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年的科试,陛下钦点那个罗文忠为主监考官,还提议让一位皇子殿下陪监。……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科试,也就是所谓的科举,寒门子弟荣登仕途的绝佳途径。
关于这件事,赵弘润也有所耳闻。
他知道大魏每三年都要召开一次科试,招收国内那些有才能的年轻俊杰,按成绩的优劣或提拔为官员的后补,不夸张地说,科试是事关大魏国家兴亡的大事。
可正是因为科试是荣登仕途的最佳途径,因此,每年的科试,都难以避免会发生舞弊事件。毕竟这三年一回的科试,对于那些希望踏上仕途的士子而言,或者是纯粹希望当官飞黄腾达的人而言,都是最为紧要的一桩事。
至于大魏天子将那个罗文忠钦点为主监考官,这一点赵弘润并不意外,毕竟前几天,大魏天子还当着他的面夸赞那个罗文忠,夸赞他的手段与计谋。
让赵弘润感到诧异的,是天子那个『皇子陪监』的建议。
『这算什么?父皇这是给我一个对付罗文忠的机会么?还是说……父皇另有打算?』
赵弘润不免有些狐疑。
他猜不透,猜不透那位大魏天子的真实想法。
要知道,比起报复罗文忠,赵弘润更加不希望自己被他的父皇利用,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毕竟父子战争目前两人皆是一胜一负,每当想到那位父皇在凝香宫时,趁着沈淑妃教训他的时候在旁哈哈大笑的样子,赵弘润心中就憋气地很。
可没想到的是,随后不久他便得到消息,原来大魏天子口中的『皇子陪监』,竟然只限于出阁的皇子,换句话说,大魏天子此举只是为了让赵弘润的几个哥哥们尝试着接触国家大事而已,根本就没有将他包括在内。
见此,赵弘润就不能忍了,径直前往垂拱殿。
由于父子战争第二仗已经分出胜负,天子败而皇子胜,因此,垂拱殿也就不再是赵弘润所无法踏足的禁地。
“八皇子求见!”
在殿外郎卫的通报声中,赵弘润等不及殿内的大魏天子允许他入内,便独自一人闯了进去。
殿内三位中书大臣抬头瞧了一眼,便自顾自继续审批章折了,毕竟这位殿下以往可是垂拱殿的常客,他来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不过天子似乎不高兴了,皱眉说道:“弘润,朕还没允许你入内呢,你怎么就闯进来了?不懂礼数!”
“那都是些小事。”天子的训斥赵弘润丝毫不放在心上,只见他走近了龙案,问道:“听说,父皇将罗文忠钦点为今年科试的主考官?还要让一名皇子陪监?”
“确有此事,怎么?”
赵弘润想了想,说道:“皇儿恳请担任陪监,为父皇分忧!”
『……』
何相叙、蔺玉阳、虞子启这三位中书大臣疑惑地抬起头来,他们完全不能想象这位好玩的皇子竟会有为国出力、为天子分忧的时候。
“为朕分忧?说得倒是好听,你以为朕不晓得你在想什么?”天子撇了一眼自己儿子,淡淡说道:“你还未出阁。……我大魏祖制规定,皇子未出阁前,不许见朝中官员,也不许与其有丝毫接触,你不晓得么?”
的确,大魏古制确实有这样的规定,这也正是自六皇子赵弘昭以下,七皇子弘殷、八皇子弘润、九皇子弘宣都不为外界所知,只晓得有他们的存在,却不知他们究竟长什么样子的原因。
“这条祖制,不公平!”
“抨击祖制,你好大的胆子。”天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允许的!……国家大事,其容儿戏?!”
“不行?”
“不行!”
“当真不行?”
“当真不行!”
“通融一下也不行?”
“不行!”天子不胜其烦地说道。
赵弘润撇了撇嘴:“那我就呆在这不走了!”
『不会吧?又来?』
中书令何相叙与中书左丞蔺玉阳对视苦笑了一声。
而见此,天子冷哼道:“即便你耍赖也不行!”
“皇儿哪里耍赖了?皇儿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父皇不给皇儿一丝一毫的念想,就直接拒绝?”
天子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只见赵弘润寻思了片刻,咧嘴笑道:“不如咱们抓阄吧?抓到是谁,谁就担任皇子陪监。……一切都看天意,若是天意不许皇儿担任陪监,皇儿无话可说。”
『抓阄?这小子准是打算在抓阄过程中作弊。』
天子心中澄明,深深地望着赵弘润,淡淡说道:“你不会用什么旁门左道的伎俩吧,弘润?”
