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再去倒。”羊舌杏慌慌张张地接过茶杯。赶忙又倒了一杯过来。
此时,芈姜的渴意已缓解许多,因此。她接过茶杯后也不急着喝水,而是好奇地问道:“你……似乎很怕我的样子?”
“没……没有呀。”羊舌杏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见对方不愿意说,芈姜也不再继续问,只是自顾自喝着杯中的水。
见此,羊舌杏犹豫迟疑了好一阵子,这才小声地问道:“那个……你真的是巫女吗?”
芈姜刚想说类似『你一瞧就明白』的话,结果望了一眼自身,她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更换过了。已不是那身绛红衣服白色袖子的祝融之墟的巫女装束,而是一身普普通通的楚国式样的女子褒衣。
轻轻撩起褒衣往内瞧了瞧。她发现她胸前的伤口也经过包扎,已不是那时赵弘润替她简单敷药包扎时的乱七八糟的样子。
“我原本的衣服呢?”芈姜皱眉问道。
“我拿去洗了……”羊舌杏小声说道。
见自己的巫女装束并没有被丢掉。芈姜稍稍放心下来,旋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问道:“也是你替我包扎的?”
“是……奴。”羊舌杏小声说道:“奴还是第一次替人包扎,希望你能满意。”
望着对方畏惧胆怯的样子,芈姜点点头肯定道:“还不错。……多谢。”
羊舌杏欢喜地笑了笑,可能是见芈姜这位巫女并不像以往传闻中所知的那样生人勿近,因此,她鼓起勇气问道:“芈家姐姐,你为何要加害肃王殿下呢?他是好人呢。”
芈姜并不惊讶此女为何会知晓自己的姓氏,毕竟这个年纪看似比她妹妹还小一两岁的楚国女子,是赵弘润身边的人,看得出来他对她也挺信任的,因此不难猜测他会告诉她一些情况。
『姬润,可是杀了我大楚不少人呐,你还觉得他是好人?』
尽管心中嘀咕着,但是芈姜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身为巫女,她感觉的出来,眼前的这位女子,她的灵魂十分的纯净,仿佛一尘不染。
“姬润……是好人么?”她自嘲地轻哼道。
对于姬润,也就是赵弘润,芈姜可不觉得这位魏国的肃王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那是一位出色的上位者,具备着大贵族的素养与必要的手段。
从他得知暘城君熊拓试图改变楚国目前的状况,眼中便露出杀意,芈姜便意识到,这位年纪轻轻的魏国的肃王,在重要的大事面前,其心肠之硬绝不逊色她所知的楚国的诸位王君。
“他在哪?我是说,姬润。”芈姜问道。
“殿下在书房呢。听说召见了屈塍、晏墨等几位将军。”说到这里,羊舌杏小声嘀咕道:“殿下怎么不是好人?将自己的寝室都让给了你,还吩咐奴好好照顾你……”
『这是姬润的睡榻?』
芈姜闻言冷漠的脸上微微泛起几丝红晕。尤其是当她依稀想起,在她昏迷前。正是赵弘润策马至此,将她抱上床榻时,脸色更显羞红。
“好……好热啊,屋内。”
她略有些惊慌地辩解道,因为她忽然发现羊舌杏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她,俨然是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红晕。
“喔。”羊舌杏闻言恍然大悟,点点头释然说道:“因为殿下怕你着凉,因此特地吩咐屋内多置炉子……”
『……』
芈姜愣了愣。她这时才注意到,屋内果真温暖地犹如春季一般,甚至于,比寻常的春季天气还要暖和,以至于她仅仅穿着一身褒衣,亦丝毫未感受到有几分寒冷。
“呀!奴差点忘了……”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羊舌杏连忙说道:“殿下吩咐奴给姐姐你煎了姜汤,奴差点忘了,奴这就去端过来。”
说罢,没过一会儿工夫。羊舌杏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着紧地说道:“要趁热喝哦,殿下说凉了就没药效了……”
『姜汤……』
芈姜愣了愣。端过姜汤来,吹了吹热气,轻抿了一口,旋即莫名地叹了口气。
“苦……苦吗?”羊舌杏睁大着眼睛问道。
芈姜冷漠的脸上隐约浮现几分苦涩,喃喃说道:“姜……自然是苦的。”『注:她名字中的姜,指的就是生姜的姜,而不是姜姓的姜,这里再备注下。』
“那……那要蜜汁吗?”
