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康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呼吸明显顺畅了许多,他转头问游马道:“游马,听你派来送口信的人说,那位肃王对我阳夏已有所行动了?”
游马点了点头,陈述道:“肃王弘润从鄢陵调来了四千商水军,此刻已入驻城内,接管了阳夏的城防,并下令施行刀剑禁令,此刻仍在全城挨个士馆搜查,收缴所发现的兵器……”
“只是收缴兵器?”应康抚了抚胡须,沉声问道:“并未勒令关闭士馆么?”
“暂时还未下令关闭士馆,不过在我看来,这也是迟早的事了。”说着,游马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在商水军收缴兵器的期间,有些游侠拒不交出兵器,更意图反抗,结果被商水军当场击杀……”
“当场击杀?”应康眼神一凛,表情变得凝重了许多。
因为在他看来,既然已闹出人命,这就意味着那位肃王殿下企图收回阳夏的决心已经是非常坚决,几乎很难再有什么回旋余地。
思忖了半响,应康抬头问游马道:“游马,除了我以外,你这次还邀请了那些人?”
“邀请了全部。”游马低声解释道:“黑蛛、丧鸦、许家寨、段山众、耿楼、安岭等等,以及……阜丘众。”
听到『阜丘众』三个字,应康的眼睑不由地轻轻颤了颤,似乎有些不太待见前者,尽管邑丘众与阜丘众同出一支。
几人正说着,忽然有一名游马的小弟来到了密室内,低声禀报道:“游马大哥,阜丘众从地道过来了。”
听闻此言,应康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端起茶杯来顾自喝茶。
还没等他喝第三口,密室的入口处便走入几人,领头的一位看似也在四五十岁左右,头发也已出现花白的迹象,看似与应康年纪相仿,但显得颇为老当益壮,一身精壮的肌肉将那罩在身上的夜行衣撑地鼓鼓囊囊,气色与一脸病态的应康完全不同。
此人,便是阜丘众的首领,金勾。
一进得密室,金勾便瞧见了正坐在密室内喝茶的应康,桀桀怪笑几声后说道:“嘿嘿嘿,老鬼,你还活着啊。”
应康冷淡地瞥了一眼金勾,淡淡说道:“你还没死,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死呢?”
眼瞅着这两位有再次吵嘴的迹象,游马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应大哥,金大哥,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那位肃王的事……那才是关系到阳夏隐侠的存亡大事。”
“那个叫赵润(赵弘润)的小鬼?”金勾走到桌旁,跨坐在那椅子上,邪邪笑道:“他准备对我阳夏一众动手么?”
“不是准备,他已经动手了。”游马遂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与金勾解释了一遍,只听得后者眼眸异色连连。
“他居然还真敢在我阳夏杀人?”金勾下巴处的胡须,惊诧地说道:“难道他不知,我阳夏一众,若联合起来,比他那四千商水军还要多么?”
听闻此言,游马苦笑说道:“恐怕那位肃王并不知我阳夏的情况。……更何况,单单鄢陵军与商水军,便有近五万之数,又据说,他平定了三川,收编了异族五万骑兵,眼下那位肃王手中攥着近十万的兵权……我想,就算他知晓我阳夏的情况,怕也不会太过于在意。”
『十万兵……』
邑丘众首领应康与阜丘众首领金勾不禁默然无语。
想他们阳夏一众隐贼,在阳夏一带称霸多年,期间不知遭到过多少次朝廷派来围剿的军队,但以往那些军队,人数顶多就是五千到一万左右,真要是演变到十万兵围攻阳夏的地步,任他们一个个暗杀本领高强,恐怕也难以抵挡那般数量的军队。
“还有一个月……”望了一眼金勾与应康二人,游马低声说道:“去年跟随肃王征讨三川的军队,即砀山军与那两万商水军主力,眼下已回到大梁,受到朝廷的战后犒赏,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各自返回驻地了。……砀山军返回砀山,楚国降将屈塍的两万鄢陵军便可回归鄢陵,而那支商水军主力,也会在此期间回归商水……这就意味着,一个月之后,我阳夏将面对的,不再只是此刻城内那四千商水军,而很有可能是两万鄢陵军外加两万余商水军。那肃王不大可能会将那五万初降不久的川北弓骑召到这边,但鄢陵军与商水军这近五万的兵力,恐怕也不是我们可以抵挡的……”
金勾闻言嘿嘿一笑,说道:“这好办,那就在一个月内,干掉那个叫做赵润的小鬼!”
