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射完了辎重中的箭矢,羯族骑兵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
因此,除非能确保射杀敌军士卒,否则,游牧民族的骑兵不会轻易地射箭,不像魏国等中原国家,一场战役的箭矢消耗动辄十余万乃至几十万支,动不动就对敌军来一波箭雨的洗礼。
闷不吭声,在这蜿蜒崎岖的鸦岭峡行走了大概十几里地,赵弘润突然望见远方出现了点点的火把。
那些火把,并非固定在一处,仿佛是有人举着它们在挥舞,画着圆圈。
而片刻之后,那些火把便消失了,可能是人为地熄灭了。
『到商水军的伏击地了……』
赵弘润心中了然,转头对司马安说道:“大将军。”
其实司马安也早已看到了远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火把,点头说道:“某明白!”说罢,他再次下令全军急行军。
听闻此令,砀山军的士卒们聚起剩余的体力,全军朝前奔跑前进,行军速度一下子都加快了不止一筹。
甚至于,为了迷惑后方的羯族先遣骑兵,司马安还下令砀山军士卒沿途抛弃了不少羊肉制成的肉干,就连砀山军的旗帜亦勉为其难丢弃了几面。
就这样又朝前前进了大概两里地左右,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他们已经离开了鸦岭峡,来到了鸦岭的东侧。
此刻放眼望向远处,只见远处漆黑一片,似乎有一些东西,但是看不真切。
不过尽管如此,司马安仍能感觉到,这前方埋伏着一支军队,而且这支军队,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威慑力。
当然,他并不认为那支商水军能带给他如此强烈的慑力,想来,应该是那些隐藏在漆黑夜空下的连弩。
突然,漆黑的远处,再次出现了一支火把,来回挥舞了几下。
司马安顿时会意,下令全身朝着火把的位置撤退。
果不其然,当砀山军朝那火把的位置撤离时,他们沿途看到了不少隐蔽踪迹的商水军士卒,同时,也瞧见了那些整整齐齐摆列在阵前的,狰狞的战争兵器。
三连发连弩!
“肃王殿下!”
商水军的掌军大将伍忌,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这边,向赵弘润以及司马安行礼。
与乌娜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宗卫沈彧,赵弘润压低声音问道:“羯族骑兵立马便至……连弩,会用么?”
伍忌点点头,说道:“昨日我军已试验过,果真是威力无比……殿下放心吧。”
听闻此言,赵弘润颔首说道:“待会本王一发令,便齐射弩矢。”
“是。”
砀山军,悄悄地从商水军设置的埋伏点撤离了,撤向了更远处,唯有司马安、闻续、白方鸣等砀山军的将军们留下了他们,亦像商水军的士卒般猫着腰,潜伏在埋伏的位置。
想来他们也想亲眼见识见识,这些由冶造局最新研发的连弩,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
鸦岭峡的出口,寂静非常,隐约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响,那是马蹄踏在烂泥地上的怪响。
羯族先遣骑兵,来了!
“(羱族语)感觉不太对劲,这里太安静了……”
远处,传来了一名羯族骑兵千夫长的嘀咕声。
“(羱族语)有什么不对劲的,那些懦弱的魏人,面对我们根本不敢还击,只晓得夹着尾巴逃走……话说,那群魏人逃到哪里去了?”
“(羱族语)那个方向有声音,应该是逃往那个方向去了。”
“(羱族语)那咱们也追上去吧,看看有没有偷袭他们的机会。”
在一阵轻微的对话声过后,羯族先遣骑兵们驾驭着战马,缓缓朝谷口外而来。
突然,其中一名千夫长看了看漆黑的四周,用羱族语说道:“不对,这里……”
说罢,他从另外两匹马的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两侧,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特别的箭矢,旋即,手持打火石啪啪地打着。
“呼。”那支箭矢的箭镞燃烧起来。
原来,这是一支用羊毛与羊脂燃烧箭镞的火箭。
“嗖”
在其余羯族先遣骑兵们类似『你在做什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的言语中,那名千夫长,用长弓将那支火箭射向他认为不对劲的位置。
火箭嗖地一声掠过商水军士卒们的上空,印出了几名商水军士卒的身影,以及其中一架狰狞的连弩。
“(羱族语)有埋伏!”
那名千夫长大声喊叫道。
『嘁!』
见此,赵弘润倍感遗憾地撇了撇嘴,他本来还想让对方再靠近一点呢。
“放箭!”
