耪院肴蟆
见此,赵弘润随手拍了拍沈彧的胳膊,淡淡说道:“收起来,别让人笑话。”
沈彧依言将利剑收入了剑鞘。
而此时,那男人正上下打量着赵弘润,喃喃说道:“若非亲眼瞧见,在下真是无法想象,肃王居然如此年轻,如此气魄过人……肃王,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害怕么?”他用手指轻轻敲击柜台,意有所指地说道:“您眼下可是在……阳夏!”
赵弘润望了一眼那男人,淡淡说道:“我每日要忙的事太多,这不,近几****就在忙着剿平阳夏,哪里顾得上害怕呢?”
“……”听闻此言,那个就算是沈彧抽出剑刃亦面不改色的男人,终于面色微微一变。
半响后,男人哈哈一笑,随即笑着对赵弘润说道:“肃王,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赵弘润微微一笑,说道:“那是你不知这个玩笑它好笑在哪里。”
“好笑在哪里?”男人好奇问道。
赵弘润眯了眯眼睛,淡淡说道:“好笑在,它是真的!”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在深深望了一眼赵弘润后,平静地说道:“在下听说了,肃王从鄢陵调集了四千商水军……打算什么时候对阳夏动手?”
“再等等吧。”赵弘润喝了一口碗中的酒水,继续说道:“我打算等鄢陵军、商水军都返回驻地的时候,调五万军队过来。”说着,他瞥了一眼那男人,轻哼道:“到时候,让我也享受一下,人多欺负人少的乐趣。”
『五万兵……』
男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在深深望了一眼赵弘润后,沉声说道:“五万兵,确实足以踏平阳夏,但也会因此出现众多无辜的死者,使肃王的名声受损……”
“可惜,我并不在乎我的名声。”
“即便如此,难道肃王就忍心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么?”
“无辜之人?你不会想说你吧?”赵弘润抬手指了指柜台西侧,淡淡地嘲讽道:“由企图暗杀我的人对我说这番话,这可真是有说服力啊。”
只见在柜台的西侧,竖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的第一行,就写着一项悬赏:肃王弘润的首级,五万金。
男人转头瞧了一眼,笑着说道:“肃王别见怪,终归这是我阳夏近些年来,最巨额的一项买凶悬赏。……不过,在下就只是将其写在那而已。从始至终,想得要这笔赏金的,也就只有『阜丘众』而已。”
『阜丘众?是指阜丘贼么?』
赵弘润仔细打量几眼眼前这个男人,略有些意外地问道:“那么你呢?邑丘贼?”
听到『贼』字,男人略微皱了皱眉,不过随即便舒展的双眉,坦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既非阜丘众,亦非邑丘众,只是与一些同道之士住在阳夏,经营着这家小小的士馆而已。”
“……”赵弘润闻言一愣。
见此,那男人仿佛是看穿了赵弘润的疑惑,笑着说道:“肃王不会以为,阳夏隐贼,就只有阜丘众与邑丘众吧?不不不,这里有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隐贼,少则十余人,多则数百人。比如我……游马。”
“游马?”赵弘润愣了愣。
“对,肃王可以如此称呼在下,这姑且是我的名字吧。”男人笑着说道。
赵弘润闻言眼中上过几丝困惑,诧异问道:“你是楚人?”
也难怪赵弘润会如此认为,因为只有楚人才会有各种稀奇古怪、无迹可寻的复姓。
岂料,在听了赵弘润的询问后,那个名叫游马的男人却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莫名的讽刺意味。
而这时,沈彧在旁插嘴道:“不,公子,或许『游马』并非是楚国的姓氏,据我所知,这是一个『匪号』,『砀郡游马』。……此人,恐怕是十余年前被砀山军所灭的砀郡马贼余党!”
听闻此言,名叫游马的男人淡淡扫了一眼沈彧,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神色,嘴角扬起的讽刺笑容,也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砀郡马贼……嘿,大梁那边的人,如今是这么称呼我们的么?呵呵呵呵!对、对,正是那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砀郡马贼哟,宗卫大人!”
“……”
听着那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话,赵弘润与沈彧对视一眼,均有些诧然。(未完待续。)
第525章:砀郡游马()
那名叫做游马的男人,将赵弘润等一行人请到了后馆。
他吩咐手底下的的人准备了一些酒菜,用于款待赵弘润等人,至于后者敢不敢吃,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本来,赵弘润自然是想问有关于这阳夏县的事,但是在此之前,他对『砀郡游马』这个词更加感兴趣,他很好奇于,眼前这个叫做游马的男人,居然会用『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来形容他们那些马贼。
“砀郡游马,世人皆以为我等是流窜在颍水与砀郡边界的马贼,可事实上,我等却并非所谓的马贼,而是军队……魏国的骑兵!”