听闻此言,应康面色一沉,冷冷说道:“肃王赵润,那是赵偲(赵元偲)最器重的儿子,此子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你杀了此子,赵偲会放过你?到时候,我们都要被你牵连!”
“那你说怎么办?”金勾反唇讥笑道:“难不成向其摇尾乞怜,哀求他放我们生路?”
应康被这句话堵地哑口无言,恨恨说道:“此事本就是因你而起,要是你不接暗杀赵润的那笔账,那赵润岂会注意到我阳夏?……他此番南下,分明是去解决鄢陵与安陵两县的争执的。”
金勾闻言嘿嘿一笑,嘲讽道:“应老鬼,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那五万金,我可是也分了一部分给你,而且你当时也接受了。……这会儿将过错全部推给我,你这家伙,还真是虚伪地令人厌恶啊。”
应康面色涨地通红,张着嘴却半响说不出来,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在旁,游马瞧得心中不忍,因为他知道应康之所以接受那笔钱的原因。
因为邑丘众太穷了,他们不像阜丘众那样接受暗杀的任务,也不利用游侠去抢掠周边的乡绅豪族,只是靠着微薄的赏金经营着。
比如每年深秋入冬时,附近各县狼灾泛滥,而这个时候邑丘众就会出动大量人手,猎杀狼群,向附近县的县令领取报酬。
除此之外,邑丘众全靠阳夏县的税收过活。
说起来也好笑,邑丘众作为一支擅长暗杀的隐贼,却取代了当地县衙的职能,维护着阳夏县内的治安,他们在阳夏县县民所缴纳的税收中收取一小部分,将大部分上缴给颍水郡,即上缴给朝廷。
正是这个原因,朝廷见实在无法剿灭阳夏一众的隐贼,于是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邑丘众也能起到维持阳夏治安的作用,并且威慑力比朝廷再派一名县令坐镇更好。
这就是赵弘润在入城时,发现城内治安不比圉县逊色的原因:阳夏县尽管失去了县衙的管制,但邑丘贼等同于是在行使着县衙职能。
于是,朝廷与阳夏逐渐产生了默契:你阳夏安安分分的,定期上缴该县税收,不许闹出什么事来,我朝廷这边也就不再派军队围剿你们。
可没想到,朝廷与阳夏长久以来的默契,随着一纸对肃王弘润的暗杀悬赏而告破。
不得不说,这就是自己作死,正如应康所言,倘若金勾不接受暗杀赵弘润的那笔悬赏任务,赵弘润几乎不会注意到阳夏,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直接从圉县前往鄢陵,开始着手处理鄢陵与安陵两县县民的********。
忽然,一阵隐约可见的喊杀声引起了密室内众人的注意。
众人下意识地抬起头,尽管他们都知道,此刻他们身处于地下密室,根本瞧不见地面上的情况。
“果然动手了,那些沉不住气的家伙……”
游马长叹了一口气。
早在今日傍晚,在商水军强行搜查城内士馆、强行勒令城内的游侠上缴兵器时,游马便已猜到,今夜必定会发生一场流血。
当然,游马并不认为那位带兵连战连胜的肃王会猜不到这件事。
“那帮蠢货……嘿嘿,就让那些家伙替我们探一探商水军的底子也好。”
金勾桀桀怪笑了几声。
由于笑声太过于怪异,游马忍不住瞧了他一眼。(未完待续。)
第530章:袭击()
当游马与邑丘众首领应康与阜丘众首领金勾等人在地底下的密室里,一边交谈一边等待着其余隐贼势力的首领时,在阳夏县的县大街地面上,巫马焦与宗卫卫骄、吕牧等人,率领着一干商水军士卒,仍在挨家搜查城内的许多士馆。
至今为止,他们已经搜查了七间士馆,正在朝着第八间士馆而去。
天色,早已彻底黑了下来,众商水军士卒们也点起了火把。
此刻的商水军兵将,可谓是饥肠辘辘,可据探查了全县的士卒所言,城内居然总共有三十几间士馆,在听到这番话时,巫马焦险些背过气去。
要知道从傍晚时分到现在,他们才搜查了七间士馆而已,这要是搜查完县内那三十几间士馆,不得弄到子时?
