相城的情况如何?”
而此时,孙叔轲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弘润。
因为在楚国,人心浮躁,这类劝人向善的书籍几乎已消亡,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识字的贵族绝大多数都想着如何敛财,使家中库藏内的金银铜钱越来越多,或者声色犬马、热衷于享乐,哪还沉得下心来观阅这类劝人向善的书籍;至于那些不识字的平民,这类书落到他们手中,恐怕价值还不如一捧柴火。
『曾经的大国,沦丧至此……』
孙叔轲默默地叹了口气。
“孙叔?”干贲诧异地瞧了一眼孙叔轲,低声提醒道:“肃王殿下问你话呢。”
孙叔轲如梦初醒,连连向赵弘润告罪。
“孙叔将军莫非有什么心事?”赵弘润好奇问道。
孙叔轲苦笑了一下,因为对比眼前这位贤明的魏国肃王殿下,他最近越发感觉他曾经效力的主君、巨阳君熊鲤太不是个东西。
比较赵弘润与熊鲤的行为举止,孙叔轲对后者越来越失望,他逐渐感觉,贪婪的熊鲤,不配作为治理一方领土的邑君。
“相城……商水军的副将翟璜大人,将迁移过去的平民安顿地很好。……哦,对了,翟璜大人还托末将向肃王殿下传句话,他说他为了稳定那些平民,从其中选了几人担任『民长』,其中有些人还是小氏族出身,不过以往的声誉还不错……请肃王殿下恕他擅做主张之罪。”孙叔轲恭敬地说道。
“哦。”赵弘润点了点头,随即对在旁闲着没事的穆青说道:“穆青,你不是闲着没事么?跑一趟相城,告诉翟璜他做得很好。另外再告诉他,相城,由他做主。”
穆青一听就苦了脸,虽说他却是很闲,但也不想跑一趟相城啊,于是,他赶紧往屋外跑,口中叫道:“殿下,我还是找几个肃王卫,让他们去吧。”
说着这话,这厮跑没影了。
赵弘润与宗卫长卫骄皆无语地摇了摇头。
此时,孙叔轲虽然也感到好笑,但却不敢公然笑话穆青,毕竟穆青乃是宗卫,读作宗卫,写作肃王心腹,岂是他一介降将可以取笑的。
于是,孙叔轲当即岔开了话题:“话说,肃王殿下,末将到相城时,听说相城西北的孟山上,还有一个叫做斗廉的楚将仍在固守?”
赵弘润一听来了兴致,好奇问道:“你听说过斗廉?”
孙叔轲闻言笑着解释道:“只是听说过,倒不曾有过接触。……此人乃是『斗氏』子弟,『斗氏』在楚国亦是颇为有名的将门,殿下您若要降服此人,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赵弘润听得心中一愣,因为他虽然曾想过要招降斗廉,但至今为止都还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举动。
他之所以不攻斗廉,只不过是觉得斗廉那些兵力已不足以影响魏军,因此懒得再花力气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多半是身在相城的商水军副将翟璜做的,毕竟计较起来,斗廉也是一位有勇有谋的楚国将领,而商水军最缺的,就是这类将军。
『算了,就让翟璜自己去操心吧。』
暗自摇了摇头,赵弘润笑着对孙叔轲等三位将领说道:“唔,这边近日无视,且三位将军一路护送民众辛苦,暂且下去歇息吧。……如今我魏军已攻至浍河以南,本王寻思着,浍河以南亦有许多受难的楚民,本王希望三位将军不辞辛苦,再护送那里的楚民到相城去……”
听了这话,孙叔轲等三将面面相觑,表情有些怪异。
『唔?』
赵弘润脸上露出几许不解。
就在这时,只见孙叔轲深吸一口气,抱拳说道:“肃王殿下,听闻我军正在攻打正阳,末将三人希望能出一份力。”
『诶?』
赵弘润脸上的不解之色更浓了,因为孙叔轲三人前一阵子就是因为不希望与旧主巨阳君熊鲤沙场相见,这才去负责护送楚民的任务,怎么这会又变卦了呢?
为了功勋?
赵弘润不相信孙叔轲是这样的人。
可能是猜到了赵弘润心中的诧异,孙叔轲语气沉重地说道:“肃王殿下明鉴,这几日,末将三日护送那些平民,亲眼目睹了期间的种种……相比较殿下您的贤明,巨阳君熊鲤这些年在巨阳邑的所作所为,堪称罄竹难书。虽我三人已归顺大魏,但临走之前,希望肃王殿下允许我等赎罪,为楚国做最后一件事……”
这『最后一件事』,不用孙叔轲直说赵弘润也能猜到究竟是什么。
『这可……』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在他的考量中,像巨阳君熊鲤这种货色,在楚国越多越好,因为只要有这帮人在,楚国就很难再次强大起来,可眼瞅着面前三位将领眼眸中的决然之色,赵弘润微微有些迟疑。
想了想,赵弘润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你们三人就在本王帐下听用,待时机成熟之时,为本王攻陷巨阳!”
“遵命!”孙叔轲、佘离、干贲三人颇有些激动地抱拳道。
而待三人离开之后,赵弘润这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干了一桩亏本买卖。”
旁边,卫骄听得心中好笑,遂出言劝道:“殿下,卑职可不觉得这是一桩亏本买卖。……殿下此举,维护了孙叔轲三人的决心,赢得了他们的忠诚。”
“话虽如此……”
赵弘润正说着,忽然瞧见宗卫吕牧从屋外走了进来,抱拳说道:“殿下,方才有军卒来报,浍河南岸,有数万楚民聚集,这些人正设法渡河,说是要投奔殿下您……在岸边巡视的士卒们不敢擅做主张。”
“唔?”
赵弘润听得心中微微一愣,旋即笑着说道:“想不到我魏军的风评,竟能使他方平民主动来投,哈哈,极好极好。……正好,叫孙叔轲他们三人去处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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