“不会不会……”赵弘润笑得很是单纯无辜。
良久,大魏天子缓缓点了点头。
“好!就以抓阄决定皇子陪监的人选!……朕倒是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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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抓阄()
翌日,大魏天子再一次将九个儿子叫到了文德殿。
除了七皇子弘殷与九皇子弘宣外,其余的皇子们大致已经猜到了他们父皇这次将他们召集至文德殿的目的。
那便是今年科试中并无前例的『皇子陪监』一事。
虽然说陪监的皇子并没有多大的职权,无非就是监察科试的整个过程而已,但是不可否认,科试终归是事关大魏吏制的国家大事,更是合理接触吏部官员的绝佳机会。
因此,但凡是对皇位抱持热衷的皇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机会,想试试是否能趁这次机会笼络一部分吏部官员,比如皇长子『太子』弘礼、次子『雍王』弘誉、三子『襄王』弘璟、四子『燕王』弘疆,以及皇五子『庆王』弘信。
这些位皇子原以为他们的父皇会在与大臣们商议后决定陪监的皇子人选,因此这几日里来没少与朝中有言语权的朝臣们攀关系,毕竟这些位皆已是出阁的皇子,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朋党营私,一般拉拢朝中大臣的做法,大魏天子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这就是大魏历代皇子们争夺皇位的『游戏规则』: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规规矩矩地不择手段。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大魏天子最终竟然决定用“抓阄”的方式来选择陪监的皇子,这让那五位这些日子里跑东跑西拉关系的皇子们感觉很是郁闷。
不过这种情况他们也能够接受,除了暂时身为储君的太子弘礼。
毕竟照常来说,太子弘礼被钦点为陪监皇子的可能性最大,若无特殊情况的话,其余四位已封王的皇子们几乎是捞不着这个机会的,除非大魏天子有意另立储君,才会在后四位中挑出一位来。
唯一不能理解的是,几位皇子们明明听说陪监的皇子人选并不包括七皇子弘殷、八皇子弘润以及九皇子弘宣,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这时,大魏天子道出了其中的原因,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是八皇子赵弘润耍无赖,与他们父皇纠缠不休,这才使得不胜其烦的大魏天子改变主意。
『小八?』
看得出来诸位皇子们都很吃惊,尤其是六皇子赵弘昭。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他们的八弟纯粹就是一个喜好玩乐的人,从来不干什么正经事,怎么这会儿突然有所改变了呢?
『据说,小八前些日子不知什么原因被关到了宗府,足足关了七日才放出来……莫非与这件事有关?』
二皇子『雍王』弘誉疑惑地望了一眼赵弘润,若有所思。
前几日,赵弘润被吏部郎中罗文忠设计陷害,夜宿在一方水榭中苏姑娘的香阁内,最终被宗府的人带走,这件事宗府的人并没有透露,大魏天子也没有透露,因此,皇子们只晓得他们的八弟不知什么原因被关到了宗府,但是这个原因,他们也无从得知。
『看小八的意思,似乎他这回是志在必得?』
三子『襄王』弘璟也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那位八弟,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作为与太子弘礼竞争皇位的众皇子之一,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算是目前最有可能取代太子的皇子,这是朝野众所周知的事。
他们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八弟介入这次事件中,毕竟赵弘润当日在垂拱殿的那首乱赋,是个傻子都听得出他无心皇位,与六皇子赵弘昭一样不怎么在乎,因此,根本称不上是四位已封王的皇子的敌人。
而相比之下,太子弘礼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也难怪,毕竟若没有赵弘润横插一手的话,他成为陪监人选的机会是最大的,可如今,他的机会就只剩下一成多,这让这位东宫太子有些不高兴,不悦地盯着赵弘润猛瞧。
此时,赵弘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抓阄这件事,倒也没去在意自己的做法让东宫太子有些不高兴,然而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却瞧得清清楚楚。
『……』
两位皇子默契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此时,大魏天子已亲笔在九张纸上写下了九名皇儿的名字,同时,大太监童宪将这九张纸分别折叠好,并将其打乱平铺在龙案上。
眼瞅着大魏天子准备伸手去抓其中一张纸,对陪监位置颇为眼热的几位皇子们顿时绷紧了神经,暗暗祈祷自己能被选中。
可就在这时,赵弘润忽然开口打断了天子:“父皇,这样不公平。”
众皇子们诧异地望着赵弘润,对于这位兄弟竟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惊奇,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兄弟曾为了出宫游玩不惜与他们父皇展开两轮让宫中津津乐道的斗争,他们倒也释然了。
在诸皇子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大魏天子闻言竟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露出了一种不耐烦的表情。
“怎么又不公平了?不是你说要抓阄的么?”
只见赵弘润朝龙案走了几步,拱手解释道:“皇儿并非是说抓阄不公平,皇儿的意思是,似这般抓阄不公平……皇儿怎么晓得,父皇是不是暗中记下了皇儿的那张纸,故意不选呢?”