“不需要。”芈姜摇了摇头,默不作声。慢慢地将那碗姜汤全部喝下了。
羊舌杏将芈姜手中的碗接了过来,小声说道:“那。芈家姐姐暂且歇息片刻,奴去给你熬一锅肉粥。殿下说你最近几日只能喝粥……”
『……』
“有劳了。”芈姜感激地点了点头,可惜,或许是习惯的关系,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淡。
“不……劳烦。”羊舌杏端着碗噔噔噔跑出屋子去了。
见此,芈姜换了一个坐姿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不可否认,火热的姜汤的确药效显著,片刻工夫,她就感觉自己身上出了一层汗,黏黏地有些不舒服。
这时,屋门吱嘎一声推开了。
芈姜原以为是那羊舌杏回来了,没想到,来的却是赵弘润。
“哟,看起来恢复地不错。”
『……』
芈姜一言不发,只是默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贵为魏国肃王,地位相当于他们楚国暘城君熊拓、溧阳君熊盛等公子的年轻的魏人,正是这个据说才十五岁的少年,在冰天雪地中背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使得二人最终被浚水军的骑兵所营救。
明明是养尊处优的魏国贵公子,却具备那般坚韧不拔的心,芈姜忽然觉得,此刻她一命呜呼,或许才是对他大楚更加有利的局面。
因为她若死了,他也就死了。
这个年轻的魏人,或将成为他们大楚日后最可怕的对手,而一旦此子成为魏王,那简直就是楚国,不,或许将是整个天下的噩梦。
可是,哪怕明知对方救自己并非全然出自真心,可当初在他背上,看着他吃力地背着她,步履蹒跚地走向正阳县时,芈姜亦不由地有些犹豫。
“查到有关于青蛊的事了么?”芈姜淡淡问道。
“唔?”赵弘润愣了愣,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听那个羊舌氏的小姑娘说的,说你在书房内召见屈塍、晏墨等几名楚将……此时急着召见那些原是我楚人的将军,想来也只有那一个解释了。”说罢,芈姜仔细打量了一番赵弘润的神色,语气莫名地说道:“看来并无什么收获呐。”
赵弘润有些郁闷地看了一眼芈姜,没好气说道:“女人若是太聪明了,会遭人嫌的!”