他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三百架早已蓄势待发的连弩立马展开一波齐射。
顿时间,只听前方传来『噗噗噗』的怪响,仿佛是什么强劲的东西洞穿了肉躯的声音。
期间,伴随着羯族骑兵们凄惨的嚎叫,与战马凄凉的嘶吠声。
“……”
众砀山军的将军们一言不发,尽管看不真切,但是能够想象地出来,被三百架连弩呈半圆阵型所包围的那些羯族骑兵,此刻正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第391章:鸦岭峡夜伏(二)()
“(羱族语)天呐,这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在夜色漆黑的鸦岭峡出口,一名羯族骑兵好似发了疯般大叫起来。
从四周不绝于耳的同伴的惨叫声中,他意识到己方中了埋伏,但是埋伏他们的敌军,以及对方究竟用什么样的武器来对付他们,他一无所知。
四周那漆黑的环境,使得他心中的恐惧更加浓郁,那对于未知物的恐惧,让一名羯族勇士都不自觉地心颤起来。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声破空之响,随后,还未能他反应过来,他便猛然感觉到,仿佛是一根什么东西,以强劲的力道贯穿了他身上的羊皮袄,同时也贯穿了他的身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聚起所剩无几的体力,伸手摸了摸胸口,这才发现,他的胸膛处居然出现在了一个血洞。
『不像是箭矢……是中原国家那种称之为“**”的兵器么?可是,那种**,怎么会这么粗?力量怎么会这么大?』
他惊骇地想着,旋即,只感觉浑身仿佛一轻,所有的痛楚也迅速消失,整个人好似烟气般向上飘。
再然后,他便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啪”
一具重物,重重摔在地上。
然而,这重物落地的声音,在此刻混乱的局势下简直弱不可闻,因为,仿佛所有的羯族骑兵都在凄惨的嚎叫,或者发出惊恐的叫声。
“(羱族语)埋伏!一定是魏人的埋伏!”
“(羱族语)快撤!快撤回鸦岭峡!”
这边羯族骑兵们正惊恐地大叫着,忽然,身后鸦岭峡方向传来了仿佛山体崩塌的巨响,轰声震耳。
“(羱族语)是魏人!魏人堵死了鸦岭峡的另一侧出口!我们死定了,我们会被这些魏人杀光的!”
“(羱族语)镇定点!……冲过去!事到如今,就只有冲过去了!”
“(羱族语)冲!唯有冲过去才有活路!”
在一番争论与骚乱后,绝大多数的羯族先遣骑兵们,鼓起勇气朝着前方那未知而可怕的魏国兵器展开了冲锋,企图冲破重围。而期间,亦不小部分羯族先遣本着侥幸的心理,退回了鸦岭峡,希望能从来路返回。
『真可惜……你们已经错失了机会。』
耳畔听着前方那阵阵马蹄声,赵弘润暗暗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倘若这些羯族骑兵在察觉中埋伏的瞬间便当机立断选择强行突围,那么,商水军的防线或有可能被他们突破,可这些人,却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浪费了突围的最佳机会,使得装填**矢并不熟练的商水军,将第二波**矢推上了连**的机关箭槽。
果不其然,第二波**矢根本不用赵弘润下令,那些装填好后续**矢的商水军,在装填完毕后便立即扣下了扳机,射出了**矢。
“噗噗噗”
又是一阵异物洞穿肉躯的怪声响起。
尽管此刻夜色漆黑,但商水军这边仍能感觉到,前方的羯族骑兵在连**这种强劲战争兵器的洗礼下人仰马翻,死了一大片。
“噗噗噗”
第三波**矢发动。
仅仅只是三波**矢,前方那些羯族骑兵仿佛便失去了生机,以至于再也听不到什么马蹄的声音。
“停止射击!投火把!”赵弘润冷静地下令道。
听闻赵弘润的将令,商水军的士卒们这次在装填好**矢后,并未再次扣下扳机射出**矢,而是从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了火把,将火把丢向了前方。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异响,从商水军这边响起。
因为他们震撼地看到,前方遍布尸体,无论是那些羯族骑兵,还是他们的坐骑,皆倒在血泊中,铺满了这一带的土地。
唯有一小撮侥幸还存活着的羯族骑兵,抱着脑袋浑身颤抖地缩在尸体堆中,瑟瑟发抖。
『这……这是何等强劲的兵器!这就是冶造局所研发的新式连**的威力么?实在是太……太惊人了!』
司马安的眼眸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亢奋。
忽然,他听到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外族语,似乎是有些还未死去的羯族骑兵抱着脑袋在尸堆中祈祷,祈祷他们所信奉的『天神』庇护。
司马安眼神一冷,压低声音对赵弘润说道:“殿下,这些人……”
只见在火把的照印下,赵弘润默默闭上了眼睛。
司马安顿时就明白了,回顾身旁闻续、白方鸣两位大将,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片刻之后,砀山军的一队步兵去而复返,只见他们绑着手盾的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操着利刃,整列整列地朝着遍布羯族骑兵尸体的前方迈步向前。
战后补刀!
