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到了浍河以南,项末对这些兵卒的影响力就要小很多了。别看巨阳县一带亦有数十万楚军,甚至于还有另外一位楚国上将军、新阳君项培所率领的十万楚国正军。
但说到底,即便皆称之为楚国正军,且项末与项培又皆是项氏族人,但说到底,二人麾下的兵将们并无交集,更何况是菜溪军那等县师。
因此,将新降的军队带往浍河以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说实话,别看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比较顺利,可实际上赵弘润心中的压力也很大,毕竟他是为了削减项末麾下的军队数量,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可此举,亦变相地增加了魏军当中的不稳定因素,并且,大幅度减轻了房钟那边的粮食压力。
可以的话,赵弘润绝不希望看到项末从『军粮匮乏』的窘迫中脱身,毕竟这位楚国上将军带给他的压力,绝不亚于田耽。
别看赵弘润此番在项末面前取得了较大的优势,那说到底,那不过是项末手中缺粮而已,倘若他有足够的粮食,那结果或许就大为不同了。
总得来说,目前西路魏军的战况还算不错,这不,铚县这边,魏军刚刚击破固陵君熊吾八万军队,并且,从房钟的项末军那边招降了数万人,堪称是少有的大捷。
但是前线,切确地说是浍河以南的那片土地上,鄢陵军与商水军的进展却极为缓慢。
这也难怪,毕竟鄢陵军与商水军此战采用的是他们以往从未施行过的游击战术,虽说无休止的骚扰让巨阳、蔡溪、濠上等地的楚军疲于应付,然而从本质来说,楚军的伤亡损失却并不严重。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固陵君熊吾不理会鄢陵军与商水军,直接进攻铚县的这桩事。
不得不得,固陵君熊吾八万大军在铚县遭遇魏军水攻之计、因而几乎全军覆没的事,几日后便传遍了整个巨阳,让各路楚国正军、县师面色剧变。
这些人这才意识到,坐镇铚县的那位魏公子姬润,究竟是何等的善于用兵。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羞辱固陵君熊吾、挑拨他与项末的关系,赵弘润还故意编了一句歌谣,作为对熊吾的嘲讽,其中两句最为点缀:“项末诚可怖,破吾(熊吾)八万兵!”
若是不知情的人,多半不知这句话中隐藏的笑点,但若是知晓的人,这一首歌谣恐怕足以令其笑掉大牙。
比如说,此刻身在巨阳县的暘城君熊拓,那就属于是笑掉大牙的那一类人。
“熊吾……哈哈哈哈,说什么若他出征,铚县顷刻可得。这才几日?他居然……居然在铚县一带全军覆没,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本公子了……”
只见在巨阳君熊鲤的豪邸内,暘城君熊拓在自己暂时居住的客房内笑得顿足捶胸,险些背过气去。
见此,其麾下大将子车师紧张地在窗户口探头探脑,时刻警惕着他家公子所居住的这间雅舍外是否有路过的府上下人,毕竟暘城君熊拓在屋内所说的那一番话,若是传了出去,很容易引起争议。
良久,暘城君熊拓总算是逐渐平静下来,眼眸闪过丝丝精芒,喃喃说道:“姬润,真是不简单!……我原想着,若他能重创熊吾的大军,那该多好,没想到,他做得比本公子所期待的那要彻底,居然令其几近全军覆没……”
不过说到这里,熊拓眼眸中还是浮现出几丝惋惜之色,倍感遗憾地说道:“只可惜,叫熊吾被跑了。”
听了这话,部将子车师面色微变,连忙咳嗽一声,小声示意自家公子道:“公子,这话在此地,可不是随便说啊。”
的确,要知道熊吾乃楚王后所出,万一熊拓这话传到楚宫廷,传到楚王后耳中,这还得了?