『这是……质疑父皇?』
诸皇子们面色微微一变,心说这个兄弟可真是太胆大妄为了,竟然敢如此质疑他们的父皇。
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大魏天子依旧没有生气,他皱眉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恳请父皇将这九张纸盛放在不可目视的匣子中,将其搅浑,再行抽取。……这样才公平,对么父皇?”
“……”天子皱眉瞧了一眼赵弘润,不耐烦地说道:“好,为使你死心,就依你所言。”
说罢,天子瞧了一眼身边的大太监童宪。
童宪会意,躬了躬身,退离了龙案。
他在文德殿内那些木架子上瞅了瞅,撇见有一只架子上刚好摆着一只黑紫色的匣子,便小心地将其捧了过来,摆放在龙案上。
瞧见这一幕,赵弘润心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因为这只匣子,正是他昨日令工部赶制的。
他知道大魏天子召见他们这些皇子的地点,应该不会是在那三位中书大臣处理政务的垂拱殿,而应该是文德殿这个天子休息的场所。
因此,他昨夜叫宗卫穆青趁人不注意,溜入文德殿将这只匣子偷偷放置在这里。
为此,赵弘润还不惜花了上百两银子,威逼利诱收买了在文德殿外值守的一干郎卫,勒令他们不得泄露此事。
可别以为这是一只普通的匣子,事实上,这是一只装有机关的木匣。
或许乍一看并不起眼,可事实上,这只木匣制作精致,它其中有一个暗格,暗格内盛放着赵弘润事先已准备好的纸,同样也是九张,并且也叠得整整齐齐,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九张纸上都写着他的名字,弘润。
之所以没有写赵弘润三个字,是因为按照习惯,称呼皇室成员时并不会加上姓氏。
这时,童宪已将那九张纸放入了木匣内,并盖上了盖子,随后捧着木匣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满意了?”天子问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又拱手说道:“可否让皇儿来抽取?”
天子用不可捉摸的眼神瞅了一眼赵弘润,抬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见此,赵弘润便走上前来。
说实话,他还真有些担心他父皇不允许他来抽,毕竟此刻那只木屑内其实装着十八张纸,九张是天子所写,其余九张则是赵弘润仿造天子的笔记所写,要更换两者的位置,就必须按动木匣地步的一个隐蔽的机关。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弘润装模作样地托着木匣又摇晃了一下,看似是在弄乱里面的纸,实际上,他只是为了按动机关更替掉天子的那九张纸而已。
待得准备工作做完,赵弘润遂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伸手探入匣内,随手摸出一张。
“咦?看来天意是站在皇儿这边的呀,啧啧,真是幸运。”
摊开纸张,纸上明确无误地写着『弘润』二字。
『这也太巧了吧?』
诸皇子面面相觑,心说早知如此我也上去抽了。
可其中几位比较细心的,早已开始在怀疑这次抓阄的真实度,只是碍于这只木匣是在文德殿随便拿的,他们也不好贸然质疑什么。
然而虽然他们没说什么,可天子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再抽一张。”
顿时,赵弘润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再抽一张啊。”目视着赵弘润,天子淡淡说道:“是不是怕再抽出一张写着你名字的纸来啊?”
“……”赵弘润讪讪说道:“父皇说得哪里话,这纸是父皇写的,怎么可能全是皇儿的名字呢?”
“呵!那可不见得。”天子淡淡一笑,伸手探入木匣中:“既然你不抽,就当朕来替你再抽一张。”
说着,天子又从木匣中抽出一张纸来,摊开一瞧,果然上面写的还是『弘润』二字。
诸皇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小子作弊了!
瞅了瞅板着脸一言不发的赵弘润,天子索性将木匣内所有的纸都拿了出来,逐一摊开,果然这些纸上全都写着赵弘润的名字。
“看不出来,你模仿朕的笔迹还真有些造诣……学了多久啊?”天子冷嘲热讽道。
见把戏被拆穿,赵弘润索性也释怀了,耸耸肩说道:“这还需要学?父皇的字又不怎么样,看两眼就会了。”
『这劣子,事到临头还来气朕!』
天子恶狠狠地吐了口气。
“重新抓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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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抓阄(二)()
于是乎,重新开始抓阄。
那只内有机关的木匣,也被遗弃在一旁,大太监童宪吩咐一名伴身的小太监特意去取了一只专门用来抓阄的木匣,免得再次中招。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那名小太监便取了一只木匣过来,童宪又仔仔细细检查过,确认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匣子,这才将它摆上了龙案,并将大魏天子所写的那九张纸重新放了进去。
“怎么样,还要抽么?”
撇了一眼怏怏不乐的赵弘润,大魏天子乐得反而露出了几分笑容,揶揄道:“你试着再抽一张写着你名字的纸出来?”
赵弘润皱眉望了一眼自己父皇,愤慨地说道:“抽就抽!”
说着,他抬手便伸入了木匣中。
别看他一脸仿佛受到挑衅后的愤慨,可事实上,他心中正在暗暗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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