『他就不能就此死心么?』
芈姜暗暗嘀咕一句,随即默默叹了口气。
不可否认,她此刻有些迷茫。
既希望赵弘润当真能想办法解了那青蛊,斩断二人间那因为一场误会所导致的孽缘,同时,她又有些担心他当真解除了青蛊。
不单单只是因为他或有可能将是楚国日后最可怕的强敌,还有那份二人迷途在雪原上时的不弃不舍。
“好好休息,『明明比本王大几岁但未见得比本王高出多少的……本王的俘虏』。”赵弘润弯腰低声留下一句话,旋即,便自顾自离开了。
听着他关上了屋门,芈姜无言地摇了摇头。
『小心眼……』(。)
第一百九十五章:姬润与熊拓()
大概过了七八日,也不晓得究竟是那名张姓少年所给的金疮药确有奇效,还是芈姜的巫女体质确有不同于常人之处,总之,她的伤势愈合地很快,在榻上歇息了几日后,便可以下榻行走,愈合伤势的速度,要远比当初平舆君熊琥快得多。
不过她那张脸,明显还是可以看出缺乏血色,在这方面,赵弘润也帮不上许多,充其量只能命人到市集买几根猪腿骨,加几个枣子熬成浓汤,让芈姜每顿喝几碗,权做补血。
『你就不怕我伤势痊愈后对你不利?』
似这种问题,芈姜从未问起过,而赵弘润也从未提起过,仿佛只是府上多了一个人,并无其他改变。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赵弘润麾下许多将领们有些难以适从,尤其是当晏墨、沈彧、张骜、李蒙、褚亨等人在宅子里瞧见芈姜在羊舌杏的指引下来到院子里,垫着褥垫坐在石凳上,捧着手里的茶杯静静地观赏着院子里的雪景时,他们心中的诧色不由地更浓了几分。
“真的是她么?看不出来……”
“人不可貌相啊……”
每当望见芈姜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饮茶时,晏墨、沈彧等人总是难免要窃窃私语一阵。
他们简直难以置信,此刻恬静端庄地犹如一位富家千金的芈姜,与当初手持短剑与他们为敌时的她,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
“肃王殿下便放任她自由出入府内?”宗卫张骜有些难以理解地问道,在他看来,似芈姜这种危险的女子,应当用枷锁关起来才对。
宗卫沈彧闻言苦笑一声,耸耸肩说道:“殿下的想法,往往不似于常人。……不过。观此女目前,应该无害……”
“无害?”平暘军将领晏墨苦笑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右手。眼中浮现几分心有余悸。
要知道几日,尽管沈彧等人确实是中了类似迷药的药粉因而昏迷。可他确是实打实地中了毒,因为当时在阻止小巫女芈芮的时候,他曾一把抓住了芈芮的手腕,导致手掌部位激起一大片诡异的嫣红色小颗粒。
好在赵弘润将芈姜带回了正阳县,而待等芈姜苏醒过来之后,在她的指点下,赵弘润命沈彧在芈姜的那只布袋里找出了解药,涂在晏墨的手掌上。总算是使那诡异的红斑逐渐退了下去。
不过让晏墨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他原以为此次或许会因为中毒而失去一条手臂,可没想到芈姜却面无表情地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漆木的毒性,顶多只会让他的手掌激起一片红斑,外加整个手掌刺痛不已、难以动弹,至于什么溃烂,糜烂全身,全是晏墨他自己的妄想而已。
当时晏墨便暗自庆幸,他事先没有咬牙做出壮士断腕的举动,实在是太明智、太机智了!
而就在晏墨、沈彧等人面色古怪地从院子的亭廊走过时。恬静地坐在院内观赏雪景的芈姜亦察觉到了她侧旁不远处的沈彧等人,转过头来瞧了一眼。
继而,她自顾自地喝着热茶。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彧等人消失了走廊的尽头。
『他……真是不打算限制我?』
每当想起这个疑问,芈姜总感觉有些难以适从。
虽然说,如果传闻属实,此刻她的性命已与赵弘润维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按理来说,对她的警惕也不应该对她如此松懈才对。
『是觉得没必要,索性就不管不问……么?』
芈姜暗自思忖着。
就在这时,府门附近窜进一个人影来。趁着芈姜走神之际,一把抱住了坐在石凳上的她。
芈姜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扑在她怀中的,竟是她的妹妹芈芮。
“妹。你怎么来了?”
只见芈芮用脸蛋使劲着摩擦着姐姐的胸口,口中愤愤说道:“姐,我就知道你被他给掳了,你放心,我已搬了救兵来。”
『救兵?』
芈姜愣了愣,忽然察觉到又有人靠近,猛地抬起头瞧了一眼,却愕然瞧见暘城君熊拓正表情古怪地站在一旁。
“熊拓大人?”芈姜吃惊地望着来人,毕竟来人与他们姐妹的关系可不浅。
“阿姜,别来无恙啊。”
暘城君熊拓苦笑着打着招呼道,他也没有想到,一别十多年,他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这对堂姐妹重逢。
而这时,芈芮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皱着鼻子在姐姐胸前嗅了嗅,惊慌地叫道:“姐,你受伤了?是那个家伙打伤你的么?我去找他算账!”