游马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赵弘润惊地无以复加,他隐隐有所预感:游马这件事,恐怕会涉及到朝廷、以及他父皇曾经的黑历史。
果不其然,随着游马的讲述,赵弘润逐渐了解了『砀郡游马』的真正身份。
那曾是一支他们魏国秘密组建的游骑兵,它的组建模式,借鉴了韩国的骑兵军队,并非是像魏国以往的骑兵队那样步、弓、骑三者混编,使骑兵作为步兵与弓兵的辅佐方,而是将骑兵单独剥离出来,作为打击敌军的主力军。
但因为魏国缺少『骑兵单独成军』的经验,因此,『游马军』可以说是朝廷所尝试的第一支纯粹的骑兵军队,以『马贼』身份作为掩饰,以当时尚且是敌对方的宋国人作为练兵的对象。
那时的宋地砀郡,还并非是魏国的领土,当时的宋国,仍与卫国频繁发生冲突。
而卫国,那可是魏国的小弟,小弟被欺负了,做大哥的岂有不出面相帮的道理?可问题就在于,宋国也有大哥,他的身背后,是齐王吕僖所执掌的齐国,是将强大的楚国打地龟缩不出的齐国。
当时的『齐鲁宋』联军,那可是非常强大的,强大到魏国亦不敢随意招惹。
因此,在种种条件下,魏国私底下组建了游马军,让后者频繁出入砀郡去搞破坏。
或许在当时的世人眼里,『砀郡游马』是四处抢掠的马贼,可事实上,游马军的主要目的,是袭击、破坏一些宋国境内的特殊地点,比如似驿站形式的建筑。
毫不夸张地说,游马军出动一次,就能让宋国砀郡这边的信息传递系统遭到严重的破坏。
还有就是直接袭击宋国的运粮队伍。
可没想到的是,后来楚国的暘城君熊拓居然邀请魏天子一同攻打宋国,更出乎意料的是,即便是在魏国军队出工不出力的情况下,楚暘城君熊拓的大军,依旧攻克了大半个宋国,逼得宋国大将南宫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暗中向魏国投降。
面对整个宋国领土的诱惑,魏天子对游马军下达一个私密的命令:袭击楚暘城君的后勤运粮军队!
『啊啊……果真是父皇的黑历史啊。』
赵弘润的脸上不觉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虽然他嘴上仍然对游马说着『我不相信你片面之词』的话,但心底里,他却已经相信了。
毕竟他与楚暘城君熊拓也已有过多次接触,很了解后者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一个极有雄心抱负亦颇有能耐的楚国王族子弟,岂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果真因为『贪功冒进而导致后勤粮草运输不及』?
倘若暘城君熊拓果真蠢到这种地步,那他赵弘润还支持他争什么楚王位置?
很显然,当时楚暘城君熊拓被赵弘润的父皇魏天子给暗算了,后者暗中知会游马军打了楚军的黑枪,这才导致楚军当时明明都快要攻下整个宋国,却陷入了军中无粮的窘迫处境。
『父皇他……还真是狠啊,连队友都坑……』
赵弘润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暗自苦笑着。
或许有许多人都觉得魏天子固守基业有余、开拓进取不足,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晓得,魏天子的雄心抱负。
就比如赵弘润,他曾经就觉得他父皇是属于那种守成的君王,但是后来,在二伯赵元俨与六叔赵元俼的点拨下,他这才明白,原来他父皇根本不喜呆在垂拱殿内,整日处理那些政务,他也想效仿先王,御驾亲征,为魏国开疆辟土,这从赵弘润的四哥『弘疆』这个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因此,赵弘润毫不怀疑他父皇其实早就瞄上了宋国那块领土,随时准备着将其吞并到魏国的版图内。
只不过,可能是后来魏天子在攻下了宋国,吞并了宋国的领土后,他惊愕地发现,国土的扩张,并未能使他魏国变得真正强大起来。
魏国的平民,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贫穷,真正受益的,则是国内那些贵族,他们疯狂地抢占了魏军所攻克的宋地的矿脉、资源,像寄生虫一样吮吸着养分。而朝廷,却因为国土的扩张,又新增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比如魏人迫害宋人、宋人聚众造反,等等等等。
可能是从那时起,魏天子领悟到一味地向外扩张国土面积,并不能使魏国真正强大起来,这才耐着性子,开始致力于发展基本国力。
久而久之,以往赵元俨与赵元俼印象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四皇子『景王元偲』不见了,慢慢变成了如今脾气越来越好、一副明君做派的魏天子。
而在赵弘润他爹魏天子转变心态的过程中,砀郡游马,或者说,游马军,很有可能充当了牺牲者的角色。
“游马……最终怎么样了?”赵弘润抬头询问游马道。
游马亦举杯喝了口酒水,淡淡说道:“我游马袭击了楚军的后勤运粮军队后,暘城君熊拓便不得不从宋地撤军,朝廷在降将南宫的配合下,白捡了一个宋国的领土。……但是这件事,却引起了楚王的不满。为了防止魏国北陷于『不义』局面,那一位,紧急派砀山军,将游马剿杀,将所有的罪名,都归罪于游马……”
『杀人灭口不算,还要让游马背黑锅啊……当时的父皇,还是真够狠的。』
