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并未合并成商水青鸦之前,段楼与耿楼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但不管怎么说,平日里多少是有些摩擦的,因此彼此大多都面熟。
若是在以往也就算了,可如今,他们同为商水青鸦的一员,居然有人杀死了他们的同伴,这简直就是对他们商水青鸦的挑衅。
然而,此刻的耿老六却顾不得愤怒,因为他注意到了死尸的致命伤:抹喉!扎心!
一刀毙命!
第二刀补漏!
『……』
耿老六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因为那是他们隐贼惯用的暗杀手法。
“四下找!……段四七那队人,有二十来个弟兄们呢!”
几名青鸦众对视一下,四下散开。
大概过了一炷香工夫,他们又返回到耿老六身边,皆黯然地摇了摇头。
“我找到了四个弟兄,无一活口。”
“我那边有九个,其中三人被先手暗杀,另外六个,从尸体的伤口判断,是被群攻至死。”
“我那边找到十几个兄弟的尸体,且该地有拖行尸体的痕迹,应该是敌人的尸体,不过被带走了。”
『……』
耿老六凝视着面前的尸体,面无表情。
能让青鸦众的隐贼,连逃跑都做不到,这是简直难以想象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有敌对的隐贼埋伏在这片森林,而且数量占据绝对优势。
“可曾留下记号?”耿老六沉声问道。
几名青鸦众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尸体周围都找遍了……”
“我倒是看到有棵树的树皮被刮掉了,从痕迹的新旧判断,也就是一两日的事……”
“我也没发现什么有用了。……对方很有经验,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同行?』
耿老六再次皱紧了眉头。
平心而论,现阶段青鸦众与黑鸦众都在对其他县城的隐贼众开战,因此得罪隐贼的同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问题是,安陵这附近,这少有的并没有隐贼众出谋的地方啊。
“先撤!将此事上报肃王殿下!”
“嗯!”
几名青鸦众迅速退离森林,耿老六留下,请千人将张鸣将森林里的青鸦众同伴的尸体带回,而其余几名青鸦众,则迅速返回安陵,将此事报之给了赵弘润。
不得不说,当得知这件事时,无论是赵弘润还是他身边的青鸦众头目段沛,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二十余名青鸦众居然被人一锅端,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将确切情报带回来,这可是黑鸦众都未见得能办得到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二十余名青鸦众太大意了,误入了敌方的埋伏,以至于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时,为时已晚。
“四七、三九……那两个蠢货!”
在得知了牺牲的成员后,段沛神色复杂地低骂了一句。
倒不是段沛不在意其他那些青鸦众的死亡,而是因为商水青鸦合并不久,尚在磨合期,因此,段沛对曾经段楼的兄弟的感情,自然要比对别人更加深厚。
而此时,赵弘润则坐在书桌后皱眉思忖着对方的身份。
段沛怀疑的,是青鸦众与黑鸦众目前正在攻打的那几个小隐贼团体,但赵弘润并不这么看。
一来,青鸦众的应康以及黑鸦众的黑蛛,他二人对那几个小隐贼团体的压制非常厉害,对方应该没有什么余力组织人手反过来狩猎青鸦众。
二来,那二十余名青鸦众是在追踪桓虎的途中被人杀害的,而桓虎是韩国人,与魏国、尤其是南部的隐贼众几乎不可能存在什么关系。
如此一来,对方的身份就不难猜测了:那是一支不惜『堕落』到与非隐贼众圈子内的势力合作,并且对青鸦众背后的他赵弘润抱持着强烈不满的势力,再者,这支势力还具有一定的威胁。
“是金勾!”在思忖了片刻后,赵弘润沉声说道:“段沛,派人通知丧鸦,暂时取消本王先前下达的诛杀桓虎的命令,自省黑鸦众,排除其中的奸细。……心怀不轨者就地格杀,其余有嫌疑者,暂时拘禁,徐徐辨别。”说到这里,赵弘润顿了顿,神色莫名地又补充了一句:“叫『佴』去做。”
他口中的『佴』,是原阜丘众首领金勾一手栽培的年轻隐贼,与金勾的关系像是父子,亦像是师徒。
段沛闻言会意,抱拳而退:“属下会知会丧鸦,让他盯着佴的……”
望着段沛消失在书房门外,赵弘润颇有些烦躁地用手指叩击着书桌。
在他眼里,桓虎本来就是个我行我素、肆意妄为的疯子,而金勾,则是一个被他逼得不得不抛下阳夏阜丘众,隐匿逃亡的枭雄,这两人整到一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虽说金勾的势力已大不如前,但他好歹当了十几年的阜丘众首领,当初败亡时,也曾带走了两三百人。这还不算,若是此人振臂高呼,赵弘润甚至不敢保证,那些已加入黑鸦众的原阜丘众隐贼,会不会被策反而倒戈,跟随他们的老首领。
“……”
赵弘润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思忖着对方的下一步。
在他看来,桓虎不像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否则,他前几日就不会宁可带着骑寇们强行冲破重围,也要杀了王瑔。
他那番举动,无疑是对他这位肃王的蔑视!