“你给姐安分点!”芈姜没好气地抬手轻轻敲了敲妹妹的脑门,没好气地解释道:“此伤,并非被那姬润所伤,另有其人。”说罢,她转头望向暘城君熊拓,诧异问道:“熊拓大人为何会来?”
熊拓走到芈姜对面,在石桌的对面坐了下来,指指芈芮,对芈姜解释道:“是小芮到我暘城,向我哭诉,说是你被姬润所擒……”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不由地有些古怪,毕竟他是清楚芈姜这位堂妹的本事的,只是架不住另外一位年纪更小的堂妹芈芮的哭求,因此跑过来瞅瞅究竟。
而方才,远远地看到芈姜坐在院子里喝茶,身边根本就没有魏兵监守,当时熊拓便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并不像芈芮所揣测的那样。
“熊拓大人误会了,姬润并未对我如何。”
“唔,看出来了……”熊拓点了点头,旋即面色古怪地说道:“其实我此行前来,最主要的……你的青蛊,当真下给那姬润了?”
芈姜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望了一眼在她怀中装鸵鸟的妹妹,淡淡说道:“大致如此吧。”
“唔……”
熊拓微微点了点头,不可否认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要知道,就像赵弘润逐渐已经开始注意到熊拓并不像是楚国那些只晓得享受奢华的大贵族,而是有着雄心壮志的邑君。熊拓亦逐渐开始正视赵弘润这位年纪比他年纪小整整一轮还要多的对手,已不敢再有丝毫小觑的意思。
彼此都逐渐意识到,对方或许会在日后成为自己的劲敌。
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赵弘润与芈姜之间却因为某个误会,导致出现了一层很难斩断的孽缘。
此事非但赵弘润感到头疼。熊拓亦为难不已。
熊拓从未对人言及过,他毕生最敬重的,并非是眼下坐在大王位置上的他的父亲熊胥,而是他的叔父,汝南君熊灏。
是那位全心全意为了强大他们大楚,而甘愿牺牲自己的叔父;是那位为了削弱熊氏旁支权利、加强王权,使他们大楚革新改变,逐渐成为世上唯一大国的叔父。
熊拓至今还记得。当他捧着他叔父汝南君熊灏的首级前往寿郢,呈献于那些熊氏一族的贵族们眼前时的情景。
当时他的耳边,仿佛犹回荡着他叔父汝南君熊灏在临终前,嘱咐他,并将其壮志未酬的抱负托付于他时的谆谆教导。
而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当初寿郢楚王宫内绝大多数的熊氏同宗们冷笑旁观的眼神。
当时熊拓便意识到,他们熊氏一族可能真的完了。
越来越多的熊氏族人已经丧失了先代的锐气,哪怕是他曾经憧憬、仰望的父亲,楚王熊胥。
“熊拓公子,我家殿下有请!”
“……”熊拓闻言。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转头望了眼面前那两名他叔父汝南君熊灏唯二的女儿,亦是唯二的血脉。随后。他这才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来到了院内的宗卫沈彧。
“有劳带路。”
“请。”
安抚了芈姜、芈芮姐妹几句,暘城君熊拓跟追着宗卫沈彧,丝毫无畏之意地来到了赵弘润的书房。
如前几日那般,赵弘润坐在书桌后翻阅着什么书籍,眼角余光瞥见熊拓迈步走入书房,也不意外,仿佛早有预料般地说道:“比本王预期的晚了一两日啊,是本王错估了那对姐妹在你心中的地位么?”
“不。”暘城君熊拓淡淡一笑,毫无隐瞒之意地说道:“本君闻讯后。可是马不停蹄地赶来的。……应该说,你是低估了那个丫头对其姐的敬畏吧?她在那间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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