赵弘润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他能理解当时魏天子的考量,毕竟比起一支游骑兵来说,自然是宋国的领土更加重要,而同理,倘若抛弃一支军队能使魏国逃过被楚国指责『不义』,并使后者以此为借口对魏国开战,魏天子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帝王本来就是无情之人,并非他们无情,而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必须要让他们变得无情。
“当时的砀山军,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司马安驻扎在陶丘,其目的是为了震慑宋国,防止宋国派兵攻入卫国……在接到了密令后,司马安紧急调动砀山军,打了毫无防备的游马一个措手不及,三千余众的游马军,被屠戳了七八成……”说到这里,游马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感慨道:“不过,好歹司马安还有点人性,他并没有赶尽杀绝,更没有屠戳游马的家眷妻儿,总算是让我游马,有了一线生机……”
『司马安大将军?』
赵弘润微微一愣,要知道他本来就在纳闷,纳闷于既然是那位司马安大将军亲自出马,这游马军怎么还能幸存一部分下来,要知道,司马安曾多次被成皋关大将军朱亥骂做屠夫,杀起人来跟恶狗似的,不赶尽杀绝决不罢休,三川有好些个被灭族的部落,都成为了司马安的牺牲品。
原来,司马安是放水了,怪不得游马可以逃得一线生机。
“在此之后呢?”赵弘润询问道。
游马长长吐了口气,追忆道:“将我游马驱逐出砀郡后,司马安便坐镇砀山,我们游马不敢往北,唯有向南逃亡。……阳夏邑丘众当时的首领与我游马有些交情,他们收留了我们,从那以后,名震砀郡的游马众便至此销声匿迹,呵呵呵呵……”
听着那悲凉的笑声,赵弘润心底也挺不是滋味,毕竟若事实正如游马所言,那么,游马众的确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最佳例子,既非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父皇这件事,做得的确不地道啊……』
似这种话,赵弘润也只能在心底想想,毕竟魏天子再怎么说也是他老子,儿子说老子的不是,这不像话。
更何况,这是赵弘润他老爹十几年前的黑历史,如今的魏天子,不就变得越来越和善了么?
唔,赵弘润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你们不恨朝廷么?不恨……那一位么?”
赵弘润似有深意地询问游马道。
尽管他很同情游马众,但倘若眼前这个男人说一句『憎恨大魏、恨不得让其覆灭』的话,赵弘润势必会毫不留情地将这些幸存的游马众也诛灭。
倒不偏袒他爹魏天子,而是赵弘润不希望看到又一支对憎恨魏国的势力最终走到魏国的对立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游马闻言笑笑说道:“肃王殿下,这十几年来,可曾听说过我游马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来?……即便被朝廷,被那一位所抛舍,但我等,仍然是魏人,仍然自视是大魏的军卒……更何况,我们可不想再招惹司马安那个凶人。”
『……』
赵弘润很是意外地听到了这番话,不由地对眼前这个男人肃然起敬,毕竟能有似这般思想觉悟的人,这天底下可绝对没有几个。
半响后,他幽幽说道:“本王……可以使你们恢复『游马军』的军号。”
“……”
游马微微一愣,似不可思议般瞅着赵弘润。(未完待续。)
第526章:激怒()
『恢复游马的军号……换而言之,为游马平反?』
游马惊愕地望着赵弘润,但最终,他摇了摇头,婉言拒绝道:“肃王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我游马一众,已过惯了似眼下的生活,不想再……再打打杀杀了。”
『是不想再被大魏所抛弃了吧?』
赵弘润暗自嘀咕一句,在想了想之后,也没有再说劝说。
虽然他很同情游马的遭遇,亦十分惋惜『游马军』,毕竟这是魏国效仿韩国骑兵的组建模式,对『骑兵单独成军』的初次尝试。
倘若十余年年并未发生楚、魏联合攻宋的那场战争,游马军很有可能会成为魏国的第一支单独成军的游骑兵。
要知道,这可不是像浚水军的『骁骑营』、砀山军的『猎骑营』这种为配合步、弓大部队而存在的骑兵队,而是像羯族骑兵、韩国骑兵这种主力骑兵队,是战场上的绝对主角。
只可惜,魏国初次尝试骑兵单独成军所组建的游马众,最终因为窃取宋国领土的关系,被无情地舍弃了。
或许很多人眼里,魏天子为了宋国那么一大块领土而抛舍掉只有区区两三千人的游马军,这是很能理解的事,但赵弘润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魏天子抛舍掉的,不单单是两三千游马军,还抛舍掉了魏国骑兵的未来。
毋庸置疑,游马众单凭他们那点人数,能搅地曾经的宋国焦头烂额,甚至后来还一度切断了楚暘城君熊拓的后勤粮草运输,这说明,游马众是非常擅长游击骚扰战术的。
倘若能以这些经验丰富的骑兵作为骨干,扩大编制规模,说不定魏国就能拥有一支可以比肩羯族骑兵、比肩韩国骑兵的骑兵部队。
要知道,军营里所训练出来的骑兵,充其量只能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