然而,暘城君熊拓的态度却很镇定,甚至于脸上浮现阵阵的冷笑。
这也难怪,毕竟别看熊拓也是出身寿郢,但说到底,他如今的地位,来自于他叔父汝南君熊灏旧部的支持,并且,熊拓也从未将自己视为是『楚东熊氏贵族』的一员。
在他看来,『楚东熊氏贵族』,十个中杀掉九个,楚国非但不会因此衰弱,反而会逐渐恢复以往的强盛。
比如这座豪邸的主人,巨阳君熊鲤,此人在熊拓眼里,就是一个『该死的人』。
毋庸置疑,若有朝一日熊拓果真成为楚国的王,那么,似巨阳君熊鲤这等货色,势必被诛。
这也正是熊拓并不受到楚东熊氏贵族支持的原因,因为在后者那些人眼里,熊拓俨然就是第二个汝南君熊灏,并且,熊拓要比其叔父熊灏心狠手辣。
“报!”
随着一声急呼,一名士卒叩门而入,正是熊拓麾下的兵卒。
只见此人走入屋内后叩地抱拳,正色禀道:“启禀公子,固陵君熊吾大人已回到了巨阳,巨阳君熊鲤大人请公子即刻前往议事大厅,商讨紧急军情。”
『呵!』
暘城君熊拓听闻此言,脸上浮现几分莫名的笑容。
记得前一阵子,他对巨阳君熊鲤的召唤,总是爱理不理,只不过是碍于公羊韫、公羊瓒这两位楚宫廷卿大夫在场的关系,才不至于不给巨阳君熊鲤面子。
但是今日,他却迫不及待想要前往议事大厅,因为他迫切想看看固陵君熊吾此刻那张脸,究竟是怎样的憎恨、狰狞。
而在此期间,部将子车师在旁说道:“熊吾新败,熊鲤多半是希望公子出面主持大局……”
听闻此言,暘城君熊拓心中那份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毕竟这意味着,他终难避免与那位魏国的公子姬润再次沙场相见。
而问题就在于,别看熊拓与赵弘润曾经相互仇视,可如今,他们的关系诚然是极为复杂。
首先,熊拓与赵弘润有私底下的来往,倘若没有发生齐王吕僖纠集各国军队讨伐他们楚国的这件事,赵弘润与他治下的商水县,此刻仍在暗中支持他熊拓恢复以往的实力。
并且,支持他与固陵君熊吾、溧阳君熊盛等楚公子争夺楚王之位。
其次,因为叔父汝南君熊灏的关系,熊拓始终将芈姜、芈芮姐妹俩视为他的亲妹妹,而如今,长妹芈姜明摆着就是要跟赵弘润,换而言之,遵照这个赵弘润还得喊熊拓一声大舅子。
这关系,是何等的复杂。
『先到军议大厅再说吧。』
微微叹了口气,只感觉心情纠结的熊拓,暗自对自己说道。(未完待续。)
第716章:战况胶着(二)()
待等暘城君熊拓来到了巨阳君熊鲤豪邸内的军议大厅,他果然看到了固陵君熊吾的身影。
相比较前几日的从容自负,今日的固陵君熊吾,看似有些沉默寡言,一看就知道是受到了极大的挫折。
“嘿!”
嘴里嘿笑了一声,熊拓迈步走入了军议大厅。
然而,因为此刻军议大厅内鸦雀无声的关系,以至于固陵君熊吾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熊拓这一声冷笑,顿时间,他整张脸涨得通通红,愤然质问道:“熊拓,你笑什么?”
听闻此言,熊拓脸上洋溢着莫名的笑容,淡淡说道:“本公子只是觉得啊,有些人自负勇武,出征前信誓旦旦,说什么此番必能马到功成……这才几日工夫,没想到,啧啧。”
说到这里,他故意凝视了熊吾片刻,随即奚落道:“熊吾啊,你可曾亲眼目睹那姬润长什么样子么?”
听了这话,熊吾气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熊拓这句话实在太毒了,意在暗讽他熊吾,连魏军主帅姬润的面都没见着,都败在对方手下,这是何等的羞辱。
而关键就在于,熊吾还不好回答或反驳。
他能怎么说?说他其实已经见过那姬润长什么样子?
