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帮户部官员身上所穿的崭新官服,再看看方才陈宕、程琳、荀歆等人身上打了许多补丁的官服,赵弘润连骂的力气都没了。
朝廷六部二十四司,地位有高有低、有贵有贱,这事赵弘润早有耳闻,可他怎么也想到,其中的差距竟然明显到这种程度。
『哔哔!日后谁哔哔再敢叫冶造局打白工,哔哔一巴掌甩他脸上!』
赵弘润恶狠狠地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
苦!
连茶叶都是那般廉价的残次茶叶!
感受着嘴里的残留茶水的苦涩,赵弘润将杯子随手放在桌上。旋即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
『军工』、『民用』。
对于针对冶造局的制度改革,赵弘润已想好了大的方向。无非就是朝着军工民用发展而已。
军用指的自然是冶铁工艺。
虽然说大魏的冶铁技术要远远超过楚国,但这方面的技艺提升可不会嫌多。若不是目前的冶炼技术还不到家,在他赵弘润看来还十分落后,他甚至希望一口气弄出钛合金来。
什么青铜剑、锻铁剑,纯粹就是一劈就断的玩意。
只可惜,这种愿望纯粹就是奢望,赵弘润毫不怀疑,就算等到他闭眼老死,他们大魏也不可能弄出钛合金来。
老老实实点弄钢材吧。
然而遗憾的是,就赵弘润所知的炼钢方式,别说大魏如今的条件办不到,就算是再过个一两百年,恐怕也不见得能办到。
只能继续精进锻铁工艺了,虽然说用锻造的方式来炼钢在赵弘润看来蛋疼无比,可谁让大魏目前的技术,远远达不到直接炼钢的水准呢?
可问题就在于,针对如何精进锻铁,在赵弘润的记忆中还真未关注过这类事,他充其量只是知道一个大方向而已,具体的金属比例,他根本不清楚。
『任重道远呐!』
赵弘润又叹了口气。
至于民用那方面,赵弘润倒是有了些主意。
并非是为了提高大魏国内民众的生活水平,眼下赵弘润只是想着如何挣钱而已,毕竟,他眼下要养活一个偌大的冶造局,别看他手中还是几十万银子存在户部,可这笔钱若运用在冶造局这等花费巨大的司署上,按照赵弘润所希望那样发展,那笔钱根本不禁用。
想想也是,就方才,那三名公吏为了测试新工艺所制的铁剑强度,一口气劈断了两个竹筐的铁剑,这笔费用价值多少?
『第一步不好迈啊……』
赵弘润这边正思忖着,忽然听到屋外头传来一阵喧杂声。
“王甫何在?叫王甫出来!……我兵部托付的事,他竟然也敢回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
赵弘润皱了皱眉,起身走向窗口。(。)
第二百三十八章:杀鸡儆猴()
“发生什么事了?”
赵弘润站在窗户前,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冶造局内大喊大叫,并指名道姓叫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出来见他。
只可惜传来声音的地方距此地离地颇远,他虽然隐隐看到远处的空地上似乎围聚着一群人,但是却看不真切。
见此,宗卫穆青抱拳言道:“殿下,我去看看。”
说着,穆青便推门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便又回到了屋内,抱拳回禀道:“殿下,是兵部辖下兵铸局的郎官,叫做郑锦。”
赵弘润闻言皱了皱眉,问道:“他来做什么?”
“据那郑锦所言,兵铸局曾叫冶造局修缮、并赶制一批马车,用于今年向驻军六营运输新的军备,不过昨日,殿下叫冶造局宣布终止与朝中任何一个部府司署的合作,因此……”
“来找茬的?”赵弘润打断了穆青的话,直接了当地问道。
听闻此言,穆青耸了耸肩,语气古怪地说道:“是否是找茬我不敢肯定,不过,那家伙带着十几名兵铸局的公吏,怎么也不像是来做客的。”
“哼!”听闻此言,赵弘润轻哼一声,推门走出了屋子:“走,随本王去看看!”
“是!”
而与此同时,在冶造局内的一处空旷的空地上,那名穆青口中的兵铸局郎官郑锦,正破口大骂着冶造局局丞王甫的名字,而在他面前,则围聚着一大群闻讯而来的冶造局官吏与局内的匠工们。
看这些人的表情,似乎被郑锦骂地有些手足无措。
而扫视这些冶造局的官吏与匠工们,那兵铸局的郎官郑锦仍然骂骂咧咧不休,丝毫不留情面地骂道:“都愣在这做什么?去叫王甫出来。今日定要这厮给个说法!”
不得不说,冶造局的官吏与工匠们,面对着兵铸局出身的郎官郑锦。简直就是丝毫底气也无,良久。才有一名官吏小声地说道:“郑大人息怒,已有人去请王局丞了。”
那郑锦闻言脸上怒意稍减,但仍旧不忿地呵斥道:“那为何还不见那王甫?!”
