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知道。此举必定是赵弘昭心甘情愿的,因为除非如此,他们的父皇绝不会将这个曾经最器重与喜爱的儿子。远放到齐国为人质,只有可能是赵弘昭主动说服了他们的父皇。
可这份心甘情愿中。有参杂着多少无可奈何呢?
如果大魏足够强大,那位六皇兄还会牺牲自己前往齐国寻求援助么?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会离开生他养他的大梁,离开他的父皇与母妃,千里迢迢到齐国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人质?
『大魏……不够强大!』
赵弘润冷冷地扫了一眼暘城君熊拓一眼,将一切恩怨,都归于了这个家伙。
『这小子忽然神经兮兮地看着我做什么?』
熊拓显然猜不到赵弘润心中所想,心里颇有些莫名其妙。
从旁。楚国的士大夫黄砷生怕这两位又像刚才那样争执起来,连忙岔开话题说道:“润公子,关于言和之事,不知公子是否应许。”
其实他这句话,也算是没话找话,毕竟从赵弘润提出“讨伐暘城君熊拓”而不是“讨伐楚国”
的口号上来,就足以证明赵弘润早就想过最终要与楚国和解,因此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
是故,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是否应允这个问题。
黄砷之所以提起此事,无非是希望屋内的众人。将话题转移到言和的这件事上来罢了。
“……”赵弘润闻言打量了黄砷几眼,见他表情笃定,心里已明白了几分。
显然。对方早已猜到他也有罢兵言和的意思,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再耍什么花招就显得有些惹人耻笑了。
想到这一层,赵弘润并没有耍什么心眼,点点头如实说道:“好,罢兵言和。”
他之所以这么爽快,是因为他已经清楚,此次迫使楚国主动向他提出言和,并非全是他的功劳。其中一半的功劳,应该归于他的六皇兄赵弘昭。
而他的六皇兄赵弘昭为何要做出那般巨大的牺牲?
无非就是希望他们的母国魏国尽快结束两国的混战。并从楚国手中得到丰厚的战后利益,用于强大魏国罢了。
因此。赵弘润不能凭自己的喜好行事,罔顾他皇兄赵弘昭在这件事中的牺牲。
从赵弘润口中听到『罢兵言和』这四个字,黄砷的心中松了口气,毕竟从他偷偷观察赵弘润所得出的结论,这位魏国的肃王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其胆气、其器量、其能耐,甚至还要在他身边那位暘城君熊拓之上,可谓是人中蛟龙。
是故,黄砷生怕这位肃王因为眼前的大好局势,盲目乐观,以至于拒绝他们楚国的好意。如此一来,来年齐、魏、鲁三国与楚国的战事,很有可能就会打响。
而值得庆幸的是,连接几场大胜,并未冲昏这位魏国的肃王的头脑,他仍然能够冷静地分析魏国与楚国的强弱对比,识趣地做出了在大好局面下就此收手的选择。
这份眼界与魄力,让黄砷不由地将这位年仅十四岁的魏国肃王给牢记在了心中:这位,或许将再日后成为他们楚国在魏国这边最大的强敌!
“既然初步达成默契,不如再来谈谈赔偿事宜吧……”
黄砷趁热打铁,想尽快达成整个协议,毕竟不是赵弘润说出『罢兵言和』这四个字,这位肃王殿下就会率领大军撤出他们楚国的国土。
在这位魏国的肃王没有得到足够的利益前,魏国的军队,又岂会心甘情愿地将所有攻克的城池拱手奉还呢?
黄砷可没幼稚到这种地步。
“赔偿事宜啊。”听闻此言,赵弘润嘿嘿笑了笑,颇有些磨刀霍霍的意思。
因为他觉得,若不趁机狠狠宰楚国一笔,实在对不起那些被楚人所杀害的魏**民,对不起冒着严寒支持他对楚国宣战的浚水军与鄢陵军,更对不起那位替他营造了如此优势局面的六皇兄赵弘昭。
“你们打算怎么谈?”
说话间,赵弘润吩咐沈彧,叫他派人去请百里跋前来,毕竟似这等事关整个魏国利益的大事,最好还是有一位足够分量的人物镇场,免得到时候国内传什么闲话。
毕竟按理来说。赵弘润还未有资格与楚国谈判的。
听闻赵弘润此言,熊拓第一时间就把他兄弟固陵君熊吾给卖了:“我楚国退出宋地,你的军队。亦同时退出我楚国境内。”
“这就完了?”赵弘润用嘲讽的眼神望着熊拓。
岂料熊拓毫不示弱,冷冷说道:“别以为熊某不清楚。你派人收刮了彭氏、闾氏等五个大氏族的财富,还嫌不够么?”
“可笑!”赵弘润冷哼一声,撇嘴说道:“那当初你还派人席卷了我大魏数个城池的财富呢,那又怎么算?!”
“放屁!”熊拓闻言怒声道:“那些财物,最后不都是落入你手中了么?!老子孤身逃回楚国,带走你魏国什么财物了?”