这也不像话啊!
于是乎,熊吾抬手指着熊拓,气地浑身颤抖,嘴里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此时,公羊韫与公羊瓒这两位宫廷卿大夫就坐在堂内,见熊吾气地满脸涨红,脑门冒汗,公羊韫担心这位楚王后所出的公子气坏了身子,遂连忙打圆场说道:“两位公子,眼下正值我大楚蒙受国难,两位就莫要再争吵了……熊吾公子轻视魏军主帅姬润,不听熊拓公子建议,这才由此一败;然熊拓公子奚落熊吾公子,灭自家威风,这亦不足取。”
话音刚落,公羊瓒亦附和地劝道:“兄长所言极是,眼下,我等当携手进退、共赴国难才是。”
听了公羊韫、公羊瓒二人的话,熊拓这才收了声,在瞥了一眼羞恼万分的熊吾后,施施然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而此时,其实那位体态臃肿的巨阳君熊鲤早已坐在了主位上,正睁着他那双绿豆似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堂下发生的一幕。
若是在以往,尽管他不想得罪暘城君熊拓,但多少也会偏帮固陵君熊吾,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这么做。
毕竟,随着固陵君熊吾的败北,暘城君熊拓的身价立马水涨船高。
倒不是说,巨阳君熊鲤有怎么热爱这个国家,问题在于魏军攻略的目标包括他的封邑巨阳县,熊鲤可不想失去他好不容易积蓄——实际上是收刮——来的财富。
于是,他舔着脸对熊拓好言说道:“贤侄,你看这事……”
『前倨后恭、趋炎附势,十足小人!』
暘城君熊拓瞥了一眼巨阳君熊鲤,目光中充满了轻蔑。
“怕什么?不是有当年势如破竹攻占了大半个宋地的固陵君熊吾大人在嘛,熊鲤大人还担心什么?”熊拓忍不住还是奚落道。
他在说这话时,心中不知是何等的解恨与痛快。
因为在两年前,待他熊拓十六万大军败亡于魏国公子姬润的手中,还险些将他的堂兄平舆君熊琥搭进去时,楚王都寿郢这边,对他的评价便直线下降。
期间,就数固陵君熊吾蹦跳地最欢,每每拿他与熊拓的战绩说事:毕竟就当时的战况而言,熊吾堪称战功赫赫,几乎攻克了大半个宋地,只是因为熊拓与赵弘润签订《楚魏停战正阳和约》的关系,才不得已将攻克的宋地城池都吐了出来。
而当时,熊拓对熊吾的那一番比较嗤之以鼻,因为他认为,熊吾所面对的魏国睢阳军大将军南宫圭,与他当时所面对的魏公子姬润,两者根本不足以放在一起比较。
倒不是说南宫的才能不如那位魏公子姬润,问题在于两者的身份。
南宫圭乃是旧宋的降将,且与魏国朝廷的关系并不和睦,是一名拥兵自重的魏国大将军。
因此,担心麾下睢阳军遭到巨大损失、或会导致自己在魏国的地位下降,甚至因此被魏国剥夺驻军六营大将军一职的南宫圭,又岂敢真的与固陵君熊吾正面交锋?
因此在暘城君熊拓看来,熊吾当时之所以势如破竹地攻入魏国的宋郡,只不过是魏国睢阳军大将军南宫圭为了减少麾下军队的伤亡,几乎不做什么阻击而已。
而反观他熊拓当时所面对的敌人,那位魏公子姬润,此人乃是魏王之子,自然不会有像南宫圭那样的顾虑,并且,此子虽然年纪轻轻,但用兵作战的确有一套。
再加上当时姬润所率领的三万五千魏国步兵,本来就要比他熊拓在战前临时招募的十六万农民兵厉害不止一筹,因此,总结这些原因,败在姬润手中,他熊拓虽然谈不上『虽败犹荣』,但也不至于遭到熊吾那般的羞辱。
只可惜,熊拓这一番解释,楚东几乎没有人采信,这也难怪,谁让魏公子姬润太过于年轻,且此前籍籍无名呢?