不多时,冶造局的局丞王甫便领着几名属下急匆匆地来到了此地,待瞧见一脸不忿的郑锦时,王甫心下苦笑了两声,硬着头皮上前与郑锦见礼。
“郑大人。”
不可思议,堂堂冶造局的局丞。位比司郎的官员,竟然主动向官阶比他第一级的郎官郑锦行礼,按理来说,等级森严的大魏官制,应该不至于会出现这种事。想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冶造局在朝廷六部二十四司中垫底惯了,以至于没有人将他们放在眼里。
“王局丞,嘿嘿,王局丞好大的架子啊。”
在瞧见局丞王甫后,郑锦脸上的怒容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嘲讽与不屑,只见他甚至对王甫的行礼无动于衷,冷冷说道:“王甫。你今早叫人通知我兵铸局,说是那批马车的活你们冶造局不干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
王甫正要解释,却见郑锦打断了他的话,怒声骂道:“你可知,那批马车是用在何处的么?那是今年向驻军六营运输更替军备的马车,若耽误了驻军六营更换军备,你们冶造局吃罪得起么?”
王甫闻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要开口。却见郑锦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留颜面地命令道:“王甫。郑某不想与你废话,总之。那批马车,你给我按时完成,若是因为你等,连累我兵铸局被驻军六营的大将军问罪……”他环视了一眼周围那些冶造局的官吏与工匠们,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心郑某叫人打断你们的腿!”
听闻此言,周围那些冶造局的工匠们纷纷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想想也是,或许在冶造局内担任文官的官吏,他们有可能被以往不平等的待遇磨光了棱角,但是这些位足不出户在冶造局内打铁的铁匠们,脾气仍然还是比较冲动的。
“什么玩意!”
“我冶造局又不是给你们打下手的。”
“凭什么在此耀武扬威。”
低声的嘀咕,响起了周围的人群们。
听闻此言,郑锦面色一班,眼神凶狠地扫视了一眼周围,满脸愠怒地质问道:“谁?是何人说话?有本事大声说出来,当着本官的面!”
众冶造局的官吏与工匠们顿时沉默了。
显然,哪怕是脾气冲动的铁匠们,他们也清楚眼前这位究竟是什么人,虽然心中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见此,郑锦脸上泛起几分讥讽不屑之色,一脸不快地骂道:“一帮欠收拾的孬货!”
说着,他再次将目光望向王甫,不客气地质问道:“王甫,方才郑某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尽快给本官赶制出那批马车,明白么?!”
王甫闻言心中不由地苦笑起来,在犹豫了良久后,苦笑说道:“郑大人,不是王某有心延误兵铸局的大事,实则是……王某就这么说吧,眼下冶造局,已非是王某说了算了。”
“唔?”郑锦闻言一愣,诧异问道:“怎么,你被削职了?”
“那倒不至于。”王甫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解释道:“不过,那一位的话,王某不敢不从就是了。”
一听这话,郑锦皱起了眉头,不悦说道:“就是那个叫你们冶造局终止与我兵铸局合作的家伙?……叫那厮出来见我!”
老实巴交的王甫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说道:“那一位,恐怕是郑大人也得罪不起的。”
“哈?”郑锦闻言哈哈大笑,撇撇嘴说道:“郑某得罪不起?那郑某还真想见识见识……叫那厮给我滚出来!”
而就在这时,郑锦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如你所愿,本王滚出来了。”
郑锦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转身指着来人骂道:“就是你这厮叫冶造局……”
刚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着绛红锦质大袍的年轻人。
『本……王?』
逐渐反应过来的郑锦,嘴唇微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尊驾是?”
毋庸置疑,在这郑锦面前的。正是肃王赵弘润。
不过赵弘润并没有回答郑锦,毕竟以他的身份,对郑锦这一介郎官自报家门,这未免也太掉价了。
这种事,理应由其他人代劳才是。
这不,那位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在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后,故作淳良地向郑锦介绍道:“这位,乃是肃王弘润殿下。由陛下任命,自前日起,主持我冶造局内一概大小事务。……终结与兵铸局的合作,亦是这位肃王殿下的命令。”
听闻此言,周围那些冶造局的工匠们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毕竟,他们可不知晓有这么一位大人物“空降”到了他们冶造局,听闻此言,一个个目瞪口呆。
而那郑锦,更是听傻了眼,瞪大着眼睛瞅着赵弘润。仿佛胸口被人打了一记闷锤似的,只感觉呼吸不畅、眼冒金星。
『这个王甫……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老实淳厚啊。』
赵弘润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王甫,旋即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郑锦。淡淡说道:“郑锦郎官大人,你口中的『那厮』,已滚至你面前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肃……肃王殿下。”郑锦连忙拱手施礼,毕竟他再怎么孤陋寡闻,也不至于未曾听说过『肃王弘润』的赫赫威名。
“咦?不是『那厮』么?”赵弘润淡淡说道。
郑锦闻言面色顿变,一咬牙抬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随即恭敬说道:“是下官愚钝,下官并不知是肃王殿下入主了冶造局。否则,就算被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冒犯殿下。”
『哼!这郑锦,还真是“识时务”啊。不过……』
赵弘润淡淡扫了一眼郑锦,一言不发。
见此,郑锦面色涨红,毫不犹豫地再次自打起嘴巴来,一下比一下狠。
望着这一幕,周围那些冶造局的官吏与工匠们,他们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脸上原先的谦卑与懦弱之色,逐渐被报复式的畅快所取代。
而这,正是赵弘润始终不喊停、继续叫郑锦自抽嘴巴的原因:他要让这些长久受到不公平待遇,以至于变得谦卑与懦弱的冶造局官员与工匠们明白,如今冶造局有他肃王赵弘润在,就不必在乎任何人的为难。
郑锦,一连抽打了自己二十几个耳光,只打地自己面颊红肿。
他停下了抽打自己脸颊的动作,一连期待地望着赵弘润。
只可惜,赵弘润丝毫不为所动,淡淡说道:“继续!直到本王满意为止!”