这正是以往从来没有人能从砀山军手中侥幸逃生的原因。
砀山军的步兵们在火把的照亮下整齐的迈步向前,用手中的利刃在每一具尸体上补刀。
忽然,其中一名砀山军步兵停下了脚步,因为在他面前,有一名侥幸并未被连**射中的羯族骑兵,正满脸惊恐地望着四周其同伴的尸骸。
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同伴,居然是被一支支粗至两根手指的**矢射死的,只见这些**矢,通体硬邦邦的,仿佛是金属般坚固,怪不得这些飞矢,可以轻易地洞穿人体,击碎骨头,连人体最坚固的头骨都能击碎。
他震惊地看到,他身边有一名同伴的尸骸,其头颅就给这种恐怖的兵器击碎了半个脑袋,死相极其凄惨。
“(羱族语)你们这些卑劣的魏人!你们竟然……竟然用这种卑鄙、卑劣的怪物,用其屠杀高原天神的子民,高原天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名羯族骑兵,冲着面前那名砀山军步兵惊惧而愤怒地吼道。
可是下一个瞬间,他就被那名砀山军步兵砍掉了脑袋。
甩了刃上的鲜血,那名砀山军步兵一脸平静地跨过徐徐倒地的无头尸体。
“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得不说,这些被称为勇士的羯族骑兵,在遭到了魏国新式连**的残酷打击后,早已失去了斗志,浑身颤抖,被同伴凄惨的死相所惊呆的他们,哪怕当砀山军步兵们走到他们面前,仍未收起脸上的茫然,逐一被杀尽。
“商水军原地待命,砀山军……善后!”
赵弘润沉声下令道。
司马安欣然领命,因为他知道,前方的尸骸,并非是这支羯族先遣骑兵的全部,仍有不少人逃回了鸦岭峡。
“白方!”司马安下令道:“去,杀了鸦岭峡内的残余敌军!”
“是!”
向来放荡不羁的白方鸣,此刻表现地极为严肃,回收喊道:“『攻拔营』的士卒听令,随本将军入谷杀敌!”
呼啦啦,一大帮砀山军步兵再度涌入了鸦岭峡,对逃入峡谷内部,却因为另外一侧峡谷出口已被商水军截断而陷入无路可退的小股羯族先遣骑兵,展开最后的攻势。
而这边,商水军的士卒已经砀山军的士卒,则遵照赵弘润的命令,开始收敛敌军尸体,并且,回收射出去的连****矢。
毕竟这种特殊的**矢,虽然说有三十万之数,但终归是通体金属所制的消耗品,造价不低,能省则省。
待等天蒙蒙亮,这片战场便已清理完毕,那些羯族先遣骑兵的尸体,已被商水军与砀山军联手掩埋了。
不得不说,就算是心理素质过硬的砀山军,在见到这些受到连**洗礼,尸骸残缺、死相凄惨的羯族骑兵的尸体,仍然难免从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连**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三波**矢,满打满算四千五百支**矢,却几乎射死了这里近五千名羯族骑兵,还有其万余匹坐骑,以至于这场伏击战打完,砀山军只收获了两百多匹健全的战马。
“这可真是……可惜了。”
望着那遍地的战马的尸骸,饶是司马安都不由地以惋惜的口吻叹了口气。
大概辰时初刻左右,天色逐渐大亮,砀山军大将白方鸣领着其麾下步兵从鸦岭峡内列队走了出来。
此时商水军的大将伍忌正站在那片遍布赤血之地,巡视着战后清理战场的工作,余光瞥见了从鸦岭峡内出来的白方鸣这一支军队。
“白将军。”伍忌抱了抱拳。
“是『白方』啦,某复姓『白方』。”白方鸣抓了抓头发,没好气地说道。
“呃,白方将军……”伍忌讪讪地纠正了对对方的称呼。
不过对此白方鸣并不是很在意,挥挥手后望了一眼四周那片赤红的土地,表情夸张地说道:“原来这么惨烈?当时还真没注意……”
伍忌亦面有戚然,问道:“不知峡谷内的羯族骑兵……”
“都埋好了。”白方鸣笑着说道:“随意抛尸都是会引起疫病的。”
“……”伍忌愕然地张了张嘴,很想说他想问的其实并非是这个。
不过仔细一想,伍忌又感觉白方鸣的这句话,倒也不失是一种回答。
『明明是步兵对付骑兵,却感觉似乎很轻松嘛……不知其伤亡有多少。』
望了眼白方鸣轻松的表情,伍忌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没有问起伤亡问题。
毕竟商水军与砀山军就算是友军,询问对方这种敏感的问题,还是显得有些失礼的。
告别了伍忌后,白方鸣径直来到赵弘润与司马安这边,向他们禀告入谷追歼羯族骑兵的战果。
虽然说是借助了地形以及新式连**的助力,但是能以如此微小的代价覆灭一支足足有五六千骑的羯族先遣骑兵,这让商水军与砀山军的士卒们均是士气高涨。
而没过多久,赵弘润这边便收到了来自成皋关的消息。
原来在两个时辰前,成皋关有一支运粮的队伍,在巩、雒一带遭到了羱族与羝族人混编军队的袭击。(。)
第392章:战争升级的征兆()
时间回溯到一日之前。
即成皋关大将封夙带着其成皋军大将军朱亥的书信,充当信使向赵弘润送信的一日之后,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从成皋关缓缓出发,朝着巩、雒方向而去。
领兵的将军叫做周奎,是成皋关将军级别的将领。
按理来说,似押送粮草这种事,不需要像周奎这样的将军亲自护送,随便派个曲侯、偏将便足以,但是,这次的运粮任务稍稍有些特殊,是成皋关的大将军朱亥亲自将周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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