“……”赵弘润为之哑然,他仔细想了想,这才发现。情况还真是像熊拓所说的那样。
“那……那我大魏的被你楚军所杀的百姓又怎么算?”赵弘润瞬间想到了说辞,轻描淡写地说道:“一名魏人一千两,算是便宜你们了。”
“一千两?你们魏人都是金子做的么?”熊拓闻言大怒,毕竟这个价码实在也太离谱了。
他想了想,恨声说道:“一两!”
这下轮到赵弘润瞪眼了:“一两?你打发谁呢你?信不信本王甩给你一两,再把你给砍了?”
黄砷闻言不由地苦笑连连,生怕二人又争吵起来耽误了赔款一事,连忙劝止了正要瞪着眼睛破口大骂的熊拓,苦笑着对赵弘润说道:“润公子的意思,黄某明白。不过,一千两的价码,实在也太离谱了。不若这样。我大楚奉上折合白银二十万两的珍珠、玉石、漆器、铜器,偿清拓公子对贵国境内城池、军民的冒犯,如何?”
赵弘润想了想,说道:“一百万!”
黄砷闻言皱了皱眉,又开口说出一个数字:“十五万。”
“九十万!”
“二十万!”
“八十万!”
“二十五万!”
赵弘润闻言不悦说道:“本王一减就是十万,你才增加五万,这也太小气了吧?”
听闻此言,黄砷不由地心中嘀咕起来:你那是漫天要价,随口胡诌。而我们大楚却要实打实地拿出东西来,这能一样么?
咬了咬牙。他沉声说道:“好罢,黄某也不多说。五十万!……这是最后的底线了,润公子。”说罢,他抬头望向赵弘润,补充道:“润公子要知道,这些价值五十万两银物的珍珠、玉石、漆器、铜器,那只是在我大楚的价值,若是运至贵国,相信价值还要远远在这之上。”
赵弘润一言不发,毕竟这种事他也心知肚明。
“好罢,那就五十万两。”赵弘润点点头同意了黄砷提出的赔偿,旋即又说道:“再来谈谈贵国的城池赎金吧,十八座城池打包卖,吐血跳楼价,九十万!”
听了这句话,暘城君熊拓气地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可在这时候,赵弘润却抢先用话堵住了他与黄砷的嘴:“有什么问题么?你们真不会以为,支付了那五十万的赔偿,本王就会率军离开贵国的国土吧?……哪有这么便宜,那十八座城池,那可是本王麾下的将士们洒尽鲜血换来的,平白无故归还于贵国,本王日后何来脸面对待他们?”
熊拓闻言手指赵弘润,气地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据他所知,赵弘润除了在攻打正阳县时损失了大概三千兵力外,其余十七座大小城池,都是借助平暘军那些原来的楚兵诈开城门所得,几乎没有多少伤亡,可是赵弘润的语气却仿佛他在攻打那些城池时伤亡惨重似的。
何等无耻之人!
“有本事,那些城池你搬了走!”熊拓怒不可遏地说道。
赵弘润闻言毫不动怒,淡淡说道:“城池,本王是搬不走的,不过,本王倒是可以一把火烧了它……相信贵国重新建造那十八座城池的代价,要远远在那九十万之上吧?”
“……”
听闻此言,暘城君熊拓与黄砷对视一眼,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第一百七十八章:狠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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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赵弘润与黄砷、熊拓等人口中的『五十万』、『九十万』,指的是以银两为单位的数额。
莫以为这个数额并不大,但事实上,只要换一个解读方式,就能体现出这笔钱的巨额:『五千万两钱』以及『九千万两钱』。
无论楚国还是魏国,白银仍然还没有取代铜钱作为主要流通货币,事实上许多国家,国内民间所流通的货币仍然是铜钱。
别的国家暂且不论,先说魏国。
魏国的主要流通钱币,称之为『圜钱』,即圆形的铜钱,中央有个小原孔,方便用绳索穿起来。
而圜钱的单位是两与铢,而在魏国所流通的主要钱币,有分一两、半两,偏远地区仍保留有六铢钱,不过最早的三铢钱早已被淘汰。『注:黍,差不多就是一粒稷米(后称黄米)的重量。十黍为絫,十絫为铢,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这是古代重量单位换算。』
先说一两圜钱,它与半两钱,是魏国大梁等京畿之地的主要流通货币。
其购买力,打个比方,一个魏国平民走入一家很普通的酒馆,点一壶最普通的酒,二两钱,再点一盘素菜下酒,一两钱,若是再点一盘肉食,二两到三两钱左右。
换句话说,五两钱,就可以让一名魏人在大梁内普通的酒馆吃喝一顿。
再说半两铜钱,它的购买力体现在,再打个比方,假如那名魏人在酒足饭饱后正准备回家。途中忽然想起家中的妻儿还未吃饭,于是他在路边的铺子买了几个馒头,一个半两钱。大概能买一个带肉馅的馒头,如果是没有馅的。则更加便宜。
这两个比喻,只是在大梁,魏国其他偏僻地方物价相对更低。
以上所说的,是一两铜钱与半两铜钱的购买力,一两铜钱并不等同于一两银子。
在魏国,白银也称得上是贵金属,但它并不流通于民间,准确地说。是几乎很少流通在一般百姓手中,那些高额消费的场所,还是会收的。
正因为流通不便利,因此,白银的定为不能称之为货币,只能称之为『贵物』,就跟珍珠、翡翠、玛瑙一个含义。