“该死的!”
忍受着腹内传来的饥饿感,巫马焦忍不住骂了一句。
等他骂完了这句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极为不妥,毕竟卫骄、吕牧这两位宗卫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因此,巫马焦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两位大人,末将可不是对肃王殿下不敬。……末将是在骂这帮隐贼,闲着没事开这么多士馆干嘛!”
卫骄与吕牧微微一笑,他们当然明白巫马焦不敢对他们家殿下有何不满,只不过是因为眼下早已过了饭点,可肚内尚且空空如也,因而有些抱怨而已。
“要不先到此为止?”吕牧转头望向卫骄,建议道:“让将士们先回驻所,吃些东西,歇息一下,随后再来继续搜查剩下的士馆?”
听闻此言,卫骄皱眉说道:“万一这段时间,那帮家伙将兵器藏起来了呢?”
吕牧闻言笑道:“咱们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搜查了六间士馆,不出意外的话,还未被咱们搜查的那些士馆,早就在这一个多时辰内得到了消息,就算咱们这会儿过去搜查,相信他们也早已藏起了一部分兵器,区别不大。”
卫骄想了想,觉得吕牧这话说得有理,遂对巫马焦说道:“巫马将军,既然如此,待搜查完这间士馆,我等先回驻所,叫将士们吃些东西吧。”
听了这话,巫马焦如逢大赦,连声说好。
也难怪,毕竟今日他在圉县时,县令黄玙与武尉邹亮正请他吃饭,结果酒水没喝到三杯,就接到了赵弘润的传令,不敢耽搁的巫马焦,没敢再喝一杯酒,就当即提兵赶来阳夏。
本来就是连午饭都没吃,眼下还错过了晚饭,可想而知他现下饥饿到什么地步。
简直比他麾下的商水军兵将还要惨,后者好歹还是吃过午饭的。
『再忍忍……』
暗自对自己的肚子嘀咕了一句,巫马焦抬头望向正对面的那间士馆。
与之前他们所搜查的六间士馆不同,这间士馆,馆门紧闭,里面也听不到什么动静,显得颇为安静。
“叫门。”巫马焦吩咐一名商水军百人将道。
“是!”
那名商水军百人将依令向前,用手掌啪啪拍着门户,口中高声喊道:“开门!里面的人呢?开门!”
连喊了几声不见动静,那位百人将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抬起腿朝着馆门踹了一脚。
只听砰地一声,馆门颤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打开。
百人将皱了皱,回身朝着几名商水军士卒招招手,吩咐道:“来几个人,将这扇门撞开!”
就在这时,巫马焦、卫骄、吕牧等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不约而同地叫道:“小心身后!”
那名百人将下意识地扭转头去,骇然瞧见馆门上侧那纸糊的门窗栏中,啪地一声刺出一柄明晃晃的利剑来。
千钧一发之际,这位百人将下意识地一撇头,结果那柄利刃堪堪擦过他的头颈,在他脖颈割出一道刀口,鲜血顿时迸了出来。
“退后!”