尽管有些不耻桓虎的为人,但赵弘润不得不承认,此人,有着豪杰的气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换句话说,似桓虎这等豪杰,是绝不甘心咽下这口气的,势必会伺机报复。
而金勾则更不必多说。
这两个人合到一起,赵弘润毫不怀疑对方的下一步,会是对他的凶猛报复。
『不会是打算搅和安陵与鄢陵两县的比赛吧?』
想到此事,赵弘润的面色顿时变得凝重了许多。
要知道,眼下在安陵与鄢陵交界的地方,聚集着近乎十万甚至超乎这个数字的两县县民,双方正为了一口气以及一个面子争地难舍难分,要是这会儿桓虎突然带着他的骑寇杀到,后果不堪设想。
“卫骄!……派人给屈塍送个口讯,叫他亲自率领鄢陵军,与商水军的翟璜一同维持约赛的秩序。”
“是!”
吩咐完后,赵弘润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他最终还是决定保守些,先等安陵与鄢陵两县的约赛结束,毕竟这场约赛也就剩下几日的工夫了。
待等这场约赛结束,他再来好好对付桓虎以及金勾。
倒不是赵弘润保守,实在是这场约赛的意义重大,哪怕是他这位肃王也输不起。
然而,此时的赵弘润绝没有想到,他远远低估了桓虎的气魄以及金勾对他的憎恨,后两者根本没有偷袭安陵与鄢陵两县约赛的意思,他们选择了一条最艰难也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报复之路。
袭击商水县!
“噗噗——”
五月初八的黎明前夕,在商水县的城墙上,几名在城墙上巡逻的商水军士卒,遭到了一些黑衣隐贼的暗杀。
随即,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商水县的西城门缓缓打开。
而与此同时,桓虎率领着他的骑寇们,冲入了这座县城。
“放火!……给我烧了这座城!”
横刀立马,桓虎哈哈大笑道。(未完待续。)
第608章:诡袭(二)()
『PS:好了,这一段铺垫剧情终于要写完了,接下来,先来一段肃王视角的东宫与雍王的争斗。再然后,便是齐鲁魏三国伐楚的国战!』
————以下正文————
“咚——!咚——!咚——!”
响彻商水城的警钟,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商水军大将谷粱崴。
他睁着尚且带着几许困意的眼眸,将手从刚迎娶的第四房夫人的胴体下抽出来,一脸惊怒地望向窗外昏暗的天色。
『搞什么鬼?!谁敢无故敲响警钟?』
不怪谷粱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要知道,商水乃是肃王赵弘润的默认封邑,可以视为是『肃王党』的大本营,拥有着三万人编制的商水军,且前几日又有商水青鸦的进驻。
如此强大的力量,使得谷粱崴根本不会想到这座县城居然会遭到攻击。
不过,鸣响警钟一事,事关重大,他这位商水县的第一驻防将领不出面是不行的。虽然他有些留恋那位床上的女人,但理智却告诉他,哪怕敲响警钟只是一场误会,但若是在发生这种事的情况下,他这位主将却不露面,那位肃王殿下准会将他的皮扒下来。
迅速披上战袍,谷粱崴一边咒骂着一边提着兵器冲了出去,冲出他那座新修的将军府邸。
然而,当他冲出府门外时,他却骇然地看到城内有好几处火光冲天。
『敌……敌袭?!』
谷粱崴的脸顿时就变得煞白。
商水县遭到袭击……
肃王殿下的商水县遭到袭击……
谷粱崴的额头顿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城内的商水军,他们的反应要比谷粱崴这位驻将快得多,早已在各自百人将、五百人将、千人将们的组织下,开始做出应对。
这不,谷粱崴就看到一支百人队迅速从他府门前跑过。
见此,谷粱崴急声问道:“何人袭击商水?是楚人呢么?”
谷粱崴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暘城君熊拓或平舆君熊琥,毕竟这附近胆敢打商水主意的,也就楚国的那两位而已。
但遗憾的是,他猜错了。
“回禀将军,暂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一支骑兵……”
『骑兵?』
谷粱崴暗自嘀咕:楚西哪来的骑兵?
也是,作为原平舆君熊琥麾下的将领,暘城君熊拓手底下有没有骑兵,他还不清楚么?
思忖了片刻,谷粱崴当即下令道:“你们这些人,即刻去羊舌一氏,将其府邸团团保护起来!再派几人到港口调兵!……快去!”
“是!”