那郑锦闻言面色一僵,咬咬牙说道:“肃王殿下,下官无意冲撞了殿下,是下官的不是,不过,殿下也应该满意了吧?”
“哼!”赵弘润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满不满意,由本王说了算。……要么你自己打,要么,本王叫人替你打,你选一个。”
不得不说,既然决定要了这么做,赵弘润便不会中途收手。
话音刚落,赵弘润身后沈彧、穆青二人,便会意地站到了赵弘润身前,环抱着双臂神色冷淡地瞅着郑锦。
眼瞅着对方身上的精致甲胄,郑锦毫不怀疑这两位便是皇子宗卫,咬咬牙低声说道:“殿下,兵部尚书李鬻大人,是下官的舅姥,看在舅姥的面子上,殿下饶下官一回,可好?”
『……』
赵弘润原本浑不在意的眼神,在听闻此言后闪过几分不悦。
“选择错误!……打!”
沈彧、穆青闻言二话不说,一人上前架住郑锦,另外一人,抡起手掌朝着郑锦的脸上左右开弓。
只听啪啪啪声连响,郑锦的脸顿时肿地像一只猪头。
见此,不单单周围围观的冶造局官员与工匠们瞧得胆战心惊,就连局丞王甫亦是目瞪口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赵弘润。
『这位肃王殿下……比传闻的还要狠啊!』
原本只是想借此报复郑锦的王甫,忽然心底害怕起来,因为他感觉事态似乎有些失控。(。)
第二百三十九章:杀鸡儆猴(二)()
平心而论,虽然赵弘润至今双手还未真正沾染鲜血,但他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假仁假义之辈,这与他多年来所接受的宫廷式教育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宫学的授课,事实上有分两部分,一部分讲师们,教授众皇子们仁义道德;而另外一部分讲师们,教授的却是御下之道。
是的,那些直接由宗府派至宫学,教授众皇子们的,绝非是什么圣贤之言,而是更加符合上位者身份的学识。
比如,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手段』,什么样的事可以被接受,而什么样的事又不能被接受。
而这些看似离经叛道,不被士人出身的学士们所接受的课程,却是诸皇子们必须掌握的。
而对赵弘润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规规矩矩地不择手段』。
在这句话中,『规规矩矩』的含义指的是能够控制事态,因此整句话的解释就是:在能够掌控全局、控制事态的前提下,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是允许的。
利益,这正是宗府式教学的核心思想。
而今日,赵弘润也并非是因为郑锦那一句『那厮』而决定重惩此人,他更加在意的,仍然是利益。
当然,这里的利益并不是指实物,而是指冶造局那些官吏与工匠们的心态。
在赵弘润看来,这些人由于以往冶造局在六部二十四中垫底惯了,以至于面对别的司署,尤其是像兵部兵铸局这样位高权重的司署时,往往底气不足。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一群围观的冶造局官吏与工匠们,明明人数是郑锦那帮人的几倍。可是在此之前呢,却任由郑锦在那气焰嚣张地破口大骂,甚至指名道姓叫王甫那位冶造局的局丞滚出来。
在赵弘润看来。冶造局内的这些人,心态早已被扭曲了。以至于无论碰到谁,都不自觉地将自己摆在下位,这让赵弘润十分不喜。
他所希望的冶造局,应该是充满激情、热情氛围的司署,应该是高高在上,受到其他司署仰望的,毕竟这个司署肩负着大魏技术研发与改进的重任,象征着大魏基础国力与尖端技术。
但是如今看来。整个冶造局死气沉沉,局内的官吏与工匠们,除了打铁精进冶铁工艺外,仿佛就不知该做些什么,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动力与积极性做其他的研究。
热情、荣誉感、成就感,似冶造局这种特殊的司署,一旦失去了那几种氛围,那可就全完了。
“啪——”
“啪——”
“啪——”
宗卫沈彧与穆青二人,依旧在狠狠抽打着那郑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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