它跟魏国主要货币,即一两钱的换算,大概是**十到一百一十这个范围,不过一般情况下。一两银子顶多只能兑换八十枚一两铜钱,毕竟白银终归不如珍珠等物贵重,若无法充当货币。便体现不出它的价值。『注:别跟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的概念搅浑,那种孔方兄的单位是“文”而不是“两”,换算下来,一文孔方兄价值仅相当于2。5株钱。』
再来说说『五千万钱』是什么概念。
整个魏国境内的魏人人口,大概在四百万到六百万左右,按平均七口人为一户算,大概是六十万户到九十万户左右。
打个比方,刨除魏国的『什二』田税,仅计算『户税』。假设魏国国内百姓都没有田地,按照每月每户二十两钱的『户税』计算。再排除缴纳不出户税而情愿履行徭役的可能性,再取六十万户与九十万户的平均值。七十五万户,每年大魏户部可以收取到『一万八千个万两钱』,即『一亿八千万两钱』,折合银两多少?一百八十万。
当然,这只是一个估值,并且大魏户部的纳税大头也并非是来自民间百姓的户税,而是田税,以及,各贵族、世家、豪门所缴纳的税收,金额远远不止这个数。
但有一点要提出,那就是,黄砷向赵弘润所提议的『五十万』,并非是白银五十万两,而是指价值白银五十万两的珍珠、玉石、漆器、铜器,这些东西在楚国十分便宜,尤其是珍珠、漆器与铜器,在楚国几乎不值什么钱,但是一旦运到魏国,其价值那至少是四五倍左右。
若是那『九十万』的城池赎金也谈成,相信这『一百四十万』,其价值要远远超过魏国一年的户部税收。
就这样,还未算上赵弘润从彭氏、闾氏等五个大氏族所收刮的财物,那些东西,可不像楚国会交割给魏国的那些廉价的珍珠、漆器、铜器,那些财物更加珍贵,运往魏国其价值翻个六七番不成问题。
“九十万……”黄砷长长吐了口气。
九十万换十八座城池,说实话谈不上亏,毕竟建造一座城池需要多久?两三年那是很寻常的事,至于耗资,那更是远远超过九十万两白银,即九千万两钱的价值。
但不可否认,九十万这个数字,对于楚国而言也不算小。试问,那些号称殷富的楚国大氏族,他们一个氏族所积蓄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财物,有没有九十万都暂且两说。
可问题是,赵弘润咬死了这个价码,黄砷还真没办法。
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位魏国的肃王殿下放火烧了那十八座城池?
黄砷毫不怀疑,对方干得出来。
毕竟在他看来,那位魏国肃王殿下的冲动,可不下于暘城君熊拓,从他方才口口声声要砍了作为谈判使节的熊拓就看得出来,谁也不敢保证当时熊拓再刺激两句,这位小爷会不会真的动手。
而一旦赵弘润放火烧了那十八座城池,那可就要命了,因为那意味着,未来两三年前,甚至是四五年内,暘城君熊拓治下的领地对于魏国好比是毫不设防,魏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们楚国这边只能干瞪眼。
『不过这数额……』
黄砷想了想,拱手对赵弘润说道:“我大楚愿意赎回那些城池,不过,上蔡怎么也不能算是我大楚的城池吧?”
『被识破了……』
赵弘润毫无尴尬之意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显然,他是鱼目混珠,将上蔡也算成了楚国的城池。仅仅只为那一座城池五万两的赎金。
而此时,黄砷又说道:“另外十七座城池,黄某以为九十万两实在过高。不如每座城池,我大楚支付润公子两万两。攻击三十四万两,如何?”
赵弘润闻言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明码标价,概不讲价。……对了,方才本王所说的,只是打包价,若是贵国打算单个赎的话,一座城。一口价十五万!”
赵弘润心中算得很清楚,刨除了上蔡以及彭氏、闾氏等不太重要的城池,仍有八座城池是楚国的县城,楚国轻易不会放弃,因此,这样算下来还是能保证九十万的赎金底线。
“你……”
熊拓手指赵弘润,气地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他们楚国的城池,却要他们楚国花钱赎回去,而且还是这般高额的赎金,也难怪他心中气愤。
他心中气愤:我熊拓守着这块破地。每年所收到的税收,还不及这厮赎卖城池的两三成。
此刻的暘城君熊拓,俨然恨不得与赵弘润调换一个位置。
“没钱?”赵弘润横了熊拓一眼。淡淡说道:“没钱少赎两座,唔,这样吧,刨除汝南与上蔡,其余七个县城,给你们四十万,如何?”
『刨除汝南?』
熊拓闻言心中一惊,顾不得与赵弘润争吵,要知道。汝南那可是楚国的北面屏障,其战略意义相当于魏国的汾陉塞。此番若不是晏墨诈取了城池的关系,魏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克这座城池。
“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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