那名百人将抱拳领命,带着麾下百人队改变方向,前往羊舌氏的府邸。
毕竟羊舌氏的府邸内,借宿着赵弘润的那些女人,谷粱崴宁可自己的府邸遇袭,也不敢对那座府邸有什么松懈。
而在那队商水军士卒离开之后,谷粱崴抽出宝剑,带着一干护卫前往哨所。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群手持刀刃的平民,惊地他险些就下令进攻。
“谷粱(崴)将军!”对方率先开口了。
“游马?”谷粱崴微微一愣,眼中的敌意顿时消散了,毕竟游马的底细他也是清楚的。
“游马兄弟,你可知发生了何事?”谷粱崴收起刀剑走了过去。
游马摇了摇头,随即踢了踢脚边几具尸体,语气凝重地说道:“是阜丘众!……这帮人开了城门,放入了一队骑兵。”
谷粱崴不太清楚魏国的隐贼众,但多少还是知道大概是刺客样的人。
他回顾游马说道:“游马兄弟,我已派人到港口调兵,一刻辰之内援军便可赶到,在此之前,希望游马众助某一臂之力。”
“应当!”游马点了点头,毕竟他们游马众已在商水定居下来,岂能容忍底细不明的敌人袭击城县,将这座县城搅地一塌糊涂?
想了想,游马提醒谷粱崴道:“谷粱将军,在下建议您先稳固四方的城门,免得贼人逃窜。……商水遇袭,青鸦众必定火速赶来支援,待等青鸦众赶到,再徐徐清除城内的敌人。”
谷粱崴点点头,随即恶狠狠地说道:“本将军要将这帮贼子挫骨扬灰!”
不得不说,谷粱崴此刻心中怒火滔天。
商水,作为肃王殿下的封邑,居然遭到了贼子的袭击,这还得了?
不将进犯的贼子一网打尽,他如何向那位肃王殿下交代?
而与此同时,被谷粱崴痛恨唾骂的主犯桓虎,正带着手底下的骑寇们杀入了商水县的县牢,释放了关在县牢内的囚犯。
这些囚犯,大多都是楚人。
是的,就算在投奔魏国的四十余万楚民当中,也不全然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其中也有些不服魏国法律约束的家伙。
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某些贵族世家子弟,这些人皆是因为不甘心屈居于羊舌氏之下,以至于在羊舌焘治理商水期间从中作梗的人。
只可惜,因为羊舌杏的存在,羊舌一氏注定成为商水县最具权势的贵族,而在赵弘润面前卑躬屈膝的羊舌焘,在惩治这些贵族方面,那可是毫不留情,请来商水军,处死的处死、下狱的下狱,弄死了好些在楚国时比他羊舌氏势大的贵族,终于使羊舌氏成为了商水县的权贵。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他们对羊舌氏恨之入骨,亦对鼎力支持羊舌氏的肃王赵弘润痛恨万分。
而如今,桓虎与他手底下的骑寇们,将这些人释放了出来。
“去杀!……杀光你们看到的所有人,将整座县城变成人间地狱!哈哈哈哈……”
望着那些囚犯们疯狂地冲出县牢,漫步在县牢内的桓虎哈哈大笑。
他无所谓这些人会不会按照他所说的那样,给商水这座县城再增添几分胡乱,反正这些囚犯一旦逃出监牢,势必会与外面的商水军士卒撞见,到时候双方怎么可能不厮杀起来?
“唔?”
忽然,桓虎微微一愣,倒退了两步,疑惑地望着左侧的牢房。
只见在牢房内,有一名消瘦男人,正用淡然的目光看着他。
这名消瘦男子很了不得,双手双脚居然都铐着铁锁,桓虎至今为止放了那么多囚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身戴枷锁的。
『这个男人……很不一般。』
桓虎凝视了那个年轻人几眼,忽然拔刀砍断了牢门上的铁锁,随即,推开牢门走了进来。
“三儿,把钥匙给我。”那名带着枷锁的消瘦男子开口说道,对他身旁一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说道。
“不、不可。”稚嫩的商水军士卒摇头说道。
说罢,他用明显带着恐惧的口吻质问桓虎道:“你……你是什么人?”
“老子?”桓虎脑海中回想起当初赵弘润有关『兵与贼』的那句话,咧嘴笑道:“老子是贼,专杀兵的贼!”说罢,他朝着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努了努嘴,轻佻地问道:“小子,你是兵么?”
“我、我是……”
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全身都在哆嗦,眼中亦流露出几许恐惧之色。
“三儿,把手中的兵器丢了!”消瘦男子再次开口说道。
桓虎颇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消瘦男子,随即咧嘴冲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笑道:“小子,听他的,丢了兵器,老子不杀你。”
然而,那名稚嫩的商水军士卒用颤抖的双手握着兵器,在几番挣扎犹豫后,咬牙说道:“我、我是商水军……啊!”
说罢,他大叫着,提着武器冲向了桓虎。
桓虎撇了撇嘴,根本懒得动手,在他身后,窜出一名全身黑衣的阜丘众,以凌厉的手法,瞬息间将匕首刺入了那名商水军士卒的心口。
“……”消瘦男子张了张嘴,随即无声地叹了口气。
“很有胆气!”桓虎望着地上的尸体点点头,随即又颇感遗憾地摇了摇头。
之后,他抬头望向那名消瘦男子,笑着问道:“兄弟,你为何身负枷锁?这县牢内,好似只有你一个身负枷锁。”
“因为他们怕我杀出去。”消瘦男子淡然说道。
“……”桓虎微微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舔了舔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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