巫马焦高喝了一声。
那位百人将依言捂着脖子退后了几步,只见他抬起手望了一眼,见手掌处满是鲜血,眼眸露出几分惊怒。
他回头望向巫马焦,巫马焦又望向宗卫卫骄、吕牧二人,却见后二者眼神一凛,异口同声地从嘴里迸出一个字:“杀!”
听闻此言,那名百人将脸上露出几分凶狠之色,也不退后,一手捂着脖子,用另外一只手指着士馆的馆门,喝道:“枪手上前!”
话音刚落,队伍中便走出十几名手持长枪的枪兵,迈步走上台阶,朝着士馆们的馆门一阵乱戳,直将那扇馆门捣得到处是坑洞。
隐约听到馆内传来一声惨叫,可能是有个家伙被长枪给刺中了。
见此,那名捂着脖子的百人将上前来,用臂膀连撞了几回,居然硬生生将内侧的门栓给撞断了。
只听砰地一声,门栓落地。
随即,随着那名百人将再次抬腿踹出一脚,那扇士馆的馆门顿时敞开。
果不其然,在士馆内,站满了数十上百名手持利刃的男子。
从衣着服饰判断,有些是游侠,而有些可能是该士馆内的人。
见此,那名百人将二话不说,手中利刃一指馆内,厉声喝道:“杀!”
说罢,已负伤的他,居然身先士卒地带头冲了进去。
而继这位百人将之后,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的刀盾手,一股脑地冲了进去,在此之后便是长枪手以及弩手。
不得不说,论单打独斗,隐贼与游侠多半比商水军的士卒高出几个档次,但论群斗,各自为战的隐贼与游侠们,岂会是军队士卒的对手?
只见率先冲入屋内的商水军刀盾手,利用手中坚固的盾牌组成一道防线,任凭馆内的敌人在他们盾牌上一阵乱砍,硬生生地将其逼退。
而随后赶来的长枪兵,按照在军营里训练时那样,在前队刀盾手们盾牌与盾牌的缝隙间,刺出长枪,逼得馆内那些贼子只能后退。
结果这一退,就退出了事。
只听一声号令,前队的刀盾手纷纷下蹲,斜举盾牌,而后队的商水军弩手们,趁机扣下了手中的手弩扳机,但听士馆内惨叫声连番响起,不知多少隐贼与游侠中箭,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而其余侥幸并未被弩矢射中的人,则望着对面动作整齐一致的商水军,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这些人或许在想:难道这就是游侠与军队之间的差距?
“暗算老子?混账东西!”
那名百人将咬牙切齿地大骂了一句,随即手中兵器一指士馆内的幸存者,下令道:“谨遵肃王殿下之令,率先攻击我商水军的贼子,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他带着那一干刀盾手冲了上去。
士馆内,一片混乱,可能那些隐贼与游侠个人的本领都不错,但面对着商水军这种真正的军队,他们的实力却几乎发挥不出来。
也难怪,毕竟那些隐贼与游侠的兵器,皆以刀剑为主,而商水军这边,却是专门为了应付战场所用的军队武器,盾牌、长枪、手弩,武器丰富多样,再加上前者各自为战、而后者却是相互配合,似这般,前者如何会是后者的对手?
而得知士馆内己方士卒占据了有利局面,巫马焦不由地冷笑了一声。
虽然作为一名楚国出身的魏将,巫马焦并不是很清楚隐贼与游侠究竟是一群怎么样的人,但他大致可以猜得出来。
毕竟在楚国,由于贵族压迫平民的现象极为普遍,导致各地平民频起叛乱,而游侠、侠勇更是比比皆是,致使国力比魏国要强大许多的楚国,因为内患而一直被齐国所压制。
虽说商水军的前身,亦是暘城君熊拓为了攻打魏国而召集起来的农民兵,但好歹从赵弘润终结楚魏战役以来,商水军已经训练了有近一年光景,虽然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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