而如今,眼瞅着固陵君熊吾不听自己劝告,果然败在那姬润手中,且几近全军覆没,熊拓心中那是何等的痛快。
若非不合适,他甚至于忍不住还要写一封信送到姬润手中,感谢后者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熊拓是扬眉吐气了,可熊吾的心情那就不好受了。
只见熊吾重重一拍桌案,怒声骂道:“熊拓,本公子兵败于敌军手中,你不思如何退敌,竟还在一旁冷嘲热讽、幸灾乐祸,难道你母乃魏婢耶?”
“……”听闻此言,熊拓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眼眸中闪过浓浓杀机。
因为他平身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数落他的出身,尤其是像固陵君熊吾这样,拐着弯骂他血统不正。
而瞧见熊拓眼眸中杀气腾腾,公羊韫、公羊瓒面色微变,前者连忙打圆场说道:“两位公子,两位公子,此事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击退进犯的魏军,岂可同室操戈?徒惹人耻笑也!”
公羊瓒亦说道:“两位公子且看在我等的面子上,各退一步,莫要在争执。”
『……』
暘城君熊拓深深望了一眼公羊韫、公羊瓒二人,忍着满腔怒气说道:“好,就看在两位公羊大人的面子上。”
说罢,他不再理会熊吾。
听了熊拓这话,公羊韫、公羊瓒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触,毕竟曾几何时,暘城君熊拓那可是楚国出了名的刺头,一旦动怒,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而今日,熊拓居然能看在他们兄弟二人的面子上停止与固陵君熊吾的争吵,不可否认,这位脾气暴躁的公子,果然是改变了许多。
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公羊韫正色对熊拓说道:“熊拓公子,你与那姬润曾经……唔,有些来往,你可是清楚,那是怎样的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将此子调走?”
公羊韫说得很隐晦,没有直接说破熊拓与赵弘润在私底下有各种交易的事。
听了公羊韫的话,熊拓沉思了片刻,摇摇头说道:“魏王膝下,有两个儿子最受器重,一个是如今在齐国担任左相,且娶了齐王吕僖之女的姬昭,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姬润。……姬润虽年纪轻轻,但在魏国,却执掌莫大权柄,公羊大人若要用离间之计,本公子以为,此事诚难成功。……魏王姬偲,虽为人卑鄙阴险,但也算是一位治国明君,姬润又是他亲子,你要挑拨他二人关系……这怎么能成?”
公羊韫闻言皱了皱眉,旋即又问道:“有没有可能劝服此子退兵?”
熊拓看了公羊韫一眼,他必须承认,公羊韫虽然是一位文人,但是对于眼下战局的把握,还是非常到位的,一眼就看出西路魏军是此战中的关键点。
不说别的,就说最近浍河以北那场洪水,巨阳这边的人不是傻子,难道真会认为是他们国家的上将军项末袭击了固陵君熊吾?
很显然,那位魏公子姬润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致使项末那明明是一条足以结束这场仗的妙计,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还害得固陵君熊吾几近全军覆没。
“无有可能。”尽管熊拓在某种角度上说与赵弘润阵营一致,但此时此刻,他仍旧是实话实说:“魏国,以往受到我大楚与其北方的韩国的制约,而姬润,更是素来忌惮我大楚的底蕴,若非他魏国无力覆灭我大楚,恐怕他早已发动各路兵马,进攻我国。……此番联军征讨我大楚,虽是齐王吕僖牵头,但要说服姬润使其撤兵,恐怕难比登天。”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既是说给在座的诸人听,同时,他是说给他自己听:“只要有一线可能,姬润就绝不会放过能覆灭我大楚的机会。”
听闻此言,公羊韫惊讶地看了一眼熊拓,毕竟熊拓明明与那位魏公子姬润有私底下的来往,但在事关他楚国的大事上,熊拓却能分清楚孰轻孰重,这很难得。
想了想,公羊韫捋着胡须正色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设法除掉那位魏公子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